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瑪琳娜?羅曼 譯 劉樹英
“嗨!我是安妮·羅絲米德?!?/p>
在她搬家到我居住的美國紐約玫瑰社區(qū)時,一見到她,我就不喜歡。她不僅太愛笑,而且笑聲太大。另外,她涂著鮮艷的口紅。那些搬運(yùn)工在卸家具時,她跑過來自我介紹。她在我的紗窗門前打招呼,像我們是老朋友似的:“嗨!我是安妮·羅絲米德,你的新鄰居。”
我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她不請自入,并在我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給了我一個擁抱。我偷瞟了一眼她的身后。哇!三個黑頭發(fā)的小男孩,也像他們的媽媽一樣滿臉笑容!
噢!我曾希望鄰居家有幾個小女孩,以便和我的女兒們玩,可現(xiàn)在是幾個頑皮小子。安妮坐了下來,說:“我可以喝杯咖啡再走嗎?”我給她倒了一杯咖啡,努力“擠”出點笑容。她走后,我一邊收拾廚房,一邊皺眉頭。
她搬來后的第二個星期六,太陽剛剛升起,我聽見男孩子們錘擊大樹的聲音。他們想在后院的樹上建一個小房子。哎,安妮在種玫瑰花,沒人管他們!下午,我去拿信件時,安妮叫我:“喂,西蒙,快來看我的玫瑰!”我“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這里就是玫瑰社區(qū),我又不是沒見過玫瑰!”我極不情愿地走了過去,看到那是紅色的玫瑰。
“這兒的土不適合栽這種玫瑰,安妮。”我說,“它們在這兒活不了,我已經(jīng)試過了?!?/p>
“但我正在祈求,讓我的紅玫瑰茁壯成長,并讓它們繼續(xù)開出美麗的花!”她說。
我看了她一眼。她究竟有什么理由如此快樂、自信呢?
“坐好,別走?!彼f,“我正在烤雞,需要進(jìn)去翻一下?!?/p>
她走了進(jìn)去,烤雞的香味飄了出來。我的女兒朱麗葉、蘇珊正好過來看玫瑰。安妮出來后,緊緊擁抱了我兩個女兒。
蘇珊問她:“你在烤什么?”安妮快樂地回答:“烤雞?!?/p>
“烤雞有什么快樂可言?”我不禁有些奇怪,“我烤雞時常
會濺油在身上?!彼暮⒆觽儐毯徒芤策^來了,他們爭先恐后,大聲地說話。安妮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做了一件讓我驚訝不已的事。她端出一盤撒有紅玫瑰花瓣的雞翅膀、雞腿,讓我們吃。朱麗葉和蘇珊愣了片刻,隨后各拿了一塊雞腿。我也想吃一塊雞腿,但還是沒有伸手。我腦海里想的是:“有誰會把紅玫瑰花瓣撒入烤雞?!又有誰會在下午吃掉晚餐吃的雞肉呢?!”
一天,女兒告訴我:“你知道安妮阿姨做了什么嗎?她本來在疊衣服,我們?nèi)ニ液螅屯A讼聛?,請我們進(jìn)去玩。她從烤爐里拿出有紅玫瑰花瓣熱烤的餅干,和我們一邊吃,一邊聊天?!?/p>
一天,安妮問我是否能找到人給她熨衣服,因為她的背部有毛病,站久了就痛。我搖了搖頭。她依然笑著,好像我提供了一串名字似的。
不久,我注意到每個星期四都有個女人待在安妮家中,她種的玫瑰已開滿了花骨朵。玫瑰盛開后,她給了我一大束玫瑰花。她溫柔地說:“既然我們居住在玫瑰社區(qū),那么無論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向紅玫瑰祈禱。在搬到這兒前,我也祈禱過,祈求生活給我一個好鄰居?!?/p>
我接受了玫瑰,并向她道謝。我現(xiàn)在明白了,為什么安妮讓我感覺不自在,并不是因為她涂著鮮艷的口紅,也不是因為她的玫瑰或者擁抱,只是因為我感覺不如她那么熱情、快樂。我希望自己更像安妮一些,可我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或者怎樣開始。
“西蒙,我愛你,也愛你的家人?!?/p>
蘇珊要動手術(shù)切除扁桃體了,安妮知道我很害怕,便安慰我。蘇珊爬到安妮的腿上,朱麗葉也把她的手滑到安妮的手中。一切都很順利,只是有一天在醫(yī)院里,蘇珊因為嘔吐而弄臟了她的被毯——一張粉紅色的兒童毯。蘇珊求我把毯子洗干凈,可我們家沒有脫水機(jī)。
我咽下驕傲,來到安妮家。我強(qiáng)迫自己求她:“你能不能……請你……”
安妮擁抱了我,然后讓我吃了兩塊玫瑰小松糕,等著毯子被洗凈并甩干。她把干凈的毯子遞給我時,我拿出一張兩美元的鈔票,遞給她:“非常感謝……”
我第一次沒有看見安妮的笑容,她說:“西蒙,我們是鄰居,我愛你,也愛你的家人。把你的錢拿走吧!”可我執(zhí)意要給,把兩美元放在她廚房的桌子上。
“我把零錢找給你。”說完,她把8個25美分的硬幣放在桌子上。
那年8月,我懷孕了。很久以來,丈夫和我都想再要一個孩子。懷孕到七個月的時候,我看起來相當(dāng)臃腫。一天,醫(yī)生為我照了X光片,說:“雙胞胎!你肚里有兩個孩子!”我在醫(yī)生的辦公室里給丈夫打電話,可他不在。我迫不及待地想把好消息告訴別人。我開車回家,心快速地跳動著。停車時,我想起了自己可以告訴誰。
我小跑到安妮家中,她知道后,高興得又叫又鬧,我們激動地?fù)肀г谝黄?。然后,她帶著我去其他鄰居家。她按門鈴,然后對鄰居宣布:“西蒙懷的是雙胞胎!”
之后,安妮差不多每天都來看我,幫忙做飯。有一天,她把女傭派來替我熨衣服。我分娩的時候,她替我照看朱麗葉、蘇珊。當(dāng)雙胞胎喬和杰米回家時,他們光禿禿的小頭上也留下了安妮鮮紅的唇印。
“孩子們,我們要為玫瑰鄰居送行?!?/p>
多年以后的一天早上,安妮來到我家的后門,出人意料的安靜。沒有笑容,沒有擁抱,她甚至沒有涂口紅?!拔覀円峒伊耍惨x開玫瑰社區(qū)了?!彼吐曊f。
有兩天時間,我站在臥室里,透過窗戶看我的“敵人”——一輛巨大的搬家車。安妮最后來道別,我們擁抱、哭泣。
我希望安妮一家最終會因某種原因而不再搬走,可那輛大卡車還是緩緩地從我家房子前面駛過。我跑到后門,看著安妮一家人坐上車,將從此離開我們的生活。
那天下午,女兒們放學(xué)回來。我在冰凍一塊玫瑰巧克力蛋糕,偷聽到她們的談話。蘇珊說:“我真的很希望媽媽能讓我們嘗一小塊玫瑰巧克力蛋糕?!?/p>
朱麗葉向妹妹解釋:“不會的,媽媽不會拿給我們的,玫瑰蛋糕是朋友來的時候才吃的?!?/p>
我把女兒們叫進(jìn)廚房,移開玻璃罩,拿出玫瑰蛋糕。我切了一大塊蛋糕,沖了幾杯牛奶。我把喬和杰也叫了進(jìn)來。我們坐在餐桌邊,一會兒就幾乎把蛋糕吃完了。喬和杰撒了一地的糕餅屑。雖然那地板我才上了蠟,但我一點也不生氣。我感覺到內(nèi)心深處的微笑已擴(kuò)展,洋溢在我的臉上。
朱麗葉說:“媽媽,我們還沒洗手呢!”我說:“沒關(guān)系?!?/p>
蘇珊問:“我們要去參加社區(qū)晚會嗎?”我回答:“是的!玫瑰社區(qū)要為安妮他們送行,我們更要在晚會上慶祝安妮和我們做了幾年的玫瑰鄰居!”
(譯自2014年12月號美國《社區(qū)生活》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