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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貓和他奇異的生活

      2015-05-30 10:48:04漢娜·約翰
      文苑·經(jīng)典美文 2015年5期
      關(guān)鍵詞:朝外菲利公貓

      (瑞士)漢娜·約翰

      天黑了以后,菲利靠著他那綠色的枕頭進入夢鄉(xiāng)。在渾渾噩噩的夢境里,菲利偶爾會驚醒,睜著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看四周,等到知道自己在哪里以后,才又閉上眼睛。蒙眬中,他傾聽著時鐘的滴答聲、冰箱的轟隆聲、水管的咕嚕聲,伸個懶腰,然后繼續(xù)睡覺。

      貓咪們都是這樣的:他們睡得越沉,聽覺就越好。聽到的東西并不比清醒時更多,而是要少一些。也就是說,時鐘的滴答聲、冰箱的轟隆聲、水管的咕嚕聲以及家人的腳步聲,他其實是聽不見的。可是,重要的聲音他不會漏聽。沒有一只老鼠敢在他睡覺的時候輕舉妄動,即使是從遠處的房間偷偷跑過,菲利都能立刻醒來,躡手躡腳地尾隨在后。

      這時,在屋里當然沒有什么老鼠會偷偷跑過,所以菲利睡得又香又甜,也沒做什么夢,直到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那一定是從谷倉旁的田地里傳出來的,肯定是只公貓,而且正朝這兒走來。絕對沒錯。

      接著他聽見聲音從花園里傳出來。就是最近這幾個晚上經(jīng)常呼喚他的那個聲音,輕輕的、帶點混濁的喉音,有一種抵抗不了的霸氣。而且叫他的不止一只,而是兩只,有時甚至三只。

      “你已經(jīng)長大了,”他們叫道,“如果你想在這一帶混下去,就必須出來亮亮相,讓我們知道你的本事?!?/p>

      “今天不行?!狈评ιΧ笳f。今天晚上他只想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綠色枕頭上睡個安穩(wěn)的好覺,不被誰打攪,也不必向誰顯示他的本領(lǐng)。“失陪啦!”他說,然后又搔搔另一只耳朵后面。

      “你磨磨唧唧干什么?”他們又在門外喊,“要我們整晚在外面等你嗎?”

      看來我是不得不出去了,他一邊想,一邊走到門前,叫了聲,“喵!”

      “別又想出去,菲利?!碧稍谏嘲l(fā)上看書的男主人咕噥著。

      菲利在門前坐了下來。

      “我知道你只想安靜看書,”菲利說,“但沒辦法,你得先幫我開門?!?/p>

      那群公貓又在門外叫囂了。

      男主人不說話。

      菲利也不說話。三分鐘,他想,最多五分鐘。我不會等更久。然后男主人一定會嘆口氣,站起來開門。

      男主人真的嘆了口氣。然而他并沒有站起來開門,而是說:“自己開門出去吧?!?/p>

      “哼!”菲利說。

      “其他的貓都會?!?/p>

      “哼!”菲利說,“我知道,其他的貓都能跳上門,把門打開。你已經(jīng)說過很多遍了。但我就是我。我覺得開門這種事,并不是我這樣的貓該做的。那看起來也太滑稽?!?/p>

      男主人又嘆氣了。

      “拜托一下,幫我這個忙吧?!狈评麥睾投H切地說。

      “菲利呀,菲利!”男主人嘆口氣,起身開門讓菲利出去了。

      菲利可是貓中的硬漢。他躡手躡腳地,在心跳聲伴奏下走進透著微光的夜色。有兩只公貓是他認得的,斑點坐在籬笆后面,而白毛靠得近一點。見面的問候儀式就像他想的那樣,神經(jīng)緊繃,充滿威脅。他們將目光稍微移開,讓菲利可以靠近一點??粗@些貓坐在自己的花園里威脅自己,菲利的心情當然一點兒都不會愉快。

      不過菲利操心的并不是花園問題。他想要證明的是,其他貓休想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打倒。自從他長大,其他的貓就都不再跟他玩了,連友善的問候也沒有了?,F(xiàn)在有的就只是打架。其他的貓也沒有比他大多少,只是他們經(jīng)驗老到,知道怎么欺負菜鳥。這些家伙沒資格對我蹬鼻子上臉,別以為我還像以前那樣好欺負,菲利想。

      “有種就來吧!”菲利轉(zhuǎn)頭對白毛說,“如果你以為你比我強,那你就錯了。”

      從這一刻起,時間開始過得很慢。白毛將屁股翹得高高的,好讓自己顯得高大些。他尾巴僵硬地朝下,神情堅定地舉頭向前,耳朵朝外轉(zhuǎn)了轉(zhuǎn)。雖然只是很輕微的轉(zhuǎn)動,菲利卻明白他的意思。菲利讓自己不要害怕。白毛會的,他也會。于是,他們倆一起站起,往前走了兩步,而且不讓對方離開自己的視線;然后他們停住。當白毛在離菲利大約只有一米遠的地方停住時,菲利將頭偏向一邊。白毛的喉嚨呼嚕呼嚕地響著。

      他們越靠近彼此,就走得越慢。每往前走幾步,就看看其他地方。終于他們走到高度相同的位置,一步步向?qū)Ψ竭M逼。然后,幾乎是同一時刻,他們一起停步,稍微蹲低,全神貫注,蓄勢待發(fā),只有尾尖在越來越有力地顫動著。

      突然間,白毛跳了起來,想用牙齒咬住菲利的后背,可是菲利也跳到他的背上,前爪緊緊地抓住他。白毛也幾乎是同時用爪子抓向菲利的身體,兩個都尖叫著翻倒在地上。突然,他們又站起來撲向?qū)Ψ?,開始了下一個回合。

      這樣轉(zhuǎn)戰(zhàn)到第四回合,菲利覺得受夠了。他坐下來,垂下耳朵,休息喘氣,然后看看別的地方。白毛又威脅了一會兒,然后也轉(zhuǎn)過頭去,開始在地上嗅嗅聞聞。另一邊,斑點若無其事地坐在籬笆旁,偶爾投來無聊的目光。菲利等著看白貓想怎樣,越等越生氣。當白毛帶著威脅的神色,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一跛一跛地從他身邊走過時,菲利心想:哼,以為自己打贏了?連走路都有問題!

      賣弄力氣的蠢蛋,菲利想。我看我還是坐遠一點好,這樣可以悄悄地放下尾巴,待會兒還可以趁機溜掉。但是旁邊那家伙好像還在貓眼看貓低。既然這樣,我就不放下尾巴,也不溜走。我偏偏就坐在這兒,愛怎樣怎樣。不過菲利越坐越煩。他走到他的樹下,對著樹干撒了泡尿,然后又踱步到花園的籬笆邊。

      在那兒,他看見了第二只貓——斑點。斑點站起身來直視菲利的眼睛,菲利立刻就接受了挑戰(zhàn)。這次我絕不手下留情,他想。他們面對面站著,夾緊臀部蓄勢待發(fā),用狹長的瞳孔凝視彼此。菲利的耳朵朝外轉(zhuǎn)了轉(zhuǎn)。這次,是他先朝斑點撲去的。他撲向斑點的腹部,斑點尖聲慘叫,前爪掃向菲利的臉部,后腿隨即踏上猛踩。菲利跳到一旁,又發(fā)動了攻擊,他的肚子貼著斑點的肚子翻倒在地上。他全力防衛(wèi)斑點的撕咬,阻擋斑點狠狠攻擊的前掌和朝他耳朵疾撲的利爪。他不在乎疼痛,也沒注意到眼睛已經(jīng)流血了。他發(fā)出轟隆隆的攻擊聲,而斑點也不停地吼叫,吐口水,露出尖牙利齒及兇惡的目光,試圖將菲利擊退。菲利慢慢地站起來,用威脅的神情看著對方;這場戰(zhàn)斗他可絕對不能輸。結(jié)果,斑點坐了下來,垂下耳朵,把頭轉(zhuǎn)開,不再看著菲利。

      菲利又把耳朵朝外轉(zhuǎn)一轉(zhuǎn),但對方仍然不看他一眼,只是坐在那兒等著。

      “那就算了?!狈评f。他轉(zhuǎn)過頭去,到處嗅嗅。他慢慢地踱步到他的樹下,然后聽見斑點站起來走到籬笆旁,穿過籬笆,消失在草地的盡頭。

      現(xiàn)在總該知道我的厲害了吧,菲利想。他跳上圍墻環(huán)顧四周,把臉舔得干干凈凈。毛皮都黏在一起了,但是舔了半天也不能把耳朵上的痛楚消除。于是他再度上路,同時聆聽著充盈在夜晚中的窸窣聲。

      摘自漓江出版社《菲利貓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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