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鐘濤
我的故鄉(xiāng)在草原上,白云鄂博,被稱做“富神之了。但我從來都沒有以草原人的身份自居過,我始山”的地方,就像一座孤島,在茫茫的綠海中站了很終認為我就是礦山人。不管我離草原有多近,我對多年,仿如在守望著什么。草原的生活有多熟悉,我都認為,只有這座草原上的
我4 歲就來到了這里,這座草原上的山養(yǎng)育了山城才是我精神的寄托,因為我生命的血液里流淌我。在我小的時候,我經(jīng)??梢钥吹矫晒湃蓑T著馬著的是大山的血脈。我的第一首詩就是寫礦山的,兒從這里出來進去,這座山和草原離得是那么的近。之后是關(guān)于草原的。礦山和草原幾乎是我創(chuàng)作的全
我完全可以說我是草原人,因為我對草原風俗部主題,但礦山的題材還是占了多數(shù),我為什么這樣的了解并不比住在城里的蒙古人差多少,我可以熟地眷戀礦山呢?我為什么要把礦山融進我的血液練地說上幾句地道的蒙古話,如果在草原上看見一呢?答案很簡單,因為我生命的根在那兒,我的親人群羊,我可以大概的說出有多少只,當我陪著客人到在那兒,我一生中許多美好的記憶在那兒。牧民家里做客,我不僅能叫出各種奶食品的名字,而我出生在那個貧窮的年代,三年自然災害時,父且,我還能現(xiàn)場演練奶食品的吃法。當然,我最擅長親把我們帶到了這座山里,盡管我們挨過餓,也吃過的是用蒙古刀削割手扒肉,我用蒙古刀削割手扒肉不少野菜,但我至今也沒有為那個時候的經(jīng)歷而悲的動作嫻熟自如,而且,還能用蒙古刀把一塊上等的嘆過?,F(xiàn)在回想起來,在眾多的礦工子弟當中,我還羊脊骨剔得一干二凈。在別人的眼里,我擺弄蒙古是幸運的,雖然,我只有高中文憑(不一定有高中水刀的手法并不比蒙古人差。在草原上,我可以分辨平),恢復高考的那年,我也在那間土房子里度過了出扎蒙花和沙蔥花的不同之處。我還可以分辨出草一段難熬的時光,但依舊與我向往的大學擦肩而原蘑的幾種類型。有一次,我陪同客人去草原,他們過。在那個年代,我應(yīng)該是個時代的落伍者,但幸運撿到了一大堆又白又胖的“蘑菇”,顯得喜出望外。之神還是眷顧了我這個礦山的兒子,現(xiàn)在想起來,我當他們在我面前炫耀的時候,我說,這不是蘑菇,是至少要比那些仍在大學里苦苦攻讀的同齡人少付出馬糞包,絕對不能食用,馬糞包曬干后可以治療燙很多的心血,也要比那些同樣都在大山里勞作的同傷。我可以說出蒙古人的婚俗,他們把“九”視為最齡人少流淌一些汗水。關(guān)于這一點,我可能要感謝吉祥的數(shù)字。我還在達爾罕草原上的一個十分偏僻的人很多,但我最要感謝的人是我的父親。我父親的地方下鄉(xiāng)了5年,總之,我應(yīng)該算是一個草原人二十幾歲從遼中平原上的一個小鄉(xiāng)村只身一人,來到這片草原上的礦山,那時的礦山絕對沒有現(xiàn)在這么美好。父親不止一次地對我講過,他說,那些從天南地北來到這里的人,要從這座山里取出冶煉鋼鐵的礦石。而這些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們就住在這座山的腳下,一頂頂帳篷像是擱淺在綠海中的小船。父親說,在風雪交加的夜晚,經(jīng)常會聽到狼的嚎叫,聲音恐怖嚇人。后來,這座山的腳下蓋起了許多的房子,他們用開山的炮聲嚇走了狼群,這些先前來到這里的人們,后來又把他們的親人接來,于是,這座山里又多了許多人。我在想如果當初沒有父親地選擇,我可能還在那個叫石頭溝的地方,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我可能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莊稼人,如果按現(xiàn)在的歲數(shù),我已經(jīng)是個十足的農(nóng)村老漢。我可能還會有更多的孩子,我不會成為一個礦山詩人,我的生活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富足,人生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光彩”,我會在那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度過一輩子。是父親改變了我的命運,而我的父親卻沒有多少改變,唯一能改變的是,他由一個農(nóng)民變成了礦工。在父親六十歲退休那年,他還是一個一生都在看破碎皮帶的礦工。母親由一個農(nóng)民的女兒變成了一個礦工的妻子。父親說,他一生值得欣慰的一件事,就是把我們兄妹幾個帶了出來,讓我們有了城市戶口,除了這,父親的頭上再也沒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光環(huán)了。在父親的眼里,我們已經(jīng)是地道的城里人了,但我卻覺得,我們還算不上真正的城里人,我們所處的環(huán)境和草原人差不多,草原沒有圍墻,草原人生活在遼闊里。而我們有一座山在作屏障,我們依賴一座山活著。但真正的城里人就不同了,他們要比我們闊氣得多,他們要去的地方應(yīng)有盡有。但后來當我一走進了城市,我又突然發(fā)現(xiàn),城里人過于浮躁,甚至還很傲氣,他們盛氣凌人的樣子有時讓我很反感,他們?nèi)鄙俚V山人那種樸實厚道的東西。這一點,我覺得草原人和礦山人很相似,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沒有做過深入的研究,這可能與他們所處的地域有關(guān),草原的蒼茫和遼闊,礦山的粗獷和厚重,直接影響了草原人和礦山人的秉性。
所以,至今我依然這么固執(zhí)地認為,礦山人在山里呆的越久,對礦山的感情也就越深,而他們身上的那種與礦山極為相像的性格和堅硬的秉性也就無法改變。這一點,在我父親的身上體現(xiàn)得很清楚。他從二十幾歲來到這個地方開始,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他說,他不想離開這里了,如果有一天死了,就把他埋在弟弟的身邊。這些話,他不止一次地對我講過,可我從來沒有表態(tài)過,只是在他面前默默地聽著,然后把話題一轉(zhuǎn),談起別的事情了,母親說去哪兒都行,人死如燈滅,知道個啥。我為什么在父母的面前不愿提起弟弟,因為他過早地離去,對我們?nèi)叶际菬o法彌合的傷痛。弟弟的墓地就在離礦山不遠的一片山坡上,墓地的朝南方向就是一片開闊的草原,躺在這里就可以看見成群的牛羊和駿馬。因為這里的視野好,很多礦山人死了以后都埋在了這里。從2004 年的清明開始,已經(jīng)有十幾年了,我?guī)缀趺磕甓家谇迕髑昂髞淼竭@里給弟弟掃墓,每次掃墓的時候,我都會發(fā)現(xiàn),墓園里的墓碑每年都在增加,據(jù)說,很多老人病故在異地,都會把骨灰抱回來埋在這里,這也許叫葉落歸根吧。而他們躺在這里,既看礦山又看草原,應(yīng)該是不錯的選擇。
我不知道,我老了以后會怎樣,按照生命的規(guī)律,人從生下來的那天開始就在走向死亡,所以,人總有死的那一天,死了以后總會有生命的歸宿,中國人受傳統(tǒng)理念的影響,總有一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大悲情懷?;隁w故里,這也許是生命終結(jié)的最終認可。
寫到這里,我似乎還沒有完全準確地說出故鄉(xiāng)的概念,余光中寫過著名詩篇《鄉(xiāng)愁》,讓無數(shù)的人記住了鄉(xiāng)愁是怎么回事,我說,其實鄉(xiāng)愁也很簡單,那就是你不管走多遠,你必須記住故鄉(xiāng),記住故鄉(xiāng)里的人,如果做到這一點,你就是一個多愁善感,很有性情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