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慧敏/文 劉馳宇/圖

烽火鐵血話當年記消防戰(zhàn)線抗戰(zhàn)老兵劉興才

章慧敏/文 劉馳宇/圖

一

在嵩山消防中隊的會客室里，一身戎裝的劉興才老人佩戴著顯示他在曾經(jīng)的歲月中立下赫赫功績的各式勛章，端坐在我們面前。

90歲的劉興才是自淮海戰(zhàn)役后跟隨陳毅部隊南下，第一批進駐上海的解放軍，1949年5月，他與其他8位戰(zhàn)友又一起被派遣接管舊上海的消防處，他們是第一批消防軍代表。

窗外，秋陽柔和地漫進室內(nèi)，金燦燦的勛章在陽光之下顯得格外醒目。面對這樣一位經(jīng)歷了從抗日戰(zhàn)爭到解放全中國的老戰(zhàn)士，讓人無法不對他肅然起敬。勛章是劉老戎馬一生的寫照，更是一種榮譽和價值的體現(xiàn)，90歲的劉老激動地捧起9月24日剛剛授予他的“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說：“我想告訴那些犧牲的戰(zhàn)友，人民沒有忘記我們，國家沒有忘記我們，我想念你們，我替戰(zhàn)友們領獎了?！?/p>

這枚編號“2015091707”的紀念章拿在手上沉甸甸的，這種沉甸甸的感覺讓人引發(fā)無限的遐想，對于劉老來說，這是一枚用一生來珍藏的紀念章，因為在上海的消防系統(tǒng)中，他是唯一被授予“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的老戰(zhàn)士，意義非同尋常。

劉老撫摸著紀念章，70年前的那一頁被他翻開了。他的敘述把我們帶進了血雨腥風的年代，難以想象，70年前的每一個歷程于他而言就像昨天發(fā)生似的，讓我腦海中不由地跳出一句話：“忘記過去等于背叛！”

二

每個人對自己的16歲花季年華都有深刻印象，劉老也毫不例外。他的16歲是走上革命之路的開始。那年，劉老加入了民兵組織，從此加入到了抗日救國的火熱戰(zhàn)場之中。

劉興才1927年出生在山東省的惠民縣石廟鎮(zhèn)歸化村。這是個有著300多戶人家的村莊。他的父母辛勞一生，生養(yǎng)了他們?nèi)幸慌?個孩子，但是，惠民縣并不“惠民”，他的家時常窮到揭不開鍋的地步，父親更是不到50歲就去世了，死因竟然是被活活餓死的。

劉老告訴我們，抗戰(zhàn)伊始，他的家鄉(xiāng)是山東地區(qū)最早成立地下支部的地方之一，那時，地下黨支部會動員老百姓加入地下民兵組織，加入到與日本鬼子抗爭的行動中去。其實，日本軍隊的燒殺擄搶老百姓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早就想和他們拼命了?，F(xiàn)在，有黨組織的號召，村民們都覺得有了行動的方向和依靠，不少村民都加入了民兵組織，這其中就有當時只有16歲的劉興才。

從小就善于爬樹的劉興才覺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每當夜晚，他便趁黑潛伏到鬼子的據(jù)點附近，在夜幕的掩護下迅速爬到電線桿上，用錘子敲碎變壓器，用剪刀剪斷電線，等到鬼子發(fā)現(xiàn)停電后追出來，身手敏捷的小興才早就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了。

石廟鎮(zhèn)每五天就有一個集，這也是民兵們進行抗日宣傳的機會。長得矮小的劉興才不引人注目，于是，他拎著的菜籃子上面放滿各種蔬菜，蔬菜下面藏有宣傳抗日的傳單。到了集市上，趁鬼子和漢奸不注意，劉興才就將傳單撒向空中……除了撒傳單，他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收集情報，哪怕點點滴滴的有關鬼子和漢奸的情況，對黨組織下一步的行動方向都有相當實用的作用。

不僅如此，只要能幫上革命隊友的各種小事，劉興才都盡心盡力。劉老至今仍清楚地記得，在他老家不遠處的黃家屯村，村內(nèi)的地下黨組織成立不到半年就被破壞了，罪魁禍首就是村里的偽區(qū)長。他破壞了黨組織后還覺得不夠向日本軍邀功，于是又集中了一個村的老百姓，要抓藏在其中的地下共產(chǎn)黨員。

那天，先后共有8個人被鬼子和漢奸帶走。村民們知道，被帶走的人當中除了2名是地下黨員，其他都是老實巴交的老百姓。很快，悲傷的消息傳來了，被抓去的8個人全部被殺害，死時連眼睛都沒閉上，死不瞑目啊！

面對偽區(qū)長猖狂的暴行，黨組織下定決心要除去這個漢奸，為死去的無辜百姓報仇?？勺詮狞h組織制定好計劃后，偽區(qū)長似乎知道自己會遭報應，行蹤開始鬼鬼祟祟：白天保鏢不離左右，夜里他就睡在鬼子的據(jù)點里，陌生人根本無法接近他。

終于，機會還是等來了。有情報說，偽區(qū)長會在中秋節(jié)回家探望他的母親。得到這個消息后，劉興才和隊員們興奮極了。于是在八月十五的清晨，他們裝扮成趕集賣肉的攤販，跑到隔壁村，等到下午集市散場后，悄悄閃進一家店里，在漸深的夜幕下靜待偽區(qū)長出現(xiàn)。

然而，偽區(qū)長鬼得很，因為怕回家時遭人暗算，他不斷派人去老家周圍巡視，直至夜晚九點過后，才在保鏢的前后簇擁下回了家，而且一跨進門就上了鎖，門外還安排了偽軍站崗放哨。

從大門進去的計劃看來是落空了。因為怕硬拼交火引來鬼子，大伙緊急商量了一下，決定翻墻進去。于是，隊員們搭起了“人墻”，一個踩著一個的肩膀，讓其他人順著“人墻”爬上去。為首的隊員一翻過墻就看到偽區(qū)長正在院里磕頭拜祖宗，立刻手起刀落，猛地捅向偽區(qū)長的心臟。

偽區(qū)長連“哼”都沒哼出來就倒地了，與此同時，一封早就寫好的警告信飄落在他渾身是血的尸體上，那封信上言之鑿鑿：今后，誰要是欺侮老百姓，偽區(qū)長就是你們的下場！從那以后，其他區(qū)的偽區(qū)長都老實多了，這次除奸行動取得了效果。

三

1943年，抗日烽火越燃越烈，臨近失敗的日本鬼子也越來越殘暴。劉老說，這年秋天，日寇和偽軍集中了三個據(jù)點的兵力共300多人，把惠民縣游擊隊駐扎在徐家村的總部包圍起來了。

戰(zhàn)斗從早上開始打起，300多名敵人對付90多名游擊隊員?；菝窨h游擊隊的武裝都十分有限，大部分人的武器只有土槍和大刀，打鬼子和偽軍時，每人只能發(fā)到3發(fā)子彈。至于手榴彈，制作它的生鐵都是用老百姓家里的鍋和鏟化成鐵水制成的，大多炸不響。而敵人有的是輕機槍、重機槍和機關槍，還有打不完的子彈。

這一天如此漫長，游擊隊員們一次次地突圍，卻一次次地失敗，但他們誓死不做俘虜，子彈沒有了，就用刀砍，用牙咬。那天夜晚，拼死突圍出來的游擊隊員才七八個人，其他的都犧牲在了戰(zhàn)場上。

槍聲平息后，劉興才和村民們?nèi)讨?，含淚為犧牲了的游擊隊員們洗去血漬，整好衣裳，連夜掩埋了這些烈士們，還為殉難的英烈樹起了碑。哪里想到第二天早上，漢奸們就把老百姓剛剛做起的烈士墓給砸了。

這樣的囂張讓村民們氣炸了肺，80多名游擊隊員為百姓而死，他們怎能對漢奸砸墓視而不見呢？這一次，村民們團結一致，高聲喊道：“誰砸烈士墓，我們就砸你家祖墳！”

如今，70年過去了，這座無名烈士墓仍然完好地坐落在歸化村。劉老每次回家鄉(xiāng)探親，都必然要去墓前掃一掃，坐一坐，和烈士們說一說話。有一句話他每一次都會重復：“你們的血沒有白流……”

四

劉老自參加抗戰(zhàn)以來，聽聞目睹了無數(shù)或振奮、或壯烈的英勇事跡，這些事跡成為他的榜樣，不斷激勵他在抗戰(zhàn)烽火里勇敢前行。這些事跡中，最令他難忘的當數(shù)心目中的戰(zhàn)斗英雄——季連長的故事。

劉老說，季連長是在1944年年底的一次戰(zhàn)役中犧牲的。那一天，因為八路軍打了大勝仗，加上百姓們踴躍報名參軍，軍民們都沉浸在喜悅和興奮之中，根本就沒想到厄運正漸漸地向他們逼近。

當時，有情報說附近有一批難民正向八路軍渤海軍區(qū)靠近。由于過去時常會有逃難的百姓路過這里，村民們總是為他們熬粥果腹，沒有人會想到這一次會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可是，敵人正是利用了村民們的善良或者說麻痹，他們穿上破衣爛襖，推著獨輪車混在難民中間，向村子進發(fā)?！半y民隊”后面，還有300人的騎兵隊，隨后又是坐滿了日軍的五六十輛軍車。敵人總共出動了萬把人，意欲將三個村合圍起來消滅掉。當站崗放哨的八路軍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時已經(jīng)晚了，只見“難民們”掀開蓋在獨輪車上的破被子，從底下拿出了機關槍和迫擊炮，一場懸殊血戰(zhàn)由此打響。

敵人以萬人之眾來對付軍區(qū)600將士，這是無法抗衡的懸殊。軍區(qū)領導經(jīng)過緊急商議，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不管沖出多少將士，他們都將是日后抗日的“珍貴火種”！于是這一天，600多人分成三處突圍，血雨腥風，拼死抵抗，最后沖出包圍圈的只有不到100人……

劉老提到的英雄季連長在這次突圍中大腿和肚子都中了槍，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癱倒在泥地上。當戰(zhàn)士們從死人堆里發(fā)現(xiàn)季連長，準備背上他再次突圍時，他對戰(zhàn)士說：“不用管我，你們想辦法沖出去，保全實力，這是命令。我出血太多，沒力氣了，手中的20響提不動，你拿上我的20響，把你的10響手槍換給我，臨死前我也要再消滅幾個鬼子才閉得上眼……”

戰(zhàn)士一步三回頭地被季連長逼走了，當晚，就在日寇來清掃戰(zhàn)場時，季連長拼足全力舉起10響駁殼槍，“砰砰砰”連著打死了5個鬼子兵，然后將最后一顆子彈留給了他自己。

戰(zhàn)斗結束后，季連長被授予了“戰(zhàn)斗英雄”的稱號，他的事跡不僅感動著渤海軍區(qū)的將士們，其英勇無畏的精神還成為了劉興才的學習榜樣。70年后的今天，我們依然能聽到劉老不時回憶起當年情景，感動之情油然而生。

端坐在我們面前的劉興才老人，打開久遠的記憶之門，為我們講述那段波瀾壯闊、刻骨銘心的歲月——歷史再一次停留在那充滿硝煙的戰(zhàn)火中，讓人看到了革命不朽的精神。從劉老這里，我們感受到了不悔與不屈，這種精神也正是實現(xiàn)偉大中國夢的強大動力！

9月24日，上海市公安消防總隊副政委張月明代表總隊來到嵩山消防中隊，為抗戰(zhàn)老兵劉興才送上這枚“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向劉老在抗戰(zhàn)時期做出的貢獻致以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