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學望

“我派你去干什么啦？你竟冷酷地把一個烈士的嬰兒送到敵人的槍口下！今天我要嘣了你！”將軍震怒地對著陳團長拔出手槍，朝著天空砰的一槍。槍聲在曠野中傳得很遠，有點凄涼。和陳團長一起被帶來的警衛(wèi)員小劉不由得打顫。空氣凝固了。

陳團長再也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樣。

一個星期前將軍剛到任就命陳團長帶人去找尋失去聯(lián)系的衛(wèi)生隊，幫著把80多名傷病員等一干人從草地帶出來。這些人都是革命的火種，要保證他們的安全。紅軍長征這一路犧牲太大了，除了戰(zhàn)斗減員以外，因饑餓、疾病、走失等減員也一樣很多，陳團長這個團現(xiàn)在只有一個連，是一個名符其實的連長。眼下能多保住一個人，紅軍就多一份力量。

陳團長明白自己的責任，接到命令后快速地在部隊中挑出16位強壯的戰(zhàn)士帶上警衛(wèi)員小劉，一行18人星夜往回趕，只用了兩天時間就和衛(wèi)生隊碰上了頭。

衛(wèi)生隊茫無頭緒地散落在草地里，只有兩名年輕的女護士，傷病員還剩60名不到，幾乎沒有戰(zhàn)斗力。不少人癱坐在地上，有的還呻吟著，衣著早已成了碎片隨著西風在飄零……陳團長不由一陣寒意。他先來到一位抱著孩子的小護士面前，孩子正在啼哭，小護士哄著。你們的周杏隊長呢？前兩天和副隊長一起犧牲了。陳團長顫了一下。這孩子是誰的？是她的兒子，才一個多月。起名了嗎？沒有，周隊長說讓他爸爸起。她臨犧牲前說了些什么？她要我把孩子帶好，待走出草地交給他的爸爸，周隊長話沒說完就斷氣了。聽說他的爸爸也是位紅軍的指揮員。陳團長抱過孩子，在孩子的小臉上無比愛憐地親了又親，然后又輕輕地放回護士的懷中。你好好照顧孩子，出了草地我會來找你，會把這孩子交給他爸爸。

一旁的小劉見了對團長說，這娃真像……別多嘴，小劉正想說什么被陳團長嚴厲地攔住了，他眼圈有點紅。

陳團長轉身來到傷病員中，同志們，領導很關心大家，派我來保護大家走出草地，大家放心有我在就有你們在，只要團結一致，勝利一定屬于我們。陳團長又挨個兒慰問了傷員。

在陳團長的精心安排下隊伍又出發(fā)了。盡管寒風陣陣，衣著單薄，但大伙的心里似揣著一團火。嬰兒在護士的懷中酣睡著，粉臉在草地難得的陽光下露出甜甜的笑意。

陳團長時刻保持著警惕。經驗告訴他，敵人會出其不意地襲擊紅軍。果然在第二天一陣疾速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陳團長馬上命令大家隱蔽。這是一隊敵騎兵，雜沓的馬蹄敲擊著大地發(fā)出如雷一般的轟響，馬刀閃著寒光在空中飛舞，幾十個騎兵發(fā)出呦呦的喊聲。傷病員們都是訓練有素的紅軍戰(zhàn)士，沒有絲毫的驚慌，屏息凝氣，雙目緊盯著從眼前飛馳而過的敵騎兵。陳團長最擔心的是嬰兒，他一旦驚醒發(fā)出啼哭，那就不可收拾了，所幸嬰兒一直在熟睡，陳團長松了一口氣。誰知敵騎兵在不遠處放起了排槍，那凄厲而鉆心的子彈尖叫聲驚醒了嬰兒，嬰兒馬上呵呵地大哭起來。小護士慌了神，怎么哄也哄不住。哭聲異常刺耳，大伙的心拎拎的。

陳團長知道騎兵過后必有敵人的步兵跟上，果然只一會兒時間，陳團長就從望遠鏡里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敵人探頭探腦地過來了。敵人一旦聽到嬰兒的哭聲追尋而來，那后果將不堪設想。陳團長見嬰兒啼哭不止，兩眼冒火，渾身燥熱，再顧不得那么許多了，毅然對小劉下達命令：你去抱過小孩，快速地送到500米處的那個小山包上。小劉知道這是用小孩引開敵人，小孩必死無疑。小劉不肯行動。陳團長拔出手槍，對著小劉，這是命令，不執(zhí)行我先斃了你！小劉對著陳團長，你太狠心了，然后抱過小孩向小山包飛奔而去。

敵人引開了，在敵人的槍聲中小孩沒了聲息，陳團長兩眼流下來淚水。小劉直撲打陳團長，團長，你太狠心了，你太狠心了……陳團長抱住小劉，小劉，不要哭，這不是沒有辦法嗎，你看大家不是保下來了……

隊伍在繼續(xù)前進，不少人都掉了淚，小護士尤為傷心。盡管慶幸躲過一劫，但一個個都說陳團長是冷血之人，早知這樣我們死了也要保住孩子。他對不起周隊長，看他怎么向孩子的爸爸交代……

5天后陳團長把大伙兒安全地帶出了草地和大部隊會合了，但陳團長和小劉卻被將軍派人帶走了。

“將軍，我有話要說！”小劉大聲地喊了起來。

“難道不是這么回事？快說！”

“您知道這小孩是誰嗎？”

“是烈士周隊長的兒子?！?/p>

“可陳團長是小孩的爸爸呀！”小劉哇哇地大哭。

“呵？！”將軍如針刺心立馬兩眼嘩嘩地流下了眼淚，半響低沉喃喃地說，“去為孩子立個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