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瑩倩

冰與火之歌
——當“威尼斯”撞上“多倫多”

文/馬瑩倩

不知不覺間，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已步入了七十古稀的“老年人”行列，而在它之后緊接著開幕的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也逐漸成長為一位四十不惑的“壯年硬漢”。雖然隔著30多年的“代溝”，但每年一到9月，這兩個看似毫無關聯(lián)的國際電影節(jié)總會由于舉辦時間間隔太近，一直被拿來比較。9月12日，第72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剛剛落下帷幕，踩著它腳后跟“趕場子”的第40屆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又緊鑼密鼓地在加拿大盛大開幕。兩場無縫銜接的影壇盛會，看似好不熱鬧，但隨著星光逐年黯淡的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一再被吐槽，兩者間的明爭暗斗終于進入白熱化?！昂笊磔叀倍鄠惗鄧H電影節(jié)迅猛的上升勢頭因何會對“老江湖”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構成威脅？這出斗勁兒十足的“冰與火之歌”其實背后大有文章。

“老大哥”地位難保

一貫以“高冷”風格自居的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在保持了近70年“國際電影節(jié)一哥”的地位后，如今影響力已大不如前。當它執(zhí)著地在文藝圈子里打轉的同時，越來越多人氣爆棚的好萊塢明星正逐漸與它漸行漸遠，無論是人氣還是口碑，威尼斯“老大哥”的江湖地位都岌岌可危。

知名度危機

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 創(chuàng)辦于：1932年

共舉辦屆數(shù)：72屆

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 創(chuàng)辦于：1976年

共舉辦屆數(shù)：40屆

被稱為“國際電影節(jié)之父”的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作為世界上第一個國際電影節(jié)，在歐洲三大國際電影節(jié)中尊享“老大哥”的地位，常年積累的人氣與口碑也成了它至今屹立不倒的原因。已經(jīng)舉辦過72次國際盛會的“威尼斯”，論知名度自然不會遜色于“年齡”才剛超它一半的“多倫多”，但片商們可不會因為誰的資歷老就買誰的賬?！昂笃鹬恪倍鄠惗鄧H電影節(jié)在創(chuàng)辦之初就以電影展映數(shù)量多著稱，并將主要服務對象瞄準市場，近年來更是憑著地域優(yōu)勢受到了不少好萊塢電影的青睞，如此“接地氣”的親民形象使它的知名度大有趕超威尼斯之勢。

挑剔的口味

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 選片口味：文藝、實驗性

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 選片口味：商業(yè)、不設限

在創(chuàng)辦之初，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秉承著“扶植新導演”的初衷，以“嚴肅藝術”的嚴格標準挑選來自世界各國足以引領藝術電影發(fā)展潮流的創(chuàng)新佳作，被稱為孕育世界藝術電影的搖籃?？呻S著商業(yè)電影借助奪人眼球的營銷手段一舉突圍成功得到觀眾青睞，威尼斯曾引以為傲的“文藝選拔標準”在近年來竟成了阻礙它繼續(xù)發(fā)展的絆腳石。反觀“胃口大且不挑食”的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在用大量參與展映的商業(yè)電影打開知名度后，又在本屆將目光對準了一批在國際上享有知名度的文藝導演，擴大選片范圍，參展電影的數(shù)量自然不斷走高。“威尼斯”被“文藝”捆綁住手腳，對商業(yè)片放不下身段，而“多倫多”則以“市場”開拓進取，偶爾也過過文藝片的癮。誰的轉圜空間更大、更自由，一目了然。此消彼長也就順理成章了。

含金量流失

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 選拔規(guī)則：評比制

最高獎項：金獅獎

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 選拔規(guī)則：參展制

最高獎項：人民選擇獎

不同于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的評委會成員評獎制，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的最高獎項“人民選擇獎”是由一些“資深影迷”通過線上線下的投票產生的。但不得不說“群眾的眼睛總是雪亮”的，這些在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上被評選為“人民選擇獎”的電影總是能有機會與奧斯卡的“最佳影片”扯上一定聯(lián)系。在過去的38年間，在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各項單元中獲得“人民選擇獎”的電影，共有122部影片獲得了奧斯卡提名，其中12部提名奧斯卡最佳影片，8部最終斬獲“小金人”，實力不容小覷。

“后起之秀”的挑戰(zhàn)賽

第一回合：參展電影首映權

多倫多：業(yè)界大佬齊青睞

威尼斯：佳片稀少遭質疑

自從江湖地位受到挑戰(zhàn)以來，明顯感受到威脅的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也在不斷嘗試改變，一邊提防著老牌夙敵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再出新動作，一邊拉攏一些好萊塢大片前來展映。雖然今年成功搶下了新晉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獲得者埃迪·雷德梅尼主演的《丹麥女孩》、約翰尼·德普的翻身之作《黑色彌撒》，以及尼古拉斯·霍爾特的科幻新作《同等族群》等有實力沖擊奧斯卡小金人的“種子選手”的全球首映權，但開幕電影《絕命海拔》卻讓它栽了一個不小的跟頭。本想借著片中主演杰克·吉倫哈爾的影響力來個開幕日口碑與人氣雙豐收。沒想到，杰克·吉倫哈爾不僅不是片中的第一男主角，“打醬油”的戲份加上兩極化的影評口碑讓不少媒體開始質疑威尼斯的選片眼光。而參展電影中，多部冷門到連IMDb都無法查出資料的文藝電影，令威尼斯的影響力再度受挫。

或許是為了故意與威尼斯抬杠，今年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的首映影片選擇了杰克·吉倫哈爾另一部即將上映的新片《爆破》。雖然這部影片中，吉倫哈爾是實至名歸的男主角，但在正式入選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前，影片在北美并沒有任何宣傳風聲。選《爆破》作為開幕電影，相較此次將全球首映的落腳點放在多倫多的《火星救援》，勢頭還是稍弱了一些。但為了新片宣傳，剛剛跑完威尼斯的杰克·吉倫哈爾本人已經(jīng)確認將出席多倫多的開幕紅毯，開幕造勢旗鼓相當，接下來就是拼展映電影的人氣了。

今年在多倫多參展的電影數(shù)量達399部，在去年392部的基礎上又有了提升。焦點影業(yè)雖然將《丹麥女孩》的全球首映權交給了威尼斯，環(huán)球影業(yè)的《傳奇》也率先在歐洲進行了首映，但在更靠近奧斯卡的北美地區(qū)，“北美首映”的特權依舊非多倫多莫屬。20世紀福斯將眾星云集的《火星救援》的全球首映權交給了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充分展現(xiàn)了對其人氣的肯定。被稱為“北美最具活力”的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已成為業(yè)界不少影業(yè)公司的心頭好，無論是韋恩斯坦、華納兄弟還是環(huán)球影業(yè)……近年來都將事關影片前途的“首映權”交予多倫多“全權負責”。而今年又有將近30部好萊塢電影選擇在這里舉辦全球首映，可見多倫多無論是話題熱度還是業(yè)界地位，都足以與威尼斯這位“老大哥”分庭抗禮。

“古老的起源和輝煌的過去并不能保證威尼斯安全的未來。特別是想到近年來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對其的‘侵蝕’，多倫多已成為一個強勢的國際交易市場和全球首映的熱門候選地?！薄缎l(wèi)報》

第二回合：影星站臺

多倫多：群星匯聚

威尼斯：冷冷清清

“星光暗淡”是近年來所有關于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的報道中常提及的高頻詞匯。由于受到戛納和多倫多的前后夾擊，處境尷尬的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不僅面臨著片源流失的危機，就連紅毯之上為電影宣傳造勢、制造話題的明星數(shù)量也在銳減。在與多倫多“撞車”的杰克·吉倫哈爾、埃迪·雷德梅尼和約翰尼·德普三位“人氣王”紛紛亮相后，蒂爾達·斯文頓和拉夫爾·費因斯為宣傳新片《假日驚情》走上紅毯，算是為本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掀起了一陣小高潮，而之后紅毯上零星閃爍的閃光燈仿佛暗示了，缺乏興致的媒體只待金獅獎結果揭曉便即刻奔赴多倫多，甚至，干脆不等結果。

而彼時還處在預熱階段的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已經(jīng)用一份提前公布的明星嘉賓名單吊足了媒體的胃口。身為《火星救援》主演的馬特·達蒙和杰西卡·查斯坦自然不會缺席，而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在這場聲勢浩大的全球首映典禮中還有一抹神秘的東方色彩，中國女星陳數(shù)也一同在多倫多紅毯上亮相，而她在影片中的角色至今還未得到官方透露。“抖森”湯姆·希德勒斯頓在下半年將有三部電影上映，其中《摩天大樓》與《我看見了光》兩部文藝電影都選擇在多倫多首映，試圖轉型文藝路線的他自然也將親臨登臺造勢。雖然今年沒有超級英雄電影光臨多倫多，但“雷神的弟弟”利亞姆·海姆斯沃斯還是憑借著一部與凱特·溫斯萊特主演的《裁縫》獲得了來多倫多露個臉的機會。而在《瘋狂的麥克斯：狂暴之路》上映后人氣大漲的湯姆·哈迪也帶著新片《傳奇》繼續(xù)轉戰(zhàn)多倫多，試圖再創(chuàng)神話。

都說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是一場屬于影迷們的派對，這樣的形容并非空穴來風。人氣明星點燃了媒體報道的欲望，而一些實力派老將和那些“潛力股們”則帶著新作品來滿足資深影評人挑剔的口味。在今年的第40屆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中，不僅有朱麗安·摩爾、伊?！せ艨撕秃悺っ讉惖葘嵙ε裳輪T亮相紅毯，為自己沖擊奧斯卡的新作品站臺，就連一些“小鮮肉們”也不遺余力地趕往多倫多，一邊刷存在感，一邊接受那些辛辣的點評，修煉內功。無論是遭遇口水與掌聲齊飛的凱特·瑪拉，還是在老戲骨提攜下于《特朗伯》中有不俗表現(xiàn)的艾麗·范寧，甚至是緋聞與比作品更引人關注的艾瑪·羅伯茨，都將為原本已經(jīng)熱鬧十足的多倫多再添一抹活力的色彩。

第三回合：討好亞洲

多倫多： 致敬賈樟柯設立“站臺”單元11部華語電影參與展映

威尼斯：《老炮兒》作為閉幕影片展映

打破了38年來的傳統(tǒng)，今年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首度設立了一項競賽單元，專注于藝術電影的選拔，并將該單元取名為“站臺（platform）”，靈感來源于中國著名導演賈樟柯的代表作《站臺》。據(jù)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藝術總監(jiān)卡梅隆·貝利介紹，將該競賽單元命名為“站臺”，不僅是為了向中國導演賈樟柯致敬，同時也是為了紀念這部拍攝于2000年的華語影片曾在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舉行了北美首映。今年，賈樟柯的戛納競賽片《山河故人》又來到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進行北美首映，這不僅是一種回歸，賈樟柯本人也將帶領首屆評委會成員對參與競賽的12部國際影片進行評審。這其中，由中國著名導演何平執(zhí)導的新片《回到被愛的每一天》是唯一一部入圍“站臺”競賽單元角逐的華語電影。

借此契機，原本在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一直保持低調的華語電影趁勢發(fā)力，共計11部華語電影被“多倫多”相中。由管虎執(zhí)導、馮小剛主演的新片《老炮兒》與張婉婷導演的《三城記》入圍特別展映單元。由著名攝影師杜可風執(zhí)導的《香港三部曲》、張艾嘉執(zhí)導的《念念》，以及青年導演張揚自編自導的《岡仁波齊》，這三部講述地域民俗風情的影片則入圍當代世界電影單元進行展映，還有在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上大放異彩的《殺破狼2》等多部影片也紛紛入圍。相較之下，一向與華語電影私交甚好的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卻只選擇了《老炮兒》作為閉幕影片進行展映，不免有些令人失望。雖然華語電影在世界舞臺上逐漸嶄露頭角有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的一份功勞，而對華語電影青睞有加的他們也多次在各種國際場合中以“老朋友”的身份自居。但面對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如今熱情遞出的橄欖枝，對于還處在上升期的華語電影而言，爭取更廣闊的國際關注度總不是一件壞事。

“站臺”競賽單元

新設立的“站臺”競賽單元自本屆開始將專注于藝術電影的選拔，入選影片需具有高度的藝術價值。第40屆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共有12部影片入圍該單元。獲得“站臺”最佳影片的團隊將獲得2.5萬加元（約合12萬元人民幣）的獎金。首屆評委會將由賈樟柯領銜，其他評委會成員包括法國導演克萊爾·丹尼斯和波蘭導演阿格涅什卡·霍蘭等人。

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威尼斯與多倫多的戰(zhàn)火絲毫沒有減弱的架勢，就在兩者斗得不可開交之際，于兩節(jié)間“夾縫求生”的特柳賴德電影節(jié)倒是憑借著自身的地理優(yōu)勢和資源借機上位，成了阻撓多倫多力壓威尼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在美國科羅拉多的山谷里舉辦的特柳賴德電影節(jié)每年都比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提前4-5天開幕（時間上與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重合），歷史淵源比多倫多還要悠久一兩年?？捎捎诘貏荻盖?、氣候寒冷曾一度不被片商和影迷青睞，參展電影數(shù)量只有20多部，美國本土電影與入選的外國電影比例均等。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憑借精準的選片眼光，特柳賴德電影節(jié)在無意中曾多次拿下奧斯卡最佳影片的全球首映權，如《國王的演講》《逃離德黑蘭》《為奴十二年》等，開始逐漸在國際上嶄露頭角，被視為對威尼斯和多倫多兩大國際電影節(jié)地位之爭的最大“攪局者”。

為了將這股崛起的勢頭扼殺在搖籃里，威尼斯曾與特柳賴德有過一項“君子協(xié)定”：為了保住好萊塢商業(yè)大片在威尼斯的全球首映權，特柳賴德同意將該部電影在北美的展映時間延遲幾小時。白白讓出了全球首映權，卻奪走了多倫多的北美首映權，惹得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的藝術總監(jiān)貝利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大好的前景眼看就被特柳賴德“半路截胡”，貝利立馬在去年放出新政策，高調表示“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只會在前四天放映全球首映的重量級電影”。作為三連環(huán)中最后登場的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這項新政策的出臺，也迫使片商和明星們面對重合的時間不得不做出選擇，到底是堅守威尼斯賺口碑和“金獅”，還是飛往北美在多倫多和特柳賴德為影片之后的上映賺人氣？很多人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

倒是媒體的態(tài)度相當明朗，在今年的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上，我們已經(jīng)得到了最好的解答。

文藝向左，人氣向右

在威尼斯前任主席馬可·穆勒任職期間，威尼斯被多倫多搶走了不少風頭。但馬可·穆勒的改革速度趕不及威尼斯的頹敗之勢。眼見利多群島上的星光逐年黯淡，新官上任的阿爾伯托·巴巴拉終于決定“破釜沉舟”，不再延續(xù)前任主席馬可·穆勒時期的“親美政策”，而又回到了提攜新人導演和藝術電影的扶植理念上，挑選了一批連專業(yè)電影網(wǎng)站IMDb都沒有記錄的高冷影片角逐“金獅獎”。唯有開幕影片保持著一絲與好萊塢之間的聯(lián)系，似有兜售人氣之嫌，卻依舊彌補不了人們在看到那張競賽片片單時的失望之情。讀罷一連串陌生的電影片名，頓時索然無味。相對而言，雖然還在苦苦爭奪“首映權”的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一下子要面對兩個敵手，但隨著辦節(jié)理念愈發(fā)成熟，也開始被越來越多片商和明星視為首選。從主展映單元到午夜瘋狂單元，密密麻麻的排片，足以讓影迷尖叫，但凡還在線上的明星，都有新作在多倫多輪番登場，吸睛力可想而知。

威尼斯突然調轉舵頭不再親美，而多倫多國際電影節(jié)卻手握美國通行證一路通行無阻。新主席巴巴拉心里清楚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片單上的多少電影將會在走下他的紅毯之后就奔赴特柳賴德，又有多少部電影會趕在閉幕之前奔赴多倫多。如果沒有強有力的改革措施，也許，未來的9月，“三國鼎立”的局面將會成為只有特柳賴德與多倫多互相叫板的尷尬場面。當然，我們并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真的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