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四來 ●圖/陳偉中
·諜戰(zhàn)風云·
暗戰(zhàn)小上海
●文/江四來 ●圖/陳偉中
1940 年的徽州是江浙皖一帶最大的國統(tǒng)區(qū),周邊地區(qū)的淪陷,使得大量人口涌入,省政府因此設(shè)立了皖南行署,隨后,第三戰(zhàn)區(qū)司令部也遷移至此,昔日小城瞬間空前繁榮,被稱為“小上海”。
日軍雖有心將徽州收入囊中,但無奈駐皖兵力不足,加上有國軍重兵鎮(zhèn)守,一直未能發(fā)起有效進攻,不過,其情報部門針對徽州的工作卻從沒消停過。
當時徽州的軍統(tǒng)情報處處長叫羅方,他是本地人,生得鷹目鷙鼻,性格陰沉,曾率手下多次破獲日軍間諜案,使得情報處由一個不起眼的分支機構(gòu)成為徽州黨、政、軍都不可缺少的重要部門。
這天,羅方收到上海方面的密電,說破譯了日軍的一份電文,上面稱日軍特高課將派遣一名高級特工進入徽州,妄圖策反情報處一位胡姓特工。
羅方深感奇怪,情報處雖說掌握了無數(shù)機密,但部門權(quán)力高度集中,也就是說,除了他這個處長外,其他的人只有具體到某件事時才有特批的權(quán)力。而情報處里雖然確實有一位姓胡的特工,但這個叫胡維的人年過四十,能力平庸,地位低下,能夠接觸機密的機會更少,日軍怎么會想到要來策反他呢?
羅方叫來行動組組長李建業(yè),對他說起此事。李建業(yè)是羅方多年知交,也是部門里的二號人物,武藝高強,思維縝密。李建業(yè)聽后也很困惑,說:“徽州城布防嚴密,日軍想要安插特工進來,必須花費無數(shù)精力和財力,怎么可能會為胡維這個小人物而來,還是高級特工?會不會是上海方面搞錯了?”
“我已回電上海進行詢問,得到的回復仍是如此。只不過他們對這名特工的姓名和體貌特征也不清楚。”羅方沉思片刻,又說,“這樣,你先派人盯著胡維,再把他近半年來辦差的檔案給我送來。我想,上海方面的情報絕不會錯,但日軍特工也絕不會無緣無故來策反他,很可能是他曾經(jīng)辦的差事中,有我們還沒發(fā)覺的機密?!?/p>
幾天后,羅方得到消息,一隊四人組成的隊伍突然襲擊了進徽州境內(nèi)的一個哨卡,士兵們當場擊斃三人,重傷一人,事后查實這四人為日軍特別行動組成員。那名傷者經(jīng)過治療后已無生命之虞,但他拒絕透露任何情報。
很快,一輛車就將俘虜拉到了情報處審訊室。羅方和李建業(yè)親自審問,無奈此人極為頑固,無論問什么,只是一聲不吭。羅方有些不耐煩了,對李建業(yè)說:“我先回辦公室,這里由你負責吧?!崩罱I(yè)笑了起來,說:“羅處長,知道你不愛看下面的場景,交給我好了。”
羅方回到辦公室,拿起桌上胡維這半年來辦差的案卷仔細看起來。胡維已是屬于靠邊站的人,這半年里只經(jīng)手了兩件案子,一件是協(xié)助同僚辦的皖南行署機要秘書許地山間諜案,一件是獨立承辦的集團軍馬師長貪腐案。
許地山早年留學日本,在那時就已經(jīng)被收買了,身居要職之后,向日軍出賣了大量情報。因為此案涉及的要員眾多,情報處與各方面協(xié)同辦案,這才坐實證據(jù),處死了許地山。難道,日軍要策反胡維就是想得到此案的某些細節(jié)?可當時的胡維只是做了一些外圍工作,接觸不到核心的東西呀。
至于馬師長的貪腐案更是不大可能。這位馬師長說起來還是胡維的朋友,在一次喝酒時,他無意中向胡維透露了自己吃空餉的事。這話說出來幾天后,集團軍為整肅軍紀下令嚴查部隊長官的違紀行為,而同時羅方也有意清退部門的閑人,胡維就在榜上。如此一來,胡維毫不猶豫地就出賣了馬師長。
胡維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的小人,為了利益連自己老婆都可以出賣,但問題是,他身上沒有任何價值呀。
羅方正想得頭痛,李建業(yè)來了,他一邊用布擦著手上的血跡,一邊將俘虜?shù)目诠┓旁谧郎稀A_方并沒問他是怎么讓俘虜開口的,他對李建業(yè)的審訊手段一向很放心。
“什么,他們一組有五個人?!”羅方看了記錄,大吃一驚,“死了三個,俘虜一個,還有一個哪兒去了?”
李建業(yè)點頭說:“問題就在這里。因為那個哨卡是進城的最后一個哨卡,查得特別嚴,于是,這四個死士做掩護,另一個人趁亂混入。”
“漏網(wǎng)之魚肯定就是要來策反胡維的那個高級特工了?!绷_方想了想,又問,“他有沒有交代為什么要花這么大的代價去策反胡維?”
“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們的任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讓那個叫‘黃雀’的特工進入徽州對了,我已經(jīng)命人去按他描繪的體貌特征為黃雀畫像了?!?/p>
“黃雀?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他們費了這么大勁送進來一個高級特工,卻是要策反我們這里最不起眼的人?!绷_方將桌上的案卷推過去“你看看這個?!?/p>
李建業(yè)掃了幾眼,不屑一顧地說:“說他不起眼都是高看了他,根本就是個小人而已?!?/p>
李建業(yè)走后,羅方也起身出門。他來到胡維的辦公室門口,門是敞著的,胡維正在喝茶看報羅方敲了敲門,胡維一看,忙受寵若驚地站起來說:“是處長呀,有什么指示?”
羅方笑了笑,說:“哦,路過,看到你門開著進來打個招呼?!?/p>
胡維既興奮又忐忑地讓座,泡茶,又拿來筆和本子準備記錄。羅方擺手說:“不用這么拘束只是隨便聊聊而已。怎么樣,最近工作辛苦嗎?
“不辛苦不辛苦,我們能有什么辛苦,論辛苦也是您呀?!焙S奉承著,又面露得意之色,“不過,我最近確實在查一件案子,說不定會有意外驚喜。”
羅方一愣,問:“什么案子,我怎么不知道?”
胡維回說:“只是初期階段,所以沒向您匯報。今兒您上門了,我正好借此機會向您正式匯報一下?!?/p>
羅方起初聽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但很快面色就變得凝重了。原來,胡維在不久前無意中得知,李建業(yè)與許地山曾是留學日本時的同窗好友,而在許地山被查實為日軍間諜前,兩人也是有往來的。所以胡維懷疑,李建業(yè)也已經(jīng)被日軍策反了。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無端猜測,胡維拿出了一張相片來。羅方一看,上面正是李建業(yè)與許地山的合影,時間是一年前。羅方幾乎不敢相信,他們在查許地山一案時,那么密集的調(diào)查角度竟沒有查出二人的關(guān)系,可見隱藏之深。如果是正常朋友,有必要這么隱秘嗎?
猛然間,羅方突然想到,難道,正因為李建業(yè)是日軍的間諜,為了保護他,日軍才要來策反正在調(diào)查他的胡維?要知道,李建業(yè)可以說是除了他羅方外,對徽州黨、政、軍機密最了解的人之一,完全值得日軍不惜血本保他。
想到這,羅方面色嚴肅地對胡維說:“你可以繼續(xù)查下去,但是,有任何線索都需要第一時間向我匯報。”
羅方一邊把“黃雀”的繪像發(fā)去上海,請求協(xié)助調(diào)查其身份,一邊讓便衣們拿著繪像滿城查找?;罩莩钱吘共凰愦?,天羅地網(wǎng)撒下去,很快就有消息反饋回來,此人已化名“萬通”住進同和酒店。羅方嚴令手下暗中監(jiān)視,絕對不要驚動他。
次日中午,胡維來向羅方匯報,說他們在監(jiān)視“黃雀”時,李建業(yè)突然毫無理由離崗,一去10分鐘,之后,“黃雀”似乎發(fā)現(xiàn)被盯梢了,急匆匆離開酒店。便衣們雖然進行了跟蹤,但對方的反跟蹤能力相當強,很快就將他們甩掉了。
“處長,黃雀之前一直沒有動靜,顯然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而李組長離崗10分鐘后,就出了狀況,這恐怕是不言而喻的吧?”胡維興奮難耐,如果能坐實李建業(yè)的間諜罪,那么他肯定會平步青云。
羅方心亂如麻,李建業(yè)可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來回踱步思忖,猛地,他心里一驚,這事不對。
證實“萬通”即是“黃雀”是昨天的事,如果李建業(yè)是潛伏的日軍間諜,他應該早就去通風報信了,而不會在盯梢時離崗去報信。李建業(yè)是經(jīng)驗豐富的特工,不可能不知道此舉會引起同仁的懷疑。但是,黃雀的逃脫又是怎么回事?
胡維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壯著膽子問:“處長,您看這事……”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知道該怎么辦?!?/p>
胡維走后,羅方吩咐手下將李建業(yè)叫來。
李建業(yè)來后,羅方開門見山地問:“黃雀逃了,這是怎么回事?”李建業(yè)回說:“我正要向你匯報這事,他確實是逃了。至于原因,我也在調(diào)查?!?/p>
羅方點上一根煙,觀察著他,他的臉上毫無異常,當然,像他這樣有經(jīng)驗的人,完全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羅方吐出一口煙,說:“難道,你就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
“我?”李建業(yè)一愣,突然恍然大悟,“你懷疑有內(nèi)奸向他通風報信,而那個人就是我?”
羅方哈哈一笑,說:“你別多心,只是程序上規(guī)定,既然有人提出疑問,我就該負責調(diào)查清楚?!彼蝗幻嫔粍C,“在監(jiān)視黃雀時,你去了哪兒?”
李建業(yè)說:“我知道了,肯定是有人向你報告,我離崗10分鐘后黃雀就逃跑了這事。羅處長,如果我說我是因為鬧肚子去了茅廁,你會相信嗎?”
羅方冷笑:“去茅廁?怎么會這么巧?”李建業(yè)苦笑:“確實就是這么巧。而且,我也沒辦法去找證人,誰在上茅廁時還有證人呢?!绷_方嘆了口氣,說:“你是知道我們規(guī)矩的,在沒查清楚之前,這段時間你還是回家休息吧。”
“我服從命令。但是羅處長,你我都清楚,黃雀來策反胡維應該只是個幌子,他身上肯定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崩罱I(yè)頓了頓,又說,“我雖然不知道黃雀的突然逃跑跟我離開的那10分鐘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但我想,這與黃雀的真正任務或許是有關(guān)系的。”
第二天早上,李建業(yè)剛到辦公室,機要秘書就送來了電文。上海方面根據(jù)“黃雀”的體貌特征,判斷他正是日軍特高課的王牌特工坂本一郎。
作為情報官,羅方對此人并不陌生,坂本一郎可以說是日軍在上海的最神秘的間諜,誰也沒見過他,甚至有人懷疑他根本不存在,但羅方卻知道,這些年至少有七八起震驚全國的大案與他有關(guān)。兩個月前,在一起暗殺行動中,坂本一郎徹底暴露身份,軍統(tǒng)這才獲知了他的資料。
日軍派來這樣一個超級特工,絕不會僅僅是為了策反情報處一個低級特工。所以,羅方與李建業(yè)的意見是相同的,策反胡維只是煙霧彈,坂本一郎的真正任務肯定遠比這個有戰(zhàn)略意義。
為防夜長夢多,羅方顧不了許多,撒開人手全城搜捕坂本一郎,但對方卻似乎消失了一般。
幾天后的一個夜里,羅方下班回到家。他是資深情報人員,深知這一行的危險性,所以很早就將妻兒送去了美國。家里冷冷清清的,他正要坐下來休息,卻突然間跳了起來。
茶幾上,放著一沓相片,全是他在美國的妻兒的生活照。他趕緊拔槍搜索,但屋里沒有別人他額頭冒著冷汗,正要電話通知手下前來勘察現(xiàn)場,電話突然響了。他拿起話筒,里面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羅處長,相片你看到了吧?”
羅方怒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就是黃雀,坂本一郎?!睂Ψ剿翢o忌憚地笑著,“沒想到吧,你一直在找我,我卻一直在你家附近?!?/p>
羅方定了定神,問:“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羅處長當然明白,那就是跟我們合作。當然,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我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p>
羅方冷笑道:“想用我家人來威脅我,你也太小看我了?!彼膩y如麻,看來,他和李建業(yè)猜得沒錯,坂本一郎不惜血本來徽州,確實不是為了胡維,而是為了策反自己。
“也是,對于干我們這一行的人來說,有時候家人確實是可以犧牲的。我們明白,憑著這些不足以讓你歸順我們,不過,如果你們的人知道了三年前因你一己私欲,使得225師成建制地被我們消滅,只怕會對你前程不利吧?”
“225師?”羅方愕然,半晌才說,“我要跟你見一面!”
但坂本一郎突然掛斷了電話。
羅方失神地跌坐下來。不知過了多久,門突然響了。羅方開門一看,竟是胡維帶著一隊憲兵上門。胡維皮笑肉不笑地說:“羅處長,你肯定沒想到吧,為了查證我們的忠誠,上級早已在我們的電話機里秘密安裝了竊聽裝置,你跟坂本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被聽到了?!?/p>
羅方看著他小人得志的嘴臉,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坂本一郎認為所說的這些事可以讓自己歸順日軍,那他可以在任何地方打來電話進行威脅,完全沒必要親身冒險呀。難道,自己也不是他的最終任務?
225 師是蔣介石的嫡系部隊,長官多是有來頭的人,三年前稀里糊涂地被日軍吞掉后,上頭一直在調(diào)查此事。坂本一郎透露的消息對他們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羅方被查,李建業(yè)又沒有擺脫嫌疑,在兩案中均立大功的胡維成了情報處代處長。胡維上任后,對羅方制定的制度進行大量更改,并對忠于羅方的人實施打擊報復。這樣一來,人手就不夠了,胡維不得不招募一些街頭混混充數(shù)。
情報處人員大換血,工作效率一落千丈。好在徽州城里各種勢力交錯,單是情報部門,就有軍統(tǒng)情報處、軍方紀律組、省政府特別辦事處機要科,行署調(diào)查局等,還有警察局和保安團也設(shè)有專職機構(gòu),種種勢力組成的天網(wǎng)使得情報處這一變化的弊端暫時還不是很明顯。
不久,鴻運高照的胡維再次撞了大運,在對一家飯店例行檢查時,竟意外地抓到了坂本一郎。
經(jīng)過審訊,坂本一郎交代他此次來徽州的真正任務。日軍特高課認為羅方的情報處是整個徽州對他們最有威脅的一個部門,必須解決掉,但除掉他不如策反他。為此,日軍找到他在美國的妻兒,又找到225師的幸存者,得知正是因為時任師部作戰(zhàn)參謀的羅方的失誤才導致全軍覆沒的。
如此,日軍認為已有足夠把握策反羅方,于是派了坂本一郎來。坂本一郎研究過羅方,認為暫時不宜與他正面接觸,就用了電話。但他沒想到,中國官場居然如此復雜,連堂堂情報處處長的電話也被監(jiān)聽了。一著錯,滿盤皆輸,他認命了。
坂本一郎的交代算是徹底將羅方釘死了,很快,羅方被正式拘捕,關(guān)押在情報處的監(jiān)獄中候?qū)?。而胡維,也正式摘掉了頭上那個“代”字。
不久,胡維的壓力來了,部門的特殊性需要真正可以干活的人,于是,李建業(yè)的問題被調(diào)查清楚了。
李建業(yè)與許地山確實是同窗好友,而且許地山還曾救過他的命,因此,他雖然覺得許地山有通敵嫌疑,卻不忍舉報,但又不屑與他來往??捎袝r官場應酬,又不得不去,那張合影就是應酬時被小報記者偷拍下的。所以,他雖有包庇許地山之嫌,但也屬情理之中。
至于盯梢時,他離崗的那10分鐘,也確實是去茅廁了,坂本一郎的突然逃跑,應該只是一個巧合。胡維為了讓李建業(yè)幫自己干活,大方地將他所有嫌疑都洗清了。
李建業(yè)前來探監(jiān)。他看著形容枯槁的羅方,嘆道:“羅處長,他們說你三年前……”羅方說:“如果我說我是冤枉的,你相信嗎?”李建業(yè)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當年我在225師師部任作戰(zhàn)參謀,確實可以接觸到核心機密,但是我絕對沒有出賣部隊。后來部隊在換防中,莫名其妙地進了日軍的包圍圈,全軍覆沒??梢钥隙ㄊ怯腥顺鲑u了我們,至于是誰,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從查證了。不過,坂本一郎重提此事,或許他就是知情人。正因為這個,所以我才想跟他見面,探他口風,沒想到……”羅方擺擺手,“算了,不說這了。建業(yè),這些天我從頭到尾梳理了整個事件,發(fā)現(xiàn)有很多地方難以解釋。
“第一,坂本一郎是中國通,完全可以喬裝成中國人混入徽州城,為什么非要犧牲四個人跟哨卡干一仗?第二,情報中,坂本一郎是為了策反胡維而來的,后來又像是為策反我羅方而來,但如果只是這樣,他完全可以遠程操控,沒必要弄出這么多事端。所以,他應該還有更深層次的任務。第三,從現(xiàn)在的結(jié)果來看,坂本一郎的工作不僅沒有一點成效,連自己也被抓了,這種表現(xiàn)與他高級特工的身份實在不相符。”
羅方總結(jié)說:“所以,我認為坂本一郎是主動自首的,也就是說,很可能被抓才是他真正的任務。”
李建業(yè)瞠目結(jié)舌,半晌才說:“培養(yǎng)一個特工不容易,而像他這樣有著豐富經(jīng)驗的特工,哪怕身份暴露了,也完全可以有別的去處,日軍讓他被抓,目的是什么呢?”猛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驚愕抬頭。羅方含笑點頭,說:“坂本一郎也在這里,我們?nèi)!?/p>
這個時候,坂本一郎正躺在監(jiān)獄的床上,看似平靜,其實內(nèi)心波瀾起伏。
小小徽州,被各級情報部門組成的網(wǎng)圍得水火不進,其中,又以羅方的情報處勢力最為龐大針對他,日軍制訂了一個嚴密的計劃,代號“黃雀”。
計劃分三層。第一層,就是犧牲坂本一郎這個身份已經(jīng)暴露的王牌特工,通過“泄密”使得軍統(tǒng)上海方面得知坂本一郎要來徽州策反胡維,迷惑羅方。又通過闖哨卡,透露坂本一郎的體貌特征。隨后,坂本一郎在酒店被便衣監(jiān)視的時候,通過情報處一名內(nèi)奸在李建業(yè)的早餐里下了瀉藥成功解決李建業(yè)這個得力助手。
第一層激活后,自動進入第二層。坂本一郎當然早就知道羅方的電話已被監(jiān)聽,所以,相片只是輔助,目的是為了拋出225師的消息。當年正是因為他的情報,才導致了225師全軍覆沒。而作為幸存者,羅方根本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羅方被調(diào)查后,第三層計劃開始實施。坂本一郎主動被胡維抓住,這里面又有兩個任務,第一,咬死羅方,讓他永遠翻不了身;第二,抬胡維接任情報處處長的位子。
所以,整個計劃的核心就是要讓胡維當官胡維并沒有被他們策反,但他卻是他們經(jīng)過精心挑選的人。因為此人夠貪婪、無能且好大喜功,一旦他當上長官,整個情報處就會變得像他一樣平庸,從此再也不會對日軍構(gòu)成威脅。退一萬步說即便構(gòu)成威脅,策反他也遠比策反羅方簡單。
從目前來看,整個黃雀計劃都進行得非常完美。只不過,坂本一郎還是有些悲哀,他并不是不怕死的人,恰恰相反,正因為他怕死,所以才能活到今天。但現(xiàn)在,計劃已經(jīng)成功,他的死期也就快到了。
正想著時,門忽然開了。坂本一郎愕然發(fā)現(xiàn)原本應該在監(jiān)牢中的羅方竟然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同樣讓他們害怕的李建業(yè)。特工的本能使他意識到了什么,正要咬碎藏在假牙中的劇毒物可是惜命的天性又讓他猶豫了一下。
就在這時,李建業(yè)手中的一串鑰匙像飛鏢一樣打來,正中他的臉頰,頓時他頭一偏,那顆假牙隨著滿口血噴了出來。
李建業(yè)撲上來,緊緊地扣住了他,罵道:“他媽的胡維,連收監(jiān)驗身也沒做!”羅方一腳踩碎了那顆假牙,抵制不住興奮地說:“你忙著,我去值班室等你。”
一個小時后,李建業(yè)擦著手上的血跡來到值班室,把一份口供交給羅方,說:“看來,我們之前的猜測沒有錯?!绷_方接過看了看,起身說:“馬上去司令部?!?/p>
幾天后,胡維被撤職調(diào)查,但羅方和李建業(yè)卻并沒官復原職,理由是李建業(yè)協(xié)助羅方越獄但知情人卻說,是他們搞來的坂本一郎的口供太讓當權(quán)者難堪了。想想也是,如果當權(quán)者不是跟胡維一樣平庸,又怎么會被一個日軍間諜牽著鼻子走呢。
不久,羅方和李建業(yè)被稀里糊涂地調(diào)到地方上,做了文職人員。屢立奇功的情報處從此一蹶不振,最后落得個被撤銷的命運。
責編:吳宏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