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素
始發(fā)站到市中心有六十多里路,公交車一天只有四班,上午兩班,下午兩班。
老蔫最近一直堅持坐這輛公交車,風雨無阻。
這天,老蔫像往常一樣,上車后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然后將拐棍平躺著放在腳下。老蔫的這根拐棍是前些時間找人特制的,可以當拐杖,也可以當作防身武器。
公交車的司機是一個三十七八歲的中年男子,頭發(fā)很短,后腦勺上有一道刺眼的傷痕。
公交車駛過第二個站點桃花站不到十分鐘,坐在最前排的一個戴眼鏡的青年突然站起來,停車!我要下車!
司機看都沒看他一眼,不行!不到站點不能停車。
戴眼鏡的青年馬上火了,你抓緊給我停下!
司機回頭瞄了青年一眼,這是公司的規(guī)定,不到站點不能停車。
戴眼鏡的青年不依不饒,屁規(guī)定,我叫你抓緊停車你聽見沒有?!
司機頭也不回,我就不停,你還能怎么著?
戴眼鏡的青年顯然掛不住了,罵罵咧咧地說,你要是不停車,我立馬弄死你,信不信?
老蔫一看勢頭不妙,彎腰拿起拐棍,站起身,一手拄著拐棍一手扶著座椅的靠背,朝前走了幾步。
戴眼鏡的青年顯然注意到了老蔫,停止了謾罵。老蔫用拐棍指了指司機的后腦勺說,年輕人,你知道他后腦勺上的這道傷痕是怎么來的嗎?
戴眼鏡的青年斜了老蔫一眼,沒說話。看出來他還是一副氣哼哼的樣子。
這輛公交車的司機叫王大良。一個月前,就是在這輛公交車上,發(fā)生了一起司機勇斗歹徒的事件。那天,在桃花站上了三個小偷。公交車重新啟動后沒有幾分鐘,小偷就要開始行動。恰在這時,王大良有意無意地說了一聲,大家注意哈,車上有小偷!那三個小偷不干了,其中靠前的一個小偷,拔出刀子,朝王大良就是一刀。王大良沒完全躲開,刀子從他的后腦勺劃了過去。王大良也不含糊,一個急剎車,完全不顧頭上的血,在車底的儲物箱里抽出一根鐵棍就從另一個車門上了車。王大良將鐵棍一伸,就抵住了拿刀的小偷的下頜。車上的乘客一見,士氣大振,齊心協(xié)力將三個小偷扭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還好,那一刀只是劃破了頭皮,僅僅在他的后腦勺上留下了一道六七公分的傷痕。這不,王大良養(yǎng)好了傷,又開始上班了。
老蔫講完這段故事,車上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乘客們都伸出大拇指,紛紛說,“王大良的事跡我在報紙上見了,王大良真是好樣的!”“那天我正好坐的是這班車,我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王大良,真是一條漢子!”……
說話之間,公交車也就到了下一站。戴眼鏡的青年啥也沒說,朝著司機王大良鞠了個躬就下了車。
公交車回到始發(fā)站。
王大良和交班的司機做好交接之后,就從車棚里推出他的那輛破嘉陵。他把摩托車騎到老蔫的面前停了下來,一只腳撐地,車身微斜。老蔫順勢跨上了摩托車的后座。雖然老蔫已經(jīng)六十三歲了,還不算老,加上沒有停下干農(nóng)活,身體依然靈活。
回家的路上,王大良對老蔫說,爸,你以后不要老是跟著我了,我沒事。再說了,還有那么多乘客呢!
老蔫說,那怎么行,你火氣太大,我不放心!
大良說,爸,我的脾氣是有些燥,以后可以慢慢改嘛!
老蔫說,等你改了再說!我有老人證,坐車又不用花錢。再說了,你媽走了大半年了,我一個人呆在家里也沒人說個話,怪悶得慌!
摩托車跑得飛快,風聲呼呼作響,所以老蔫爺倆說話的聲音都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