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上陣
向來自我感覺良好、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我攤上了世上最倒霉最難堪的事兒。
那天,張娜打來電話輕描淡寫地對我說:“我懷孕了,是你家梁培的,你們看著辦吧!”那口吻好似要我把家里淘汰多年的舊自行車賣掉一樣。
我的頭“嗡”地炸開了,像有幾百只蒼蠅在嗡嗡。
張娜姿色平平,不比我年輕,是梁培下屬單位的普通職員,學歷沒我高,身材沒我好,沒我會打扮,沒我家世好,但這都不影響她成功扮演“小三”。
梁培就坐在我對面,錯愕地望著我。我拼出全身力氣,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并舉起凳子欲做母夜叉。那巴掌太狠了,梁培鼻子淌出了血,他抹了抹說:“是我對不起你,可我不是故意的?!?/p>
一個巴掌拍不響,事實就是我的丈夫移情別戀。我扔掉凳子,因為沉重的它實在不順手。我從角落里撿過一根竹條,脆生生地抽在了梁培的血肉之軀上。他殺豬般地嚎叫一聲。竹條抽過之處,一條滲血的紅印很是明顯。
梁培掛著彩被我打跑了,我坐在地上號啕大哭。痛徹心扉之后,我想到了張娜的前男友江建華,那個給人跑長途的司機,沒多少本事,脾氣卻彪悍得不得了,如果他知道張娜是因為紅杏出墻才和他分手,他會如何做呢?
我輾轉找到了江建華的電話。
弟弟曉軍來我家,目睹了我一臉的狼藉。我控制不住傷心,眼淚和著鼻涕,一字不差地把實情告訴了他。
當夜,曉軍打來電話:“姐,我?guī)湍愠鰵饬?,那白眼狼和狐貍精被我修理了?!贝志€條的曉軍帶著幾個混混朋友找到張娜的窩,當著眾人的面,把她和梁培打得進了醫(yī)院。
得知這個消息,我心里猛地一緊,曉軍沒輕沒重,他會把梁培打成什么樣?萬一攤上官司怎么辦?
我急匆匆趕到醫(yī)院,梁培和張娜被包成粽子似的縮在角落等觀察結果,看他們臉上的瘀青,應該是被打得不輕,但看他們能坐立自如,要害部位應該沒有問題。
梁培瞇縫著血腫的眼睛,口齒含糊地對我說:“我沒去告曉軍,你太過分了。”張娜縮在他身邊,嘴腫眼斜,眼里噴著悲憤和炫耀。她炫耀什么?炫耀她成功插足嗎?如果不是殺人要償命,我真想把她撕成八片。
張娜的宿舍門外,用紅油漆張牙舞爪地寫著“臭婊子”“無恥小三”的字樣,那是曉軍的杰作。一群人圍著恥笑,還有兩個女孩在用汽油清洗,她們是張娜的室友。
我羞得無地自容,生怕被人認出來,趕緊逃跑。
家里的“惡瘡”再也藏不住了,離婚被擺到了桌面上。真心說我不想離,不想便宜了張娜,如果不是她,或許我會離得干脆些。
梁培垂頭喪氣:“我是和張娜干了沖動的事,可我真沒想過離婚,但既然已經鬧成這樣,那就離了吧。”
我惡狠狠地甩給他一句:“休想,我不離,拖死你們。”
不離,不代表我不計前嫌。有“孫二娘”綽號的母親沖到梁培家,指著梁培母親的鼻子大罵:“有其母必有其子,你風流下賤你兒子也不是好貨,我欠你的1萬塊錢,等著我會還你。”
梁母當年因紅杏出墻跟梁父離婚,跟現(xiàn)在這任老伴才結婚不到5年。這嬌嬌弱弱的老太太,也不知是因為我母親的謾罵,還是因為那可能打水漂的1萬塊錢,一急之下,居然住到了醫(yī)院。
梁培勃然大怒:“劉曉楠,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也勃然大怒:“梁培,這是你們母子該受的報應,她活該?!?/p>
“啪”,我話音剛落,就被梁培一巴掌扇到了臉上,鼻血腥哄哄地流了下來。
這下,臉終于是徹底撕破了,婚已經不得不離,閨蜜李燕勸導我:“離就離了吧,梁培不值得你愛,現(xiàn)在首先要考慮的是財產和孩子的撫養(yǎng)權?!?/p>
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正熱戀的李燕哪知我的痛楚?不過旁觀者清,考慮財產和女兒的撫養(yǎng)權現(xiàn)在才是至關重要的。
14歲的女兒在寄宿制學校,星期天才回來。我查詢網絡,國家保護婦女,梁培又是過錯一方,我有優(yōu)先撫養(yǎng)權,至于財產,梁培和我向來各花各的,扯不清的共同財產只有房子。我翻箱倒柜找到房產證,但這并不能保證我最后能拿到房產。李燕提醒我:“你得找到梁培和那小妖精出軌的證據(jù),法律認的是證據(jù)?!?/p>
可我怎么拿到證據(jù)?難道讓我拍捉奸照片?
當過記者、跟蹤過明星的李燕一拍胸脯:“這事交給我來辦吧!”
事到如今我還能怎樣?只能破釜沉舟、撕破臉面了,輸了婚姻,我不能再輸?shù)艚疱X。
沒想到捉奸這種事,江建華也會干,他還捷足先登,比李燕早一步得手。他把一撂照片丟給我:“這是你需要的,1萬塊怎么樣?”
照片上的狗男女衣衫不整、驚惶失措,我的心已痛得顧不上恨了。這東西對我的確重要,我一本正經討價還價:“5000塊吧,1萬太貴了?!?/p>
“大姐,我算過你家的財產,1萬塊一點都不多,要不7000吧,再商量就沒意思了啊。”
最終我們以6000元成交。我遞過錢去,江建華仔細點鈔,一張張慢騰騰相當認真。我鄙夷地想:攤上這種男人,也夠張娜受的。只是我和他又何嘗不是同類貨色呢?
我說:“你打算怎么對付張娜?”
江建華冷笑道:“這些照片我還有用處,網絡上、她的親友那兒,全部會有一份?!?/p>
我后背發(fā)寒,我只不過想用這些照片來贏得財產,江建華可比我更狠毒。
“有需要我?guī)兔Φ模o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迸R走時,江建華豪氣地說。
我和江建華應該算什么關系呢?同盟軍嗎?我照鏡子,怎么看我怎么像頭上長瘡、腳底流膿的惡俗小人。
離婚大戰(zhàn)勝出,我有些小得意,得意之后卻是一派凄涼。我贏得再多,卻失去了丈夫。
梁培正式搬出屋子,只帶了兩個不大的皮箱。為了讓女兒能順利完成數(shù)學競賽,我們達成協(xié)議,星期天女兒在家時梁培必須回來。
臨走時,梁培幽怨地說:“曉楠,本來一切是我的錯,我對你還有內疚,可現(xiàn)在,我一點內疚也沒有了。”
我冷笑道:“被狼宰殺的羊,還在乎狼會不會為它懺悔嗎?”
“我本來是想勸張娜放棄的,我不想離婚,可現(xiàn)在我只有離婚這一條路可走了?!?/p>
我繼續(xù)冷笑,這是出軌男人慣用的伎倆吧,吃了人肉還要裝佛,好像是女人錯了,沒有把握好他似的。
梁培走后,家里空蕩蕩的,我提不起興趣做任何事。
和梁培離婚的事不再是秘密,我得到了周圍及家人前所未有的聲援和同情,母親把我接到家里,好吃好喝伺候著,同事對我極盡關照,生怕觸痛我的神經。這種關愛讓我別扭,但的確讓我因離婚受到的創(chuàng)傷平復了不少。
和李燕逛街,不期遇到張娜和室友也在逛街,當事的兩個人低下頭回避而過,而彼此的好友卻橫眉冷對、罵罵咧咧。李燕罵張娜“小三”,張娜室友罵我“沒本事管住男人”。最終,閨蜜們都想為朋友出口氣,于是肢體上起了摩擦。
我和張娜趕緊拉架,糾纏不清中卷進了斗毆。天地良心,我真沒想過為了一個男人跟情敵打架,但我看到張娜那張可惡的臉,尤其是李燕處在下風時,我情不自禁地給了張娜一拳。
四個女人的拉扯讓街上熱鬧了好一陣。片警把我們拉開,李燕頭發(fā)亂成獅子王,張娜扣子被扯掉,乳房半裸,我一身的灰土,形象也好不到哪兒去。人群中有人拿手機在拍照,我趕緊拉著李燕逃離。
李燕驚惶地說:“要命,萬一上傳到網上怎么辦?我下月還要演講呢!”
都是我害了她,我的離婚大戰(zhàn)把她也拉下了水。
我小看了江建華的能量,這個既有江湖氣慨又有潑皮氣質的家伙,把事情鬧到了梁培單位,當著眾人大罵梁培插足別人家庭、挖人墻腳、背叛妻子,揚言要見他一次罵一次,讓他再無顏做人。梁培嚇得躲進庫房不敢出來。
我感激這家伙,他做了我想做卻不敢做的事,可我也恨他,他讓我失敗的婚姻更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不得已,梁培同事報了警,梁培領導親自出面調解,安撫江建華。
這些事情,都由長舌之人快速傳到我耳朵里。我們的故事,讓他們死水般的生活起了亮色,真是趣味無窮啊。
第二天,女兒疑惑地問我:“媽媽,爸爸的事是真的嗎?”
我愕然,女兒到底知道多少呢?我點點頭:“我們要分開了,你愿意嗎?”
女兒使勁搖頭,可她已挽不回僵死的局面了。晚上,我聽到她的嗚咽聲,她在門內哭,我在門外哭,都哭成了淚人兒。
離婚,似乎只是兩個人的事,可是我和梁培的離婚大戰(zhàn)卻卷進了許多人:我、梁培、張娜、江建華、李燕、我的兄弟、我的母親、張娜的舍友、梁培的母親、梁培的領導,還有我們的女兒。
婚姻是N次方,愛是呈次方累積的,離婚有時也會是N次方,呈次方形式將影響向周圍輻射,導致一大堆人的混亂。
不久,傳來李燕男友為了給打架吃虧的女友出氣,闖到了張娜宿舍,張娜70多歲的父親捶了江建華,梁培的嫂子為了我母親欠的1萬塊錢,搶走了我父親的筆記本電腦……
這些關于離婚大戰(zhàn)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是當初我和梁培都始料未及的。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