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一一給JW
請你摁住這雙手,請擋住天空
那個,那個明亮的騙局一一請你摁住
醉酒的光斑,它正在自己里面變黑
你不完全是被雨水驚醒的
夜晚。不完全是夜晚體內的
馬匹。不完全是星光洞穿的黑暗
不完全是你,但請你擁有,請栽一棵
大海的樹,請只用身體動搖
我看不到你
你是赤裸的,無法接近的刀尖
請你切開這酒囊,這崩潰
請你飲下,這翅膀的剃刀
這憂傷的飛行,這孤獨
究竟要把我們帶向何方?
當根不再向下生長,季節(jié)開始結果
請飲著這芬芳,這生活的毒,這輕蔑的微笑
請像風一樣瘋狂地晃動這樹
在她們腐爛之前,在她們腐爛之前
請把酒搖進所有的果實
沒有什么別的了,請讓飛行進入
深深的墮落,請讓黑更黑:
“漆黑泄入靈魂使人堅硬
漆黑泄入樹讓樹閃光”
石刻
一一給LJ
總有一些道路,總有一些石頭上的灰
被更深地拋棄,那個更深的人
那個石頭在叫那個人
刀尖的道路交匯,刀痕上路
總有一些石頭上的灰
要被更深地拋棄
把自己交給解放的風
總有一些石頭會成為人
在你們之中……
一一給詩人宇向、孫磊
在你們之中我有一個多余的坐姿
不斷地靠向傾斜,靠向你們屋檐上的冰凌
靠向溶化,就要滴下來了
一一一個逗號,多像
一個笑臉,在你們之中
隔著墻、沙發(fā)、風扇,茶幾、電腦
VCD碟正放著一個絕望的女人藍色的臉
她賣淫,她不吸毒,偶然喝醉,所以
她那么平靜,所以死去的是那個男人
他不停地喝酒,他想把自己變成
一個酒瓶?他需要倒空,她想扶他,可他
扶住了酒瓶一一但她也會死,你說
后來是北京的風
你說北京的風大嗎?
傘柄還在抵抗,就有向內的光
我努力聽清你們的話,我睡著了
是春天了,溪水中初融的冰塊輕碰
事隔多久我才聽到,盡管
“過度的歡樂就是放蕩”
我依然依戀,在你們之中
在一碗牙痛的玉米粥里
翻泰山,游孔廟,聽黃河流淌
我只在大海里見過這條河,那時它是藍色的
它不流動,它在我們之中流淌一一
這只是第一天,第一次,我們所需毋多,所以
天與地可以被分開,光可以降臨波浪
肉體可以停在混沌中,疼痛可以使我們活下去
一一就這樣停住吧,就這樣:
我把花冠加在你頭上
它本是路邊的草;我把自己全部交出來
直到完全屬于自己。在你們之中
碗盞輕碰,窗處的樹葉在細語
陽光的風四散,小狗狼狼叼著襪子要把它藏起來
在你們之中,我?guī)缀趼劦搅诵腋?/p>
你是溫暖的
——給SW
從天山打開的殘卷里走出
你用南方口音要求中亞,要求
它的干燥天氣獻出
每一滴乳汁,要它們
保持新鮮,要它們學習
草尖上露珠的沁涼,要求它們滑落
只為編織少女盛開的乳蕾一一
可世界是多么寬廣,芨芨草上也站著原諒
當你微涼的衣襟,沾滿想象的花粉
當涼風向西,當它們旋轉
在可倫河邊,白樺樹掩護著它的風
你清洗野蘑菇時手指是多么仔細
那么仔細地被陽光清洗
仿佛你們同時掌握了脆弱一一
這世界的甜蜜啊,有時就是河水微響
是落葉進入它們的風,是你
迎面冷風時突然的戰(zhàn)顫一一
當甲板已越來越黑
螺絲松動的聲音連著大海:
我若是關心風向,不因為我身處海船
只因為發(fā)稍上落有蝴蝶
光中之光
--AQ
那一天,暴雨突然
全部落在你身上
在你身體的雨布中,又擊打在我身上
向上的風向下的風一一向東南西北的臺風
拉扯著我們,或者換言之
組合成我們
我無法從你的手臂中拉出我的手臂
無法從你靈魂的寒冷中拉出我的寒冷
哪怕在顫抖中似乎只剩下顫抖一一
沒有你我,這是已組合成的島嶼
它的一個側面被海浪擊打,另一個側面
仙人掌在它的刺中,盛放黃花
其它的側面,已非目力所能及
沒有我們,這是一片已被擊碎的石頭
匯成閃爍著藍光的波浪
目前它被命名為沙漠
而打碎它的生命之蛋,正在
沙漠的沙儲存的光的溫存中
孕育著雙翅
在上天神秘的號令下,全部海洋的波浪
都在為它預備道路
還有風,風中道路引誘的斜坡
你的左翅,我的右翅
它們多么容易被任何一個方向的風說服
但還有頭腦,有呼吸的光的靈
要知道是他們在飛,而不只是翅膀
向著命定的光,那光中之光
僅有的悲哀還不能穿透
——給W
你在雪地里說話,雪下在你的周圍
雪把你空那兒。我看不見一一
從來你都在堅定地走路,像冰一樣
像冰一樣你打開辦公室的門
火車就拋棄它的鐵軌
我就聽著赤道的陽光
陽臺上的三角梅就開了六朵一一
你說天是陰的,在我的新疆
你站在新疆的此刻
甚至還想談談我熱帶的胃里是否落雪
在你不在的聲音里一一
你突然說:病危了
那個在東北的婦人一一
后來她是你的母親。醫(yī)院門不會是雪
從東北到西北、西北到東北
醫(yī)院的門太遠,雪移不動它一一
僅有的悲哀還不能穿透
雪站在地上
火車到站。鐵軌漸行漸遠一一
陽臺上的三角梅又開了六朵
雪下在你的周圍一一
一生中我們大事無多
一生中我們大事無多一一
他們在等著我們上路
我們背井離鄉(xiāng),我們背井離鄉(xiāng)
他們在等著我們上路一一
在陰郁側臉的瞬間
陽光突然決定留下,轉身你就撞翻了
三輛單車,你說,不,是一排!
一一把這個孩子交給巖石
交給巖石混沌的雪
這手上的紋路在誰身上
這手心有微微的香氣
你要求跳舞,要求跳舞
伸手向酒吧里最美麗的藤蔓
一次又一次,這舞池在椅子里傾斜
一一把這個孩子交給狼
交給粗大的旗桿上擁綁風向的旗
從東北到西北,從秋天到春天
你的手心有微微的香氣
這夜晚狼的悲嚎,這兩扇關緊巖石的門
這父親去年的墳塋弄涼的秋夜
這老工人謊話里的微笑向晚
到外都有小人物的灶火
到處都是西北
棉布簾子到處飄進它的風
你的手心有微微的香氣一一
基督在讀著他的地鐵
這父親已成功遁入,此刻他轉身回頭
在這手的香氣里
他叫著你母親夜晚的名
三
整整一下午睡眠里的香氣
春的柳葉兒在包含著它的芽,草兒已輕輕
叫出了聲,冬天紅薯的味道還在暖灶里
孩子的嬉戲尖叫在院門外
整整一下午都沒有走遠
他們只是拐進了
矮桌上的茶杯水暖,風的院門拐進
傍晚越來越長的路
他們曾在那顆大榕樹下坐著休息
側著身子說了會兒話,遠遠的
仿佛更年輕了的父親母親
父親拍打母親后衣襟的動作
在你出生之前
整整一下午都被你聽著
另外的遠方,前院的招待所里來的藝人
吹著他們斷斷續(xù)續(xù)的小號
從北到南,整整一下午的黃昏,我聽著
天先黑在最前面的那個拐彎
一段一段的黑過來,仿佛在你那兒準備了
整整一天的眩暈
可他們只是在前面拐一個彎,就不見了
可只是一瞬,你驚慌著
矮桌上的茶杯的臉,風的院門的手
只是一瞬.從此不再的春日
如此不再的下午:
春的柳葉兒包含著它的芽
草兒已輕輕叫出了聲
四
還有一點點光,照著撒謊人的杯子
還有一點點路走在路上一一
不要靠近那個喧囂的人,要加入他。
不要照耀那個滅亡的人,要豐盛他。
不要離開那個飛翔的人,要降落他。
不要放下那個冰涼的手,要抵抗他。
要站在那個街角,讓我能隱約看見
不要靠近那個加入的人,要喧囂他。
不要照耀那個豐盛的人,要滅亡他。
不要離開那個降落的人,要飛翔他。
不要放下那個抵抗的手,要冰涼他。
不要站在那個街角,讓我不能隱約看見一一
還有一點點路走在路上一一
還有一點點光,照著撒謊人的杯子
照著杯子里的死亡
五
那根粗大地滲入泥土
那水氣在海濤里恍惚,開在里面的車
開得很慢一一
要給突然來到面前的人
留一段路
要臨街的老夫妻
要他們畫好白墻上的粉筆荷花
要那孩子出現(xiàn)
在放學的路上要他路過
路過沒有畫好的荷花。他要
站在那兒。要你看見
這泥土粗大地滲入根
這海濤在水氣里恍惚,如果有開在里面的車
如果開得很慢一一
大約就會給突然來到面前的人
留一段路,可能你就看見
放學的路
有個孩子據(jù)說經過它,他也許會看
臨街的老夫妻
在墻上畫花?
那花,也許,大約有可能就是
已經的荷花,為讓臨街的老夫妻
遁入后迅速消失,他們的血脈一一
那孩子.從墻上掉下來
站在你里面,你站在急剎的車前看
墻頭的三角梅又開了六朵
它或者可能就是我的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