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1

開過喧囂的街，漸馳漸遠。日光在西側(cè)散漫得一塌糊涂，懶洋洋的灑滿桃紅色大外套上。大片的綠，無垠的平坦的田野，有勞作的人，有裊起的煙。天愈發(fā)地明朗，空越加地清藍。

過了通富路，進入開發(fā)區(qū)，蘇通大橋漸入眼底了。車里溢滿了七十年代耳熟能詳?shù)睦匣浾Z歌曲，放眼望去日落西山余暉妢嬈，天空似色彩斑斕的毛毯，暖暖洋洋，云舒云展似絨毛蕩漾，纏纏綿綿的溫柔，心竟是無限舒暢。

人一生追求，不過僅是這樣肆意的舒朗無為。

若有心愛的人，或是兩三密友，一張好碟，一部老車，一路向北，一片斜陽，便也滿心歡喜，無限幸福既已。

2

今天的下午，特別的閑適，有點點余暉從玻璃的門窗投進書房來，燒上了一壺水，浸入一粒胖大海，看它漸漸地舒展綻放。啜一口，有清淡舒爽的橄欖味。

有聊沒聊地和雅清談，關(guān)于那個遙遠的喀麥隆，關(guān)于昨時決然辭世的師兄。感嘆生之無常命之脆弱。

有舊時好友傳來的鏈接，是她的博，一首歌，一堆文字，一段段浮沉的時光歲月，每每網(wǎng)上偶遇，都會如此的交接彼此的信息。仿佛青春不曾遠去，恍若人生定格初遇時。

母親不時地走過來轉(zhuǎn)轉(zhuǎn)，拿一片蘋果，找出一副露指手套，給我披上厚厚的兔毛大衣。

天氣，在這個城市越來越顯清冷了。

忽然，懷念起，去年此刻，在大洋彼岸的屋子里，暖暖的，沐浴著冬陽，彈著思鄉(xiāng)的吉他。今天感到腰酸背痛，昨天和母親協(xié)力從車庫搬上來一些舊家具，天氣涼了，空蕩的屋子更顯清冷。黑漆皮沙發(fā)上鋪上了深桃紅夾碎黃花的棉布，夏季的新綠色桌布也換成了暖暖的紅黃色。家，變得很意大利，地中海的風情一點點挪動來這片小小的天地。三間屋子，靠墻的位置都放置了松軟的沙發(fā)，早晨上午和下午的時候，陽光從不同的角度灑滿其上，人懶懶地坐著，翻著泛黃的書頁，啜一口滾燙的茶水，似乎也聞到了幸福的味道。

家裝改制仍然任重而道遠，幾個老式的家具等待著重新的刷漆翻新，明天上完課得去家居市場淘點好看的漆色。在陽光里，勤勞地生活，是多么的暖煦?？磿臅r候喜歡淡淡的背景樂。

有一點點地閑散，有很多的舒適。

3

上完課，在教育路一間袖珍的有點殘破的文具店，買了一支特大號的羊毛刷。

舊家具角落藏匿了幾個春秋的塵土和蛛網(wǎng)。生了銅綠的把手，起了痕縫的腳墩，靜靜的突兀地坦陳著。仿佛訴說著她跨越了幾年的歷史。臥室和廳擺放的是今年回來轉(zhuǎn)了無數(shù)個家具店看中的俄羅斯白松木的實木家居，時隔4個月，依然散發(fā)著淡淡的原木味。自然的，安全的，踏實的。只是這個書房，遲遲沒有按上可心的東西。一度，在這里擺上個八仙桌，桌上是定制的12mm的玻璃，玻璃下壓放著那漂洋過海穿越了萬水千山帶回來的明信片和影印油畫。北面的白墻上，盯上了兩個水泥釘，掛著個白板，寫寫記記，貼貼粘粘。等待自己的辦公室弄好，這里將變成在腦中設(shè)計了數(shù)月的照片版。只是，還缺一張，讓我沉得住的書桌。

如今，我又回來了。沒有衣錦還鄉(xiāng)，只是簡單的回歸，轉(zhuǎn)了大半個地球，走了三分之一的生命時光，回到了這個生我養(yǎng)我的家。心是安寧的，踏實的，這樣的日子平和而安詳。晚上的時候，要在古老的書桌上放一盞燈，不要節(jié)能的白熾燈，想念的依然是少時的幽幽的昏黃，背后是現(xiàn)代的功放音響，也是喜歡的色澤，莊重的，又是熱情的，放一片好聽的碟，就著熟悉的樂曲再走一遍往昔的時間。

4

整塊的時間拿來消耗在了從上周幾個圖書館借來的書，當手掌冰涼，我打開了本本，點上好聽的音樂，突然懷念起北方的冬，干干爽爽，有16度充足的暖氣，太陽是一直的慷慨的溫暖大地。這樣的時候，最適合在偌大的街上買一兩個烤地瓜，香噴噴的，暖暖和和的。手頭那邊《為了詩意的棲居》散落在點點冷冷的光線里，詩意兩字實在無從感受體味。這里的日子是漂浮著的，像那潔凈的藍天舒卷的云，沒有定勢，輕輕淡淡，隨風飄散，抑或在一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村上的《且聽風吟》，被翻動了四五頁光景，抑郁和徹底的孤獨迫使我趕緊逃離。逃離，又要逃離到哪里？似乎還在昨天感受著秋天的落葉印著陽光的金黃，今天卻陡然碰到了冬天清冷空氣的冰涼。找到了首很久很久以前的歌，心靜了，情也淡了。

陳娟，高校教師，現(xiàn)居江蘇南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