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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疑惑

      2015-05-30 16:23:21田友國
      創(chuàng)作與評論 2015年1期
      關(guān)鍵詞:劉媛媛艾森

      僅只6019號房間還沒有做衛(wèi)生了。劉媛媛敲了敲6019號房門,房門發(fā)出的聲音很瘦弱。她沒見里面有什么回應(yīng),但她知道,里面還住著人,并沒有退房。她不敢將鑰匙插進鎖眼,更不敢打開房門貿(mào)然撞進去。干酒店服務(wù)這行,高境界就是避開房客的隱私。

      劉媛媛剛回到值班室,經(jīng)理艾森進來了,不著邊際地說:“我喜歡上了你?!彼陀悬c驚恐了。艾森從她手里拿走鑰匙,親自去給6019房客開門了。之后,有個女人出來了。間隔了一會,有個男人也從6019房里走了出來。劉媛媛想不通:6019房里怎么有個男人?這男人是怎么從她眼皮底下溜進她“管轄”的套房的?問題是,這男人路過值班室,還看了一眼劉媛媛,“你是這里的服務(wù)員?怎么沒見過你?”從這句話里,劉媛媛判斷出他是這里的??汀㈡骆抡f:“前天,我才調(diào)到六樓來呢。”

      劉媛媛轉(zhuǎn)身進入6019房間去打掃衛(wèi)生。她環(huán)視了一下房間,任何物件都沒有動過的跡象,煙灰缸也一塵不染,連沙發(fā)也沒人坐過似的,唯有窗簾以閉幕式的形式,依然壯麗地關(guān)著。不一會,艾森也進來了。艾森巡察了一遍,說:“你說他倆是夫妻,還是情人?”劉媛媛說:“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情人。”艾森馬上糾正說:“他倆是一對夫妻,是來這里度周末的。”劉媛媛感到蹊蹺。一對夫妻跑到酒店來度周末,沒聽說過。艾森又添了一句:“來這里比在家里,新鮮,刺激嘛?!?/p>

      劉媛媛清楚艾森指的是什么,也知道套房里完成了一項怎樣的程序,她一進來,就聞到了一種氣息,但她卻裝出一副自顧不暇收拾房間的樣子,沒跟艾森搭腔。艾森頓了頓,突兀地說:“哎,我告訴你,有個人看上了你。真的!”劉媛媛說:“又來了,艾總,你盡拿我開心?!卑f:“我說什么了?我沒說什么嘛?!?/p>

      下班以后,劉媛媛就把以上發(fā)生的事都給柳地講了。

      柳地是她的丈夫。柳地一聽,就警覺起來,說:“媛媛,你要提防那個姓艾的。他沒安好心?!眲㈡骆抡f:“哪有那么嚴重!你是不是酒喝多了?”柳地說:“我沒喝多,我沒喝多。就是醉了,我的心里也是明白的。那個姓艾的,是只典型的黃鼠狼?!眲㈡骆抡f:“那你這是為什么呢?艾總不喜歡我的時候,你擔心我,怕人家看不起我,把我辭退了。艾總喜歡我的時候,你也擔心我,怕人家對我動了手腳。真是的!”

      柳地目前的職業(yè)是一家私企女老板的專職司機。之前,柳地在這家私企做保安。有個夜里,柳地裹了一件棉大衣,正站在門前崗臺上值班。柳地有個習(xí)慣,一站到崗臺上,他就會努力地把自己站成一座碑。

      大約午夜時分,一輛小車開了過來。一看車標識,他就知道是女老板李卿的座駕。柳地按了一下遙控器,電動門就徐徐地敞開了。小車靠過來,李卿搖下車窗,伸出一張疲憊的臉,柔情地問:“你能喝酒,或者,你能開車嗎?”柳地說他喝酒行,開車也行。李卿的臉立即綻放出喜悅,叫柳地上了她的車。

      第一次坐女老板的車,又第一次單獨跟女老板在一起,柳地不免有點激動,或者說是局促。車內(nèi)彌漫著一股煙草味,經(jīng)久不息。李卿告訴柳地,有一幫客戶還在市郊臨湖的一家土菜館吃宵夜,我方陪酒的人大都英勇地倒下了,剩下的一兩人正在前仆后繼。情急之下,李卿只好趕回來調(diào)動援兵。李卿叫柳地選擇,是喝酒,還是開車。李卿說:“我也可以喝個半斤八兩的??晌液攘司?,你得把我送回家?!绷卣f:“我還是喝酒吧。寧可傷我的身體,也不能傷你的身體??!”

      說話間,小車就停到了土菜館門前。

      柳地是豎著身體走進土菜館的。先是站著跟人喝了兩杯,接著就是坐喝了三杯,再接著就是趴在桌上,端起酒杯跟人家喝了半杯,另半杯是灑掉了。柳地有些醉態(tài)了,可他還在喊:“再來一杯。這筆單子好幾百萬呢。”李卿就對客戶說:“你們看看,我的員工多么誠懇。”正是李卿與客戶坐在酒席上耳鬢廝磨的時候,柳地從凳子上滑到地上了,整個人突然不見了。柳地當場喝醉了。

      柳地的樣子十分壯烈。他是橫著身體被人抬走的,抬到了車上,接著又從車上抬到了醫(yī)院的急救室。他醉了,而且,他的胃也喝出了血。一般來說,喝醉了酒,在醫(yī)院吊兩瓶點滴,向人體注入一些液狀的營養(yǎng)素,深深地睡一覺,醒來就可以從病床上爬起來,沒大礙。這是規(guī)律,李卿也不止一次兩次親歷過,所以,李卿先是不想把柳地醉酒的事告訴給柳地的妻子,但柳地的醉酒有些超常,出現(xiàn)了嚴重后果,胃出血,這就不能“私了”。

      李卿親自駕車到柳地住處的時候,天將亮未亮,就像一個人想睜開眼睛又沒睜開眼睛。柳地的住所很簡陋,就一間房,而且,這間房還不姓柳。當初,柳地來到座城打工,就租住這間房。沒幾天,來了個打工妹,就是劉媛媛。劉媛媛租住在他的隔壁。這樣的格局容易誘發(fā)許多的想法,何況又都到了燃燒的年齡,于是,兩人鄰邦沒幾夜,就鉆進一個被子里去了,也好,把青春住到同一張床上,彼此慰藉不說,還省了一筆租房費,夠他倆樂了。有一天,柳地信誓旦旦地說:“媛媛,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哪怕是小點,我就娶你?!眲㈡骆抡f:“牛皮不是你這樣吹的。”她說的也是個實情,一個從鄉(xiāng)間泥地里跑出來打工的,那時他還是個“守大門”的,再怎么勤勞,再怎么攢錢,確實也難得買一套房子。這樣一分析,都覺得還是切合實際的好,早點把婚結(jié)了算了。至今,柳地還在沾沾自喜,說他有生以來干的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沒花什么錢,把美人兒劉媛媛娶到了手。不過,他沒敢當著劉媛媛的面得意洋洋。

      劉媛媛正在做夢,夢做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敲門,她就止住了剩下的夢,支著眼,張望門外的動靜。見室內(nèi)遲遲沒有動靜,李卿就叫了起來,“我是李卿,有急事找你?!蔽謩㈡骆侣牪磺澹钋溥€重復(fù)了幾次。劉媛媛這才拉開門。“李總,出了什么事?”

      劉媛媛揪著心趕到醫(yī)院,門還沒跨入病房,她就號啕大哭起來。柳地一聽就知道這哭聲來源于劉媛媛之口,便馬上佯裝沒事,對剛進來的劉媛媛說:“我這不還有一口氣嘛,你哭什么!”在印象中,柳地是個少有幽默感的男人,可今天不知哪來的靈感。還幽了一默。劉媛媛停了哭,卻又笑不出來,僵硬地站在那里。

      柳地康復(fù)以后,就成了李卿的司機,或陪酒員。

      李卿說:“酒呢,不是像你那樣喝的。喝酒,要找由頭,一個一個地找,纏得對方把酒喝進肚子,而自己不喝,或者少喝,或者不喝進肚子里去?!绷芈杂兴颍骸芭叮@么復(fù)雜??!往后,我試試?!?/p>

      本來,柳地被酒傷的時候,劉媛媛對李卿多少有點看法,認為,當時李卿征調(diào)柳地上“前線”,就是要他去堵“槍眼”。劉媛媛心里在疼柳地,可幾天也沒給柳地好臉色看。她覺得,結(jié)婚了,身體就不是一個人的了,而是一家人的。柳地太不愛惜身體了。

      這一天,柳地回家,歡欣鼓舞,他告訴劉媛媛,李老板要他去給她當司機。換崗位,是求之不得的事。又何況,柳地突然之間換了一個令人十分眼熱的崗位,劉媛媛的眉毛都往上彎了起來??伤谋砬轳R上又回落了。劉媛媛嘆了口氣:“這是因為你傷酒過重,感動了李老板。她才發(fā)了善心?!绷卣f:“嘿嘿,我醉酒,總算也沒白醉吧?!笔芰藛l(fā),劉媛媛也覺得心里平衡了一些。

      從此以后,柳地進了天堂。柳地幾乎天天是跟著李卿吃香的喝辣的,穿腸而過的盡是五花八門的菜肴。有時候,柳地就覺得,他的腸壁、胃壁糊了一層厚厚的油。柳地有的是機會喝酒,而且可以喝上名酒,可是,柳地要開車,出于安全考慮,胃袋里不能含有酒精。就是癮上來了,實在熬不住,也是回家才灌幾口。其實,這也是偶一為之。因為,一是李卿叫車沒個時間概念,要求他隨叫隨到;一是劉媛媛生怕他發(fā)展成為“酒麻木”,管得也緊。

      今天是個例外。柳地喝酒,劉媛媛還陪坐在他的身旁。這樣,柳地就越說越帶勁了。柳地說:“什么時候,我去會一會那個姓艾的?!眲㈡骆略缫殉酝炅孙?。她沒有離開飯桌,是怕留下柳地一個人“想不開”,喝悶酒。哪知,他還沒個完,繼續(xù)給劉媛媛打預(yù)防針。劉媛媛就煩了:“你別丟人現(xiàn)眼的。人家又沒對你老婆怎么樣,你怕什么,你跳什么!再說了,你老婆是個什么人,你不清楚?”說后,劉媛媛就搓衣服去了。

      那個男人還是住6019房間。劉媛媛這才明白,平日里6019房間沒人住,是專門給他留著的。艾森把那個男人安排妥當,正要離開,那個男人說:“艾總,這酒店一大攤子的事等著你料理,往后就不要為我操心吶?!卑竽X發(fā)達,馬上領(lǐng)悟了,說:“好的,我知道了?!?/p>

      艾森到值班室,對劉媛媛說:“6019房是他包下來了,住不住,都有人給他買單?!眲㈡骆聫膩頉]聽說過這樣的事,驚奇了:“他是誰?又是誰這么有錢,給他包房?”艾森說:“他叫林虎。嗯,我事多。往后,對他的迎來送往就交給你了。”劉媛媛說:“他是個什么人物?”艾森裝糊涂,“這個我還不清楚?!庇终f:“你也不要打聽。反正你呢,多動動腦子,要是身體和腦子一起動,女人的日子就好過了。你好好琢磨琢磨?!?/p>

      劉媛媛懶得去琢磨艾森的話。她對艾森了解不多,但艾森的油腔滑調(diào),還有總沒個正經(jīng),讓她不大習(xí)慣,甚至還有些發(fā)怵。也許,柳地提醒她是對的,防患于未然嘛。

      這時候,有個女人從值班室前掠過,劉媛媛本想例行服務(wù)員之職,上前盤問她找誰。但一看樣子,有點像是上次來的那個女子。按艾森上次的介紹,是林虎的妻子王丹。王丹徑直向6019房走過去,并沒把劉媛媛放在眼里。劉媛媛心下氣憤,卻也只好忍氣吞聲。王丹走到6019房門前,并沒有敲門,而是自己掏出鑰匙,打開了門。實際上,她手里那把鑰匙,是她吩咐艾森給她配的。劉媛媛望了望那個女人,就感覺到王丹身上安裝過了許多假部件,比如,她的胸,她的鼻梁,她的臀部,尺度都超過了正常范圍值。劉媛媛想:可能林虎喜歡豐滿型的女人。

      正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艾森打來電話,對劉媛媛說:“林虎的老婆又來了吧?!眲㈡骆虏唤獾貑枺骸敖裉煨瞧诙瞾矶戎苣??”艾森說:“王丹盯林虎盯得緊啊!嗨,我開始盯你了?!卑瓦@德行,說話沒個分寸。劉媛媛不吱聲。

      劉媛媛學(xué)乖了,關(guān)于艾森這一次對她的電話騷擾,劉媛媛沒告訴柳地。柳地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要是跟他說了,柳地不但不會給她出主意——如何狙擊艾森的騷擾,反而還會胡思亂想,無端地添了煩惱。劉媛媛有劉媛媛的把握,就是事到臨頭了,艾森有什么企圖,她也不會讓艾森得逞的。

      再說柳地。

      自從當上李卿的司機,柳地就身不由己了。李卿客戶多,應(yīng)酬多,夜生活多,她到哪,柳地就得鞍前馬后跟到哪。有時候,李卿高興了,玩?zhèn)€通宵達旦也是常有的事,一般情況下,都在凌晨二三點才收場,還余興未了。之后,柳地還得把李卿送回家。李卿有錢,跑到市郊購了一幢別墅。柳地搞不懂:鄉(xiāng)下人正拼了一條命往城里奔,可像李卿這樣的城里人夜間住到鄉(xiāng)下去了,白天上班還得往城中心趕。李卿住鄉(xiāng)下不打緊,問題是苦了柳地。再晚,柳地也得把她送到鄉(xiāng)下去睡一宿。第二天,床頭的鬧鐘一響,柳地就會條件反射地爬起來,開車去接李卿上班。這樣,柳地的時間大都是這個女人給占用了,他剩下的時間本來沒多少了,那么,給劉媛媛的時間就更短暫了。

      剛開始,劉媛媛是坐著等待柳地回家,一聽到柳地把鑰匙插入鎖孔,再困,她的心也會應(yīng)聲沸騰起來,并跑向柳地的懷抱??蓻]幾天,她的確撐不住了,因為,柳地的確回來太晚了。于是,劉媛媛就躺在床上,期待柳地回家。還是一樣撐不住,往往柳地還沒回家,她自己卻迷迷糊糊睡了。柳地回家,雖有跟她親熱一番的激情,可是,見她早已睡了,一則不想打擾劉媛媛的睡夢,一則他也自覺身體有些困倦了,只好把那件事擱下來,等以后再去做。等來等去,沒個好時間碰在一起,那件事一拖就是一二十天做不了。就是做了,柳地也是身體不支,十分的勉強。幾次下來,還是沒有預(yù)期的質(zhì)量。柳地就有些慌亂了。照說,他這個年齡應(yīng)該像匹狼才對。可劉媛媛清楚柳地身體不支的誘因。表面上看,柳地當司機,是個輕松活,事實上,一點也不輕松。柳地一天到晚圍著李卿轉(zhuǎn),本來就轉(zhuǎn)得他夠嗆了,到了夜晚,還要繼續(xù)繞著她轉(zhuǎn),柳地就是鐵打的也吃不消??!她沒責怪柳地,倒是對李卿頗有微詞。她聽柳地說過,李卿天生就是一只“夜貓子”,可她白天也精力充沛。要是困了,就是天打雷,她倚在車座上就可以打起呼嚕。劉媛媛對柳地說:“她是個怪物!可害了你。”

      柳地想再做出一次努力,還是沒有成功。他有些灰心喪氣了。劉媛媛就鼓勵他說:“會好的,你一定會好的。你也是知道的,開車踩油門有緊也有緩的時候,開車有慢也有快的時候。”柳地覺得,這個比方很通俗,柳地卻很通達。

      這一天,劉媛媛前腳跨進門,柳地就跟進來了。劉媛媛頓覺稀奇:這么早就回來了?她希望柳地按時回家,可一旦柳地真的按時回家了,她不止是不適應(yīng),更確切地說,她覺得不正常了,并產(chǎn)生了許多疑問,比如說,是不是柳地得罪了李卿?是不是李卿下了柳地的課?柳地是不是丟了這份工作……在她看來,柳地深更半夜,甚至于清晨回來,才是正常的,才是她放心的。

      劉媛媛開始緊張起來。

      柳地告訴劉媛媛,是李卿放了他的假,還叮囑他回家一定好好陪陪劉媛媛。劉媛媛的心柔軟了一下,又柔軟了一下。原來,李卿這么近人情?。×卣f:“李總她還給我配了一個手機,2000多塊呢?!眲㈡骆赂锌饋恚骸叭思掖悴槐?,你好好跟人家開車才是呢。”

      今夜是個節(jié)日。他倆心情都很好。柳地覺得自己的身體血液流動比平常要快許多,還有另一個感覺,就是“綱舉目張”了。他便有了一個行動,一把抱住了劉媛媛,說:“我們不能辜負了這個假日?!眲㈡骆侣牫隽怂南彝庵?,沒有附和,可用嘴唇開始歡迎柳地了。

      正在這樣的關(guān)鍵時刻,手機突然爆發(fā)出一陣鈴聲。鈴聲響亮,瓦解了柳地的注意力。他突然崩潰了,再也不能做進一步的動作了。劉媛媛也愣住了。而鈴聲并沒感覺到他倆停止了魚水之歡,一個勁地響著,響徹狹窄的房脊。

      柳地知道這個電話是李卿打來的。他的電話號碼只有他自己知道,再就是李卿知道。當時,他只顧回家向劉媛媛報喜,還沒告訴任何人,也就沒有“第三者”知道了。柳地勉勵自己,不去接這個電話,讓它自個去焦急。柳地要跟劉媛媛把愛續(xù)完,來個圓滿。柳地躍躍欲試,幾次下來,柳地都沒能生機勃勃。

      柳地煩躁起來。他惡狠狠地瞅著手機。在這一刻,手機安靜了下來。劉媛媛也安靜了下來,她用圓潤的手臂環(huán)繞著柳地的頸項,以此安慰亂了章法的柳地。于是,柳地的呼吸聲開始走向均衡。

      手機躺在一張破落的桌面上。柳地望過去,手機與桌子,很不協(xié)調(diào)。不過,這張桌子早已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手機也從此進入了他的新生活。從內(nèi)心里,他還是感謝李卿的。柳地是個明白人,他的飯碗是李卿發(fā)給他的,他就應(yīng)該回報李卿。要是惹得李卿不高興,李卿砸他的飯碗是瞬間的事情。于是,柳地就想把電話回撥過去,聽一聽李卿有什么吩咐。

      柳地還沒有捉住手機,手機卻又蹦出了鈴聲。柳地很不爽,煩了,罵了一句:“嚎叫嚎叫,嚎你媽的個屁!”罵了,卻還得接聽電話。柳地按了一下接聽鍵,聽見李卿說話的口齒有點粘連了,叫他馬上趕過去。劉媛媛說:“她不是給你放假了嗎?怎么又把你從我身邊叫走?”柳地說:“聽的出來她喝高了。”劉媛媛想了想,似有所悟:“原以為,她給你配手機,是提高了你的待遇。我算是想明白了,她這是遙控你,叫喚你更便捷了?!绷卣f:“我操李卿的媽!”罵了,柳地還得把劉媛媛涼在一邊,十萬火急趕往李卿指點的地點。

      李卿的確喝了不少酒,但沒喝醉。不過,她感覺到身體有些飄,像是懸在半空中。在這樣的情況下,駕車回家,那很危險。李卿珍視生命,就把柳地叫過來了。

      今夜的應(yīng)酬是突發(fā)性的。幾位外地客戶來了,還是從天上飛來的。人剛著陸,就給李卿打電話,也沒說要她請客,只說打個問候問候她一下。李卿人在江湖,通曉江湖上的游戲規(guī)則,也明白人家打電話的真正用意,是要她去埋單,而問候卻是附帶的。不管怎么說,人家是上帝。李卿只好趕過去,花錢,盡地主之誼。

      李卿點了一瓶“水井坊”,想把上帝灌個高興,也給今后在生意上的合作鋪一條道。可上帝一高興,收不住了,喊著“再來一瓶”,那場面,豪氣沖天。于是,李卿追加了一瓶“水井坊”。

      剛開始,李卿只是象征性地給上帝敬了酒。上帝不依不饒,說她“這是不把男人當回事”。李卿就苦口婆心地解釋,說她帶了車,沒帶司機,酒后駕車不安全。上帝仍然不依也不饒,硬逼著她喝,而且還要“男女都一樣”。李卿頭一回抗不過上帝,就喝了起來……

      柳地心里煩著呢??墒?,到了酒店,一見到李卿,柳地的臉上就璀璨起來了。

      李卿坐進車里,對柳地歉意地說:“說好給你放假的,還是把你叫來了。你會不會覺得,我這人說話不算數(shù)?”柳地說:“怎么會呢!李總,你把我看成什么人?”李卿喝了酒,話也多了。李卿說:“你看我風光吧?我衣食無憂吧?唉,我累??!我有苦說不出??!”柳地不知道,她的苦從可而來。他更不知道,李卿心中的苦為什么說不出口。柳地說:“李總,以后……你有什么應(yīng)酬,還是把我叫上吧。就是深更半夜,我也高興?!?/p>

      到了發(fā)薪水的那一天,出乎柳地的意料,他領(lǐng)到的工資又增長了。柳地出人頭地了。柳地算得上是個人物了。柳地馬上給劉媛媛買了一部手機,三星的,品牌。

      這個夜晚,飄飄灑灑雨著。跟往常一樣,柳地先是柳地陪著李卿,以及李卿生意場上的合作伙伴,在循禮門飯店吃了頓大餐,大約從晚七點到晚十點,耗時近三個鐘頭。接著,又陪李卿,以及李卿的一群“狐朋狗友”,前往新視聽唱歌。到了第二天二三點鐘,李卿還難耐亢奮,像吃了搖頭丸一樣,又拉著一群人,到美食一條街“黃眼睛雅座”宵夜。柳地困得不行,哈欠連天,眼睛都支不開了。每到一個地方,柳地的座位最偏,不能喝一口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水井坊”空了一瓶又一瓶;當然,他也沒唱一首歌,只能坐在點歌臺,給李卿們點歌,恪守職責。

      曲終宴散的時候,柳地才暗暗一喜。

      柳地趕回家,劉媛媛早睡著了。按以前的習(xí)慣,他會悄悄爬上床,睡去。這個夜晚,柳地破除了習(xí)慣,一把捏住了劉媛媛的鼻子。劉媛媛驚醒了,連忙爬起來,“誰?”柳地笑了一下,拉亮燈,隨即又亮了亮手機,“我給你一個驚喜?!?/p>

      劉媛媛第一次有了手機,當然是滿心驚喜,但更多的是心疼。她問柳地:“這要花多少錢呀?”柳地說:“當初,我和你來打工,就是想多掙錢,多掙錢,沒想別的。眼下,李總給我的工資已超過了我的目標啊!另外,你也該用上手機了?!眲㈡骆锣凉值卣f:“小農(nóng)意識,就知道自己只值這么多錢?!绷卣f:“我的身份是個打工的,我滿足了。還有,李總舍得給我加薪,說明她看重我,我也就站穩(wěn)了腳根?!眲㈡骆抡f:“你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我也就不再提心吊膽了?!?/p>

      甜言蜜語說了一段話,柳地忽然產(chǎn)生了一個動機,就是想跟劉媛媛來一場愛,想是這么想,也想得非常圓滿,可就是武器彈藥跟不上來,實施不了。他心越急,身體就越疲軟。柳地恨鐵不成鋼,覺得自己最沒用,一派沮喪。劉媛媛口里說她不在乎這個,心里還是十分渴望的。看來,柳地受了那次電話的驚嚇,加之經(jīng)常熬夜,蝕去了男人的本錢。

      一晃就是大半年了。柳地沒有任何好轉(zhuǎn)的跡象。于是,劉媛媛只能把自己冷冷地閑置起來。她才二十四五歲,血是滾燙的,肉是圓潤的,身體迫切需要綻放,劉媛媛也有過若干的沖動,但她唯恐柳地沒能力跟她一起“演奏”,傷了他的自尊心,就壓抑自己的饑渴,盡量不去碰柳地的身體,因為柳地的身體熱不起來了。

      終于有一個夜晚,柳地沉睡的身體醒了,有了一些動靜。雖說是個偶發(fā)現(xiàn)象,但是,這個訊息已足夠令柳地興奮起來,也瘋狂起來。劉媛媛的身體立刻響應(yīng),流著熱淚,跟著他一起圓月。

      剛剛開始發(fā)生奇妙的感覺,劉媛媛還禁不住呻吟了幾聲,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手機偏偏響了起來。就一瞬間,柳地凋謝了,劉媛媛也凋零了。

      夜很黑也很暗。柳地沖過去,咬牙切齒地關(guān)掉了手機,往桌上一扔。電話鈴聲斷了,可他的惶恐還在繼續(xù)。劉媛媛摸黑地說:“別跟手機過不去。”柳地本來像一只油桶,劉媛媛這么一說,就點燃了導(dǎo)火索,柳地怒氣沖天:“不怪它,怪什么?”劉媛媛說:“要怪,就怪李卿,不是她打過來,手機會自動響嗎?”柳地似乎找到了冤家,“就是她,就是她廢了我?!眲㈡骆滦了岬卣f:“自從你跟她開車,你沾了她許多光,有了手機,工資也比旁人要高……可是,她占有了你的時間,也拖垮了你的身體,你我之間幾乎沒有了一次像樣的夫妻生活。唉,你明白嗎?你為什么沒有了男人的本錢?”柳地說:“罪魁禍首就是這個女資本家!”

      第二天,柳地很消沉,悶著不吱聲,也沒有去上班。劉媛媛催了他幾次,說:“要是丟了工作,那才更劃不來呢?!绷夭慌膊剑f話很沖:“別來煩我!”劉媛媛沒辦法,向艾森請了假,就跑去找李卿。

      李卿接待了劉媛媛。劉媛媛誠懇地說:“李總,柳地病了,我來替他向你請個假?!崩钋湔f:“難怪的,我昨晚給他打電話,他不接,還居然敢把手機關(guān)了。我說他哪來這么大的膽子?原來,他病了。這樣吧,我這就上你家去看看他。”劉媛媛連忙說:“你忙你的吧……李總,我有個請求?!崩钋鋯枺骸笆裁凑埱?,直接說出來?!眲㈡骆抡f:“你看,柳地身體越來越差了,你能不能給他換個工作?”柳地那方面衰落了,屬于重大隱私。劉媛媛不可能把“家丑”揚給李卿聽,只能用這樣的含糊其辭。

      到了下午三點多鐘,李卿登門看望柳地。

      李卿說:“你病了,去看看醫(yī)生?;ǘ嗌馘X,我都給你報銷。”柳地說:“我沒病。誰說我病了?”李卿說:“沒病就好,今晚我要宴請幾位客戶,你先幫我訂餐,晚上跟我一起去?!绷仃庩柟謿獾卣f:“要是我不去呢?”李卿懵了,說:“不去?你在開玩笑吧?這么好的差事,你不干?天下有你這么傻的嗎?”柳地說:“你什么時候把我當人看了?”李卿從未遇到這樣的打工仔,說:“不識抬舉!不是我發(fā)給你工資,不是我養(yǎng)活你,你晚上只有去睡大馬路,白天只有沿街乞討呢?!绷貭巿?zhí)道:“你抬舉我?你養(yǎng)活了我?你心里沒個數(shù),你們城里人是老子們鄉(xiāng)下人養(yǎng)活的!你知道不知道?”李卿不屑:“誰養(yǎng)活誰?你們鄉(xiāng)下人養(yǎng)活了我們城里人?笑話。你們鄉(xiāng)下人這么有能耐,跑到城里來干嘛?!绷氐淖彀透h利了,他說:“你賺的錢,不都是從我們鄉(xiāng)下人的身上榨取的?!痹捯粑绰?,柳地把手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片碎屑。

      跟李卿鬧翻后,柳地真的把李卿給“炒”了。雖說有些鬧情緒,帶有一定的賭氣成分,但柳地堅持認為,他做好了一件最像樣也最男人的事。

      柳地丟了工作,無所事事,在出租房里吃閑飯,坐不住,也睡不著。一個大男人靠自家女人養(yǎng)著,很丟臉??!柳地開始尋找新的工作。一連幾天,他找遍了整座城市,除了沒找到合適自己的工作外,還到處碰壁,看夠了萬千冷臉。柳地青著臉回家,劉媛媛責怪他,說:“后悔了吧?當初你頂撞李卿,說不干就不干了,逞什么能?”柳地心里窩著火,說:“我后悔我就不是人,就是找不到事做,回鄉(xiāng)下去,也比李卿把我當狗使要強幾百倍!”劉媛媛說:“人家是老板,還是你是老板?聽老板的話,也沒丟什么臉。坐著沒事做,是什么滋味?想必你也不好受?!绷卣f:“我就不信,這個城市就容納不了我?!眲㈡骆抡f:“你還把你當人才了,你有什么絕技?你有多少斤兩?還是先把自己放在秤上秤秤吧?!绷卣f:“李卿‘摧殘了你我的夫妻生活,我恨不得殺了她。如果再跟李卿干,我一定會瘋的?!眲㈡骆鲁烈髁艘宦?,說:“你身體出了毛病,我們還是去治吧!”

      治了幾個月的時間,也吃了一堆又一堆的藥,柳地仍然不見好轉(zhuǎn)。柳地灰心了,說:“白花錢了,不治了?!眲㈡骆抡f:“有病就治嘛,就是借錢我也給你治?!绷孛济谛?,鼻子卻“哼”了一下。柳地陰陽怪氣地說:“你這么積極給我治,為什么?我知道,你耐不住了?!眲㈡骆侣牫鏊穆曇粲行┳哒{(diào),生氣地說:“你的心理扭曲了吧?我可是一片好心啊!畢竟,你我都很年輕。不錯,我需要你給我,我不想過‘活守寡的生活……你可是我男人,你做不到,還來唱雅調(diào)。你這還算個男人嗎?”話不投機,火藥味升級。柳地也開始對劉媛媛冷嘲熱諷:“你不是說你在‘活守寡嗎?你去外面找野男人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跟艾森不清不白?”

      “本來,我跟他沒那回事,你卻硬把我往他懷里推?!眲㈡骆逻@下徹底被激怒了,她一把將桌子掀翻,引發(fā)出一陣劇烈的破碎聲,碗、筷、杯、盤,還有藥瓶子,均被擊中了要害,而且呈現(xiàn)出千姿百態(tài)。劉媛媛說:“我怎么瞎了眼,找了你這樣的男人!”

      眼前的景象,以及劉媛媛的爆發(fā)力,柳地從未領(lǐng)略過。柳地來不及“鑒賞”,突然迸發(fā)一聲沉悶而又響亮的號啕,稍頃,是泣不成聲。之后,伴隨而來的是一臉的淚水。又之后,柳地的哭聲戛然而止,他凄愴地說:“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反正,我沒工作,又是個廢物?!本o跟著的,是柳地從牙齒縫里悶出的一片笑聲……

      一上班,劉媛媛就給艾森打電話:“艾總,你在辦公室等我一下,我馬上過來?!?/p>

      劉媛媛跟艾森見面的時候,艾森的眼睛驀然一亮。劉媛媛說:“你會不會說我擅自脫崗,扣我的工資?”艾森嬉皮笑臉,說:“我在酒店管理上是一點也不含糊的。該扣該罰的,我可不能因為你長了一張好臉,就網(wǎng)開一面。說說,你找我,是不是想向我投懷送抱?”劉媛媛一聽,就明白艾森說話的導(dǎo)向,如果順著他的話說,艾森就會順著竿往上爬。劉媛媛表情嚴肅地說:“人家有急事找你呢。”艾森說:“你怎么板著臉?我可不差你的工資?!庇謺崦恋孛橹鴦㈡骆?。

      照往常看,劉媛媛是不會主動跟艾森接近的。今天她出格了。柳地的嗚咽聲雖然隔了幾夜了,但仍然還響徹在她的耳畔。劉媛媛的心有些疼痛感。她觀察發(fā)現(xiàn),柳地的行為超乎尋常了,開始有些變態(tài),白天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于是,劉媛媛也跟著他沉痛。而且,柳地又誘發(fā)了心理上的毛病,疑神疑鬼,喜怒無常。

      劉媛媛輕輕嘆了一口氣。劉媛媛告誡自己,這些事,就是爛在自己肚子里,也不可向第二個人透露半個字。劉媛媛誠惶誠恐地說:“艾總,你能幫我嗎?”見劉媛媛開始求他,艾森就擺譜了,說:“那得看幫你什么?!眲㈡骆滦≈模f:“我想請你給我丈夫……安排個事做?!眲㈡骆略捯魟偮洌驼f:“行,看你長得漂亮,我就做回慈善事業(yè)吧。”

      下班后,劉媛媛就近在一家菜場,買了一斤白蘿卜,一把小白菜,稱了半斤肉。時值傍晚,菜是一天最賤賣的時候。劉媛媛總是選擇這個時候買菜。

      劉媛媛興沖沖趕回家,柳地還躺在床上,長吁短嘆。劉媛媛叫他快起來,跟她一起擇菜。柳地把她的話當耳邊風,沒動。劉媛媛說:“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給你找了一份工作。”柳地馬上警覺起來:“你譏笑我,可憐我?我不去!”劉媛媛問:“為什么?”柳地答:“我要是去了,我就在你面前抬不起頭來?!眲㈡骆抡f:“這是什么話!你神經(jīng)過敏吧。”柳地頂嘴道:“你才是神經(jīng)病呢。”劉媛媛欲哭無淚:“你知道我求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嗎?要是早知道你不去,我就不該去求他的。”柳地按捺不住了,急切地問:“誰?他是誰?”劉媛媛也沒好氣了,說:“艾森,酒店老板?!绷靥似饋恚澳銥槭裁幢持胰フ宜??你用什么跟他交換的?”這話剌傷了劉媛媛的心,她說:“你懷疑我的貞操?你太可恥了?!?/p>

      柳地的大腦灌了水,他就是想不明白:如今找工作這么不容易,他自己找了幾天,鼻子都快被撞掉了。而劉媛媛這么輕輕巧巧,就給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干什么事,還由他任意挑。劉媛媛說:“你少廢話了,是去,還是不去?”柳地斬釘截鐵,說:“因為,是艾森,我更不去!”劉媛媛眼淚在飛,可她強迫著自己把氣靜下來,她緩和地說:“你不是懷疑他和我嗎?你到那里工作,可以監(jiān)督,也可以給他威懾,保護我?。 绷卣f:“就是去了,我也不能把你捆扎在我的褲腰上。還是不去好,耳目清凈?!?/p>

      這話有點無聊,劉媛媛不想跟他再說下去了。她跑到陽臺上去透氣,到了很晚。她還在迷茫地看著夜色,情緒雜亂無章。

      日子還是要過下去。一個星期以后,劉媛媛剛一回家,柳地就從上到下,翻來覆去,把她看了個遍。柳地還湊近她,嗅她的身體。劉媛媛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隨他便。柳地嗅了一遍又一遍,突然說:“你身上有煙草味?!眲㈡骆逻@才知道他賊頭賊腦,是在“偵查”她。劉媛媛氣壞了:“你給我滾遠點!”柳地沒滾,一把抱住了劉媛媛。

      劉媛媛木然。

      第二天,劉媛媛穿著酒店統(tǒng)一發(fā)放的裙子去上班。柳地跑過來,馬著臉,令劉媛媛穿長褲去上班。劉媛媛堅持不渝,說:“穿裙子上班,是酒店的規(guī)定?!绷卣f:“艾森沒安好心。媛媛,你的衣服結(jié)實嗎?”劉媛媛滿懷反感,眼睛狠狠地戳了一下柳地。

      劉媛媛打開門,正要走。柳地卻把她拉了回來。柳地一把抱住劉媛媛,劉媛媛的目光很空洞,說:“別耽擱時間了,我還要去上班呢?!绷匦煨旆砰_她,雙膝跪了下來。劉媛媛震驚了,馬上把他攙扶起來,憐惜地說:“我知道你心里苦。知道?!绷刂崃税胩欤职褎㈡骆戮o緊地攥在了懷里。好久,他才嚅了一聲:“媛媛,我們離婚吧?!?/p>

      一連好多天,劉媛媛上班都回避著艾森。有時候,值班室的電話一響,她就估摸著是艾森給她打來的,劉媛媛就不理不睬了。劉媛媛有手機。劉媛媛沒向艾森公開自己的號碼,她擔心艾森騷擾她。如果艾森給她發(fā)了情色短信息,被柳地“捉住”了,柳地是不會放過的。

      劉媛媛還在等待,等待某一天柳地回心轉(zhuǎn)意,答應(yīng)到艾森酒店來上班。所以,目前她不想回絕艾森,也就害怕跟艾森見面。

      然而,電梯間,艾森還是把劉媛媛逮到了。艾森說:“我跟美女有緣分??!”電梯從上到下的垂直距離有點矮,艾森的話沒說完,電梯就到底了。艾森說:“你到我辦公室去一趟,現(xiàn)在?!?/p>

      經(jīng)理辦公室在7019房。劉媛媛心里叫苦不迭,可還得緊跟著艾森,再坐一程電梯上樓去。一進7019房,艾森就突然冒出一句:“我怎么一見到你,就有種沖動的欲望?”劉媛媛知道,艾森又開始使用黃色語言進攻她了。劉媛媛不敢惱著臉,卻也沒接他的話,全當艾森在竊竊私語。劉媛媛啞著的時候,艾森拿她沒招。

      艾森點了一枝煙,問:“你丈夫怎么沒來上班?”這是一條簡單的問題,卻令劉媛媛頭疼。她不能不編個理由遮掩一下。想了想,劉媛媛說:“他最近身體不大好,要是來了,不是給你添麻煩嘛?!卑f:“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我還真想幫幫你呢。”

      這時候,劉媛媛的身上響起了鈴聲。對此,艾森十分驚奇。

      劉媛媛以為,這個電話是柳地打給她的。她擔心,柳地說話牽不斷,也扯不斷,想換個地點接聽??墒?,這個電話響得急不可耐,劉媛媛便就地接聽了。一聽,劉媛媛差點昏倒。好在艾森及時上前抱住了她。艾森關(guān)切地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劉媛媛驚魂未定,“我丈夫出車禍了?!?/p>

      柳地躺在醫(yī)院的急救室。艾森陪著劉媛媛坐在走道上的一條長凳上,殷勤地安慰著劉媛媛。劉媛媛咽著淚,又泣又淚。柳地開車,有好多年了,他從未肇事,可他不開車了,卻被肇事者撞了。艾森原打算,要找肇事者算賬,也給劉媛媛家索取一筆賠償。可是,交警在勘查事故現(xiàn)場以后,有了結(jié)論,說不是車撞了柳地,而是柳地撞到了車上,柳地負全責。

      艾森懷疑這樣的結(jié)論,他不相信柳地會去撞車。柳地的艷福那么深厚,竟把劉媛媛娶到了手,睡著了他都會笑醒的。再者,柳地又沒精神病。他干嗎要去撞車找死!艾森說:“我給你找個人,叫交警重新勘查!”

      劉媛媛嚅道:“不用了,不用了。”

      柳地的命算是保住了,但他極有可能成為植物人。劉媛媛一下就懵了。艾森站在一旁,說:“你別急,也別絕望,有條路,你想不想走?”劉媛媛當然求夫心切,表示什么路都敢走。艾森就給她出了個主意,叫她借錢給丈夫治療。當然,醫(yī)生也巴不得柳地留下來,住院治療。可第一期住院治療費就得4萬元。

      困難在于,向誰借錢,或者說,有誰敢把錢借給她。劉媛媛思來想去,認為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艾森會幫她的。不過,她也有猶豫。萬一艾森提出非分的要求,她該如何應(yīng)對?這事也容不得她想成熟,柳地還躺在醫(yī)院呢。

      劉媛媛過慮了。一說到借錢,艾森就沒心思動她的腦筋了。艾森給她指明了一個方向。艾森說:“你去找林虎借吧。”劉媛媛說:“你都不借給我,人家林虎會借錢給我嗎?我跟他總共才點過三次頭,說話還沒超過兩句呢?!卑隙ǖ卣f:“我敢打賭,他一定會借錢給你。他要是不借錢給你,他就不是林虎了。”

      劉媛媛還是想試一試。

      在6019房間與值班室之間,劉媛媛徘徊了好久。她沒敢去敲6019房門,怕打擾了林虎的事,適得其反。劉媛媛回到值班室,心神恍惚地望著6019房間。

      過了一會,6019房門打開了。劉媛媛唯恐錯過林虎,連忙沖進6019房。6019房只有林虎一個人。他站在窗口,正在做擴胸運動。見劉媛媛慌里慌張的樣子,林虎沒怒,反而和顏悅色了,不過,他什么也沒說,就等著劉媛媛開口。劉媛媛上氣接不了下氣,也顧不了矜持,說:“林先生,你一定有錢,能借給我嗎?”林虎覺得她有些唐突,有點不悅。劉媛媛一下就跪到了他面前,求助道:“林先生,我丈夫住在醫(yī)院,急需4萬塊錢。你可憐可憐我們吧?!绷只⒁姞睿挍]說,就把她扶起來了。接著,他打開了一個隨身攜帶的皮包。劉媛媛頓時心冷了,里面沒什么錢,只有幾包煙,一個打火機,還有兩管筆。

      劉媛媛只看到了皮包里的第一層面,沒看到它的里面。林虎從里面取出一張卡,遞給她,說:“你拿去用吧。”劉媛媛感動了,一瞬間,熱淚浸濕了兩頰。她顫抖著手,從林虎手中接過卡,又雙膝跪下,給林虎磕頭,呼喊著:“林大哥,林大哥,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绷只⒄f:“你是從農(nóng)村來的吧?我也是?!边@話有點溫暖,惹得劉媛媛差點哭起來。

      錢到賬了,醫(yī)院對柳地的態(tài)度也溫柔多了。

      有一段時間,林虎沒有光臨6019房。劉媛媛有點坐臥不安。她不明白,她怎么會對林虎有這樣的牽掛,一如不明白,林虎為什么借錢給她。

      鑒于劉媛媛目前家庭的特殊性,艾森動用了自己的悲天憫人之心。艾森專程跑了一趟值班室,囑咐劉媛媛從今天開始回到醫(yī)院去護理柳地,多長時間都可以。劉媛媛當然想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到醫(yī)院照顧丈夫。應(yīng)該說,她目前是人在酒店,心卻在醫(yī)院。但是,問題在于,丈夫沒工作,整個家就覆蓋了一層雪,現(xiàn)在臥病在床了,借了那么多的債,又給她的心加了一層厚厚的霜。若是她不上班,一家人一分錢的收入都沒有了。這才是劉媛媛最憂郁的地方。艾森叫劉媛媛不要擔心工資的事,他會按上月的工資水平一分不少地發(fā)給她。艾森說:“為了你,我破了酒店的規(guī)矩?!边@話不假。艾森治店還是很有一套的,包括請事假怎么怎么扣錢,請事假超過多少多少天視自動退職等等。正因為規(guī)矩擺在桌面上,艾森又去壞了自己一手制定的規(guī)矩,主動放假給她,劉媛媛就感到不合乎常理了。艾森為什么這樣寬待她?沒理由啊。這會不會是一出陰招?或者向她發(fā)出一個曖昧的信號,或者借故把她辭退。

      第二天,劉媛媛還是從醫(yī)院趕到了酒店上班。艾森不可思議,說她在堅持上班與照顧丈夫的選擇上有傾向性,并對她跟她丈夫的感情產(chǎn)生了質(zhì)疑。既然艾森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劉媛媛不得不跟他爭辯幾句,不給艾森可趁之機。劉媛媛說:“我和柳地挺好?。∥抑徊贿^在想,不要耽擱了工作。”艾森說:“別幻想了,我不會樹你當勞動模范的。嗨,哪有你這樣當老婆的。這樣吧,我還給你每月另加500元的生活困難補助金,你去照顧柳地?!眲㈡骆抡J為,艾森對她的關(guān)心更是超出了常規(guī),不可理喻。于是,劉媛媛就更加懷疑艾森別有用心。劉媛媛說:“我只希望你公平地待我,像對別的員工一樣?!卑f:“你丈夫躺在醫(yī)院,你還跟我說這些,真是的!我就一直在想,柳地為什么非要往車子上撞呢?他是不是遇到了過不了的坎?”這個說法,更有懷疑劉媛媛跟柳地關(guān)系的意思。劉媛媛說:“艾總,我真的是怕失去工作,沒別的。”艾森就“哦、哦”了兩聲,“哦”得劉媛媛心里發(fā)慌。艾森說:“我要還是個人,我就不會辭退你。這下,你該放心了吧?!?/p>

      柳地的神志還是處于模糊的狀態(tài)。這個時候,他并不知道他病得怎樣了,也沒什么憂慮。從柳地的臉上,是看不出他有任何痛苦的。他比平常睡得要輕松。但是,劉媛媛一到病房,柳地就會有一種感應(yīng),比如,某個手指頭會發(fā)生一兩次痙攣。于是,劉媛媛就湊過去,輕著聲:“柳地,柳地,你醒醒?!?/p>

      柳地沒醒來。醫(yī)藥費卻如水一樣漂流。劉媛媛懷揣著柳地的一只手:“答應(yīng)我,快快好起來吧?!币粋€星期六的早晨,艾森突然出現(xiàn)在柳地的病房,嚇了劉媛媛一大跳。因為劉媛媛沒想到艾森會跑到醫(yī)院來。劉媛媛有點慌張,雖說柳地沒醒來,但是,并不代表他的聽覺失去了功能。要是他知道柳地來醫(yī)院了,一定會受刺激的。劉媛媛馬上往病房外走,想把艾森引開。艾森跟了出來,對劉媛媛的詭異莫明其妙。在走道盡頭,劉媛媛驚道:“你怎么跑到這兒來?”艾森說:“我來看看柳地啊。怎么啦?”劉媛媛沒表情地說:“艾總,你快走吧?!卑f:“我是好心好意來,你為什么要趕我走?”劉媛媛支吾其詞:“艾總,人家知道你很忙嘛?!?/p>

      過了一些時間,劉媛媛去酒店領(lǐng)工資。艾森說話算數(shù),兌現(xiàn)了他對劉媛媛的諾言。從酒店還沒走出來,劉媛媛就感覺到了,大家看她的眼光布滿了異樣,也有些詭譎?!叭思依瞎继稍诹酸t(yī)院,艾總對她好,不也很正常嘛?!薄皠㈡骆虏伙@山,也不露水,艾總就是喜歡這樣的型號?!痹捠菧剀涇浀?,可就是經(jīng)不起琢磨,一琢磨就知道這話中帶刺。劉媛媛停下腳步,想質(zhì)問背后嚼舌的人,或者,解釋一點什么。劉媛媛放棄了,她頭也不回地趟出了酒店的大門。

      在去醫(yī)院的路上,劉媛媛滿腦子的疙疙瘩瘩。劉媛媛不明白,她總是躲著艾森,艾森也沒對她毛腳毛手,應(yīng)該說,艾森大體上還是尊重她的。至于,艾森對劉媛媛近期的關(guān)懷,直接與她丈夫的遭遇相關(guān)?。】墒?,大家為什么要拿劉媛媛和艾森說事呢?真是冤枉!

      艾森知道了大家在背后議論他跟劉媛媛的關(guān)系,也沒制止,也沒辯解,他惟一的做法是聽之任之。剛開始,艾森給予劉媛媛特別的照顧,他就預(yù)料到了大家會有這樣的看法。所以,他沒有大驚小怪。艾總覺得,大家不這樣說三道四,反倒不正常。

      可就是害苦了劉媛媛。劉媛媛一向潔身自好,沒給任何男人鉆空子,從來沒給人家說閑話。這次劉媛媛遇到這樣的事,她感到很困窘,也很害怕。有一天。劉媛媛的幾個同事到醫(yī)院來看望柳地。柳地還在昏睡。大家就輪番拉著劉媛媛的手,說了許多寬慰她的話語。臨別,還往劉媛媛手里塞了一個信封。劉媛媛不接受,流著淚說:“都是打工的,你們也不易,錢還是拿回去,家里都等著用呢。”推了半天,劉媛媛很感動,可就是不接受。有個姐妹煩了:“嗬,有艾總幫你了,就看不上姐妹搭伙送你的小錢?也太不近人情了吧?!眲㈡骆孪乱庾R地瞄了一下柳地,又抹起了眼淚,把大家往外推。

      劉媛媛沒買過一雙像樣的皮鞋,她最缺的就是錢,但是,她最珍惜的卻是名譽。劉媛媛跑到酒店7019房間,沖著艾森說:“以后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卑瓘膩頉]見過她發(fā)火,但他清楚劉媛媛發(fā)火的原因。艾森勸導(dǎo)說:“人家說點閑話,你就承受不了啦?我們又沒怎么著,你怕什么呀?”劉媛媛哭了起來:“正因為你我是清白的,你為什么不澄清事實?。俊卑f:“別哭了,你一哭,人家聽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了,還以為我們怎么著了?!眲㈡骆聫娦腥塘巳?,可心里憋著的委屈忍不住,突然間哭得更厲害更傷心了。艾森說:“這事越說越說不清,清者自清嘛?!眲㈡骆抡f:“你說起來輕飄飄的,但是,我以后怎么做人?!卑f:“你言重了?!痹谒磥恚]有給劉媛媛什么施舍,也不涉及劉媛媛做人這么嚴肅的問題,叫他回去安心照顧柳地,用事實來回擊閑話。劉媛媛覺得他的話有點道理,停止了哭,把眼淚抹了一下,就走了。

      林虎又來酒店了,當然,還是住他的6019房間。林虎有一雙大耳朵,俗語說耳大福大。林虎結(jié)合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認識到,這條俗語還是有一定的概括力的。林虎的耳朵還有個特點是,又聰又明。林虎聽說艾森跟劉媛媛發(fā)生了緋聞以后,就跑到了7019房間,坐到了艾森辦公桌對面。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艾森立即站起來,說:“林大哥,有什么事,打個電話,我去你那兒嘛?!绷只]兜圈子,開門見山了:“聽說你有緋聞,恭喜你?。“?,有這回事嗎?”林虎說得輕描淡寫,可艾森的洞察力不小,一眼就看到了林虎沉在心底的不悅。艾森說:“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造謠?”林虎說:“無風不起浪。要不然,人家怎么會瞎扯?”艾森說:“林大哥,我今天能賺錢,不都是全靠你嗎?我再怎么著,這點我還是很清醒的啊!林大哥,你別聽信那些流言蜚語。我照顧劉媛媛吧,不都是因為你……”林虎說:“算了算了,別說了。這是兩碼事,你跑題了?!卑恼詹恍f:“你總算明白了我的覺悟有多高了吧。”林虎說:“你還是有覺悟的,你這不是在自覺關(guān)心農(nóng)民工嘛?!卑f:“林大哥,彼此彼此?!?/p>

      柳地蘇醒過來了,第一眼看到的是劉媛媛。柳地流了一滴淚,有些渾濁。劉媛媛欣喜地叫了一聲:“柳地?!绷氐难劬φA艘幌隆at(yī)生告訴劉媛媛,柳地大腦還有意識,這是個奇跡。不過,要恢復(fù)意識,還得治療。醫(yī)生鋪墊之后,對劉媛媛說:“不過,你還得馬上續(xù)上下一步治療的醫(yī)藥費?!贬t(yī)生一提醫(yī)藥費,柳地就閉上了眼睛。劉媛媛伏在柳地的耳邊,深情地說:“你是我丈夫??!我能不給你治好嗎?”

      劉媛媛又開始新一輪借債。劉媛媛自知許多人會懷疑她的償還能力,有錢也不會借給她。一般的人又沒錢借給她。劉媛媛考慮了半天,她咬了咬牙,還是敲響了酒店6019房門。林虎把她迎進了門,問:“你丈夫現(xiàn)在怎樣了?”劉媛媛說:“大哥,托你的福,我丈夫好一點了……就是……”劉媛媛吞吞吐吐,淚水在眼眶翻滾。林虎說:“差錢治療,對嗎?”林虎從包里又給劉媛媛一張卡,“有什么困難,就跟我說嘛?!笔郎嫌羞@么好心的人,劉媛媛心中的千言萬語匯聚成了一個詞。劉媛媛動情地喊:“大——哥。”又動了身,撲進了林虎的懷抱。

      應(yīng)該說,劉媛媛?lián)溥M林虎的懷抱,是因感動而爆發(fā)的一種情感,很純凈,很環(huán)保。她沒料到,這樣的純情突然之間演變成了一場肌膚之親。與她相反,林虎具有戰(zhàn)略眼光,他早就預(yù)料到了會有這么一天。林虎順其自然地把劉媛媛攬在懷里,又騰出一只手,展開配套工程。劉媛媛許久沒碰過男人了,她的身體竄出了火苗,并烘托著林虎。于是,劉媛媛跟林虎就有了一段相得益彰的時光。

      劉媛媛的魂丟在了酒店6019房間。劉媛媛心里亂糟糟,繞著人走。哪知,她剛下樓,卻碰上了上樓的艾森。劉媛媛慌慌張張的表情,讓艾森猜想到了她跟林虎發(fā)展成了貿(mào)易關(guān)系。艾森說:“呵呵,你以后的生活就好過了?!边@話雖然有點含蓄,但劉媛媛還是領(lǐng)會了。劉媛媛邁著碎步,逃走了。艾森有先知先覺,曾料想林虎跟劉媛媛遲早會發(fā)生故事的,換句話說,艾森就一直在盼望林虎跟劉媛媛發(fā)生故事。艾森不得不佩服自己,首先是他具有遠見卓識,看到了劉媛媛的潛在價值。之后,他就不把劉媛媛當鄉(xiāng)里人了。其次,艾森果斷地把劉媛媛調(diào)到了6樓,是英明決策。

      劉媛媛接柳地回家的那天,艾森開車去了醫(yī)院。但是,柳地堅決不坐他的車,鬧得艾森很難堪。劉媛媛慶幸柳地的記憶康復(fù)了,而對柳地的鉆牛角尖,她卻哭笑不得。劉媛媛向艾森致了一場歉,不得不緊跟著柳地,去搭公汽。艾森白跑了一趟。學(xué)雷鋒,柳地還不領(lǐng)情。

      劉媛媛開始正常上班了。艾森就問:“柳地是怎么回事?”劉媛媛說:“他剛大病了一場,情緒沒調(diào)過來,你原諒他吧。”艾森說:“是不是他感覺到我疑似情敵?”劉媛媛說:“沒這回事。艾總,我真的謝謝你。這段時間里,你幫了我?!逼鋵?,艾森的思路很清晰。當初,叫劉媛媛去“分管”套房,就是因為她身上有一股引力,沒有沾染城里女人的俗氣。林虎討厭俗氣,“崇拜”清新。有劉媛媛在,林虎就不會厭倦6019房間,更不會到別的酒店去包房了。艾森心里有一本賬,艾森有一個很高的認識,是劉媛媛養(yǎng)活了她自己,還給酒店創(chuàng)造了財富。

      目前,6019房間純潔了女人,就兩人了,一個是王丹,另一個就是劉媛媛了。這一天,劉媛媛進入6019房間去做衛(wèi)生。林虎說:“聽說,你丈夫出院了?”劉媛媛說:“是,大哥,這輩子怎么遇上了你?要沒你,恐怕他再也醒不過來了。”林虎說:“我這輩子沒對誰動過情,除你以外。”劉媛媛說:“大哥,欠你的6萬塊錢,我和柳地會還給你的?!绷只⒕捅ё×藙㈡骆?,說:“我借錢給你,就沒想你還我。”劉媛媛慌作一團,“那怎么行??!哪有借了債不還的……”

      時間就這么倉促地流淌。

      劉媛媛回家,心總是發(fā)虛,總是躲開柳地的眼睛。劉媛媛覺得,她犯了罪,對不起柳地。她自己可憐,柳地也可憐。柳地知道,劉媛媛給他治病,花的錢一定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柳地就問劉媛媛向誰借的,這么慷慨的人是誰。劉媛媛沒必要隱瞞他,可她就是說不出林虎的名字,或者說,她不愿“供”出林虎。劉媛媛只能含糊其辭。柳地起了疑心,“是不是那個姓艾的?他為什么要借你錢?你跟他是不是有一腿?”劉媛媛冷著話,說:“不是他。我跟他很正常。唉,人家只是想幫我們,你怎么啦?”柳地仍然要糾纏這個問題,他厲聲叫道:“是誰?是誰?不是他,還能是誰?我恨他!”劉媛媛說:“人家借你錢,把你的病治好了,你倒仇恨人家了。柳地,借了那么多錢,我們怎么還給人家?。∥矣X都睡不著,你也不想想這事?!绷馗緵]考慮還債的問題,至少目前沒考慮。他最關(guān)心的是誰借的錢。柳地說:“你肯定在外邊有了男人?!卑肷?,劉媛媛都沒作聲。又過了半晌,劉媛媛歇斯底里叫了一聲:“就是就是就是!”柳地惹急了,“那個男人是誰?我要殺了他!”

      劉媛媛剛進值班室,艾森就派人送來了一臺電視機。之前,艾森立了一個規(guī)矩,值班員不可看電視。艾森只給6樓值班室配了電視機。當然,沒電視看的人開始嘀咕,有關(guān)艾森跟劉媛媛的緋聞有所抬頭,但是,被艾森的一言九鼎粉碎了。艾森說:“你們也不想想,6樓的客戶是什么人物。6樓值班室提升檔次,那是配套設(shè)施?!?/p>

      劉媛媛沒看電視。劉媛媛最近心情不好,柳地老是纏住她,跟她吵,要他交出那個借錢的人。劉媛媛無奈了,說是一個叫林虎的男人借的。

      對于林虎,柳地第一次聽說。柳地開始審訊劉媛媛,他要弄清楚林虎憑什么借錢給劉媛媛,有什么嚴重情節(jié)。被柳地逼急了,劉媛媛就一字一句地說:“我實話告訴你,我跟他睡覺了?!眲㈡骆碌脑?,柳地一千個不相信。要是她真有這回事,劉媛媛能這么坦白交代嗎?不過,柳地心下還是有疑點,他要找林虎。劉媛媛臉上沒任何表情了,劉媛媛說:“你去把他殺了吧。”

      柳地在酒店等候了幾天,才等到了林虎的光臨。柳地找到林虎的那天,劉媛媛當班。劉媛媛就坐在值班室,什么也沒想,大腦一片空白。在6019房間里,柳地真的懷揣著一把刀。柳地一開場就氣勢洶洶:“你要是動我老婆的歪腦筋,你就活不了了?!绷只㈤啽M各色人等無數(shù),他不會怯場。林虎聲色不露:“你老婆借錢給你治病,我借錢給你老婆,你還不讓我活下去?天下有這理嗎?”柳地說:“非親非故的,你借錢竟這么大方?”林虎不惱也沒怒,他平靜地說:“我要是不借錢你老婆,你今天還能跟我站著說話嗎?”柳地說:“我不就是躺在床上,或者,死了。你本來就不該借錢給我治病?!绷乩_窗。窗外,有一池的湖水。柳地從懷里掏出一把刀。刀在空中劃了一道亮麗的弧,栽進了湖水里。柳地說:“林虎,我根本不感謝你。你借的錢,我當牛做馬,也要還給你?!闭f后,他就走出了6019房間。沒走兩步,柳地又回來了。柳地逼視著林虎:“你要是睡我老婆,這樣的刀我是買得起的?!?/p>

      柳地從6019房間出來,進了值班室。柳地沒鬧出什么命案,也沒見他殺氣騰騰,劉媛媛反倒一驚。柳地說:“你帶我去找艾森。”劉媛媛以為,柳地要找艾森的岔子,要跟艾森抖狠。她心里不免又一驚,“你怎么到處咬?”柳地說:“我不咬他,我現(xiàn)在比任何時候都想賺錢。我要跟他打工,我要還林虎的錢。”

      艾森問柳地適合干什么。柳地問艾森什么工作的工資最高。艾森就說:“當然是干我這行的,當總經(jīng)理工資最高?!背酥猓瑥N師,柳地不會干。高管,柳地也干不了,艾森更不可能把他當人選。劉媛媛就勸柳地做保安,或者服務(wù)生??墒牵夭辉父?。磋商了半天,柳地突然說:“艾總,我給你開車?!卑廊煌?,劉媛媛卻不同意。劉媛媛認為,柳地就是跟李卿開車引發(fā)了一系列的事件。柳地說:“這事我說了算!”艾森見縫插針地說:“這就是男子漢大丈夫現(xiàn)在,我就把車鑰匙給你?!眲㈡骆轮?,大腿擰不過小腿,也沒多說了。

      艾森花錢養(yǎng)個司機,帶有照顧性質(zhì)。上班沒幾天,柳地就知道,艾森天天在酒店盯著,也很少回家住,用車很少。柳地就覺得以前錯怪了艾森,也對不住艾森給他的工資。柳地找到艾森,要求還干點別的事,對得起工資。艾森想了想,就叫他去設(shè)備部打零工。設(shè)備部很清閑,平時就是維修一下設(shè)備,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柳地就去了。到領(lǐng)工資的那天,柳地領(lǐng)了雙份工資。

      柳地臉上有了生機,劉媛媛的心情也好了起來。有一天,劉媛媛坐在值班室,沒事,就打開了電視機。電視正在播本地新聞。沒什么看點。劉媛媛就準備關(guān)機。正要關(guān)機的那一剎那,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劉媛媛重又回到座位上。電視畫面上是林虎,就是常駐6019房間的那個男人。主播說:常務(wù)副市長林虎在全市經(jīng)濟工作會議上……劉媛媛驚詫:原來,林虎是副市長,而且,還是常務(wù)的!

      艾森剛從電梯口出來,迎面碰上了剛進酒店的林虎。艾森就陪林虎坐電梯上樓。林虎說:“你安排劉媛媛的丈夫到酒店上班了,做了一件好事??!”艾森說:“越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你越是安全??!”到了6樓,艾森一語雙關(guān)地說:“你又要下基層,去親民了。”

      林虎跟劉媛媛笑了笑,就徑直走進了6019房間。劉媛媛沒想到,她一個農(nóng)家女子到城里來打工,會跟一個常務(wù)副市長發(fā)生聯(lián)系,還這么親密。但是,在知道林虎的身份和地位以后,劉媛媛心里反而忐忑起來。

      林虎躲進6019房間,是來準備一個講話的。林虎配備了秘書,但秘書寫的東西在他這兒通不過。早年,林虎也是秘書,是公認的全市“第一支筆”。所以,林虎眼睛長得高,一般的文字他瞧不起。

      王丹從新馬泰考察回來,她沒有回家,而是直奔6019房間。王丹這樣做,帶有突擊檢查林虎對她忠誠與否的意思。王丹開門進去,林虎正在寫講話稿。王丹沒捕捉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又枉費了一次心機。王丹上前擁逢林虎,但林虎的感覺尚未發(fā)動起來。王丹就有了幾分悲傷:“你把我當櫥窗?那好,我以后把你就當擺設(shè)?!绷只⒕凸匦Γ笆裁词乱矝]夫妻間的事大?。 庇谑?,風起云涌了。

      柳地也是從電視上知道林虎是常務(wù)副市長的。不過,比劉媛媛知道這個消息要滯后半個多月。這天下班后,柳地跟劉媛媛一起從酒店出來。柳地說:“難怪林虎那么有風度的?!彼肫鹉翘齑У蹲策M6019房跟林虎抖狠的情景,林虎是那么鎮(zhèn)定,讓他想跟林虎斗也斗不起來。前幾天,在酒店大廳,林虎還主動上前跟他握手,不計前嫌。柳地就有點相形見絀的感覺了。人家是好心好意,他卻沒心沒肺?,F(xiàn)在,柳地才明白了人跟人不一樣。柳地又想起還債的事,平常里,柳地把工資都交給了劉媛媛。柳地問劉媛媛一共攢了多少錢。劉媛媛說:“6萬,6萬,你以為三五個月就能湊齊的?”柳地內(nèi)疚起來,“你跟著我,沒過一天好日子。我還拖累了你,要還這么多的債。我急?。 眲㈡骆抡f:“你別說了,我是你的女人,跟你一起共患難,是我的本分。”

      冬季的某一個夜晚,有凜冽的寒風從破窗口刺殺進來,很冷。柳地跟劉媛媛抱得緊緊的,相互取暖。隨之,劉媛媛的手就跑到柳地的身上去滑翔,承上啟下。柳地也有類似的舉措。柳地凄愴地問:“媛媛,我們多長時間沒那個了?”劉媛媛凄涼地答:“三年多了。”到了后半夜,柳地蒙著被褥突然哭了起來,劉媛媛也跟著他哭。于是,兩人就絞到一起,越哭越傷心……

      柳地輾轉(zhuǎn)反側(cè),嘆氣一聲接一聲。天快亮了,柳地痛苦不堪地說:“媛媛,你到外面找個男人吧。只是,只是別讓我看見就行?!?/p>

      十一

      通常情況下,柳地都是常上白班。那么,夜晚的時間就空閑下來了。柳地測算過,他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在床上度過的。柳地不想再在家里呆這么長時間了。柳地跟一個出租車司機談妥了,從今天起,這個出租車司機白天出車,每天晚上七點鐘,柳地從酒店下班后去接車,然后柳地跑車跑到第二天清晨。具體時間由柳地自己掌握。

      劉媛媛知道這事以后,跟柳地大吵了一頓。因為,那場車禍柳地差點送了一條命,后又差點成了植物人。柳地大病過一場,怎么能沒日沒夜地掙錢呢?別沒掙到錢,到時還把命搭進去了。劉媛媛說:“這個家沒你,我過不下去的?!绷鼐髲姷卣f:“這事你管不了我!”他狠起來,就會說這句。

      劉媛媛憋了一肚子的氣,好幾天也沒理睬柳地。柳地的工錢,按他的營業(yè)額提成,沒底薪。一夜下來,柳地收取的工錢不過50元以內(nèi)。但是,柳地已很滿足了。這天星期天,柳地滿心歡喜地把近期的工錢如數(shù)上交給劉媛媛。柳地說:“哪怕賺的少,也是錢。我們借林副市長的債要還清??!”劉媛媛苗條的身材也載不動這筆債,她也想還清后一身輕。劉媛媛說:“還債也不能不要命啊!你說說,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丟下我一個人,你才這么糟蹋自己?”柳地說:“哪有這么嚴重啊!我不就是想早點還債嘛。”劉媛媛突然哭泣起來:“你怎么就不像個男人呢?借了債,就背這么沉重的思想包袱。讓我也跟著你壓抑得不行了?!绷赜脑沟卣f:“媛媛媛媛,你當初就不該借錢救治我?。 眲㈡骆侣犨@話很不順耳,火又上來了。劉媛媛氣呼呼地說:“我借錢救你,還做錯了?”沒等柳地回話,劉媛媛就把枕頭、被褥、衣服往地上摔。頓時,一片狼藉。

      這個夜晚,柳地還是照常在七點鐘去接車。到了第二天早上,劉媛媛給柳地做了一份早點,一碗粟米稀飯,還準備了一小碟蘿卜泡菜。蘿卜泡菜是劉媛媛親手泡在一個罐子里,放在床下。這活是從她媽那里學(xué)到的手藝,現(xiàn)在她從鄉(xiāng)下帶到了城市。到了夜晚,罐子就會間歇性地冒出幾聲泡泡,香了一屋子。按說,柳地也應(yīng)該回家了??蓻]有。劉媛媛等了一會,仍然沒見柳地。劉媛媛估摸柳地是直接去酒店上班了,她也趕到酒店去上班。

      柳地沒到酒店,到了九點多鐘,劉媛媛尋遍了酒店,也沒找到他。這下劉媛媛心慌了。艾森勸導(dǎo)她,說:“前幾天,我就看到柳地臉色不好。是不是太困了,他在出租車里打盹,還沒醒呢?”劉媛媛的直覺告訴她,不是像柳地說的這樣。究竟是怎樣的,劉媛媛也說不清楚。正在劉媛媛愁容滿面的時候,有人打電話到酒店稱,柳地出事了。

      艾森跟隨劉媛媛到達出事地點,可柳地不在,柳地睡在了醫(yī)院。艾森和劉媛媛趕到醫(yī)院,柳地已被一片白布覆蓋。劉媛媛的大腦凝固了,劉媛媛呆滯了:“這是怎么了?”柳地死了。劉媛媛號叫起來:“柳地,這是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十二

      處理了柳地的后事,劉媛媛開始考慮這樣的問題,是留在這座城市,還是回到鄉(xiāng)下去。劉媛媛有些猶豫不決。柳地從這座城市永遠消逝了,這令她十分悲痛。如今,她形影相吊,偌大的地方?jīng)]一個親人,還不如回到鄉(xiāng)下去。鄉(xiāng)下苦是苦,可從來沒讓她像現(xiàn)在這樣傷心過。劉媛媛轉(zhuǎn)而又想,柳地走了,那筆債務(wù)就落到她一個人頭上了。她要是回到鄉(xiāng)下去種地,就更沒法還債了。好幾天,劉媛媛在去留之間都搖擺不定。

      這座城市有兩個男人從內(nèi)心里是不希望劉媛媛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的,一個是林虎,一個是艾森。艾森一邊挽留她,一邊激將她。艾森說:“這一走,你欠林大哥的債就可以逃避了。對吧?沒想到,林大哥待你這么厚道,你怎么對他這么薄情呢?”劉媛媛說:“我沒說不還他的錢啊!”艾森說:“你本來應(yīng)該屬于城市,只不過你是投胎投錯了。其實,你留在城里面,就會改變你的一生的?!眲㈡骆抡f:“我何嘗不想留下來,可我留下來,我也不會開心?!?/p>

      促進劉媛媛留下來的關(guān)鍵人物,還是林虎。這是林虎第一次上劉媛媛的出租屋,林虎是步行去的,真正的微服私訪。在這之前,林虎給劉媛媛打過電話,通知她在家等著。但林虎到達的時候,劉媛媛的眼睛還緊盯著桌子上柳地的照片。林虎跟她說話,她有一句沒一句地應(yīng)著,而淚水卻不斷線地往下滴。

      劉媛媛心里盛著柳地。林虎體貼地說:“你不要太難過,人死不能復(fù)生,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柳地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你這么消沉的?!眲㈡骆逻煅柿税胩?,說:“林市長,我以后怎么過?。俊绷只⒄f:“你再難,還有我呢。你留下來,許多事,我來給你辦?!钡降资歉笔虚L,一拍胸,加承諾,讓劉媛媛有了許多的期盼。劉媛媛就留下來了。

      當前,最重要的工作是讓劉媛媛走出喪夫的陰影。林虎給劉媛媛購買了一套復(fù)式房,家裝色調(diào)是田園風格,家具也一應(yīng)俱全。林虎通知劉媛媛,叫她什么東西也不用帶,把她自己搬進去住就行了。劉媛媛的心情很復(fù)雜,也很惶恐。林虎沒什么理由對她這么好??!劉媛媛也沒什么值得他這么慷慨啊!劉媛媛就猶豫起來了。

      林虎容不得劉媛媛猶豫。林虎開車來接劉媛媛了,

      劉媛媛哪見過這么寬敞明亮的房子!劉媛媛跟著林虎,轉(zhuǎn)了一會,就發(fā)出了驚嘆:“這是住房嗎?”林虎遞給劉媛媛一串鑰匙,接著,又把房產(chǎn)證也遞給了劉媛媛。房產(chǎn)證上的戶主寫著劉媛媛的名字。劉媛媛驚駭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了。林虎說:“我送給你的。”劉媛媛說:“這哪是我能享受的。不行不行。”說實話,追這套房子的女人有的是,但是,林虎沒派給任何女人。林虎早就預(yù)謀著給劉媛媛。到如今才有機會。

      林虎上了二樓。徑直到了衛(wèi)生間。林虎架穩(wěn)一個梯子,站上去,掀開吊頂上的一塊鋁扣板,忽然就有幾匝百元大鈔空降下來,弄得劉媛媛目不暇接。林虎說:“這都是給你預(yù)備的,上面還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但是,也夠你用一生了?!?/p>

      住進復(fù)式房的第一夜,換了一個生態(tài)環(huán)境,劉媛媛一個通宵都沒合眼。上半夜,劉媛媛很激動,沒睡著。到了下半夜,又有點害怕,也沒睡著。房子太大了,反倒沒生機。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有回響。劉媛媛一個人住,很空曠。她把自己縮在一起,睜大眼睛望了墻頭望墻尾,才熬到了天明。

      劉媛媛向林虎痛說了第一夜的害怕。當晚,林虎就趕過去給劉媛媛壓驚。林虎從包里取出幾匝百元鈔票,讓她零花。劉媛媛沒接,問:“你哪來這么多錢?”林虎不用劉媛媛管他的錢是怎么來的,從今往后,劉媛媛吃的穿的用的戴的,一切開銷均由林虎承擔。林虎殷切希望劉媛媛辭職后就在復(fù)式房住著。劉媛媛說:“大哥,你要是不跟我說清楚這錢是怎么來,我就離開這里!”林虎說:“這錢不是我偷的也不是我搶的,干凈,你放心地用吧?!?/p>

      劉媛媛是個做慣了的女人。她預(yù)計,一旦辭職圈在復(fù)式房里肯定很難受。劉媛媛不打算向艾森提出辭職,可艾森對林虎的思想?yún)s心領(lǐng)神會,又習(xí)慣看林虎的眼色行事,于是,他把劉媛媛“除名”了。劉媛媛跟艾森爭論起來,質(zhì)問他為什么這樣做。艾森沒有扛林虎的旗幟,他自己把“責任”擔當起來了。艾森說:“你的崗位我已安排人接替了?!眲㈡骆聸]想到林虎跟艾森是串通一氣的,向艾森擱下一句話:“我去找林副市長?!?/p>

      劉媛媛的“維權(quán)”沒成功。林虎沒給她做主,反倒勸說起來:“媛媛,你要站在人家的角度考慮問題,也許,人家有難處嘛?!本瓦@一句,林虎就說服了劉媛媛。至此,劉媛媛就不再去酒店上班了。

      劉媛媛怎么也沒想到,進城以后,不上班,還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不過,劉媛媛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很不自在,也很寂寞,閑得心里直發(fā)慌。到了夜晚,林虎來看望她。劉媛媛就向林虎傾訴心中的煩亂。劉媛媛說:“我這人沒這個命,一享福,不做事,渾身都是疼的?!绷只⒕徒o她一張卡,說;“你到健身館,游泳場去?!眲㈡骆滦α艘幌抡f:“這些,我都做不來,還是免了吧?!绷只⒁騽堇麑?dǎo):“媛媛,你來城里也有好幾年了,你也該融入城市生活了,也該學(xué)會怎樣享福?!眲㈡骆抡f:“在鄉(xiāng)下,我做夢也想進城,像城里人一樣生活。現(xiàn)在,你給予了我這樣的生活,可我心里總覺得空虛,不踏實。這幾天夜里,我總是夢見鄉(xiāng)下的稻田、楊柳,還有我家門前的那棵棗樹……”林虎說:“在城市里懷念鄉(xiāng)下,是我們共同的情懷。我到城里有些后年頭了,可我照樣夢見鄉(xiāng)下的人與事,還有物。這樣的情懷可能會伴我一生?!?/p>

      過了十天半月,劉媛媛明顯感覺到,她像要生病了。劉媛媛告訴自己,不能再這么荒下去了。劉媛媛跑到樓下,想在綠化區(qū)一角開辟小菜園,種植一些白菜、菠菜、茄子什么的。吃自己種的菜不是她的目的,重要的是有事可做。物業(yè)管理員從監(jiān)控上發(fā)現(xiàn)了,跑過來連忙制止她。劉媛媛不解地說:“種草種菜是一樣的,怎么就不能種菜?”要是業(yè)主都來種菜,這個小區(qū)會變成什么樣子?物業(yè)管理員清楚,能住進這個小區(qū)的人都是經(jīng)濟環(huán)境優(yōu)美,或者社會背景深厚,或者兩者兼有的角色,所以,不可跟業(yè)主鬧翻。劉媛媛也沒說什么,上樓去了。

      按慣例,林虎今夜會來。劉媛媛就坐在臥室里看光碟,等著林虎。光碟大都是中外經(jīng)典影片,是林虎開的單子,劉媛媛去購買的。有的外國影片,劉媛媛看得懂。有的就不一定了。林虎心下是想提高提高劉媛媛的文化品位,把她的氣質(zhì)打造得更完美,更城市化。劉媛媛沒這種認識,看不懂的,非言情的,一律不看。當然,影碟機放在劉媛媛的臥室,也是林虎的主意。臥室跟客廳的功能不一樣。在臥室,可以省去中間環(huán)節(jié),迅速進入狀態(tài)。林虎的一只手基本上可以遮住這個市的半個天,可進了劉媛媛的門,林虎什么事都得身體力行了,包括把體溫傳遞給劉媛媛。

      林虎今夜遲到了。林虎出席了一個宴會,等散場了,才匆匆忙忙趕過來。一進臥室,林虎就向劉媛媛解釋遲到的原因。劉媛媛偷偷地樂。樂了,劉媛媛說:“別因為我耽誤了你的前程。你該忙什么就忙什么。要是因小失大,我會后悔跟了你的。”林虎就開始贊美劉媛媛識大體,顧大局,是個難得的女人。劉媛媛說:“你別跟我戴高帽子,我只知道你不能有個什么閃失?!绷只⒆晕腋杏X不錯,而且,他被列為下一屆市長人選了。

      第二天一早,劉媛媛到物業(yè)管理辦公室去了一趟。她要找“一把手”?!耙话咽帧币粋€人坐在一只藤椅上吃煙,看著前幾天的晚報。劉媛媛瞧準時機,就把一個信封塞給了“一把手”。劉媛媛說:“我就是想種種菜,一塊不大的地方?!薄耙话咽帧闭f:“沒事沒事,你去種吧?!?/p>

      劉媛媛有了一塊菜地,她開始翻地,培植菜苗,澆水,施肥。劉媛媛津津有味地做這些事,重復(fù)做這些事,她很開心。劉媛媛明顯感覺到,血液在身體里流動得很暢快,很輕盈。她欣喜地發(fā)現(xiàn)她有了充實感。

      在這一點上,林虎跟劉媛媛發(fā)生了摩擦。問題出在感受上。林虎認為,劉媛媛種地,他理政,兩人沒法坐在一起。劉媛媛認為,她并不是王丹,并不是林虎的老婆。劉媛媛說:“外邊也沒人知道我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我也沒給你掉價?!绷只⒕蛦l(fā)她:“你可以買書回來讀,或者參加自修考試,或者去聽聽這講座那講座,你有好多事情可以做??!難道就非得種菜?”劉媛媛捋了捋一綹頭發(fā),“你給我賣的巴黎香水,我很喜歡抹。你聞聞我的耳后根,是不是抹過?你來看我,我抹。就是你不來看我,我一個人,也抹。我真的喜歡這個香味。抹了,再去種菜,沒什么不好???這就像抹了香水去上班一個樣?!绷只⒄f:“我給你買臺跑步機,你天天鍛煉身體,你的血液循環(huán)照樣會好起來。”劉媛媛說:“我不要。就是你給我買了,也會是一堆廢鐵?!?/p>

      林虎沒給劉媛媛買跑步機,林虎花歐元,從英倫引進了一只小洋狗。這一夜,林虎走進劉媛媛的臥室,帶去了這只小洋狗,特地送給劉媛媛。劉媛媛從小就怕狗,劉媛媛不肯接受。然而,這只小洋狗從國際大都市來,見過大世面,也特別愛美女,一點都不計較劉媛媛的冷漠。小洋狗跑向劉媛媛,蹲下來,向劉媛媛友好地笑了笑。林虎說:“純英倫種,貴族血統(tǒng)。小洋狗溫馴著呢。它不會傷害你的?!毙⊙蠊妨⒓撮_始圖表現(xiàn),向劉媛媛大獻殷勤。小洋狗的舌頭跨過海洋,舔起了劉媛媛一雙秀麗的腳。剛開始,劉媛媛嚇得直往后退,退到墻根,沒地方再退了。小洋狗就“逼”上來了。劉媛媛怕它侵犯,向林虎求救。林虎沒喝令小洋狗停下來,反而慫恿小洋狗“舔啊舔啊”的。不知小洋狗通不通漢語,反正它像是受到了鼓舞,舔了起來。劉媛媛魂飛了魄也散了,“啊呀”直叫,叫著叫著,不叫了。小洋狗舔得劉媛媛癢癢的,很舒暢。劉媛媛睜開眼睛,看了看小洋狗。小洋狗太可愛了,長得也有點帥。頓時,劉媛媛改變了態(tài)度,試著摸了摸它雪白的毛。

      沒幾天,劉媛媛就給小洋狗取了一個名:遙遙。有點土,有點意思。

      劉媛媛沒上班了,跟遙遙打得火熱起來。有時候,劉媛媛還是下樓去給菜園澆水,拔草。就是不澆水不拔草,劉媛媛也會站在菜園邊,看看菜的長勢,也看看天上的云。劉媛媛做這些,遙遙就跟著她望望菜園,望望天,也望望劉媛媛。遙遙對劉媛媛身上的香水味很熟悉,遙遙不懂劉媛媛心里在想什么。

      劉媛媛離開酒店以后,艾森還是照常給她發(fā)了工資,跟上班一樣多。艾森是心甘情愿的。劉媛媛也沒推辭。遙遙吃呀喝呀,還有穿呀,比劉媛媛的月開銷大得多。劉媛媛就把這錢列為專項基金,用在了遙遙身上。遙遙也沒想到,它出了國,待遇會這么好。

      劉媛媛住進了復(fù)式房,林虎就沒再到6019房間了。6019房間仍然空著,仍然給林虎留著。林虎沒住6019房間,但住宿費有人照常交給酒店,一月一結(jié)算。艾森知道,有時候,林虎坐車從酒店門前過,也不下車來看看他。林虎的車牌號有三個,交替更換。但是,在茫茫車流中,艾森一眼就能認出哪是林虎的車。

      十三

      林虎泊下車,抱著一個紙箱,往樓上爬。劉媛媛開了門,見林虎黑汗水流,就從林虎手里接過紙箱。紙箱格外沉,劉媛媛抱著紙箱沒走兩步,就抱不動了。劉媛媛困惑:“這么重??!裝的是什么?”林虎沒回答,接過劉媛媛手中的紙箱,直接上了樓。

      樓上衛(wèi)生間安裝了一個座式馬桶,沒用過。林虎把紙箱搬進了衛(wèi)生間,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林虎吩咐劉媛媛去找?guī)讖埮f報紙來。劉媛媛一個簡樸的轉(zhuǎn)身,就找來了一堆舊報紙。林虎撕開紙箱,全是清一色的紙幣。劉媛媛只認識人民幣,不認識美元,也不認識英鎊。憑感覺,劉媛媛只知道這是錢,卻不知它叫什么。別說是這么多的日元,劉媛媛沒見過,就是這么多的人民幣,劉媛媛也沒見過。劉媛媛驚訝:這錢……哪來的?林虎用舊報紙把紙幣包起來,一匝匝地放進馬桶。林虎淡然:“你問這么多干嘛?!眲㈡骆侣曇糸_始顫抖起來:“你要是不說清楚,你就把這紙箱搬出去?!绷只⒉灰詾槿唬嬖V劉媛媛是他的一個朋友送的。劉媛媛一聽,就癱軟地坐在了地上。劉媛媛高考落榜就沒再讀書了,劉媛媛心里卻明白,林虎不能這樣收人家的錢。劉媛媛說:“林虎啊,別以為你的這個朋友在抬你,他是在害你!你知道嗎?”應(yīng)該說,林虎本來是不想收這個紙箱的,問題是他不能不收,身不由己了。林虎無奈地說:“有的錢,我可以不收。有的錢,我不能不收。常在河邊走,鞋子不打濕,也不大可能??!”劉媛媛不要這么多錢,她只要林虎清清白白。劉媛媛從地上爬起來,跪在了林虎的面前。劉媛媛淚水滂沱。劉媛媛說:“林虎啊,就算我求你了,行嗎?”林虎說:“媛媛媛媛,有話站起來說?!眲㈡骆抡f:“你要是不答應(yīng)我,我就一直跪下去。”林虎說:“好好好,我盡量吧?!?/p>

      這個晚上,劉媛媛跟林虎討論了一個嚴肅的話題,氣氛就有點沉悶,心情也布滿了云層。林虎早早地就要離開復(fù)式房,劉媛媛也沒挽留。劉媛媛說:“你別不高興,我這是為你好,?。俊绷只⒄f:“我要是找你這樣的女人做老婆,多好哇!”劉媛媛就勉強地笑了一下,說:“我哪有王丹姐的文化、地位!你跟她才般配呢。”

      林虎把車開走了。劉媛媛頓時感到空落落的。回到樓上的衛(wèi)生間,劉媛媛掀開那只座式馬桶,想把那些紙幣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劉媛媛考慮來考慮去,也沒什么地方比馬桶可靠。劉媛媛把馬桶蓋蓋上,又回到了臥室。劉媛媛坐不安,又睡不著。時間尚早,劉媛媛打開電視,她想平息一下動蕩的心情。換了幾個臺,沒好節(jié)目,不是打打殺殺,就是男人娘娘腔,劉媛媛煩都煩不過來。劉媛媛把頻道鎖定在本地臺了。劉媛媛想看看這座城發(fā)生了什么。趕巧,電視剛剛重播本地新聞,劉媛媛屏氣凝神。第一條消息是市長林虎主持市長辦公會,研究部署城市建設(shè)相關(guān)問題。林虎當市長了?什么時候的事?林虎怎么沒跟她報喜?這個林虎!劉媛媛在遼闊的床上翻起了筋斗。這活還是小時候在鄉(xiāng)下玩過,心情特別好的時候玩玩。

      劉媛媛一夜失眠。

      第二天早晨,劉媛媛還懶在床上,她想補睡一個覺。這時候,有人按門鈴。劉媛媛跑去開門,是艾森。劉媛媛一驚:“是艾總啊?!彪S之,劉媛媛連忙給艾森又是讓座,又是沏茶。艾森環(huán)視了一下復(fù)式房,嘖嘖起來:“媛媛,我說對了吧,你會有好日子過的?!眲㈡骆抡f:“艾總,我真服了你。這地方我什么人也沒告訴,你居然也找到了。”艾森說:“我跟林市長,除了老婆和情人沒共享,什么都是互通的?!眲㈡骆抡f:“艾總,你別跟人說我住這,一定!”艾森說:“我用人格擔保,不說,不說。說了,對誰都沒好處?!?/p>

      艾森跟劉媛媛東扯西拉了一會,終于開始說明來意:“我打算擴大經(jīng)營,在酒店后邊圈一塊地,再建個大酒店。你幫我給林市長吹吹風,讓他出出面?!眲㈡骆抡f:“艾總,吹枕頭風這事你得找王丹姐去。”艾森說:“哎呀,你不知道,她那胃口……媛媛,還是你跟林市長說說,準靈?!闭f后,艾森留下一個硬紙袋,就要告辭。劉媛媛眼尖手快,馬上把硬紙袋塞給艾森。艾森說:“媛媛,你這么不給我面子?”劉媛媛說:“艾總,我往實話里說吧。你要跟林虎是真朋友,你就別挖個坑,把他往坑里推。行嗎?”艾森說:“是不是你的手太嫩,錢會燙傷了你的手?”

      林虎例行情事,來到復(fù)式房。遙遙知道林虎和劉媛媛的作息制度,主動跳下床,跑到樓下客廳去了。平常里,遙遙陪劉媛媛睡,陪劉媛媛玩,陪劉媛媛吃,標準化的“三陪”。這個夜晚,林虎跟劉媛媛推心置腹地談了許多事。林虎說:“媛媛,你就沒想過,再嫁個男人?”劉媛媛說:“就跟你吧。這也不是挺好嗎?”林虎說:“可我不能給你一個家?!眲㈡骆抡f:“要那個名分做什么?我跟你這長時間了,我沒壞心眼,我沒想過拆散你跟王丹姐?!绷只⒄f:“你這樣的女人,沒第二個。”

      十四

      劉媛媛在等一個電話。那個電話剛叫了她一聲,突然之間就哽住了,斷了。記憶里,以前從來沒發(fā)生過這一類的事。比如說,林虎跟她聊得血脈相通的時候,突然傳來幾聲敲門聲,于是,他從容地來一句“我這里還有一大堆事呢”,就收線了。劉媛媛知道是有人來找林虎了,也不多說一句話,也收線了??蓜偛艆s不同,剛才,林虎的電話是戛然而止的,聽上去像是關(guān)機。她有些焦急了:從來沒出現(xiàn)過這樣的情況。

      按常規(guī),林虎今晚應(yīng)該到復(fù)式房來。但是,窗外的夜又厚了一層,把復(fù)式房裹緊了。林虎沒來。

      林虎會是什么事把機給關(guān)了,劉媛媛不知道。劉媛媛知道,林虎忙,別的不說,單說開會吧。林虎要講話,就是不講話,也得坐主席臺。坐那個地方,最多也只能有一種表情,眼睛看什么地方,一直就得看下去,看到底,看到退場。就是短暫的東張西望,也不要發(fā)生。當然,眼睛還應(yīng)該看正前方。其實,什么也沒看著,所以眼睛不累,累的是心。林虎沒地方叫累,就在劉媛媛面前喊累。劉媛媛說:“你不容易啊?!苯又瑒㈡骆掠职炎约簲[成一個港灣的形狀,叫林虎這艘船泊進來。

      有一天,劉媛媛問林虎:“干你們這行的,哪來這么多規(guī)矩。”林虎說:“這些狗屁規(guī)矩不知是哪個狗日的興的,但它又像是紀律,不遵守還真不行?!眲㈡骆滦α藗€半死,因為林虎口無遮攔,說話帶有許多的渣滓,與他在公眾場合的形象一點也不沾邊。劉媛媛說:“你跟我在一起就是這樣的面孔,這讓我感到輕松?!绷只⑴d致勃勃,就跟她暢談心得。林虎說:“在外面,我不是什么市長,演員一個,表演起來累死我了。我對你不能這樣?。〉侥氵@兒,我卸下了面具,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绷只⑦@話有點掏心窩了。劉媛媛的眼睛里應(yīng)聲就有了潮濕,她說:這兒可不是你辦公的地方,要是你還端著那副架子,你說我會跟你到現(xiàn)在嗎?”林虎說:“所以嘛,我再忙,也會到你這兒來?!庇谑?,劉媛媛就在林虎的懷抱里波濤翻滾了。就這樣,林虎的魂就散居了,三分在家,七分在劉媛媛。

      林虎被“雙規(guī)”了。

      消息是王丹告訴劉媛媛的。王丹第一次給劉媛媛打電話,劉媛媛嚇得有點哆嗦。王丹說:“你放心,我不是跟你吵嘴的。我來告訴一件事……”劉媛媛并不清楚“雙規(guī)”的含義,但從王丹的聲音里可以聽出,“雙規(guī)”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劉媛媛最擔心的,就是林虎的錦繡前程。現(xiàn)在,沒林虎了,劉媛媛的天轟然塌下來了。王丹說:“我早就知道你跟他有一腿,我沒驚動你。這回,我不得不要跟你算個總賬了?!眲㈡骆抡f:“姐啊,你要跟我算什么總賬?”說話間,王丹的電話也突然斷了。

      王丹也被人帶走接受調(diào)查去了。

      這個消息是艾森告訴劉媛媛的。艾森是個消息靈通人士,艾森神秘地說:“檢察機關(guān)已介入調(diào)查林虎了。說不定,林虎還會被判刑?!眲㈡骆骂D時驚慌失措了:“艾總,那怎么辦?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坐大牢??!”艾森說:“急也沒用。我們還是想想辦法吧。”

      一入夜,劉媛媛更是焦頭爛額。劉媛媛幾乎想破了頭,也沒什么辦法“救”林虎。劉媛媛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過了這一陣,劉媛媛靜下來了。劉媛媛忽然想起鄉(xiāng)下人犯了事,花錢可以保下來。這給她一個啟示。劉媛媛連忙到衛(wèi)生間,把座式馬桶內(nèi)的日元一匝匝地拿出來,裝進一個紙箱里,然后用包裝帶扎緊。緊接著,她又到另一個衛(wèi)生間,把吊頂鋁扣板上的錢,通通取下來,裝進了一個旅行包里。林虎只告訴過她這兩個衛(wèi)生間藏了錢,但是劉媛媛?lián)倪z漏,在復(fù)式房的樓上樓下搜索了一遍,角角落落也沒放過。折騰到了下半夜,仍然沒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忙過這些,劉媛媛早已是汗涔涔的了。

      天剛有點亮意,劉媛媛就給艾森打電話,催他馬上到她的復(fù)式房來。艾森動作也迅速,開車沒幾分鐘就趕到了。劉媛媛說:“艾總,我求你件事。你得把這房子買了?!卑@異,不知她為什么這樣做。劉媛媛說:“賣了房子,我才有錢去保林虎?。∵@房子值多少錢,你看著給。”艾森問:“那你以后住哪?住大街去?一個女人?!眲㈡骆抡f:“顧不了那么多了。保林虎要緊。做人得憑良心?。∥乙遣贿@樣做,我會后悔一輩子的。”艾森說:“你還是好好想想。”劉媛媛說:“我還住這房子能心安嗎?我沒什么再想的了,就看你艾總的了。要是你不買,也行,我就是賤賣,也要賣出去?!?/p>

      劉媛媛的一切努力并沒有完全把林虎保下來,可也沒有白費。劉媛媛主動替林虎退了贓,加上林虎認罪態(tài)度好,法院給林虎減了兩年半的刑。宣判那天,劉媛媛坐在旁聽席上,緊緊地望著被告人林虎。

      劉媛媛就要回鄉(xiāng)下去了。艾森挽留了她半天。艾森說:“你還是住這兒,還是到我酒店去上班,我還是給你發(fā)工資,總之,我會替林大哥照顧好你的。”劉媛媛說:“其實,城里的房子,城里的錢,都不屬于我的。城市就更不屬于我了。唉,我還是回鄉(xiāng)下吧?!边@時候,遙遙跳進了劉媛媛的懷抱,藍色的眼睛里噙著清亮的淚水。遙遙也在挽留劉媛媛。劉媛媛打定了主意,就不會動搖的。劉媛媛?lián)崦b遙,說:“你跟我不一樣,你應(yīng)該在城市里?!苯又?,劉媛媛對艾森說:“艾總,你把遙遙照看好,林大哥出來了,你一定替我還給他?!?/p>

      劉媛媛回到了生她養(yǎng)她的鄉(xiāng)下。三個月后,她收到了一封信。信是林虎從監(jiān)獄寫給她的。林虎在信上說:“媛媛,要是早幾年遇到你,我就不會坐牢了。媛媛,我想好了,等我出獄后,我就離婚,一定得離。然后,我把你接到城里來,再娶你?!?/p>

      田友國,男,媒體工作者,湖北潛江人,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在《長江文藝》《當代作家》《北方文學(xué)》《芳草》《當代小說》《都市》《中華散文》等刊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近180萬字,并出版4部文學(xué)作品。

      責任編輯 謝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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