陳俊

當吃飯的享受性功能越來越被淡化時，糖水可以承擔起新的滿足胃、滋潤心的責任。畢竟，嘴里甜了，心里也會甜……

楊冪可算是才藝雙全，童星出身的她5歲就參演周星馳的電影，高考時以文化科總分第一的成績考入北京電影學院。不過，因為從小除了學習就是拍戲，她在生活技能上比較匱乏。她嫁了個香港老公，加入了一個傳統(tǒng)的中式家庭。作為一個不能干的兒媳婦，她是如何取悅公婆的呢？

有好糖水才有家

楊冪第一次上門看望公婆，為了表示心意，下了一次廚房，做了一道臨時學會的油燜大蝦。劉愷威的父親劉丹品嘗后，評價道：“你做菜跟你劉媽媽一個路數(shù)?！睏顑绱笙?，覺得這是非常了不得的褒獎。

事后，劉愷威告訴楊冪，全世界他最怕兩件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媽媽下廚，因為他媽媽被他父親背地里稱為“地獄廚神”。當初他念全日制學校時，媽媽見其他同學的母親都會做愛心午餐讓孩子帶去學校，于是堅持在家做愛心飯盒。媽媽做的飯雖然有愛心，但是吃起來讓人傷心，屬于無法下咽的水準。

劉丹品請了廚藝了得的家傭負責做飯，劉媽媽偶爾技癢，會在廚房露上一手，不動聲色地擺在家傭做的菜肴中。不過，家人只要吃一口劉媽媽做的菜，就再也不會多伸一下筷子。

家傭的廚藝好到什么地步呢？蔡瀾夫妻經(jīng)常來吃飯，禮尚往來，劉家人也經(jīng)常去蔡家做客。蔡瀾的太太方瓊文不僅廚藝了得，更有一手煮糖水的絕活。

港人把甜品叫做糖水，在飯后、午覺起或晚上睡前尤其不可或缺。對于地道的香港人而言，飯可以不吃，糖水不能不喝。方太太說，煮糖水比做菜更讓人愉快，因為煮糖水的水汽氤氳不嗆人，還護膚養(yǎng)顏，是一種非常有利于女人身心健康的家務勞作。

說起來輕松健康，但做起來一點兒也不省心省力。楊冪曾經(jīng)親眼看過方太太為了做出最棒的麻蓉湯丸，將原粒芝麻洗凈后用慢火炒足45分鐘，再磨至細碎，為了增添沙糯的口感，加入同樣磨細的花生碎，然后一粒粒手工包制，在辣勁十足又甜蜜潤口的姜糖水里煮熟，送到嘴邊輕輕一磕，流沙般的芝麻花生餡流淌到舌尖，在姜糖水的伴奏下讓每個味蕾都在跳舞。

劉家的家傭也做過這道糖水，可吃起來總覺得跟方太太的出品略有差異：麻蓉餡缺點兒細滑，姜糖水也少點兒潤澤。方太太告訴楊冪，女人，在吃糖水時總會多出一個胃來；而在煮糖水時，更會多出一顆心來——若非為了煮給自己最愛的人，怎會平心靜氣慢炒細磨守著爐火，將一堆平凡的食材匯成一鍋甜到胃里暖到心頭的美味呢？在香港，糖水店遍布大街小巷，但每個人最念念不忘的，一定是回家之后那一碗媽媽或太太端上來的糖水。

在快節(jié)奏的香港，餐飲早已快餐化，但唯有糖水，依舊保持著一種慢悠悠的特色，外賣的糖水只能潤口，只有家里的糖水才能潤心。糖水不僅是一種食物，更是一種寄托、一種象征，或者是一種圖騰——有家才有好糖水，有好糖水才有家。

獨創(chuàng)劉家招牌糖水

從未對家務產(chǎn)生過興趣的楊冪下了決心，一定要學會煮糖水的絕活。

楊冪最先學的是糊。她學習的起點很高，有名師方瓊文的傳授，偶爾還有客座教授蔡瀾的點撥。蔡瀾說煮糊和做菜截然相反，重意不重形，有點兒像獨孤九劍，講究的是無招勝有招，賣相不必鮮亮，食材也不需漂亮，要的是耐心與不厭其煩。沒有固定的配方，只要是甜味系的食材，統(tǒng)統(tǒng)可以一鍋煮，火越小越好，煮的時間越久越好。若能將十七八種食材融為一體，煮成一鍋糊，吃上一口后辨不出里邊到底用了哪些材料，卻又讓人忍不住想去吃第二口，這碗糊就算是大成。

這種笨功夫，非常適合楊冪這種缺乏技藝但有心的家庭主婦。她跟著方太太去逛九龍城菜市場，里面有家叫“生果后宮麗三千”的水果店，品種堪稱全港最齊。楊冪挑挑揀揀選上十來種新鮮水果拎回家，耐心地去皮去核，手工切到最細的程度，然后根據(jù)果肉的易熟程度先后下鍋。

她捧一本書守在廚房，隔一會兒加入一種新材料，每10分鐘攪動一下避免粘鍋，每半小時撇一次沫兒——鍋蓋是不蓋的，免得水汽落入鍋里沖淡果味。水果全部融合后，再試味酌情加入一點兒蜂蜜，甜味夠了后，就剩下最后一個步驟了——攪打，就是一邊慢燉一邊用木勺在鍋里攪和，直到這鍋糖水有了黏稠的阻力，用勺子舀起時有了拉絲的狀態(tài)才算大功告成。

楊冪是個不惜成本的好主婦，無論是新上的桂味、糯米糍，還是從臺灣空運而來的蓮霧、釋迦果，亦或是越南大青芒、墨西哥牛油果、泰國頂級山竹……她毫不吝嗇地統(tǒng)統(tǒng)買回家，一鍋燴了端出來——有了這些好東西的加盟，這鍋糊的味道還差得了嗎？公婆和先生都吃得眉開眼笑，楊冪心中就覺得糖水真是個好東西，能讓一個廚藝基礎基本為零的人獲得交口稱贊。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因為一鍋好糊必須得讓人吃不出成分，雖然楊冪煮的糊里的原材料常換常新，可每次端出來時都大同小異，吃得多了，就顯得缺乏創(chuàng)意了。楊冪明白，要想繼續(xù)保持好兒媳、好太太的形象，還得在糖水領(lǐng)域繼續(xù)深造、不斷提高。

去湖北時，她買了當?shù)靥禺a(chǎn)的桑寄生、蓮米和荷葉尖帶到香港。成年桑寄生甘而不澀，祛風濕、強筋骨；荷葉尖是荷葉剛剛冒頭長到銅錢大小掐下來曬干，在糖水中重新舒展開來，不僅使得糖水更加清甜，還有清熱解毒的好效果；去芯后煮到軟糯的蓮米與煮熟后剝殼加入的鵪鶉蛋，簡直是絕配。

劉媽媽說，兒媳婦的這碗糖水已經(jīng)可以與百年老店源記的招牌桑寄生蛋茶相媲美了。尤其是獨創(chuàng)的荷葉尖，使得一碗養(yǎng)生糖水少了些藥味，多了點清爽，實在是值得夸耀，可以作為劉家的招牌糖水拿來待客了。

用糖水完成夫妻交流

因為工作重心在內(nèi)地，楊冪并沒有久居香港，但哪怕是在北京時，她也滿腦子琢磨如何改進煮糖水的手藝，怎樣才能在去香港看望公婆時讓他們發(fā)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驚嘆。

她曾在北京的家里手工制作非常費工的糖不甩：細篩過的糯米粉搓成粉團滾水里煮熟后撈出來瀝干，再將片糖黃糖熬成糖漿，粉團入糖漿后慢慢攪和翻炒，直到原本白味的粉團吸足糖漿的甜蜜，起鍋后再撒上炒好的芝麻花生。

嚴格來說，糖不甩應該算是點心，但港人依然習慣性地將其視為糖水的成員。當楊冪第一次端出自己做的糖不甩讓劉愷威品嘗時，劉愷威吃完后馬上要求再來一份。他告訴楊冪，糖不甩是相親專用——男方上門時，如果女方表示滿意，就必須煮糖不甩招待男方，表示這門親事“甩”不了了；男方如果同樣滿意的話，吃完一份就必須再添一份，表明愿意好事成雙。

一碗普普通通的糖水，居然事關(guān)姻緣？雖然兩人已是合法夫妻，但一鍋糖不甩，讓他們想起了當初登門拜見對方父母時的情景。能勾起幸福記憶的食物，當然是甜蜜而難忘的。

隨著對糖水的了解日漸增多，楊冪明白了更多糖水中蘊含的典故。一次跟劉愷威因為一件小事拌嘴后，楊冪進廚房一番勞作，端出了一碗腐竹糖水。腐竹糖水簡單易行，只需將腐竹、冰糖和姜煮開后再慢火燉半小時即可。楊冪在起鍋前，放進去了一枚打散的雞蛋。一見這碗糖水，劉愷威就知道楊冪很生氣，因為這是一種出現(xiàn)在相親失敗場合中的糖水，打散雞蛋表示好事“散”了，而腐竹糖水更是甜在嘴里，苦上心頭。

不滿情緒表達得如此婉轉(zhuǎn)但強烈，劉愷威趕緊賠禮道歉、承認錯誤，直到楊冪露出了笑容。

楊冪覺得這種用糖水表達情緒的方式簡直太藝術(shù)了，不動聲色間將喜怒哀樂融入不同的糖水。只有離不開糖水的家人，才能明白糖水甜蜜背后的含義——是更甜蜜還是有醋意縈繞，是在表達自己滿腔的幸福還是提醒對方小心秋后算賬的警示……不需甜言蜜語或嗆聲惡語，以一種心領(lǐng)神會的默契完成夫妻間的日常交流，頗有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神韻。

除了沿襲傳統(tǒng)的港式糖水外，楊冪還不斷更新配方和食材。去云南騰沖時，她發(fā)現(xiàn)了一種好東西——白籽仁，它的另一個名字是皂角。楊冪一直以為皂角是用來洗頭的，沒想到還能煮糖水。將白籽仁漂洗干凈后入鍋煮，會變成一鍋入口軟糯、湯汁黏稠、膠原蛋白密集的好湯底。白籽仁本身沒有味道，絲毫不喧賓奪主，無論加入什么主材它都甘當配角，以豐美清淡襯托出主材的甜蜜爽口，像一個賢惠的家庭主婦，默默無聞但不可或缺。

對白籽仁糖水，公婆贊不絕口，夸楊冪是個有心的兒媳婦，因為白籽仁很適合上了年紀的人食用，其富含16種氨基酸和7種維生素，具有養(yǎng)顏祛痰利尿的功效。

因為愛糖水，所以楊冪女兒的小名小糯米也與糖水相關(guān)。糯米是港式糖水中不能缺少的組成部分，但凡是有湯丸的糖水，都離不開糯米。而今，楊冪已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糖水高手，雖然她不大會做菜，但是這一點已經(jīng)不重要了。當吃飯的享受性功能越來越被淡化時，糖水可以承擔起滿足胃、滋潤心的責任。畢竟，嘴里甜了，心里也會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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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