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絮語（外三章）

顧彼曦

聽說今天立春，很多人都約好去踏青了。

可以想象春天的樣子有多迷人，我也想成為隨行人中的其中之一。

可我身后是后腦勺夠不著的墻，四周是鋼鐵混泥土鑄就的塵埃。

我無法看到綠色蔓延過隴南的山川與祖母家門前溪流。

我只能一次次看著去年被凍傷的眼淚，在陽光下，像嬰兒一樣的哭泣，卻無能為力。

我只能站在這高不可攀的樓頂，在那遙遠的天際幻想春天的樣子。

聽說今天就是春天，從昨晚上起我就斷了藥物！有人說，去年的病痛，只能留給去年的日歷。

今年的春天，就盡情地沐浴春光吧，斷不可咳嗽，一不小心，別驚醒了那地下沉睡的螞蟻。

活著，出發(fā)就是終點。在這之間的日子不屬于我，不屬于我們愛戀的春天。

可惜偏偏不是這樣的，這時間真的就給了我，給了正在絕望中老去的我們。

我必須乘一輛人多的公交車，我要緩慢地虛度這久違的時光。

可是我必須在南門停下來，我要去見一個人。昨天看上去還是18歲清純樣子的她，也和我一樣正在老去。她說好懷念家鄉(xiāng)的日子，故鄉(xiāng)太遠，我只能沉默。

不一會兒，太陽高過了城樓，高過了大唐將軍的肩頭，剛好灑在她的臉上，故鄉(xiāng)就這樣悄然地落在了紙上，落在了我們的春天里。

懷念一塊石頭

懷念一塊石頭。

懷念上面刻下的童年與幻想。

懷念一塊帶著故鄉(xiāng)的石頭。

懷念在一塊石頭前許下的三生誓言兩小無猜。

懷念一個從小就懂得跪拜石頭的人。

一塊石頭有一塊石頭的命運。

一塊石頭從一出生就把命運托付給了山川和河流。

有的埋在地下等待開發(fā)，有的筑在村口成為墻垛，有的成為了寶石熠熠生輝。

人也是自己的石頭，人人都想把自己打磨成一塊寶石。

石頭的命運也是人的命運，唯一不同的是重點。

人死后，一塊石頭插在了他的墳頭，注定一個在陰間，一個在陽間，相互沉默。

懷念一塊石頭，最怕懷念他的時候，想起人也是一塊石頭，內心就會比石頭沉重。

故鄉(xiāng)落在了我們的春天里

每天都活在忙碌的地鐵和工作之間。

父親與煙

父親站在一場風里，凝望蒼穹。

煙圈繚繞，伸出手去，摸不透藍天。

父親的惆悵是一根燒到手心的煙。

母親罵父親是煙鬼。煙鬼的煙癮，終將抵不過兩袋食鹽。

父親的口袋里多了些許瓜子，水果糖。我問父親，怎么有閑心嗑瓜子了呀？父親嘴角邊動了一下，并沒有說一句話。我知道，他在用沉默掩飾著內心的孤獨與疼痛。

在城市繁忙臟亂的建筑樓上，父親含著糖果，卻絲毫感受不到糖果帶給生活的甜頭，咬緊那兩排被歲月磨黃衰老的牙齒。炎熱的光芒之下，他恨不得用手里的鐵錘子，敲碎那鋼筋鑄造的天空。

執(zhí)拗矮小的身影，在夕陽里才不會感到自卑。

后來，我成為一枚像父親一樣的葉子。才明白了父親的寂寞、傷痕、沉重的呼吸。

多想用盡一生的時間抵制住兩袋食鹽的壓力，為父親買一包香煙，坐在老家的房檐下，彼此把煙點上，忘記瑣碎，盡情地吐出沉重的煙圈，看著他在煙圈里漸漸老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