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時候,楚楚和我同桌,兩個人黏得像擰在一起的棉花糖。高二分班,我和楚楚都在十二班。去學校的時候,我比報到晚了兩天。所有同學的位置都安排好了,楚楚旁邊的位置上坐著原來班里的一個女生小仲。
他們在里面開班會。我站在教室后門,不知所措。
學生太多,最后一排學生正對著后門,一個個轉(zhuǎn)過頭來瞅我。楚楚在第三排,遠遠的靠窗位置,注視著我。我們之間的人群好密集啊,一簇簇的,時而擋住她朝我微笑的臉。
老師說,你坐中間那個小組里吧。
我坐在教室的正中間。仿佛是一座圓圓的小山丘,而我和我的桌椅被丟在山頂,周圍密密麻麻擠滿了同學,把我包圍。
四個大組,每兩個星期要輪換一次順序。
于是每兩個月中,有一個月,楚楚與我隔著一組,幾乎每次下課我都要跑到她的座位那里,等小仲去洗手間或者去買吃的,那我就可以坐下來。但是很快,座位的原主人就回來了。
而另一個月中,一半時間小仲與我為鄰,剩下一半才是楚楚。
與小仲同桌最為難熬,因為楚楚坐在與我咫尺之遙的地方,中間卻又隔了她。我便伏在課桌上與楚楚說話。楚楚也伏在課桌上回應(yīng)我。小仲挺著身子靠在椅子上,微微搖晃著,目光漫無目的地四處降落。她什么時候嘴角都是彎的,好像在笑,生氣的時候也是。
有一次,我忍不住對小仲說:“咱倆換個座位吧?!?/p>
小仲依舊嘴角彎彎,但她的眉毛揚了起來:“憑什么?”
我覺得自己的聲音低聲下氣:“我想和楚楚坐在一起……”
我訥訥的,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你倆別爭了,讓楚楚自己選吧?!绷硪粋€同學打著圓場。
我看著楚楚。她瞇著眼睛,目光游弋,為難的樣子。
“我……我不知道啊?!蔽倚闹蓄D時被重重扯了一下,感覺她好像不再屬于我一個人。
一次語文課,講的是《馬克思與恩格斯》,老師講著,突然說了句題外話:就像楚楚和慈琪,她們倆就是偉大的友誼。
當時正是楚楚與我為鄰的時候。同學們從四面八方向我們看過來,友好地笑著。我突然覺得很幸福,任何人也奪不走的幸福。
高三的時候,我選擇在家里自學,大段大段的時間一個人度過。難得偶爾幾次回學校,進教室的時候通常是課間或是午休,一些同學見到我進來,或驚喜或淡淡地打個招呼。有時候我的位置空著,幾張卷子塞在抽屜里頭,看起來比一無所有更空。
此后想起來,隱隱覺得教室中間有一個黑黝黝的空洞,我的影子在那里虛弱地消失了。
但每次回學校,楚楚必定是要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飯的。有一次楚楚拉我出門,后面小仲叫住她:“喂,你又不要我了!”
“因為慈琪回來了??!”楚楚嘻嘻笑著對小仲說。
我任她挽著我胳膊下樓,我們的腳步輕快極了。路過一面窗戶玻璃時,我看到笑意在我的眼中跳躍起來。
來到樓下的一瞬間,六月的蟬聲轟鳴而至,分別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