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和小寶兄弟計劃闖蕩南洋過上好日子,卻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上了海盜船,從此險情百出。此后他們逃出了海盜幫,并發(fā)現(xiàn)了一處海盜的寶藏。出逃路上他們誤食毒果,生命垂危。幸得南洋少女艾娜相救,他們才脫離了險境。
小寶和艾娜結(jié)為夫妻后,偶然獲得了兩顆舉世無雙的夜明珠,但從此災(zāi)難就不停地降落在他們的頭上。經(jīng)過一番爭斗,大寶開設(shè)的武館戰(zhàn)勝了兩股海盜,但夜明珠落到了海盜九頭蛟夫婦的手中,小寶夫妻被害。
若干年后,小寶和艾娜的兒子艾龍化名鄭漢元來到上海灘,他的對手是當(dāng)年的兩股海盜大黑鯊和九頭蛟。復(fù)仇過程中,鄭漢元邂逅純情少女如玉,殊不知她竟然是九頭蛟的女兒。一場血雨腥風(fēng)之后,鄭漢元不幸逝世,夜明珠落在了如玉手中。
歷經(jīng)磨難,夜明珠最終何去何從?
第一章 ?遙遠的南洋
我們這個故事開始的那一年,還是1905年。那還是大清國的天下。
但在上海,列強的大炮早就叩開了大清國的東大門,上海灘成了舉世聞名的租界。站在黃浦江畔,放眼望去,英、法、德、日、美、俄、意以及其他一些不起眼的歐洲小國,他們的軍艦橫沖直撞,貨輪出入頻繁,似乎把黃浦江當(dāng)成了他們的內(nèi)河了。
沿著黃浦江,一字兒排開了許多的碼頭,其中有一座叫做“洋盛號”的,就是專門裝卸外國鬼子洋貨的。我們故事的主人公大寶和小寶兄弟,此刻就在“洋盛號”做著苦力活。
這一年大寶20歲,小寶只有18歲。
兩兄弟姓陳,老家安徽皖南遭災(zāi),出來逃難,路上死了爹娘,一張草席埋了,揮一把淚磕幾個頭,繼續(xù)往前走,一直走到海盡頭的上海灘。為什么要沖著上海灘去呢?因為那時候都說上海灘好賺錢,好撞運氣。但到了上海灘,他們就打消了這個想法。這一年的上海灘,擠滿了災(zāi)民,有來自蘇北的,有皖南的,也有淮北贛西的,坦白地說,要不是大寶兄弟身強力壯,恐怕連要飯都擠不過人家的。
但他們還算是幸運的,好歹在碼頭上找了一份苦力活。在外國洋行大班的眼中,中國苦力不過是廉價的“豬玀”,根本不被當(dāng)人看。他們做的是牛馬活,收入?yún)s僅夠糊口。
每天黃昏,拖著疲憊的身體,大寶兄弟都要來到黃浦江邊,癡癡地望著遠方模糊的地平線以及遠去的黑黝黝的巨輪的影子,他們年輕的心張開了翅膀飛翔。他們渴望著有那么一個地方:沒有壓迫、沒有奸詐的外國大班和兇狠的中國監(jiān)工,也不必為每日的衣食發(fā)愁。
他們向往的,就是這樣的一塊凈土。
于是,在他們簡陋如豬狗窩的工棚里,就掛上了一張撿來的世界地圖,他們常常在地圖面前端詳著。
聽人說,南洋是一個尋寶發(fā)財?shù)暮玫胤?,于是他們就向往著南洋?/p>
大寶說了:“要能去南洋,該有多好啊。”說著,他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哥,要真到了南洋,我們干啥呢?”小寶仰著還顯得稚氣的臉問。
大寶微笑了:“當(dāng)然是尋寶發(fā)財了。”
“發(fā)了財以后呢?”
“發(fā)了財以后嘛?”大寶頓了一頓,“當(dāng)然是給你娶媳婦成家立業(yè)了?!?/p>
小寶漲紅了臉,“哥,要娶媳婦也該你啊?!蓖A送K謫枺澳阏f我們能到得了南洋嗎?”
“功到自然成。”大寶的目光向江中的巨輪瞟去,小聲地說:“我們守著這么多船,還怕到不了南洋?等著吧?!?/p>
他們的目光穿過茫茫的黑夜,南洋,多么遙遠的地方啊。但大寶說得對,守著碼頭,還怕到不了南洋?
過了大概半年光景,他們終于盼來了一個機會。小寶從一個消息靈通的工友嘴里得知,他們正在卸貨的一艘小貨輪“西班牙公主號”,正是跑南洋航線的,而且卸完貨就要去南洋了。小寶高興極了,忙去告訴了大寶。
大寶的眼睛里閃著異樣的光彩說:“小寶,好機會,就看我們的了?!?/p>
他們盯上了西班牙公主號的威廉船長。
說起這個威廉船長,雖說前來卸貨沒幾天,但苦力們對他卻不陌生。
威廉船長是個英國人,人高馬大像一頭熊。他的臉上滿是絡(luò)腮胡子,配上滿胸的長毛,使人感覺他身上動物的成分更多了。也許是在船上憋得時間長了難受,威廉船長特別好色,幾乎每個黃昏他都是喝醉了酒,由妓女?dāng)v扶著歸船的,碼頭附近的人,大凡都知道有這么一個厲害無比的洋人。
威廉船長走過來了,偌大的個子壓在瘦小的妓女身上。
大寶和小寶在碼頭上攔住了威廉船長的去路。
“滾開!”威廉船長用卷著舌頭的中國話吼道。
小寶氣惱,想要回罵,大寶攔住了他。
“船長先生,我有話跟你說?!贝髮氝@樣說道,他知道威廉能說中國話。
威廉噴著酒氣揮著手說:“有話快說,我沒有閑工夫?!?/p>
大寶湊近他,低聲說:“船長先生,您的船上需要水手嗎?我們想……”
“啊哈!”威廉推開了妓女,含意很深地咧嘴發(fā)出了一個無聲的笑。忽然,他揮拳向大寶打去,大寶躲閃不及,重重地挨了一下,但他只是搖了一搖,雙腳還是站在原地。
小寶大怒,又見威廉的巨掌向自己打來,忙閃過,隨即握拳還擊。只聽大寶叫道:“小寶,不要打!”小寶一愣,威廉的巨拳已打了過來,小寶身子一偏右手變?nèi)瓰樽?,把住了威廉的手,威廉感覺到手腕上很是疼痛。
“好,好!”他叫道。
小寶收手,原來威廉是在試探他們。
大寶滿臉堆笑:“行不?船長先生?!?/p>
威廉只是哼了一下,向船上走去。
大寶呆呆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船上,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得了,哥,”小寶安慰他道,“這小子不地道?!?/p>
兄弟倆正想離開,從西班牙公主號上下來了一個人,喚住了他們。此人是威廉手下的水手長,名叫羅伯特,是一個消瘦陰冷的荷蘭人。他干枯的臉像個蠟人。
羅伯特走到他們面前,斜著眼問:“你們想干水手?”
他那敞開的胸口文著一個裸體長發(fā)的西方女郎,小寶厭惡地扭過頭去。他聽著大寶回答著羅伯特的問話,你們家在哪里?家里還有什么人?娶妻了沒有?都干過些什么?盤問得比碼頭監(jiān)工還仔細。大寶恭順地回答,完了還問:“我們的事成不?”
羅伯特打了一個響指,“看你們的運氣,懂嗎?運氣?!彼κ謴椓艘幌滦毜男乜?,哼著小調(diào)上了船。
“哥,”小寶忐忑不安地問,“你說有指望嗎?”
“我看準(zhǔn)成!”大寶欣喜地說,又關(guān)照著小寶,“我說你啊,以后可要耐住性子啊,在人手下混日子,凡事要忍讓三分?!?/p>
“是?!毙毚瓜铝祟^。自從父母去世后,他就和哥哥相依為命,大寶就是他的主心骨。在期待中過了一夜。第二天黃昏,他們在碼頭上攔住了威廉船長。這回威廉的身邊沒有妓女,他的身后跟隨著羅伯特。
“船長先生,”大寶問,“我,我們的事……”
威廉哈哈大笑,把手中的啤酒瓶子往他的手中一塞,揚長而去。
羅伯特陰沉著臉,“你們運氣不錯?!?/p>
“謝謝先生關(guān)照,”大寶拉著小寶忙不迭地向他鞠躬,“多謝關(guān)照,我們什么時候……”
“我會來找你們的,”羅伯特傲慢地說,“明天深夜,你們就躲在這里,放機靈點?!?/p>
等到羅伯特一走,大寶和小寶就興奮地摟在了一起……
南洋啊南洋,他們似乎已經(jīng)聞到了南洋大海的氣息,新的生活在向著他們招手!但是,他們能夠躲過碼頭監(jiān)工和海關(guān)稽查的眼睛嗎?作為碼頭工人,他們知道碼頭的規(guī)矩,每次外輪離港時,都會有所謂海關(guān)的人上船稽查。怎樣才能順利地躲過這一關(guān)呢?
第二章 ?神秘的西班牙公主號
第二天深夜,大寶和小寶躲在碼頭貨堆的陰影里。按照羅伯特的計劃,他們穿上了水手的服裝,戴著水手們常戴的帽子,看起來就像水手一般。夜很黑,碼頭上有一盞幽暗的燈光。不遠處,卸完貨的西班牙公主號上的桅燈隱約可見。一只舢板載著威廉和羅伯特,以及結(jié)束了稽查的海關(guān)人員一起駛向碼頭。舢板上,左右兩邊有四個水手在劃槳,動作非常整齊好看。威廉和海關(guān)稽查大聲地說著話。舢板靠上了碼頭,威廉和羅伯特把稽查人員送上了岸,他們的身影擋住了稽查人員的視線。大寶和小寶從貨堆中閃出來,悄悄地混上了舢板,與此同時,有兩個水手就翻身潛入了水中。等到稽查人員轉(zhuǎn)身和威廉船長告別時,看起來沒有任何一點的異常。舢板就在海關(guān)稽查人員的眼皮底下劃向不遠處的西班牙公主號,當(dāng)然他們很難看出舢板上有兩個水手的劃槳動作不那么協(xié)調(diào)……總之,大寶兄弟順利地混上了船。
他們踏上甲板,羅伯特一句話也沒有說,帶著他們七轉(zhuǎn)八拐地到了一個小貨艙,他讓大寶兄弟進去,然后返身出去就要鎖門。
小寶急了:“喂,你想干什么?”
門外傳來羅伯特的聲音:“待著吧,出了吳淞口放你出來?!?/p>
羅伯特鎖上艙門走了。兄弟倆在狹窄悶氣的貨艙,嗅著一股子霉臭味,還有耗子在腳邊飛快地跑過。然而,他們很快樂。
西班牙公主號是一條千噸小貨輪,往返于新西蘭、澳大利亞和南洋以及中國海一帶。當(dāng)然,這只是它的公開身份,至于它的真實身份,大寶和小寶也是以后才知道的。
一望無際的大海上,飛翔著隨波翱翔的海鷗,貨輪破浪前行。大寶和小寶成了羅伯特手下的水手,他們一會兒沖洗甲板,一會兒敲銹除漆,一會兒清理繩索,感到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勁。船駛出了東海,進入了太平洋,沿著菲律賓東海岸往新幾內(nèi)亞的差亞普拉而去。漫長的航程使大寶和小寶亢奮的心情漸漸地平復(fù)了。他們發(fā)現(xiàn)由于出走匆忙,他們幾乎什么也沒有和威廉船長談過,比如說工錢什么的。
大寶怯怯地去找威廉船長。聽大寶說明來意,威廉船長仰脖笑了,羅伯特也咧嘴笑了。
“我的兄弟,”威廉船長拍著大寶的肩膀,絡(luò)腮胡子一抖一抖的,“我的伙伴還要工錢?賺了,我們大家分;虧了,大伙想辦法去弄。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p>
在水手們的哄笑聲中,大寶難堪地走開了。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小寶,小寶也是摸不著頭腦。但是沒過幾天,他們就發(fā)現(xiàn)了西班牙公主號上的許多蹊蹺。這條船上的十?dāng)?shù)名水手,個個彪悍無比,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荷蘭、秘魯、阿根廷,還有印尼和日本。水手長羅伯特是荷蘭人,他喜歡喝酒,每天黃昏提著個法國香檳酒瓶邊喝邊在甲板上踱步,敞著胸口露出文身。他看見小寶兄弟,就往小寶嘴里灌酒。
小寶冷冷地推開了他。
“你不喜歡喝酒?”羅伯特睜大了血紅的眼睛,“我告訴你們,酒和女人是水手的生命,嘿嘿,那可真是妙不可言,哈哈。”
小寶厭惡地扭過頭去。羅伯特得意地哼著小調(diào)走開了,海風(fēng)吹起了他的衣襟,露出了他插在腰間的左輪手槍。
“他有槍?!毙氄f。
大寶點點頭,叮嚀小寶說:“我覺得這船有些不對勁,你要留點神,特別是不要去招惹羅伯特,這個人很可怕。”
大寶的擔(dān)憂是有道理的,這些天他一直在觀察著船上的情況。他的心比小寶細,因為他負有保護弟弟的責(zé)任,這是父母臨死前的囑托。幾天的觀察使他發(fā)現(xiàn)了很多的東西。在他和小寶的艙室隔壁,他發(fā)現(xiàn)放著許多槍,居然還有一門小炮。還有,水手們肯定有什么瞞著他們,許多話見著他們走來就不說了,還擠眉弄眼地嘲笑著他們。這船上蹊蹺太多,大寶也不想弄清楚,他計劃一到南洋就找機會帶上小寶離船而去。
西班牙公主號經(jīng)過十?dāng)?shù)天的航行,離開了菲律賓海岸,穿過了松索羅爾群島,往東南航行,大約再過十多天,就能抵達差亞普拉。差亞普拉是新幾內(nèi)亞島的一個大港,大寶和小寶計劃就在那里棄船登岸。
十九世紀(jì)末,大批華人去往南洋,在這個移民潮中,印尼也接納了為數(shù)不少的華人。差亞普拉是印尼伊里亞的首府,華人更多,大多在橡膠園和鈾礦做工。如果能找到華人,和他們一起干,相信不會吃虧的。大寶和小寶眼看著差亞普拉海港越來越近,難以按捺激動的心情。然而,意外的情況發(fā)生了。隨著差亞普拉越來越近,威廉船長似乎識破了他們的心事,對他們加強了監(jiān)視。大寶發(fā)現(xiàn),無論什么時候,他們身邊總是有著窺視的眼睛。在差亞普拉的五天里,西班牙公主號卸完了貨,補充了燃料和食物淡水等物品。這期間,大寶和小寶也有幾次上岸的機會,但是羅伯特有意無意總是在他們身邊,他分明是在監(jiān)視著他們。
在蒂娜娃咖啡館的那個夜晚,大寶兄弟看見羅伯特已經(jīng)抱住了一名紅嘴黑牙的女郎,正讓女郎把檳榔往他的嘴里送,兄弟倆一使眼色,雙雙溜出了蒂娜娃咖啡館。
他們在昏暗的燈光下松了一口氣。
大寶說:“快走吧,小寶?!?/p>
小寶卻詫異地瞅著他的背后,向他使了一個眼色。
大寶扭頭,羅伯特正不懷好意地沖他笑呢。
“羅伯特先生,你不玩了嗎?”大寶強作鎮(zhèn)定地湊近了他問。
羅伯特啐了一口:“走,回船去?!?/p>
小寶說:“可是我們還想玩玩,羅伯特先生你自己先回船行嗎?”
“不行!”羅伯特的回答非常干脆。他們只得隨著羅伯特返回船去,小寶氣得真想掐死他。次日一早西班牙公主號就悄然離開差亞普拉港口,消失在寂寞的大海之中了。
一連幾天,船遠遠地離開海岸,向西航行,又繞過馬卑耶群島,甩開鳥頭半島,隱匿于海倫島的珊瑚礁中。奉威廉船長之命,水手們把西班牙公主號重新油漆了一番,漆成了黑色的船體,并且還做了一些偽裝,使得船體幾乎改變了一個模樣。干著這番活,大寶和小寶心里直嘀咕,威廉船長又想搞什么鬼名堂?但是水手們好像都和威廉船長有著默契,他們什么也不問,就是起勁地干著活。
羅伯特督促水手們干活的時候特別來勁,他光著膀子,不斷地和手下的水手開著粗俗的玩笑。從他們的話語里,大寶和小寶聽得最多的就是發(fā)財和女人等字眼,看他們的神色,明顯是對未來將要進行的事情充滿了期待和狂熱。
偽裝一新的西班牙公主號在珊瑚礁中搖晃。水手們又躲到了艙里,一邊談?wù)撝?,一邊把刀槍擦得雪亮。羅伯特讓大寶和小寶也幫著干,還教著他們使刀弄槍。
“羅伯特先生,我們在這兒干什么?”小寶忍不住問道。
羅伯特斜了小寶一眼:“做生意,發(fā)財啊?!?/p>
旁邊的水手們發(fā)出了嘲諷的大笑。
“用這個?”小寶提著槍不解地問。
他冷冷地說:“威廉船長會告訴你們的?!?/p>
一門小炮被搬上了船頭,水手們一人一槍,亢奮得像是發(fā)情的公牛。入夜,一條扯著黑篷的小船駛近了西班牙公主號,水手們齊聲歡呼。小船上走下了一個裹著黑黑的頭巾的矮子,看不清是什么人。他晃了一晃就和夜幕融為一體了。他是誰?為什么要在黑夜上船?
小船上的神秘來客和威廉船長密談后,很快地又趁著夜幕的掩護悄悄離去,似乎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后來大寶兄弟才知道,那是威廉的眼線,專門給海盜通風(fēng)報信的。
第三章 ?海盜行徑
西班牙公主號連夜起錨,離開了珊瑚礁。威廉船長又讓大寶兄弟待在艙室里,看來他們又在瞞著他們干些什么勾當(dāng)。珊瑚礁外,波濤洶涌,船在劇烈地搖晃著。大寶和小寶難以入眠?!俺隽耸裁词??”小寶問。
大寶的臉色很緊張,“我看這條船味道不對,小寶,要小心?。 ?/p>
“你是說……”小寶問。
“我也說不準(zhǔn),不過,我看他們肯定不是好人。”大寶決然地說。
大寶的擔(dān)心,很快就兌現(xiàn)了。黎明前,有人踢開了艙門。是威廉船長。
“上船頭去!”他吼道。
他們?nèi)チ舜^。在曙色漸曉的海面上,大寶兄弟看見了前方海面上一條小郵船,西班牙公主號正快速向它駛?cè)ィ∨谂诳趯?zhǔn)了它。船頭上和甲板上的水手,個個頭蒙黑布,只露出了兩只眼睛,一手執(zhí)槍一手舞刀,一派殺氣騰騰的樣子。
“你們是海盜!”小寶脫口而出,他想起了碼頭工友說過的有關(guān)海盜的傳說。
威廉船長仰脖大笑,“小子,這下讓你說對了!這里是海盜船,南洋大名鼎鼎的海盜船‘水妖號,我就是‘大黑鯊船長!你看見我的旗號了嗎?”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大寶和小寶看見了桅桿上飛揚的海盜旗,黑底白骷髏的海盜旗。
威廉船長獰笑的臉逼近了他們,“你們不是要工錢嗎?自己去拿吧,要什么有什么!”
“你們干不干?”羅伯特從威廉船長身后閃了出來。
“我們不能干,”小寶嚷道,“我們不做海盜!”
羅伯特揮拳把小寶打倒在地,罵道:“到了水妖號上還由得了你嗎?”他扭頭看著大寶,“你干不干?”
威廉船長把玩著一把尖刀,斜了他們一眼,冷冷地說:“不干就殺了你們,不入我的伙,我就只能殺人滅口,明白嗎?你們想清楚了?!?/p>
羅伯特聞言拔出了手槍。大寶的臉一陣抽動,“我,我干……”
“哥!”小寶嚷道,“不能??!”
“小寶,”大寶無奈地說,“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p>
“說得好?!蓖械?,“我知道你們兄弟是好漢,入伙吧,我決不會虧待你們的!”
羅伯特掏出了頭套,扔在了大寶的腳下。大寶撿起戴上了一個,又給小寶也戴上了。小寶痛苦地抓住了他的手,“你,你……”
“別說了?!贝髮毮罅怂话?。大寶的想法和小寶不一樣,知道此刻如果違抗威廉船長,那只能是白白送命。他想先混過這一關(guān),總有逃命的機會。威廉船長和羅伯特把他們帶到了船頭上的小炮旁。海盜船離前面的郵船更近了,這是一條數(shù)千噸的郵船,噴著黑煙拼命地逃遁。海盜們往小炮中塞了炮彈,點著引子就要發(fā)炮。
“你,開炮?!蓖L指著大寶說。
大寶大駭:“我?不行,我絕對不行!”
“你敢說不?”威廉船長大怒。
“你還是殺了我吧,”大寶捂住了臉,盡管他的臉已被黑布蒙上了,“我的手,不能沾上血腥啊!”他看著小寶,“小寶,你說是不是?我們不能殺人,不能啊!”
威廉一腳踢翻了大寶,指著小寶,“你?”
小寶挺胸嚷著:“殺了我們吧,我們變成鬼也要報仇的!”
羅伯特一拳打倒了小寶,“船長,你還磨蹭什么?殺了他們干我們的!”
威廉船長嚷道:“先放過他們,看我怎么收拾他們!”
兇狠的威廉船長親自開炮了,炮彈在郵船前面激起了巨大的水柱。威廉船長這是在威嚇郵船,并不是想打沉郵船,對于水妖號來說,郵船就是他們的財富,就是他們的命根子。幾炮過后郵船停下來了,水妖號駛向郵船,但聞郵船上一片哭喊奔跑之聲。海盜船很快靠近了郵船,一場罪惡的洗劫即將開始,大寶和小寶目睹了這一場洗劫。海盜們一等兩船靠近,便紛紛跳上了郵船。數(shù)十名乘客縮成一團,手無寸鐵,任憑海盜洗劫。因為他們明白,反抗只能是白白送命,只要能夠保住命,其他什么都不管了。也有乘客下意識地進行了保護財物的抵抗,但稍有不從,就被海盜用刀背猛擊,還有被刀砍傷了的。
這場洗劫持續(xù)了一個小時,劫盡了郵船上的錢財后,威廉還帶走了三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水妖號加大馬力逃竄了,留下了隨波漂流的郵船。為了躲避印尼海岸巡邏船的追緝,西班牙公主號也就是水妖號轉(zhuǎn)舵向東北偏僻的水域逃走,它巨大的馬力使得一般的海船無法追蹤它,就是印尼的海岸巡邏船,也只能望塵莫及。一路逃跑,水妖號就開始了分贓。海盜們每人都分得了可觀的一筆錢。這幾天來是海盜的節(jié)日,他們喝酒、打架、賭錢,水妖號一片狼藉。
威廉船長獲得了大量的錢財又獨占了一個美麗的少女,羅伯特和其余的海盜分享了剩下的錢財和兩個女人,他沒忘記分一點錢給大寶兄弟。
他把錢袋扔在他們的腳下,輕蔑地說:“你們是懦夫,中國人都是懦夫!”
羅伯特得意洋洋地回到了自己的艙室。
大寶撿起錢,雙手在顫抖。小寶很是氣惱,“你想要這錢?”
大寶一抬手,把錢袋扔進了海里。他握住弟弟的手,黝黑的臉上滿是悲傷而堅毅的神情,“小寶,一定要逃,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們就一定要逃出這虎口狼窩?!?/p>
黝黑的波濤洶涌著。半夜時分,海盜船在一個荒島的山岬下拋了錨。羅伯特神秘兮兮地叫住了小寶,臉上不懷好意地掛滿了笑容。
“你不想玩玩女人嗎?”
小寶不解地瞪著他:“你說什么?”
“嘿嘿,也該輪到你了。兄弟,記著我羅伯特對你的好,?。俊?/p>
“不!”小寶羞惱地要走。
羅伯特吹了一聲口哨,閃出了兩個水手,他們抓住小寶就走,一邊淫淫地大笑不停。兩人不由分說,把小寶推進了一間艙室,隨即關(guān)上了艙門。突然走進了黑暗的所在,小寶的眼睛很不習(xí)慣,過了一刻,他才看清了艙室里一個半裸的少女,衣衫零落、雙肩裸露,一頭長發(fā)亂散肩頭。少女驚恐地抱住肩頭,她黑黑的眼睛里流露出待宰羔羊般的神色。
少女看他進來,畏懼地往后退縮。小寶看她不過十七八歲模樣,看樣子還是個華人女子。他想說什么,但是什么也說不出。他嘆了一口氣,抱著頭在一角待著。
不久,聽見門鎖響了,小寶急忙拉開艙門走了出去。
第四章 ?威廉船長的洞窟
“味道怎么樣,還不錯吧?”羅伯特在等著他。小寶扭過頭去。
“哈哈,你還是童子吧?記得是我羅伯特幫你開了葷。”小寶撥開他就要走,羅伯特一把拉住了他,狠狠地威脅著他,“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我警告你,你要是把這些說出去,背叛了船長,我會殺了你的!”
說完這些話,羅伯特才放過了他。入夜時候,小寶在船尾值更。暗夜中水妖號海盜船潛伏在黑色的大海中,像一只邪惡的巨獸。輕輕地、又是慌亂的腳步聲,小寶循聲望去,一個黑影從船艙里閃了出來,直奔船尾而來。燈光下可以辨認出這是一個女子。她更近了,朦朧的月光下一張慘白的臉和纖細的身姿——正是他見過的那個受辱的華人少女。
少女直奔船尾,她把住船幫,就要縱身跳下海去,小寶急忙現(xiàn)身跳出來扯住了她。
“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少女看著他。小寶又看見了那羔羊般的眼睛,這眼睛里忽然冒出火來?!澳悴灰@樣!”小寶覺察出那少女是要跳海自盡,想要打消她的想法,所以不斷地重復(fù)著這樣的話。
少女輕蔑地掃了他一眼:“你殺了我吧,你們這些畜生!”
“我,我不是和他們一伙的?!毙氃噲D解釋,“真的,你要相信我。”
少女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掙脫著把住了船幫就要跳。
小寶忍著疼痛,死命地抓住她的手臂:“你可以活下去,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活下去?”少女茫然地問,像問小寶又像問自己,“我還能活下去嗎?”她忽然在小寶面前跪下了,喃喃地說:“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殺了我吧,我寧可你殺了我?。 ?/p>
小寶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面對這個受盡恥辱的女子,他也感到了生不如死的悲哀。少女爬了起來,又把住了船幫,小寶正想拉住她,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讓她去吧。”
是大寶,他從黑暗中走了過來。
“哥哥!”
“成全她吧,”大寶澀聲說,“也許這樣會好一些?!?/p>
小寶松開了手,是啊,即使救了她,這個少女接下來的命運又會是怎么樣呢?也許威廉和羅伯特會殺死她,不會有別的結(jié)果啊。小寶痛苦地搖著頭,轉(zhuǎn)過臉去。
很輕的水花聲,就那么輕微的一個水聲,微弱的水聲淹沒在巨大的濤聲中。
小寶一抬頭,這個世界上一個生動美麗的生命就這么消失了。
“我也想跳下去,”小寶伏在大寶的肩頭,無聲地流著淚,“哥啊,我們要逃,一定要逃出去,不然我們死無葬身之地??!”
“輕點小寶,”大寶的目光巡視著四周,“我搞到這個了,”他摸出了一把小刀,“不過你要忍耐,別忘了我們是在虎狼窩里。小寶,不要傷心,我們會有機會的,我們一定能活著逃出去的,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p>
少女的失蹤使威廉船長大為惱火,他打了小寶兩個耳光,但小寶一口咬定沒有看見少女跳海,大寶也求了羅伯特來說情。威廉船長最后答應(yīng)放過了小寶,但還是把他捆綁在桅桿上,讓一個海盜抽了小寶一頓鞭子。小寶忍住了,他記住了大寶的話,“狗娘養(yǎng)的,我會收拾你的”,他在心里默默地罵著。大寶把弟弟背回了艙室,含淚為他治傷。幸虧小寶年輕體質(zhì)好,躺了兩天就可以起床了。
水妖號扯下骷髏旗啟航了,又在南洋廣袤的大海上搜尋著新的獵物。一連三個月,海盜們的手上沾滿了太多的血腥,腰包也鼓了起來。某一個深夜,海盜船駛近了一個山岬,威廉船長放下了兩條小船。一條由他帶著,潛入海岸把財寶藏了起來;另一條由羅伯特帶著,載著先后擄來的七八個女子,和人販子進行了一場罪惡的交易,把她們賣到了澳洲大陸的妓院。
威廉船長的那條小船上,只有兩個水手。因為要去藏寶,所以人是越少越好。而且他們是在羅伯特們走后才走的,十幾個海盜這么一分工,留在大船上的就只有四個海盜了,再加上大寶和小寶兄弟。干這些隱秘的事,當(dāng)然絕對不能帶上他們了。
可是威廉船長還是失算了,他低估了大寶。相對小寶來說,大寶要成熟得多。他在船上的這些日子里,一直克制著不和海盜們產(chǎn)生正面的沖突,他忍著。常言說,忍字頭上一把刀,大寶的心頭就藏著這么一把刀。他和海盜套著近乎,而且盡量去熟悉船上的一切。比如說他就知道這么一個隱秘的艙室,知道那里面有著海盜們打劫來的、除了分贓外還留下的大量財物。因為水妖號有時候要化身為西班牙公主號,所以船上不能留這么多的財物,不然容易留下馬腳,所以海盜們要把財物藏起來。
藏在哪 里?不是在船上,那么一定就是在岸上了,一個人跡罕至的海岸?感覺到了海盜的異常,大寶留上了心。他發(fā)現(xiàn)了海盜們偷偷地把財物轉(zhuǎn)移到了一條小船上,又看見海盜們把小船放到了海上,大寶心里就明白了。嘿嘿,等著瞧吧,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按照羅伯特的吩咐,大寶兄弟只能待在艙室里。他們看著海盜們坐上了小船。大寶趕緊行動起來,脫下了衣服,還往腰里別上了那把小刀?!案?,你想干什么?現(xiàn)在就逃嗎?”小寶驚詫地問。
大寶示意他噤聲:“小寶,我去去就來。記著,別讓人發(fā)現(xiàn)我不在?!?/p>
“哥,你究竟要干什么?”
大寶說道:“來不及說了,我要走了。”大寶要從艙室的舷窗鉆出去,又扭頭向著小寶安慰一句,“放心,我沒事的?!?/p>
大寶走了,小寶看著他吊著一根繩索鉆進了海里,小寶的一顆心真是懸在了嗓子眼。大寶去干什么,有沒有危險?要是有的話,他小寶為什么不在哥哥身邊呢?小寶幾次想出去看看大寶究竟去了哪里,可是又不能。
甲板上,不時傳來留守的巡邏海盜的腳步聲。此刻的大寶跟蹤著威廉船長一伙到了海岸上,只見兩個海盜抬著大鐵箱子,跟著威廉船長來到了一處隱秘荒涼的海岬。威廉船長撥開雜草,露出了一個小小的洞口,帶著兩個海盜把大箱子拖了進去。
大寶差點笑出聲來,好啊,原來這就是海盜的藏寶窟。大寶不敢多待,趕緊環(huán)顧左右,深深地記住了這個地方,還把那把小刀扎在一棵樹上做了標(biāo)識。做完這些,大寶趕緊悄悄地回到了船上。好險啊,大寶回來不久,羅伯特就來找他們了。
因為那些女人沒有賣出好價錢,更因為從此沒有那么方便玩女人了,羅伯特心里很不痛快,但威廉要求他趕緊脫手,他不敢不從。羅伯特放心不下大寶兄弟,來檢查一下,看見他們兄弟在玩撲克。“媽的,好清閑?!绷_伯特罵了一句就走開了。
“哥,究竟什么事?”羅伯特一走,小寶就急不可待地問了。
大寶得意地輕聲笑了:“好弟弟,我啊,玩了威廉一把。”說著,他湊近了小寶,告訴了他,又看著小寶被驚得目瞪口呆。
“哎呀哥,這么大個事,你怎么一點口風(fēng)也沒露?”說著小寶很是不滿,“哥,這事不太仗義,我可是你親弟弟,怎么你一個人冒險,也不帶上我?”
第五章 ?亡命潛逃
大寶好歹解釋一通,安撫了弟弟。這一夜,他們興奮得都沒有睡著?,F(xiàn)在,他們最迫切的問題就是怎么逃出去了。水妖號暫時結(jié)束了海盜生涯,搖身一變又成了商船西班牙公主號。這天,西班牙公主號駛進了馬來亞加里曼丹的查打港。查打港位于加里曼丹的中北部,是一個貿(mào)易港,當(dāng)?shù)厥a(chǎn)的橡膠從這里銷往世界各地。
威廉船長的計劃是在這里裝上橡膠,然后把橡膠運往日本。在過了一段時間的海盜生涯后,威廉船長和他的海盜們又回到了文明社會。他們在查打港尋歡作樂,泡酒館逛妓院,把打劫來的錢財盡情地花掉。威廉船長更是裝扮得像個紳士,出沒于當(dāng)?shù)馗缓赖母凇?/p>
這樣一來,對大寶兄弟的監(jiān)視也就相應(yīng)地放松了。羅伯特還是奉命監(jiān)視大寶兄弟。這個陰冷兇惡的海盜是個不折不扣的酒色之徒,一到查打港就明顯地把持不住了。為了實現(xiàn)他們的計劃,大寶兄弟對羅伯特采取了逆來順受的辦法,使他的戒備日顯松弛。船就要離開查打港的那天黃昏,大寶兄弟故意請羅伯特去查打港著名的“美人魚”酒館喝酒。羅伯特大喜,自然是喝了一個痛快。當(dāng)他醉倒在酒館里時,大寶和小寶則乘機逃之夭夭了……在啟航的前一刻,威廉船長才在美人魚酒館里找到了還在昏睡的羅伯特。
惱羞成怒的威廉抽了羅伯特一個耳光,下令水手們四處尋找大寶兄弟,還讓當(dāng)?shù)氐挠L派出人馬搜查,仔細地搜查查打港的每一家咖啡館、每一家妓院和每一處可以藏人的地方。一時間查打港人聲鼎沸、雞犬不寧,直直地被翻了個遍。搜捕繼續(xù)了幾個小時,但卻沒有發(fā)現(xiàn)大寶兄弟的蹤跡,警長估計他們有可能已經(jīng)逃出了查打港。威廉船長交代警長繼續(xù)搜捕,抓到大寶兄弟重重有賞,有尸體也行。然后,他和水手們悻悻地上了船,他再也不能耽擱船期了,那樣的話他會被罰許多錢款。
黑暗中,威廉船長掏出手槍,暴怒地沖著鄰近海灘茂密的蘆葦叢,打盡了手槍里的子彈,借以發(fā)泄他心中的怒火。
西班牙公主號轉(zhuǎn)動著沉重的船身,離開了查打港。
其實,大寶兄弟恰恰就躲藏在這片茂密的蘆葦叢里。他們甩開羅伯特后,就偷偷地直奔這里,他們?yōu)榇俗隽艘环瑴?zhǔn)備,身上帶著驅(qū)蚊的藥物,手腳袖口等都用繩子扎緊了,頭則藏在布袋里,只留下兩個眼洞。他們一動不動地趴在淺水中,茂密的蘆葦則將他們掩藏得一絲不見蹤影,除非走到眼前,否則決不能發(fā)現(xiàn)。成群結(jié)隊的瘧蚊撲向他們,緊緊地纏著他們,隔著衣物它們還叮咬著,似乎非要吸光他們的血。大寶和小寶時時忍不住就想跳起來叫上幾聲,或者就在地下打個滾。但是這些他們都忍住了,因為他們知道,一旦他們被海盜抓住,等待著他們的就只能是死路一條,而且他們一定會用殘酷的私刑,把他們兄弟折磨得死去活來。
查打港又恢復(fù)了平靜,兄弟倆攙扶著走出了蘆葦叢。他們渾身青腫,滿面血痕,艱難地擦過港口邊緣,向著熱帶雨林走去。早就聽說熱帶雨林是吞吃人的虎口,然而他們別無選擇。
當(dāng)黎明來臨的時候,他們終于進入了熱帶雨林。幸好,海盜們或者警察們是不會冒險進入熱帶雨林搜捕他們的。人跡罕至的熱帶雨林,成了他們的庇護所在。只是腫傷不僅沒有好轉(zhuǎn),而且更嚴(yán)重了,渾身又疼又癢,說不出的難受。不過最難忍受的還是饑餓。離開西班牙公主號的時候,他們根本不敢準(zhǔn)備食物,怕被海盜發(fā)覺壞了大事,和羅伯特一起上岸,也根本不敢購買食物。于是他們只能采了樹上的果子吃。
第四天的時候,吃了某種果子后,小寶突然上吐下瀉,最后還昏迷了過去,把大寶嚇壞了。但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摟著弟弟默默地流著眼淚。老天,難道我們兄弟就要死于這異國他鄉(xiāng)嗎?幸好小寶第二天醒了。年輕的生命力和對生活的渴望,支撐著他們的生命。
大約過了十天,他們終于走出了熱帶雨林,離查打港少說也有數(shù)百里了,他們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這天,他們穿過一片稀疏的雨林,爬上了一個小山頭。在小山頭眺望,大寶和小寶看見了不遠處檳榔樹掩映下,有一個小小的村落,飄飄裊裊的炊煙。他們決定到村子里去看看,搞點吃的,再治治腫傷。正是午時,日頭毒辣辣的,他們在檳榔樹下休息。溪邊有幾棵奇異的樹,長著不知名的類似蘋果的果子。
人的精神一旦松懈下來,思維也就麻痹了,他們忘了曾經(jīng)受害于毒果,以為這就是蘋果。于是他們邊摘邊吃,慶幸自己終于逃脫了魔窟。吃著吃著,大寶和小寶忽然覺得腹中一陣絞痛,忍不住捂住肚子在地上打起滾來。不一會兒,他們就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大寶和小寶先后醒了過來。
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座簡陋的草寮里,透過竹窗,他們看見了遠處碧綠碧綠的群山和山間輕輕飄浮的白云。這一刻他們感到生命又回來了。后來他們的目光相遇了,他們彼此握住了手。少頃,他們又聽到了一陣輕微而又細碎的腳步聲。
他們看見了一個黝黑清秀的身穿馬來亞服飾的姑娘向著他們走來。這姑娘,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微黑的瓜子臉蠻是俊俏。她微笑著俯下身來,又拍著手兒歡叫著沖出了草寮,她的笑臉像是月光一樣的溫柔可親。大寶和小寶聽見了她用漢語喊道:“爹,他們醒過來了!”她的聲音又是那么亮麗動人。
一個面善的老爹走了進來,也是帶著欣喜的微笑。他開口了,也是漢語,當(dāng)?shù)匾步刑粕皆?。他說他也是中國人,姓艾,村人都叫他艾老爹。在他的身后,羞羞怯怯地探出了姑娘的俏臉。你們可醒過來了!老爹說,媽祖保佑,媽祖顯靈了。你們是什么人?怎么會來到這里?
大寶和小寶也有一肚子的疑問:他們怎么會到了這里,是誰救了他們?
俏麗的女子笑了,又是羞澀地跑了出去。艾老爹不無贊許地告訴他們,是她,他的寶貝女兒艾娜救了他們。她從山坡下發(fā)現(xiàn)了他們,他們誤食了野果,奄奄一息。她用溪水給他們洗胃,又給他們服下了解藥,再把他們背到了草寮,累得她直喘氣。她又采來了消腫止疼的草藥,治療他們的腫傷。
原來這個美麗的少女艾娜,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大寶和小寶是那么地渴望再見到艾娜,可是自從她跑開后,就一直沒見她的身影。老爹讓他們好生休息,告辭走了。黃昏時分,艾娜終于出現(xiàn)了,她端著藥碗讓他們喝解毒的草藥。謝謝你救了我們!倆兄弟都這么說。
艾娜羞紅了臉。這不算啥,都是唐山人唄。她又問,你們受了多少苦,怎么從熱帶雨林里出來的呢?是人都會避開那里的??!面對著她純潔善良的臉容,兄弟倆說出了他們的遭遇。小寶說得多,大寶只是補充。大寶的眼睛不知為什么,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很是欣慰的樣子。
艾娜的眼睛含著淚,同情地看著小寶。這一次大寶和小寶的傷病真是不輕,主要是他們在熱帶雨林受了瘴毒,再加上誤食野果,能夠活下來簡直就是一個奇跡了。幸虧艾娜在小溪邊救了他們,并為他們尋找草藥治病,前后大約有三個月,兄弟倆才恢復(fù)了健康。
第六章 ?南洋少女
現(xiàn)在他們知道了,這個村子叫達讓村,村子很小,只有數(shù)十戶人家,大都是漁民,很是偏僻,離最近的達各鎮(zhèn)也有十多里。這里遠離查打港,隔著好大一片原始雨林,大寶兄弟不必擔(dān)心威廉船長和警察的追捕了,確實是躲避的好地方。
大寶兄弟的身體好了,兩個年輕人再也閑不住了,艾娜就帶著他們到山坡地里去挖番薯。番薯是艾娜種的,她絕對是一個勤勞能干的好姑娘。也許是年齡相近,也許是性情相投,總之艾娜和小寶很是說得來,一天到晚總聽見她和小寶唧唧喳喳地說個不停。小寶恢復(fù)了青春活力,在水妖號上受的磨難漸漸地離他遠去了,小寶有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也許是性格沉穩(wěn),也許是別的原因,大寶故意與他們遠一點。
山坡面向著碧綠的大海,山岬隱隱地伸向大海。艾娜告訴他們,她的老爹本是廣東人,年輕時下南洋,漂洋過海到了這里,娶了她的媽媽,一個馬來亞姑娘,后來就有了她艾娜。不幸的是,當(dāng)艾娜來到人世的時候,母親卻因為難產(chǎn)死去了。因為缺少人手,他們不能像村里人那樣下海,只能種些番薯維持生活。說到這里,艾娜嘆了一口氣,垂下頭去。
艾老爹苦笑著告訴他們,向往南洋,漂洋過海到南洋來的人不計其數(shù),但卻沒有幾個能夠成為富翁的,錢都流到了大老板的口袋里。他勸弟兄倆別走了,到哪里都是一個樣。艾娜的目光也表露出挽留。
經(jīng)過了在海上的這一番磨難后,兄弟倆南洋尋寶的雄心壯志收斂了不少。艾老爹說得對,這種黑白顛倒的世界,難道真會有窮人的好日子過嗎?夜里,兄弟倆有了一番談話。小寶湊近了大寶,“哥,你說我們怎么辦?”
大寶帶著微妙的笑容看著他:“我想先聽聽你的意思,你想怎么樣?”
“我嘛,我覺得……”小寶忽然就有些期期艾艾了,“我們不是已經(jīng)有了那些錢了嗎?還想到哪里去?哥,你說是不是?”
大寶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你啊,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他湊近了小寶,“告訴哥,你和艾娜……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小寶裝作糊涂。
大寶拉住了弟弟的手,正色道:“弟弟,哥跟你說正經(jīng)話,爸媽死得早,看見你和艾娜情投意合,我有多高興啊?!?/p>
“哥……”小寶低下頭去,有些感傷。
大寶又問:“你和艾娜是不是已經(jīng)說好了?快告訴我?!?/p>
小寶點點頭:“艾娜說讓我留下來?!?/p>
“那你……”
小寶仰起頭來:“我答應(yīng)她了……哥,你說好不好?”
“好啊,有什么不好?”大寶很是爽快,“我也不想走了,這里隱蔽,也沒有壞人,我們就在這里留下吧?!?/p>
小寶笑了:“太好了,不過艾娜說了,以后的孩子,最好第一個姓艾家的姓,主要是艾老爹的意思,不過她說要你答應(yīng)才好。哥,長兄如父,你能答應(yīng)嗎?”
大寶想了想,釋然一笑:“我們的命都是艾家給的,能不答應(yīng)嘛?!?/p>
“就是嘛,再說了,咱家的香火不是還有哥你嘛?!?/p>
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小寶急著出門要去告訴艾娜。大寶看著他們兩個攜手走去。
月光下,艾娜穿了一件紅色的漂亮紗籠,她和小寶走在一起,大寶覺得非常般配。
大寶直看到小寶和艾娜的身影消失,但他似乎有些憂傷。大寶想弟弟要成家了,做哥哥的該做些什么?忽然他想起了威廉船長的寶藏洞窟,他想去把那些財寶找來,那是海盜們的不義之財,取之又有何妨?他打定了主意,繼續(xù)想著細節(jié),比如說怎么找條船,幾個人去,要不要帶上艾娜和老爹?等等。幾乎什么都想到了,但是怎么才能找到那個神秘的洞窟呢?不錯,他是作了記號,但是首先必須找到那個海岬才有意義???那個海岬,對于他這樣沒有一點航海經(jīng)驗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無從說起啊。他怎么就忘了向海盜打聽一下那個海岬叫什么名字呢?大寶敲打著自己的腦袋,后悔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小寶是深夜回來的,大寶跟他一說,還怕弟弟責(zé)怪他呢,誰知小寶卻只是淡然一笑:“忘了就算了,哪一天我們想起來了,再去取出來也不遲啊?!?/p>
大寶說道:“想得美,夜長夢多,說不定哪一天威廉船長就去取呢?!?/p>
“那有什么辦法?”小寶又說道,“艾娜說了,我們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哥你說是不是?再說,萬一取了威廉的東西,他發(fā)起飆來,對我們也不好。”也是的,大寶想。那么就算了?但他總是心有不甘。后來大寶想,反正一時半刻估計威廉不會去取寶藏的,因為他不可能帶著這些贓物四海漂流,尤其是在水妖號化身為西班牙公主號的時候,經(jīng)常會有海關(guān)啊緝私啊上船的,他再怎么藏也是不安全的。大寶決意慢慢打聽那個地方,總會找到的。
第二天,艾娜拉著小寶的手一起去找了艾老爹,艾老爹一聽小寶答應(yīng)留下來,又一看女兒那種羞答答的神色,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爹的那個高興勁就不用說了。挨著艾家的竹寮,又建起了一座竹寮。動工的那一天,善良的村民們都來幫忙,艾娜就更別說了,她讓兄弟倆往后就在她家吃飯,連洗衣服什么的她都包了。大寶感覺甚為不安,但小寶卻是一口答應(yīng)了。
為了生計,艾老爹和艾娜商議,由他家出面向達各鎮(zhèn)珠寶店的老板林三娘去借一筆印子錢,打一條船,讓大寶和小寶有個吃飯的營生。主意雖然定了,但艾老爹和艾娜的心頭卻是忐忑不安的。其實他們是非常非常不愿意和林三娘打交道的,因為這個早就死了丈夫的小寡婦,心黑手辣,借了她的錢很少有還得清的,達各鎮(zhèn)的人常有被她逼得傾家蕩產(chǎn)、遠走他鄉(xiāng)的;更有甚者,據(jù)說她還是惡名昭著、遠近聞名的海盜“九頭鮫”的姘婦。如此一來,誰還敢和她爭執(zhí)呢?
但即便如此,艾老爹和艾娜還是去了達各鎮(zhèn)找林三娘,因為他們別無選擇。林三娘的竹樓就在她的珠寶店的后面,位于達各鎮(zhèn)一隅。在竹樓上,海岬的景色歷歷在目。日上三竿了,一向早起的林三娘卻還沒有起床。
在她的繡被中,躺著一個滿臉橫肉的強悍男子。不錯,他就是海盜頭子九頭鮫。九頭鮫是昨天深夜?jié)撊肓秩锏闹駱堑模鋾r他身帶血跡、疲憊不堪,如喪家之犬,和往常威風(fēng)凜凜的模樣大相徑庭。他是怎么落到這一步的呢?
說來慚愧,大名鼎鼎的海盜頭子九頭鮫也有落難的這一天。昨天黃昏時分,九頭鮫的兩條海盜船拐過狂龍?zhí)墩巯蛭髂蠒r,從一簇珊瑚礁后閃出的水妖號犁開大片的波濤,徑自向他們沖來。九頭鮫瞬間是頭腦一片空白。有幾個月沒有水妖號的消息了,有消息稱它是在馬六甲海峽沉沒了,怎么突然就沖著他九頭鮫來了呢?九頭鮫盡可以愣在那里,水妖號的小炮卻毫不客氣地沖著他打來了。
洋海盜打炮準(zhǔn),兩炮就把九頭鮫的座船打得起了火,另一條船被打壞了舵,竟撞上了礁石,紛紛落水的九頭鮫的土海盜成了洋海盜的活靶子。似乎知道九頭鮫在哪條船上,水妖號徑直向著九頭鮫的座船沖來。九頭鮫看見了水妖號船頭一個兇悍的絡(luò)腮胡子漢子,那應(yīng)該就是大黑鯊了吧?據(jù)說水妖號的老海盜大黑鯊心狠手辣,落到他手里能有什么好!
第七章 ?洋海盜與土海盜
水妖號尖利的船頭撞上了九頭鮫的船身,船頓時猛烈地傾斜起來了。洋海盜們舞刀弄槍跳過船來,和九頭鮫的手下刀槍相拼。九頭鮫一看不對,忙放下了小舢板,和兩個海盜先行逃跑。他這一逃,手下便斗志全無,紛紛下海而逃。慶幸的是,海上夜色已起,水妖號分不清跳海的哪個是九頭鮫,于是便向著海面胡亂開著槍……
九頭鮫的小舢板在彈雨中逃脫,但三個死了兩個,只剩下了命大的九頭鮫。在夜色中,浪濤翻滾,小舢板險些傾覆,好歹劃到了海岸。棄船上岸,舉目四顧,九頭鮫能夠投奔的,就只有達各鎮(zhèn)的林三娘了。久未前來,連林三娘的兩條狗都有點認不出他了,汪汪汪地沖著他叫了好一陣。林三娘揉著惺忪的睡眼,認出了失魂落魄的姘夫,大吃一驚。
這一夜,海盜頭子九頭鮫在姘婦的一番撫慰下,重新振作了強悍之氣。久別重逢,他們親熱得過了頭,直到女傭通報艾老爹求見,才醒過神來?!澳愦?,我去去就來?!绷秩锸嵯雌蹋腿チ丝蛷d。
林三娘三十多歲,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人。林三娘和艾老爹都是華人,她的居室及起居習(xí)慣和漢人一般無異。但是林三娘一向瞧不起艾老爹這般窮人,從不和他們客套,又惦記著九頭鮫,一仰脖就問:“啥事,艾老頭?”
艾老爹一扯身后的艾娜:“丫頭,給你三嬸請安,多沒規(guī)矩?!?/p>
艾娜上前問安。林三娘眼前一亮,道:“呀,艾娜都這么大了,這么漂亮,有婆家了嗎?”
艾娜紅著臉搖搖頭退了下去,艾老爹這才說明來意。林三娘答應(yīng)得很是爽氣,讓他們?nèi)ブ閷毜曩~房取錢辦手續(xù)。剛才她聽見臥室那邊竹簾子響動,怕是九頭鮫耐不住寂寞了。
她關(guān)門閉戶到了臥室,九頭鮫一見她來就問:“是誰?”
“艾老頭,一個窮鬼?!?/p>
“那個小姑娘是誰?”九頭鮫故作平靜地問,“是達讓村艾老頭的女兒?”
林三娘淡然說:“可不是,”忽然醒過神來,一把扯過了他的耳朵,“可別打什么鬼主意,不怕我撕了你?”
“哪敢呢?!本蓬^鮫賠著笑,堆起了滿臉橫肉,“我不過是問一問,犯得上你吃醋嗎?”
林三娘皺著眉頭:“說真的,你想怎么辦?”
“和他媽的干!”九頭鮫大瞪著眼睛說道,“我的人還沒有死光,我找上他們接著干!”
林三娘雙手一拍:“好!這才是漢子,我沒看錯人!”
“夜下我就去找人!”九頭鮫一拍胸口。
暗夜籠罩達各鎮(zhèn)的時候,九頭鮫蛇一般地潛出鎮(zhèn)去。但他沒像和林三娘說的那樣去海邊,而是向著達讓小村摸去。日間他隔著竹簾子門,被艾娜的美色撩得渾身火熱。當(dāng)了大半輩子海盜,硬是沒玩上這么鮮嫩又美麗的小女娃。林三娘確實仗義,但她一來有了一些年紀(jì),二來是個小寡婦,說起來總歸有些不太吉利,也不夠美。如果能玩上艾娜這般模樣的小女娃,就是馬上死了也不枉了此一生啊,這一輩子的海盜也算沒有白干了。
九頭鮫摸到了達讓小村,找到了艾娜的草寮。算他走運,整個村子就這一戶有燈光。他探頭一看,小美人兒就在里面,不由大喜過望。殺人越貨、偷香竊玉,九頭鮫并不陌生。他摸出一把迷香,用吹筒把迷香吹進草寮的門縫里。
借到了印子錢,就能打造漁船,小寶兄弟就有了活路,所以艾娜特別高興。她惦記著小寶的衣衫破了,就想給他們兄弟每人做一件衣衫,走在村里也好有個體面。她先縫大寶的,一邊縫一邊心里想著小寶。想啊想的,想得俏臉在油燈下紅撲撲的。忽然她覺得手腳麻木、眼睛發(fā)澀,身子軟軟地就要倒下了。眼看著就要得手,九頭鮫喜不自勝,推門就要向著艾娜撲去。艾娜在恍惚中看見一個惡漢撲來,大叫了一聲就昏迷不醒了。這叫聲驚醒了旁邊草寮里的大寶和小寶,兄弟倆聽出是艾娜的驚叫,忙跳將起來,卻見她草寮里的燈光突然熄滅了。當(dāng)兄弟倆沖出門的時候,卻見一條黑影從艾娜的門里沖出來,手里肩上還荷著一件東西,又聽得艾老爹的叫聲。
是艾娜!他們追了下去。
九頭鮫一是因為心慌體虛,二是因為手里畢竟還抱了一個女人,很快就要被他們追上了。他見事不妙,放下艾娜就沖兄弟倆撲來,手里還多了一把短刀。要說武藝,兄弟倆還不是九頭鮫的對手,不過九頭鮫也有顧慮,擔(dān)心時間一久,驚動了村里人,再要全身而退就比較難了。但大寶兄弟不同,他們是鐵了心,哪怕自己死了也要救下艾娜。
雙方交手,一開始九頭鮫就占了上風(fēng),大寶被他刺了一刀,小寶也被打翻在地,但他們?nèi)匀粖^不顧身地和九頭鮫廝打。九頭鮫難以脫身,聽得艾老爹又在一迭聲地呼喊村人前來,不由得心慌了,等村里人一到,那他九頭鮫豈不是就要變成岸上的癩皮狗了?而且一旦傳出去的話,他九頭鮫一生英名就要毀了。九頭鮫心一橫,揮刀逼開了大寶兄弟,但是他們根本不容九頭鮫有機會湊近艾娜。九頭鮫轉(zhuǎn)身一看,村里已經(jīng)點起了火把,人聲鼎沸起來了,眼看自己不僅得不到美人,脫身也有問題了。大寶兄弟眼看救援將到,也只想纏著九頭鮫,并不上前硬拼。
九頭鮫正在危急時刻,一個黑衣蒙面人忽然跳了過來。黑衣蒙面人拳打大寶、腳踢小寶,把他們逼退幾步,然后帶著九頭鮫就走。幾個起落后,他們就消失在暗夜之中了。黑影之身手敏捷,令大寶兄弟大為驚詫。他們顧不上追趕,轉(zhuǎn)身忙扶起了艾娜。
艾娜少頃醒來,大寶兄弟和艾老爹等才松了一口氣。
再說黑影引著九頭鮫逃離達讓村,一離險境,九頭鮫就抱拳道謝:“好漢,多謝相救,九頭鮫的命以后就交給你了?!?/p>
“你有幾條命?”黑影哼了一聲,拉開了黑面布,卻是林三娘,“你說過把命交給我的,怎么又要許人了,啊?”
九頭鮫大窘:“三娘,我……我……你……不要誤會……”
“死不了的!”林三娘給了他一個耳光,“這種時光還玩邪的?”
九頭鮫少不了賠罪認錯,這才哄得林三娘息怒。兩人說著話趕回達各鎮(zhèn)去。剛到鎮(zhèn)口,林三娘眼快,看見鎮(zhèn)口附近有幾個黑影晃動,忙和九頭鮫在野地里蹲下了。不一會兒,三個黑影從他們眼前走過,九頭鮫認出了其中一個竟然就是水妖號的水手長羅伯特。嚇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只聽得羅伯特說:“九頭鮫有個情婦是開珠寶店的,少不得九頭鮫要來找她的,我們守住那里。這回,要干掉這狗東西?!?/p>
“那女的也干掉?”一個海盜笑著問。
羅伯特嘿嘿一笑:“留著,我有用,聽說這小寡婦漂亮得很?!?/p>
海盜們躬著腰,往鎮(zhèn)里摸去。林三娘輕蔑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悄悄地拉了九頭鮫一把:“跟我來!”
“干嗎?”九頭鮫隨著林三娘來到一個隱秘處,不解地問。
林三娘斜了他一眼:“剛才那洋鬼子的話你都聽見了?他們當(dāng)著你的面,敢動你的女人的想法,你就這么聽下去了?”
“他媽的,我能放過他?不過三娘,君子報仇,十年不晚?!?/p>
第八章 ?猴兒山驚奇
林三娘點著頭:“你能這么說我就能忍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鉆你的狗洞子里去吧!”
人說狡兔三窟,當(dāng)海盜的豈能沒有一兩個巢穴?在達各鎮(zhèn),林三娘就為九頭鮫準(zhǔn)備了一個隱秘的藏身之地。在鎮(zhèn)外的山坡下,有一個隱秘的小山洞,洞口僅能擠進一個人,但洞里卻寬敞得很。林三娘把九頭鮫推進了山洞,奮力搬動石頭堵住了山洞。如果不是仔細觀察,外人即便是走到跟前,也是很難發(fā)現(xiàn)這個山洞的。
林三娘回到了自己的竹樓。她黑衣蒙面,從羅伯特等人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歸了家。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五天,她照樣做生意,一絲兒不慌一絲兒不亂,毫無破綻可言。對身前身后晃動著的監(jiān)視她的洋海盜,她連眼梢兒都沒瞥上一眼。
實實在在地受了驚嚇的倒是達各鎮(zhèn)的鎮(zhèn)人,人們紛紛傳說,九頭鮫敗給了大黑鯊,洋海盜要來捉拿土海盜了,要是捉不到九頭鮫,洋海盜要把九頭鮫的女人林三娘捉去做壓船夫人。達各鎮(zhèn)僅有的一個英國警長和四個土著警察早就嚇得屁滾尿流,唯恐海盜找上了他們,躲在警署里面不敢出門。
腰里插著手槍的洋海盜居然公開露面了,在鎮(zhèn)上耀武揚威了幾天。捉不到九頭鮫,羅伯特要返回海盜船了。臨走時,他終于前去拜訪林三娘了。林三娘待客,不卑不亢、不驚不慌。
“九頭鮫跑了,”羅伯特自鳴得意地說,“要不是跑得快,我早已扭斷了他的脖子?!?/p>
林三娘冷冷地說:“這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嘿嘿,”羅伯特笑了,“誰不知道你和他共睡一個枕頭?”
海盜們都發(fā)出了淫褻的笑聲。林三娘不羞不惱:“他不死,我還跟他共一個枕頭。”
“好膽識!”羅伯特蹺起了大拇指,大為嘆服,“他如死了呢?”他帶著調(diào)笑斜著林三娘那還不失俏麗的臉,“你受得住寂寞?是不是重新尋一個當(dāng)家的?。俊?/p>
林三娘怒視著羅伯特,但是她抑制住了心頭的怒氣,冷冷地一笑:“九頭鮫若是死了,我就從他于地下,反正沒有別人的什么事。這下,你滿意了嗎?”
“那豈不是太可惜了?”羅伯特去捏小寡婦的臉。
他的手被林三娘纖細的手擋住了,她的臉冷若冰霜:“放規(guī)矩點,這里不是在你水妖號船上,回去告訴大黑鯊,九頭鮫若是死了,我的珠寶店還是要開的,弟兄們?nèi)羰乔皝?,我林三娘敬酒備茶等著就是了?!?/p>
“好?!绷_伯特悻悻地收回了手,但心里對林三娘卻有了幾分敬重。他轉(zhuǎn)身大叫一聲,帶著洋海盜們呼嘯而去。又過了一天,等到確定海盜們走了,林三娘才放心地去見九頭鮫。九頭鮫已困頓不堪。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三娘,我這就告辭了,我找弟兄們?nèi)チ恕!?/p>
林三娘的目光逼視著他:“當(dāng)家的,記住,你若是斗他們不過,死了你不算,你的女人也要被他們奪走了。”
“等著瞧吧?!本蓬^鮫鉆進山道旁的草叢里不見了。在山洞里待了這么多天,弟兄們在猴兒山一定等急了,只要弟兄們不散,總能重整旗鼓的。想起猴兒山,九頭鮫就想起了猴兒山的寶藏,不由得心情一振。媽的,就算斗不過大黑鯊,只要有錢,再不濟也能去吉隆坡或者新加坡做個有錢的寓公,或者干脆就去上海灘,都是中國人也好做生意。
猴兒山面臨谷地,谷地里的沼澤地整年都冒著瘴氣,連野獸都視為畏途。正因為如此,猴兒山成了九頭鮫海盜幫的巢穴。當(dāng)然,這里離林三娘的達各鎮(zhèn)很近,她可以就近關(guān)照,這也是九頭鮫選中這里做巢穴的原因。按照九頭鮫定下的慣例,存活的海盜都要在這里會齊,休養(yǎng)生息,以圖東山再起。在猴兒山的一個洞穴里,還藏著歷年打劫來的大批財寶。九頭鮫急急地趕到猴兒山,他來的正是時候。
幸存的海盜共有十六名,他們早早地就在猴兒山會齊了,等待著他們的首領(lǐng)。九頭鮫在達各鎮(zhèn)耽誤幾天,等急了的海盜們已起了內(nèi)訌。原來是他們推想九頭鮫一定已死于海上,有兩個平日里就對海盜首領(lǐng)的位置有所想法的海盜便起了異心,想要取代九頭鮫的位置。偏生這兩個雄心勃勃的海盜都有差不多數(shù)量的擁護者,于是相持不下,從爭吵發(fā)展到了廝殺,已重傷了三個海盜,還有幾個輕傷的。
九頭鮫的出現(xiàn),使得爭執(zhí)馬上結(jié)束,海盜們又齊心協(xié)力了。不過九頭鮫對這兩個已起了戒備之心,想著以后還是要防著點。稍作安撫后,九頭鮫帶著海盜們下山了,還帶走了一些錢財。他們要去設(shè)法打劫,或者是置辦船只,再次稱雄海上。只有到了海上,九頭鮫才是真正的九頭鮫。
海盜們離去后,猴兒山恢復(fù)了平靜。那是死一般的寂靜。忽然,海盜藏身洞穴附近的一塊石頭脫落了,接著又是一塊,很快就露出了一個小小的洞口,接著先后鉆出了兩個人來。竟然就是大寶和小寶。
他們怎么會在這里呢?原來,大寶和小寶從九頭鮫手上解救了艾娜,總算沒出事。但是他們想了,究竟是誰對艾娜下手呢?按說達讓村一帶還是比較太平的,達各鎮(zhèn)的林三娘手下雖然有些不陰不陽,但總算顧著地方一脈,輕易也不會吃窩邊草。也許是偶然外來的歹徒吧?大寶和小寶不敢掉以輕心,小心了兩天。第三日艾老爹去達各鎮(zhèn),看看他們借了林三娘印子錢打造的漁船進展如何,回來就說林三娘的海盜姘頭和洋海盜打了起來,洋海盜大黑鯊的人就在鎮(zhèn)上尋找九頭鮫呢。兩兄弟一想不好,要遇上威廉船長和羅伯特一伙可怎么辦,兩人不是死路一條嗎?可是這時怎么能夠丟下艾娜逃命呢?艾老爹讓大寶兄弟趕緊躲避一下,艾娜更是催著他們趕緊離開。
拗不過他們父女的要求,盡管他們是一百個不放心艾家父女,但還是答應(yīng)艾娜離開了達讓村。是艾老爹和艾娜把大寶兄弟送上了猴兒山的,老爹年輕時曾上過猴兒山采藥,知道有一個非常隱蔽的山洞,任誰也找不到。老爹和艾娜帶著他們找到了山洞,艾娜叮囑他們千萬不要出來,等著她來接才能出來,大寶兄弟答應(yīng)了。
可巧了,大寶兄弟藏身的山洞,就在九頭鮫的藏寶洞穴附近。
上山的第二天,就有海盜摸上山來。大寶和小寶連氣都不敢出,直直的悶在山洞里這么多天。海盜們的爭執(zhí)以及他們有關(guān)分了寶藏的話,零零碎碎地飄到了他們的耳中。大寶和小寶確認九頭鮫的人已經(jīng)離開了,才俯身尋找海盜的洞穴。不能說海盜的洞穴不隱蔽,但是就是那么大的范圍,所以大寶兄弟稍加留心就找到了。
他們手持火把進入了洞穴。
那可真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的洞穴啊!但這不是天方夜譚,他們甚至連“芝麻開門”都不用喊,洞穴里整整齊齊地碼著十多只大鐵箱,打開一看,箱子里是英鎊銀元珍珠,還有寶石首飾等等,直直地晃花了他們的眼睛。
無意中的發(fā)現(xiàn),使他們欣喜若狂。雖然說大寶也曾發(fā)現(xiàn)威廉船長的寶藏,但他沒進去過,也不知道大鐵箱里究竟是什么東西,只是直覺告訴他那是水妖號搶劫的財富;而且,大寶此刻想不起來也找不到那個海岬了,能不能得到那筆財富還難說。但這回,眼前的可是實實在在的寶藏啊。
第九章 ?采珠人
南洋尋寶,寶藏原來就在洞穴里。兩兄弟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這些財寶,但他們還不能陶醉其中,他們怕九頭鮫海盜會不會轉(zhuǎn)回來。于是他們趕緊把這些寶藏搬到了他們的山洞里。這里非常安全,海盜們在這里折騰了幾天也沒能發(fā)覺,就是海盜們發(fā)現(xiàn)寶藏不見了,他們也不會在原地尋找,因為得到寶藏的人大概沒有這么蠢吧,把寶藏埋在附近。
南洋的月光照在猴兒山上,也照在大寶兄弟的身上。大寶松了一口氣:“小寶,我們成了財主了?!?/p>
“還有艾娜和老爹呢?!?/p>
大寶笑著說:“我就知道你忘不了艾娜?!?/p>
“哥?!毙毿呒t了臉,打了大寶一拳。
“有艾娜和老爹的一份,那是不用說的,他們的大恩大德,我們永遠都不能忘?!贝髮氄溃坝辛隋X,你想干什么?”
“我還沒想?!?/p>
“回老家去?”
小寶一愣:“丟下他們?”
“我是試探你來著,”大寶又笑了,“我就知道你丟不下她的?!?/p>
“哥,別開玩笑了,”小寶又說,“這些錢,用著恐怕不踏實?!?/p>
大寶點頭:“是啊,我看還是聽聽老爹怎么說。”
沉默,只有風(fēng)在山間怒號。兩支火把在山間閃亮。
“大寶!”是艾老爹的喊聲。
艾娜也在喊:“小寶,小寶——”
“他們來了!”小寶一躍而起。
大寶說:“他們知道了會樂壞的?!?/p>
艾娜和老爹是來接他們的。水妖號走了,小漁船也打造好了。
瞧見大寶兄弟喜不自勝的樣子,艾娜驚詫了:“怎么了,你們?”
小寶把他們引進了山洞,又趕緊打開箱子。他們驚詫得目瞪口呆。大寶指著那些鐵箱子,興奮地說:“艾娜,老爹,看,這些都是我們的了?!?/p>
艾娜拍著手:“哎呀,我這不是做夢吧?小寶,你怎么有這些東西的?”
“還是讓我哥說吧。”小寶催著大寶說。可是等到大寶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明白,小寶卻看見艾娜和老爹臉上均有憂色。
艾娜說:“小寶,九頭鮫的財寶你也敢要???九頭鮫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你說呢,爹?”
艾老爹面有憂色:“唉,這都是作孽的錢?。 币粫r間,大寶兄弟也有了同感。九頭鮫殺了多少人,燒了多少船才搶到這些個財寶。他們雖然無意中占為己有,但能心安理得嗎?這么一想,這錢還不好拿。
小寶不服氣地說:“難道還留給九頭鮫?”
“反正我不要?!卑葥?dān)憂地說。
大寶問:“老爹你看呢?我們都聽你的。”
“留著它吧,”老爹澀聲道,“不義之財,用之有道。先收起來,我們以后再說吧?!彼麄儼讯纯谟謬?yán)嚴(yán)實實地封了起來,然后一行四人下了山。
九頭鮫的勢力受到了嚴(yán)重的削弱,水妖號也開走了,達各鎮(zhèn)一帶恢復(fù)了平靜。只有九頭鮫寶藏的秘密,深埋在大寶兄弟的心頭。
大寶兄弟干起了捕魚捉蝦的營生,風(fēng)里來雨里去地辛勞。說起來他們根本就沒有做過一天漁民,使船也是在海盜船上大致學(xué)了一些,不過那是大海船,現(xiàn)在是小漁船,不一樣。剛開始時是艾老爹和艾娜帶著他們,手把手地教他們。知道往后就要靠這個維持生計,大寶兄弟學(xué)起來也是非常地賣力,而且艾娜也在一旁幫助著他們。過了一段時間,看他們也有些入門了,而且大寶兄弟也堅持要艾家父女上岸去。老爹和艾娜這才上岸回到了草寮,但艾娜要小寶保證,暫時他們只能在近海捕魚。
大寶兄弟從此就在達讓村捕魚捉蝦了。從逃難的難民,到上海灘的苦力,再到短期的海盜俘虜,現(xiàn)在他們變成了南洋的漁民了。他們有錢,但不能用,還得去海里撈取他們的生計。如果就這樣發(fā)展下去,他們會怎樣呢?小寶當(dāng)然會和艾娜結(jié)婚生子,大寶也會找上達讓村或者達各鎮(zhèn)的某個女子,開始他的新生活,然后一一老去,誰知道?命運是由老天掌控的,看他老人家的眼色罷了。不過,這陣日子確實是他們的幸福時光。
一天的勞累下來,揚帆駛向海岸,遠遠地,就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海岸上。海風(fēng)吹起了她那飄逸的紗籠,長發(fā)迎風(fēng)飄散,她的手揮舞著,那是心靈的呼喚啊。近了,笑靨如春,面容如玉,艾娜跳上船來叫著小寶,然后幫著他們收拾漁具,打點魚蝦。黃昏的時候,他們把魚蝦交到達各鎮(zhèn)來的魚販子手里,換取糊口的錢物。
再就是回到草寮,吃著艾娜端上來的可口飯菜。偶然,小寶和大寶會陪著老爹喝上幾口,他們喝酒的時候,艾娜會唱上幾句南洋漁民的小調(diào),那聲音飄了出去,和著南洋的波濤聲……當(dāng)夜色來臨的時候,艾娜會和大寶兄弟去沙灘漫步,開始大寶是一起去的,可是后來他就借故不去了,他和艾老爹一起,在草寮的樓上遠遠看著那一對牽手的佳偶,會心地一笑。漸漸地,沙灘上的那一對就依偎在了一起……
這一年的年底,小寶和艾娜結(jié)婚了。這是兩顆年輕的心在苦難中的結(jié)合。不久,艾龍來到了人間。這是一個健康可愛的男孩,他隨母姓,是小寶兄弟為了答謝艾家的恩德做出的決定。艾龍的降臨,給這個窮困然而不失溫暖的家庭帶來了新的負擔(dān)。自小寶婚后,為了增加收入,大寶把船讓給了弟弟一家,自己前去達各鎮(zhèn)打工,收入都給了艾娜操持家庭生活。有了艾龍之后,這位善良的大伯更是努力干活,發(fā)誓哪怕自己終身不娶也要幫助弟弟一家過日子。
南洋盛產(chǎn)珍珠,達讓村和達各鎮(zhèn)一帶有很多人都在從事著采珠的營生。采珠人要冒很大的風(fēng)險,但所得有可能超過一般捕魚的收入,所以干的人不少。小寶夫妻也干起了采珠的營生。干這個活不同于海面上捕魚,而是要潛入到海水中去尋找蚌殼,珍珠是在蚌殼之中的,據(jù)說那是海的眼淚。
采珠人苦啊,海面上有驚濤駭浪,海底下有鯊魚暗礁,往往一家人在海上飄蕩多日,卻還是兩手空空。在艾龍過了一周歲生日的第二天,小寶夫婦駕船出海,從日出到日落,沒有采到珍珠,小寶夫婦失望極了。這一夜,他們在一處珊瑚礁過夜。
是夜,小漁船拋了錨,風(fēng)浪不興。
不知為什么,凌晨曙色剛起,海天朦朧的時候,艾龍忽然哭鬧個不停,艾娜起身哄孩子。正是退潮的時候,小漁船起了劇烈的波動。猛然,艾娜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異的現(xiàn)象:海水中忽然冒出了一叢紅紅的珊瑚枝來,接著又是一枝。隨著潮水的退落,一大簇數(shù)百成千枝珊瑚露出了海面。艾娜驚詫地叫醒了小寶,夫婦倆拔錨劃船靠過去。小寶興奮地摸上珊瑚礁,用水手刀小心地砍下了幾株艷麗的珊瑚枝。忽然,艾娜興奮地指給他看,礁縫里,有十?dāng)?shù)只大海蚌正一吞一吐地透著氣兒。小寶急忙跳過去一一撿起遞給艾娜。剛要上船,風(fēng)浪大起,一個個巨大的涌浪差點兒卷走了小寶。小漁船被輕輕地托起,差點撞上了鋒利的珊瑚礁,艾娜把小寶拉上了船,趕緊把小漁船劃離了珊瑚礁。
第十章 ?罪惡的邪笑
艾娜哄著孩子,看著丈夫滿懷希望地撬開一個個蚌殼,又聽著丈夫失望地把一個個空蚌殼扔下海去。她轉(zhuǎn)過頭去,陪著丈夫嘆氣,又是一場空啊。
忽然,小寶發(fā)出了一聲驚喜的呼叫。艾娜把頭湊過去,只見最后的一只大海蚌里有兩顆碩大的珍珠。那般大啊,艾娜還從來沒有看見過。小寶小心地剔出珍珠。啊,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的珍珠,兩個一般大小,晶瑩剔透。瞧啊,在微暗的曙色中,它們分明還在發(fā)著熠熠的光亮。多么罕見的珍珠,它一定很值錢。夫妻倆手捧雙珠,過溫飽日子的憧憬,又一起升騰起來了。
小漁船張著帆,載滿了喜悅向著海岸飛馳。第二天一早,艾娜和小寶抱著艾龍直奔達各鎮(zhèn)林三娘的珠寶店而去。在接過珍珠的一剎那,林三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見多識廣的林三娘啊,她開珠寶店這么多年了,從死去的丈夫手里,她學(xué)會了鑒別珠寶的能力,她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判斷能力。她的眼睛里冒出火來了。
這火焰落在了艾娜的眼里。她是本地人,她太了解林三娘了。她知道有關(guān)林三娘太多的傳說。有人說,她的丈夫是被她毒死的,因為她姘上了九頭鮫;又有人說,她的珠寶到了夜間,會發(fā)出濃濃的血腥味;還有人說,她的三個伙計都是殺人越貨的好手,是九頭鮫派來的幫手……如果可能,艾娜希望一輩子不要和林三娘打交道。但是此地只有林三娘一家珠寶店,小寶夫妻還能去找誰呢?
從林三娘的目光里,艾娜看出了蹊蹺。林三娘拿著珍珠的手在顫抖,眼睛亮亮地幾乎要噴出火來。盡管她在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沉住氣,別讓這兩個漁花子看出什么名堂來。可她偏偏就做不到,并且,她的神色又全都落到了艾娜的眼中。林三娘裝模作樣地端詳了一會兒,裝出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說:“這珍珠沒什么,就是個兒大一點,毛病卻不少。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個英鎊,已經(jīng)不少了?!闭f著,她拿出一個英鎊,遞了過去。小寶正要去接,只聽得艾娜說:“慢著!”
小寶轉(zhuǎn)頭:“艾娜,怎么了?”
聰明的艾娜悄悄地捅了捅他,轉(zhuǎn)向林三娘說:“三嬸,我們還想留幾天,過幾天再說吧。”說著,她從林三娘掌心中拿過那兩顆珍珠,拉住小寶就要走。
“別,別呀?!绷秩镖s緊說,“艾娜,價錢我們還可以商量啊?!?/p>
“謝謝三嬸,”艾娜不為所動,“我們留一下再說?!?/p>
林三娘拉下臉來:“你什么意思,嫌少?這樣吧,把它充了你們的印子錢,這下滿意了吧?”說著,她的手伸了過來。
小寶看看妻子,艾娜還是搖頭。小寶有點不明白,一向隨和的妻子今天怎么這般固執(zhí)。艾娜拉起小寶就要走,林三娘去拉小寶:“喂喂,你們的印子錢不想還了還是怎么著?”
“我們一定會還的?!毙殤?yīng)答著,跟著艾娜就走了。在歸家的路上,小寶不解地埋怨了艾娜幾句,可是等到回到家里,艾娜把林三娘失態(tài)的情景告訴了小寶。她斷定這兩顆珍珠肯定值大價錢,要不,見多識廣的林三娘才不會變成那種模樣呢。小寶也覺得有道理,他們商議明天上查打港去,說不定會碰到一個好買主。
然而,隔墻有耳。他們沒有發(fā)覺到,有一個邪惡的黑影正趴在草寮的后面,偷聽著他們的談話。從那纖細的身腰和閃爍的目光中,可以看出那就是林三娘。她發(fā)出了一個無聲的冷笑,然后消失在了山坡的草叢里。
是夜,林三娘橫豎睡不著,眼前總是浮現(xiàn)出那兩顆珍珠的影子。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美妙的珍珠,如果能夠擁有它,也就不虛此生了。那兩個漁花子,居然不肯給她,難道他們就不知道她林三娘是干什么吃的,能看著寶貝落入別人之手?她不再猶豫,就像她曾經(jīng)做過的其他事一樣。拿不到就搶!哪怕死他幾個人也不在話下。林三娘爬了起來,打點一下出門去了。
深夜,一條小船離開了達各鎮(zhèn)海岸,向一個絕壁下的海域而去。那是林三娘和九頭鮫約好的見面地點。林三娘和九頭鮫在這里安排了一個秘密聯(lián)絡(luò)點,有一個看護燈塔的黑漢子,就是他們的聯(lián)絡(luò)人。黑漢子會用燈光,一站站發(fā)出林三娘要求見面的信號,而九頭鮫則會在最短的時間里趕來。
此刻,草寮里是另一番景象。小寶和艾娜回家后,還在說著珍珠的事,那兩顆珍珠就放在他們的枕邊,也就是在艾龍的頭旁。后來小寶和艾娜就睡了。燈一滅,按說草寮應(yīng)該暗了,可是卻有一團光亮,照見了艾龍?zhí)鹈鄣哪槨?/p>
艾娜奇了:“喂喂,小寶你看!”小寶一看,光亮就是珍珠發(fā)出的啊。
小寶一把拿起了珍珠:“艾娜,怎么回事?怎么它會發(fā)亮?”
“哎呀,會不會是夜明珠???”艾娜一激靈,“小寶,這就是夜明珠啊?!?/p>
夜明珠,南洋的夜明珠!這么說小寶夫婦真是找到寶貝了。
一夜無眠,艾娜還是決定去查打港。留在手里她怕不安穩(wěn),她的眼前總是浮現(xiàn)出林三娘貪婪的眼色。還是早早賣了,多換些生活的錢吧。翌日,天還沒有亮,小寶和艾娜帶著艾龍起身了。他們沒有驚動大寶。大寶很晚才從達各鎮(zhèn)回來,一早又要去干活,很累人的。海灘上,艾老爹送別了艾娜一家三口。當(dāng)然,他們誰也不會知道,這居然就是永別。
荒僻的海上,一個小小的島影。兩只海盜的小劃子從島后射出來,箭似地直奔小寶夫婦的小漁船而去。沒容小寶和艾娜反應(yīng)過來,四個海盜已經(jīng)跳過船來,抓住了小寶夫婦。他們先把小寶夫婦捆綁起來,然后下手搜查。很快一個海盜就搜到了那兩顆夜明珠,捧給了一個為首的海盜。這海盜正是九頭鮫。他貪婪的目光看住了夜明珠,又看看艾娜,隨即做了一個手勢。兩個海盜撲向小寶,抄起他來就往海里扔去。這一切發(fā)生在一瞬間。艾娜大叫一聲,猛然撲向九頭鮫。一個海盜攔住了她,起腳踢翻了艾娜。
小寶的水性本不甚好,又是被捆住了手腳,被丟下海去必死無疑,艾娜心如刀絞,掙扎著爬起來,撲向船邊,卻是無可奈何。她轉(zhuǎn)頭看著九頭鮫,九頭鮫發(fā)出了得意的大笑。艾娜哭喊道:“為什么?你們?yōu)槭裁???/p>
九頭鮫走近她,淫蕩的臉俯看著她,又淫笑著擰了一把艾娜的臉:“寶貝和美人,我九頭鮫都要,沒什么為什么?哈哈,小美人,你現(xiàn)在就是我的人了,哈哈!跟著我,有你享不完的福?!闭f著,他狂笑不已。
艾娜嚷道:“我把珍珠給你,你快把我男人救起來??!”
“別哭了!”九頭鮫喝道,“乖乖地跟我走,再哭把你的小崽子也扔到海里去!”艾娜把住船幫,在海上尋找著小寶的影蹤。茫茫的大海,哪里有小寶的影蹤呢?艾娜欲哭無淚,她咬住牙關(guān),噴火的臉怒向九頭鮫。是他!就是這個魔鬼害死了她的小寶,她也不想活了,要和這個魔鬼拼個你死我活。
就在艾娜打定主意和九頭鮫拼命時,忽然,艾龍哇地哭了。這哭聲,如一聲驚雷震住了艾娜。不!不能死!要是她死了,她和小寶的艾龍也就活不了了。她不能馬上去見小寶,要是小寶問她:“艾娜,我們的小龍呢?”她怎么回答丈夫呢?
她必須活下去!盡管活下去比死去更為艱難,但她必須這么做。艾娜以極大的毅力,強自抑制住滿腔的悲憤。她緊緊地摟住了艾龍。 ?(未完待續(xù))
作者簡介
王錫良,男,1955年出生。曾用筆名雪亮、王海粟等。作家、編劇。
大學(xué)中文系畢業(yè)后癡迷文學(xué)創(chuàng)作,走上了一條漫漫不歸路。從1983年發(fā)表第一篇短篇小說起,至今出版長篇小說《夢幻地平線》《情網(wǎng)》及發(fā)表中短篇小說三百余萬字;作為編劇,拍攝并播出了電視連續(xù)劇《情感沖擊線》《無間光影》《后來》《長漂壯歌》及《紅警》等近150集。目前即將退休,但閑暇仍然喜愛文學(xué)創(chuàng)作,時有作品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