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應明
Audience development for Chinese opera
國近現(xiàn)代的戲劇觀眾,一直浸濡于傳統(tǒng)戲曲的耳目之娛中。這為中國民族歌劇的生成與發(fā)展,提供了堅實的文化心理基礎。自歌劇《白毛女》始,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一大批紅色經(jīng)典如《洪湖赤衛(wèi)隊》《江姐》《紅珊瑚》等民族歌劇脫穎而出,一時蔚為大觀,深刻地影響了那一代人,培養(yǎng)出了一大批的民族歌劇的音樂之耳。人們口口相傳、耳熟能詳、眾口能唱而陶醉其間!進入改革開放新時期后,間或有如《芳草心》等少量作品也得以傳唱,除詞曲的朗朗上口之外,還滲透著對那一時代底層生存狀態(tài)的人文關切,故能一時為盛。
隨著國門大開,多元文化競相涌入,各種藝術形式借助新技術革命乃至信息技術而爭奇斗艷,作為舶來品的歌劇藝術雖也在苦苦支撐,以求在多元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但卻無可否認地被邊緣化了。一方面是恢復以西洋歌劇為范式的“道統(tǒng)”,以期與世界接軌,讓中國歌劇真正“歌劇”起來,卻又丟失了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的老歌劇觀眾:一方面是新的觀眾群體尚待養(yǎng)成,卻又因這種西式摹本的不純粹性而讓人生出隔膜甚或“滑稽”之感。觀眾的雙向斷裂,就使歌劇藝術收縮到一個很逼仄的專業(yè)圈子之內(nèi),技術化的鋪排乃至炫技就只能帶來技術化的欣賞及品評,自然就缺失了昔日的活氣靈光和人間氣息。原本很大眾的民族歌劇,蛻變?yōu)樾”娝囆g甚至是專業(yè)“分眾”藝術。
那么,歌劇藝術該怎樣培養(yǎng)自己的觀眾而開出一片時代的新天地呢?其實我們可從同樣是舶來品的話劇藝術得到一些最簡單的啟示一一因為你必須說“中國話”就必然會“中國化”,民族母語所挾帶的文化基因幾乎是難以全然轉譯的。同理,吟唱“中國話”的歌劇藝術,必然會因語言的先天特點也即局限,來對西洋歌劇做出中國化的改造或重構。即使是對他們(西方)而言也屬高度民族化的宣敘調(diào),我們?nèi)粽瞻?,實際上幾無可能,“引進”過來也必須來一番依本土母語的再造。語音聲調(diào)的不同,如強行套用或依葫蘆畫瓢,只會帶來“削足適履”的效果,因不協(xié)調(diào)產(chǎn)生的滑稽感就會讓普通觀眾產(chǎn)生審美障礙,或僅以獵奇的心態(tài)來看“西洋鏡”而博得一曬。
當然,歌劇要培養(yǎng)當代觀眾,已不能也不可能簡單復制半個世紀前民族歌劇的“高峰”模式,當時單一的藝術樣式及意識形態(tài)語境無疑是造就其輝煌的主要動因之一,但其中卻仍有藝術規(guī)律可循。中國觀眾素有愛看故事、愛聽“熟悉而又陌生”的音樂、愛唱易于上口而又旋律動聽的歌曲的審美習慣,以往的秧歌調(diào)、民歌調(diào)、戲曲腔調(diào)等融入歌劇中的音樂元素,更宜于為人們所接受,這種民族文化的深厚積淀,容易讓其產(chǎn)生親和力及容易入耳入心。
故而中國歌劇藝術要獲致新時代觀眾的廣泛接納與深入欣賞,在移植乃至精致地呈現(xiàn)純粹的西方歌劇,以養(yǎng)成固定的觀眾群體來對其充分認知、認同外(如上海歌劇院演出的威爾第名劇《阿蒂拉》就十分協(xié)調(diào)、準確、精美地呈現(xiàn)了西方歌劇魅力而得到中國觀眾的審美認同),更多的還是須立足于本土歌劇的原創(chuàng),這就更須扎根于民族文化的沃土,破除對西方歌?。ㄓ绕涫切麛⒄{(diào))的格式化的依賴及其技術化的摹仿,加強戲劇化的詠唱(一為具有情感張力的戲劇內(nèi)涵:一為具有民族表現(xiàn)形態(tài)的藝術技巧如“依字行腔”、“以聲入調(diào)”等),從而構筑起涵容民族性地方性乃至現(xiàn)代性的風格化了的音樂織體,在與中國觀眾的文化融通中達致審美融通,在同聲相契中力求別開生面,以期創(chuàng)造新時代條件下中國歌劇的新繁榮?。ū疚南蹈鶕?jù)在“第二屆中國歌劇節(jié)”歌劇論壇上的發(fā)言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