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在路上

      2015-09-08 10:08:52吳秉杰
      時代文學·上半月 2015年5期
      關鍵詞:解放日報考試文章

      吳秉杰

      我不想使用“小歷史”、“個人史”之類的說法,歷史是集體的、相輔相成的,個人擁有的只是一段經歷——也就是經歷歷史。我也不想再用什么“一個人的道路”、“一個人的戰(zhàn)爭”之類概括性修辭;道路總是先于個人而存在,你只是踏上了它,看到了不同的風景。而內心的“戰(zhàn)爭”或不可調和的沖突,則可能連真正的對手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們只是走在人生路上,被動地、不可預見地面對迎面而來發(fā)生的種種事情。當然,我不反對把一個人的遭遇和大歷史、道路、方向一類聯(lián)系起來,只要它能契合并更好地說明你的經歷,證明我們的生活從不同角度疊加起來,就是歷史。但這樣,你就要更認真、小心地講述自己的故事:源頭,過程,所見,所聞,還有內心的憂思,價值的認可。

      我還是降低要求,回憶一下自己的五次考試,來說明先于我而存在著的“道路”吧。

      人生總有幾個重要的關節(jié)點,它會改變我們隨后的生活內容、生活道路、生活質量。但這樣的轉變也不是無緣無故便 來臨的。我曾經講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那是從一九六四年開始的生活和命運,經歷了一年休學,然后下放,五年農民,九年工人,十五年后的一九七九年又恢復學籍,此時我已從北京大學的理科專業(yè)學生,變成了文科專業(yè)(見2014年《十月》第二期《一個人的道路》)。生活拐了一個彎,從寫文章犯錯誤到又要繼續(xù)寫文章,似乎是又回到了原點。我還會不斷補充這段生活,不過這次主要講自己經歷的“考試”。先從倒述開始。

      一九八一年歲末的一個晚上,從圖書館回來,隔壁415寢室的賀紹俊來到我們413寢室,他帶來的一個信息可能改變了我以后的生活。老賀說,他和班里的另一位同學已向中文系提出了申請,要求提前一年畢業(yè),報考研究生。我的第一反應是,我也可以要求提早畢業(yè)和報考研究生呀!老賀是我們班的班長,三好學生,學習成績在班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另一位要提前考研究生的同學更是出類拔萃,她是那一年的全國高考的文科狀元,是我們79級文學專業(yè)的驕傲。但我想,我也有足夠的理由提出申請。當時,有一句口號叫“把被‘四人幫破壞而損失了的時間奪回來”!天知道失去的時間能不能夠奪回來。但它恰也與我的理由相吻合。中文系的領導是一位有幾十年行政資歷的、有威望的長者,大家都稱他大向。我找他說,我從六四年考上北大的數(shù)學力學系,到七九年按你們的意見又轉入了中文系,其間已浪費了整整十五年的光陰,現(xiàn)在,我只不過是要提前和78級的畢業(yè)生一起報考研究生,這要求還不合理嗎?大向語重心長地勸告我,他說,如果我們同意你現(xiàn)在考研究生,那也就是意味著同意你提前畢業(yè)。考上固然好,若考上不上呢?豈不就要離開學校,少上一年學?對你也是一種損失。大向的話其實對我而言并沒有什么說服力,我是巴不得立刻畢業(yè),也就是把損失了的時間再“奪回來”,前途問題已不是那時我仔細所考慮的了。我堅持己見,他也沒有立即答應。春節(jié)的時候,回上海過年,有人問我是不是要開始復習功課了?我說,不。該怎么過還怎么過。對于白費力氣的事,我已經有過太多失望的教訓。

      二月底回校,我又去了系里,大向的態(tài)度已有所松動,讓我去問一下校方的意見,我便由中文系五院直奔紅樓。記得那天紅樓有一個報告會,紀念斯諾多少多少周年,黃華外長也在會上。在門口我說要找校領導王學珍,門衛(wèi)告訴我進門后左邊的一間辦公室,那時王學珍還不是北大的黨委書記,我進去后還沒有充分地陳述自己的理由,王學珍便對我說,我的情況他知道,他同意,沒意見。問題便解決了。有時候處理事情只要花一分鐘的時間。我又返回五院,對大向說,王學珍同意了,你可以打電話再問一下。當然沒打電話(可能早就打過了)。我讀中文系本科沒有經過考試,讀研究生則需要考試了。

      從報完名到五月份的考試,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此時我已不能和本班的同學一起正常上課了。要把所有的時間都騰出來復習迎考。實際上不僅四年級的課,三年級下學期的課也未上。譬如當年的政治課,除了哲學外,政治經濟學只學了上半冊,下冊的社會主義部分便未上,還有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而這些都是屬于當年政治要考試的內容。區(qū)分主次重點,我的考試策略很快便也確立了。政治不復習。報考的專業(yè)課“當代文學”,除了看看課堂筆記和教科書之外,也不刻意準備。主要的時間花在外語和古代文學史兩門功課上。因為復習主要便是背書,一個人的素質、水平、理解能力在短短的兩個多月時間內,是不可能有多少提高的;而外語和長達二千五百多年的中國文學史有大量的知識性的內容,當然需要記住和背下來。我對于自己的“政治水平”也一向是有信心的,上中學時喜歡看閑書,政治課不認真聽講,老師有意見,我曾經說,到考試的時候我保證全背下來,連標點符號都不錯。結果,政治老師更有意見了。我這次考試沒背,實在是因為我不知道它的“標準答案”。

      那是一段安靜的日子。未名湖邊的山茱萸和桃花漸漸地綻出了苞蕊,清晨人稀少的時間還能聽到鳥兒啁啾的鳴叫,春天真的來臨了。大自然和人似乎永遠是相對的,只有在人少的時候,你才能感到“自然”的存在,也只有在人少的時候,才有助于使心情平靜下來。我每天拿著幾本書到湖邊的坡度上找一容身之處,看一會書,發(fā)一會呆??忌吓c考不上后將會怎么樣?我完全沒有想過。對我而言,提出要考研究生,最后卻考得一塌糊涂,讓人笑話,這是不成的。對于一個經歷了十幾年的下放的人來說,“面子”的問題,常常是越少越要保護??纪暌院螅矣鋈藛柧驼f自己肯定考不上,習慣于作最壞的思想準備,結果就總會比預計好一點。最后揭曉的分數(shù)是,我的兩門主課成績都在九十分以上,古代文學七十多分,自問也可以滿意,但有兩門課不及格,政治與外語,一門52分,一門54分。我的當代文學考了93分,也是最高分。知識性題中考到了剛剛結束的第一屆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篇目——很巧的是,我在畢業(yè)后分到作協(xié)工作,便參加了隨后的從第二屆到第八屆的茅盾獎的評獎工作。兩道主要的問答題,一道是談賀敬之和郭小川的詩風,兩位詩人任選其一,我沒有準備到,但課堂上老師講得非常透徹,也記得曾看過的一些評論文章,照搬就是。另一道題是評價小說《重放的鮮花》。這部五七年右派的小說集,我倒是讀過,也有自己的看法,回答并不困難。教文藝理論的劉烜老師見了我,對我說他批改了我的卷子,我的字寫得實在不怎么樣,他說那是很“吃虧”的,但他認出了我的卷子,給了我90分。他說因為我會“分析”?;蛟S這與我理科出身有關。但現(xiàn)在問題又來了。本校的三名學生成績都不錯,可只能招收兩名,三個人又各有不同的情況。那年報考北大文學專業(yè)的考生共有三十二名,計劃錄取兩名。我們三人中有一名是78級文學班的學習委員,他有一門課不及格,其余都不錯,無論從哪個角度取舍,他都應是保險的。另一名可以說是“神童”,是應試考生中年齡最小的一員,十四歲考入北大本科,十八歲便考了研究生,沒有不及格的學科。洪子誠老師和我說,他們都主張是要錄取我的。但若是不錄取平均成績和總分最高的人那也不合乎邏輯呀。最后的結果,你大概也能夠猜得到了,我們三人都被錄取了。

      由老賀引發(fā)的一次“偶然”,可以說是構成了我人生和專業(yè)的一個分水嶺,因為中文系本科畢業(yè)是不一定非要搞什么“研究”的,它可以適應很多工作,并非一定要寫文章,而那時的我對于寫作已經厭倦,沒有任何動力了(壓力也沒有)。卻意外地,或許也是各種外力的合力和安排,走上了另一條道路。我和班里的另一位提前考研的同學最后都考上了(不同專業(yè)),占掉了78級應屆畢業(yè)的兩個研究生名額。而老賀則系里最后沒有同意他提前畢業(yè)考研,他以后有他自己的發(fā)展之路。巴爾扎克曾說:“偶然”是一個偉大的小說家。我的青年時代似乎也一次次地印證著這句話,充滿了“偶然”和曲折。八十年代的政治考試成績可能已并不很被重視了,那時還在“撥亂反正”,其實并無把握什么是“亂”,什么是“正”。還不斷地有人在“平反”,“把顛倒的歷史再顛倒過來,”以后也要繼續(xù)“摸著石頭過河”,那怎么考試呢?但這卻是我五次考試中,唯一考上的一次。并不是由于我的努力,我的奮斗,我的自愿選擇,也并不值得自豪,仍是被動的。我的每次考試的結局,都和政治有關。

      記憶中以往的每一次考試,從六四年到七九年,盡管經歷不同,但它都和歷史同步,總有一個大背景和考試聯(lián)系在一起。我的第一次高考是在一九六四年。其時,三年困難時期剛剛過去,進入了國民經濟的恢復發(fā)展的階段,剛過去的一場饑饉,被歸咎于自然災害和蘇修撤除援助的“背信棄義”,國家雖提出了“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八字方針,但挫折的陰影仍然存在。一九六二年十月份召開了八屆十中全會,又一次強化和提出了階段斗爭的理論。那時話劇與電影《千萬不要忘記》和《年青的一代》正在上演,階級斗爭要“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我真不希望記住以往這些日子和會議,想忘掉它,只記住自己父母的生日,孩子的生日,自己的生日,可是不行。我一九七九年的“平反”和重新進入北大,也是和七八年底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有關的呀!一九六三年,中共中央發(fā)表了“關于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總路線的建議”,六四年又發(fā)表“九評”蘇共中央公開信。對修正主義的斗爭開始了,從一九六二年的八屆十中全會,到一九六六年的八屆十一中會(文革開始),整整四年時間竟然沒有開過一次中央全會,這一點也頗耐人尋味。但這一切,對于一個十七歲的中學生來說,是不可能產生什么聯(lián)系、預見和深刻想象的。

      一九六四年的高考,對我而言,是一次漫長的考試。

      與所有的中學生一樣,高考被認為是步入人生新階段的拐點,踏上社會的跳板,是考驗,檢驗,磨難,乃至劫難。那年正在放映一部電影,叫《兩種命運的決戰(zhàn)》,記錄解放戰(zhàn)爭三大戰(zhàn)役的,也被同學形容到高考上,曰“光明與黑暗的決戰(zhàn)”。有一個同學說,只要能考上大學他寧可少活五年。我們當時都很看不上他,認為他太功利,太沒出息?!叭X”(錢三強、錢偉 長、錢學森)是我們共同崇拜的科學家,中學物理課本上沒有中國科學家的照片,唯一有的就是錢三強與何澤慧夫婦的一幅小照。“學好數(shù)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那個年代的一個被校方批判的一個不講政治的和走“白專”道路的口號,但也可以看出當年對于自然科學、工程技術的普遍重視,和現(xiàn)在流行的、多少帶有貶義的“理工男”稱呼截然不同?,F(xiàn)在流行的“情商”概念(它不像心理學上的“智商”還大致有一個測試)不涉及道德,似乎就是教你如何處理好人際關系——這還是最好意義上的一種解釋;而知識、理性、創(chuàng)造和追求則為了適應社會,往往退居其次。可在我最初上學的時代,學習成績的好壞仍是判斷一個人價值、名譽、前途的一個重要的標志。不過通過這次漫長的考試,它崩潰了。

      我們家的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理工男”(或“理工女”),到我為止。我們家的兄弟姐妹在中學階段也都喜歡讀小說,可見有正常的“情商”。但在最后選擇前途的時候,都選擇了理工科專業(yè)。我只是在六個大學生之后,發(fā)生的一次“變異”。記得我曾把我姐抽屜里的一本小說《野火春風斗古城》偷拿出來,帶到學校去讀,放學回來,從學校到家一般要走15分鐘,還有最后一部分沒讀完,我慢慢走,邊走邊看,回家時便把最后的一百多頁讀完了??梢娔菚r的小說都是通俗易讀的。那個年代小說創(chuàng)作不多,圖書館借閱得差不多了時,便看雜志、文史哲與各種理論書籍,那是我讀書最集中,也最有心思讀書的一段時期。父親給我每月二元錢零花錢,除了買票看電影、戲劇、文藝演出、體育比賽之外,就是買書。上海美琪電影院邊上有一家舊書店,是我常光顧的地方,買了許多馬列的經典著作。后來卻引來了懷疑的目光,學校有人說,為什么這個人毛主席著作不看,要看馬列著作?錯了。其實我毛主席著作也都讀了。一個人行走在成長的路上,總會有些蛛絲馬跡,草蛇灰線,能看出些前兆及后果。1963年夏天的某一個晚上。我站在我們家附近五角場馬路邊的一個讀報欄下讀《人民日報》,那一期的《人民日報》上刊登了四十多個國家共產黨在中蘇論戰(zhàn)中的表態(tài)言論,被我們稱之為“反華大合唱”。文章都是縮編的摘錄,全是套話,比我們后來發(fā)表的那些氣勢磅礴的反駁文章差遠了,但我還是感到一種緊張,心怦怦跳動。那時聽政治報告,校長說,我們雖然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但我們還是戰(zhàn)勝了自然災害,沒有餓死一個人。我不知道,看來當時她也不知道。只有到了后來我下放農村后,才得以知道事實真相。《新民晚報》上有一篇文章,寫到農村來了一個親戚,說農村餓死人,污蔑大好形勢,后來經人一查,才知是地富成分,正是應了那句話:“什么樹開什么花,什么種子發(fā)什么芽,什么階級說什么話?!眱赡甓嘁院蟮奈幕蟾锩?,一個同學告訴我,他與來滬的北京紅衛(wèi)兵辯論,反對“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的血統(tǒng)論,演講完后便反問一句,你說我是什么家庭出身?當然他的家庭出身是好的,才敢于運用這樣的反證法。若是遇到后來遇羅克的情勢,便大難臨頭了。形勢比人強,這與智商無關,與碰壁有關。在漫長的六十年代,我們的“政治水平”,總是要受到常識的挑戰(zhàn)。你是否關心社會,或者能否適應社會;你的思想感情是“正?!边€是“不正常”?不斷地面臨著檢驗。我卻并沒有通過一些正常的檢驗。我的家庭是上海一個很普通的多子女家庭,父親屬于資產階段,但五十年代成年的哥哥姐姐是黨員,六十年代成長的兄弟姐妹是團員,還有一個抗美援朝時期入伍的兄長,可見是一個很正常的“跟黨走”的家庭??蛇@一切到我成人時發(fā)生了變化,我未能入團。原因還是階級立場、階級感情引起的。我一個同學在入團時痛斥自己的父親是“吸血鬼”,我聽了不以為然,認為可以在思想意識上和剝削階級家庭劃清界線,但不能這樣罵父母。我說,我是永遠也不會這么做的!后來文革中,有不少人對自己更為“反動”的家庭有更為激烈的革命行動,只是他們都有理由為自己辯解,也不妨礙他們以后繼續(xù)皈依家庭。我卻是不識時務。我的話傳出去以后,聽支部一個平時和我相好的同學私下告訴我,雖然支部很快批準了我入團,但校團委認為我的思想立場有問題,不同意我入團。一個對于生活總抱有疑問的人,別人也會對他抱有疑問的。但這還并不是我第一次考試失敗的直接的和主要的原因。我沒有任何警覺,依然故我,踏上了一條不由自主,非我所愿,通向遙遠的路。

      那一年的高考題,被認為比較“難”。語文的考題是“讀報有感”,一篇作文。物理我至今能記住的一道題,是問:有一位駕駛員在北京上空作順時針的飛行,現(xiàn)判斷駕駛員的左肩與右肩哪一邊的電勢高?由于獨特的角度,它很有迷惑性。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些題目和我后來發(fā)生的故事似乎有著某種宿命的象征的意味。因為后來我的確是寫了“讀報有感”一類的文章,沒有也不可能真正地了解北京的上空哪一邊的電勢高。那一段時間,我也已經“改邪歸正”了,不再迷戀于看各種書報雜志,而是有整整十個月的時間,集中精力做數(shù)理化的習題,迎接考試。記得有一本高中物理題解,一千多道題,我做了一個來月,每天晚上做三十來道題。為了節(jié)省時間,多數(shù)只是在心中默算一遍,然后核對一下書后的答案。每晚都到十一二點后睡覺,然后白天再上學。這次辛苦的考試,事后明了這一切都是白費,也未免有些傷感。可漫長的歲月中證明,自己的一次次的付出全是白費,我也就無暇顧及自己的感受了。1964年的高考,我考取了北京大學的數(shù)學力學系,我的第一志愿。我認為,我的中學還是想“挽救”我的,畢竟學生考上北大對學校而言也是一件光榮的事;只是由于《解放日報》的介入,才使事情性質發(fā)生變化。我撞到槍口上了。

      考完試,想放松和休息一下,我便去看了場電影,是陽翰笙編劇的《北國江南》。很巧,隨之便在報上讀到了批判文章,是汪歲寒、黃式憲合寫的,《人民日報》發(fā)表而《解放日報》又轉載的文章。于是,又有了我的“讀報有感”。電影內容是這樣的:它表現(xiàn)農村合作化運動,其中有兩個情節(jié)反復被人批判,一是由于農村干部的工作作風急躁與簡單化,合作化遇到了阻力,一個婦女——秦怡飾演的農村干部的家屬,擔憂與勸告無效,而一夜間急瞎了眼睛;二是有一個富農分子抵制入社,下毒要毒死合作社的牲口,但他在面對曾是自己家喂養(yǎng)的牲口時,不忍下手,一度有些猶豫。影片的結局當然是階段斗爭和生產斗爭都取得了勝利?!氨眹稀笔恰叭饨稀钡囊馑?,仍是歌頌性的。汪、黃的文章開頭說,他們剛從農村搞四清回來,覺得農村情況完全不像電影所描繪的那樣,電影是歪曲了農村的大好形勢,接著便是講它抹煞階級斗爭,宣揚人性論等等。《解放日報》轉載《人民日報》文章時,同時還轉載了《人民日報》的“編者按”,意思是歡迎不同意見進行討論。我相信了“討論”說,便寫了反駁文章。一口氣寫了近二萬字,分八小節(jié),四天完成,也分四次寄給了《解放日報》。不知道當時我為何有如此的寫作能力和如此強烈的寫作欲望。后來劉烜老師對我說,論戰(zhàn)文章是比較好寫的,因為那就是挑人家毛病的文章。可能是這樣吧,我便是結合電影內容論述了人性、階級性,個性之間的關系,談了偶然性與必然性,個性與共性一些范疇,自然少年氣盛,不乏尖銳與嘲諷的言辭。因為這還是對我“常識的挑戰(zhàn)”。后來發(fā)表的批判文章中,有一篇大文章,是徐景賢的《論董子章的“和平過渡”陰謀》(董子章是影片中那個富農名),他上綱上線,緊跟“反修”的形勢,我也很想反駁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影響我命運的,還有我給姚文元所寫的信和與他的商榷文章。姚文元那時在《解放日報》上發(fā)文批駁周谷城先生提出的“時代精神匯合論”,指出我們這一時代的時代精神“只能是徹底的無產階級的革命精神”,我給姚文元寫了一封信并附上了商榷文字,約八千字,同樣寄到了《解放日報》。那時我對于姚文元還是比較尊重的,用的是“質疑”與“商榷”的措詞。至今記得有一個觀點,我說馬克思在《新萊茵報》時期寫了許多文章,據馬克思的傳記介紹說,“這些文章與其說是代表了無產階級的利益,來反對資產階級;不如說是代表了當時資產階級的要求,來反對德國的封建勢力”。而此時,《共產黨宣言》(1848年)已經發(fā)表了,亦即有了無產階級的徹底革命精神。那么是否馬克思那時的文章便不符合時代精神,或如姚文元所說,時代精神就只能是唯一的“無產階級徹底革命精神”呢?我當時的那些“洶涌澎湃”的、急于表達自己觀點的辯論文章,當然不可能在《解放日報》發(fā)表,但它卻使我十個月的高考復習付之流水。

      八月下旬的某一天,我去了《解放日報》報社。在這之前,我給他們寫了幾封信,詢問為什么沒有答復,說要“討論”卻又不真正地開展討論,態(tài)度自然不好。此時,我在上海已參加了北大的新生見面會,訂了車票,行李已托運到北京,我還想把《解放日報》的文章取回,帶到北京去。《解放日報》有兩個編輯先后從樓上下來,到讀者接待室和我作了談話。一位叫張世楷,另一位更年長的姓陸。他們告訴我,工作很忙,對讀者的來稿不能一一回復。稱贊我的文章寫得有水平,“很有理論修養(yǎng)”。說姚文元患有眼疾,在醫(yī)院不能看東西,也沒有看我給他的信和文章(姚文元1964年時是《解放日報》的編委)。接著,他們便詢問我的情況、我所在中學和所考大學、我的觀點和我的背景。我不會隱瞞,撒謊,但我也隱隱有種不安。其中一位還問我文章是不是自己寫的,怎么會知道“廣州會議”等,我都如實說了。中國的傳統(tǒng)似乎總是要考慮、計較、尋找背后的東西,人治社會的政治生態(tài)離不開背后的算計??僧敃r我并不理解這一點。張世稭后來還到我家里來了一次,又取走了我的稿子——他是怎么會知道我家里的地址的呢?我也沒想到這一點。后來“政審”結束,北京大學取消我的學籍時已是十月中旬了,我才從北大方面大約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那次《解放日報》談話后,報社便和中學、大學取得了聯(lián)系。政審中,中學補充了材料,《解放日報》也發(fā)函至北大,講了我的錯誤立場和錯誤觀點,才招致了北大對我最后的處理的結果。十五年以后的一九七九年,在我為自己的“平反”作出了努力以后,我又看到了北大方面發(fā)到當時我所在的安徽縣城一個小廠的一份歷史說明及證明的函件,函件引用了六四年《解放日報》發(fā)至北京大學的材料,其中有八個字讓我難忘,說我那時寫了“近三萬字”的觀點錯誤的文章,且“態(tài)度猖狂,氣焰囂張”。它很像是后來的各種批判會、審判會乃至于法院的布告上常用的語言。其它都是不重要的,這八個字已能說明一切,且足夠嚴重了。我以后的做人,認識我的人或許會感覺到,與它是截然相反了。

      我有時想到,如果我那一天沒有看電影,如果我沒有寫文章,或者寫了文章后沒有投到《解放日報》去,結果將會怎樣?在以后的生活變化中,我還遇到了很多的 “如果”,但生活是不承認“如果”的。也許那時候是幼稚,也許那時候我們差不多是處在一個全民犯錯誤的年代,也許有時候我們只是“左”與更“左”的區(qū)別,也許我們在生活中總是要不斷面臨常識的挑戰(zhàn)。巴金后來在《隨想錄》中總結,我們每個人都要說真話,至少是不說假話(意指可保持沉默)。但我覺得這也是很難的。我的第一次考試,便決定了以后幾次考試的結果。

      檔案很快就轉到了街道辦事處。

      從六四年到六五年,我在上海做了一年的“社會青年”。意即沒有考上大學,又沒有分配工作,留在社會上待安排的人。這是一個特定的稱謂,就像中國沒有失業(yè),只有“待業(yè)”一樣?!吧鐣嗄辍痹谏虾J潜蝗丝床黄鸬?,俗稱“社皮”。我們居委會主任是一個挺仗義的婦女,每逢里弄里有小孩罵“社青”為“社皮”,她總要站出來阻止,保護我們。她說“誰能保證自己以后就沒有這樣的日子呢?”我們仍然處在“組織”中。居委會也組織社會青年學習,主要是讀報紙,聽報告,聽先進人物介紹自己上山下鄉(xiāng)的經歷;還有街道文藝會演,主要是歌詠比賽。六十年代前期,新疆生產建設兵團連續(xù)幾年都到上海來招人,也動員社會青年到新疆去。如果不是因為它動員是在四五月份,如果不是我一意堅持還要再考一次大學,我很有可能那時便也去新疆了。到了這樣一個半軍事化的大單位,那么以后的路必定也會改寫。但我那時對于自己的上大學,仍然抱有希望。希望六四年的事情隨著時間的推演而逐漸淡化,希望自己的問題能講清楚,挽回影響。我希望,但又怕別人來找我談話。但最終,這種“講清楚”的事還是沒有發(fā)生。直到文革開始后好幾年,我才從一個知青帶隊干部的筆記本中間接地知道,我的檔案材料中寫的一句話是“有修正主義論調”。那已是一九六八年的事了。

      在一種我和我們全家都處在的沉悶、沉郁、沉默的氣氛中,我開始了自己第二次考大學的努力。為了不浪費光陰,我買了些大學一年級的教材來看,自學了一陣高等數(shù)學與英語。按中學時同學的說法,為了上大學可以少活五年,我已經浪費一年時間了。自學大學課程沒有什么成果,半途而廢。但英語堅持半年多,還有些收獲。我中學學的是俄語,至我第三、第四次考試則已丟下俄語,改用英語參加考試了。我也參加居委會的政治學習,只是不發(fā)言。一張報紙上有錢學森的文章《論又紅又?!?,錢學森是我中學時崇拜的對象,我覺得能不能“?!笔且粋€問題,還要像他那樣“紅”,一輩子緊跟時代,一般人也很難做得到。當年的口號是“一顆紅心,兩種準備”,聽從祖國的挑選。對我們提出的要求則是“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在家里吃閑飯”?!翱欣献濉痹谀莻€年代也是被人瞧不起的。動員到新疆去記得是在每年的五月份,鑼鼓喧天,歌聲飛揚,《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以及《北京的金山上》是當時唱得最多的兩支歌。有表決心的,也有父母出面阻撓,自己也不肯去農村的,于是鑼鼓喧天便又有了另一種涵義,街道、居委會和父母單位天天敲鑼打鼓地上門來動員,以理服人,以情動人,讓社青和家長學習“青年運動的方向”,而他們自己則學習“愚公移山”。我在街道居委會和社青中情況還有些特殊,他們并沒有敲鑼打鼓地到我家。居委會的主任動員我報名到新疆去時,我說,離高考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我要再考一次大學。但居委會主任卻很認真地對我說,你已經考過一次了,要服從祖國的挑選,現(xiàn)在 “黨和人民不需要你上大學”。我一時無言以對,不知道說什么好。為什么“黨和人民”能夠、可以“不需要”我上大學呢?我沒法說。那時也沒有人權的概念——“人權”是比“人性”更惡劣百倍的資產階級思想意識。我只有堅持己見,保證說,這次若是考不上,我一定到農村去,任何地方都不挑揀。他沒有繼續(xù)動員我。而我后來也兌現(xiàn)了自己的承諾,1965年高考發(fā)榜后一個月,我就報名參加了最早的一批有組織的上山下鄉(xiāng)活動,也就是組織“青建隊”,到安徽去插隊落戶。

      1965年的考試,我只復習了兩個月,但考試成績自己感覺可能比前一年還要好些。因為考題容易(這點大家都一樣),便沒有如六四年考得不好的學科。我報考的第一志愿是復旦物理系。有一段時間街道里弄紛紛傳言,說我這次是能走了。甚至有些要好的社青朋友來祝賀我,說復旦方面已派人來街道了解情況,我們全家也就再一次抱有了希望。但最后的結果仍然是失望。

      從1965年的第二次考試到第三次高考,相隔了長達十二年的時間。這過程,全國人民都知道的。文革在政治上被定義為十年時間,但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則只有二三年的經歷,因為接下來的日子便只能是隨波逐流了。中國人只有蟻居在一起才不至于被湮沒,這可能也是人多帶來的唯一的好處。下放的日子過得不算好,也不能說很差,沒肉吃,但也沒餓著;有生產勞動,也有文體活動。政治學習淡化了,個人生計問題突出了。隨著年齡的增大,自然還會有成家、婚姻和愛情的考慮。但我們只能等待。其實自從到農村以后,他們似乎也把我“忘”了,無暇顧及。黨和人民并沒有對我有什么歧視和不好的地方,青建隊八十六個人,第一年評了十五個先進個人,我在其中。帶隊干部考慮山區(qū)可種植茶葉,派我到附近三縣交界的宣(城)浪(溪)廣(德)茶場參觀和學習,我迷迷糊糊地也去了一次。三年的文革高潮過去,我們集體插社建隊的形式堅持不下去了,便改成分散插隊,我和五個同伴被分到另一個公社,又和那些革命過后下放的紅衛(wèi)兵知青混淆在一起了。又過了兩年,是1970年,安徽省第一批招工,在各生產隊隊長和知青們集體投票后,我作為少數(shù)招工的知青進了當?shù)氐囊粋€縣辦鋼鐵廠。在我的一生中,實際并沒有遇到過一個“壞人”或值得我記恨的人。但我顯然還不滿足于這樣的處境,如何讓“黨和人民”了解與接受我,仍然是我孜孜以求的目標。從十七歲到二十五歲,我還在不懈地努力。我們無法說真話,不愿說假話;但我也不能沉默,不能不說話。因為語言文字而惹的麻煩,還是只有憑著語言文字來解決。于是,我便有了一次從中學畢業(yè)后最漫長的寫作,斷斷續(xù)續(xù),前后共花費了八年的時間。

      這次寫作從六四年第一次考試失敗后就開始了。因為沒人找我談話,我為了表明心跡,幾個月的時間便寫了個大概。1965年高考中斷。我下放到安徽后又繼續(xù)寫,文化大革命中斷。插隊乃至招工到工廠以后再繼續(xù)寫,在長達八年的時間內,30萬字的小說作品,寫了又改又抄,它幾乎就形成了我自覺能做的,支撐起我生活的唯一動力。小說是從根子上寫起,還是寫的中學生活,又結合了當年社會生活的形勢,寫到政治路線、思想教育、學習雷鋒、上山下鄉(xiāng)、畢業(yè)前途和不同家庭出身學生之間的矛盾沖突。當然政治正確,結局和導向也正確,只是小說中的思想交鋒充滿了辯論性。事后,我把自己的這部相當幼稚、談不上什么文學性的虛構作品給我的一個中學同學看,他告訴我這小說通篇的辯論,寫得就像一篇長篇論文。但不管怎樣,我為此還是付出了大量的時間。在工廠時,為了騰出晚上的時間,不受打擾,我還兩次搬離了集體宿舍,到附近的農民家里租房子住。那時候租金自然便宜,我只是在農民家的客堂里搭了一張床而已。有兩個蕪湖的女學生對我的與眾不同和這種生活方式很有興趣,相約晚上要來我居處看我,我婉言謝絕了。那是一對新婚夫婦的新房,家具寥寥,客堂里就擺了張八仙桌,可能還不會過日子,連豬廄、柴房都沒歸置整齊,有一頭二百斤重的大黑豬便常陪伴著我,在我寫作時,它便趴在八仙桌下,打著呼嚕,我們相安無事。還有個蕪湖女孩看我寫作辛苦,提出可以幫我在稿子紙上謄抄一部分內容。她是好奇,可她確實也為此付出了勞動。她有一次對我說,她雖然字寫得不好,但她寫的字人家看得清;意思便是我寫的字人家還看不清呢!現(xiàn)在回想起來,在不正常的歲月中,我們遇見的卻都是正常的人。歲月如流水,每一朵浪花都是實實在在的。

      1972年的某一天,也是利用春節(jié)回滬的日子,我到了上海市紹興路74號的上海人民出版社。事先,我已把稿子寄給他們了。那也是將要紀念“講話”卅周年的日子,許多工作都已恢復開展,上海的幾家出版社合并成了一家出版社。一位名叫胡叢經的編輯接待了我。他是一位資深編輯,看了我的稿子,他先鼓勵我,說我的作品寫得不錯,是他所讀到的兩部好稿子之一,然而……接下來的話便使我的心涼了。他說,雖然現(xiàn)在各方面工作正在恢復正常,今年又是“講話”紀念,他們也考慮出些書稿,然而文革定的性,“五大界都爛了”,這點并沒有改變(什么“五大界”,我還鬧不清楚,但必然包括文藝界、教育界吧),而我寫的還是過去的學校生活,卻……他言下有些惋惜,或許也是安慰,因為他叫我還可以寫些別的東西,短篇之類。他不明白,我其實并不想寫這些東西,只是自我救贖罷了。但是總歸不符合“革命路線”。我知道,自己的勞動又白費了。此時,我才體會到了后來人們所說的,那種契訶夫戲劇中的耗盡生命、虛度光陰而又無所作為的痛苦,那是知識分子悲劇的另一種涵義。雖然那時我還不算知識分子。我們承認有偉大的神明和不可動搖的權威的時候,就要承認自己的渺小。我們處在一個強大的社會組織中,依然會感到自己孤立與無助。我們軟弱,是因為我們抱有幻想。我們一起建造了這社會,便也要一起承擔后果。

      一晃五年多又過去了,生活還要繼續(xù)。在此期間,有傳言,沒有證實;有謠言,沒有辟謠;有媒體,沒有輿論;有各種(各個時期的)“正確”的宣傳,卻沒有正確的信息。這可能是動蕩的年代的一些共同的特征,但由此社會的公信度必然也會受到極大的損害。該來的轉變還是來了,我又迎來了自己的第三、第四次考試。

      1977年是“粉碎四人幫”后第一次恢復高考。我們廠里也有招工學生參加了這次高考。這次,許多人都是請了假脫產復習準備考試的,廠里也同意,我則是沒有請假,一邊上班,一邊準備考試。我覺得,我的難點和問題與別人不同,不在乎這點時間。和我1965年一起下放的上海社青中有一個朋友也參加了這次高考。他是上海市市西中學畢業(yè)的(市重點),父親是國民黨的少將,而在建國初的肅反中被鎮(zhèn)壓,他和他的哥哥、弟弟在上海都沒分配工作隨后便都去了新疆和農村。他告訴我,中學期間他參加了上海市福利會少年宮的船模小組,整整六年,還曾得到過市里的航模、船模比賽第二名。但他要求革命,服從祖國挑選,考不上大學便到農村來了。我不知道他有幾分是自愿和自覺的成份。他和我商量并反復勸我,應在填表時把家庭問題和個人問題“講清楚”,并都附上自己的“認識”,才有希望。我拒絕了,我覺得他可以“講清楚”,而我則不知道怎么講,也講不清楚。我在鋼鐵的九年時間里先后干過篩礦工、破碎工、翻砂工、車工、銑工等多個工種,其時正在干車工。車工越是技術活,車速便越慢。譬如遇到一個精度要求高的長絲杠,一刀下去要走十幾分鐘或更多的時間,那足夠我背英語單詞了。正因為在干車工,我填志愿時就填了上海機械學院的機械系,自己覺得要求已經很低,也算技術對口了。那次考試是各省自己命題的,安徽省合并考四門課程。我考了311分,在縣里是第一。但這些也都是聽聞傳言,未予證實。據《安徽日報》的報道,它們劃出了一些分數(shù)線,280分以上(平均70分)就可以被清華大學錄取。但最后的結果是,我仍然沒有被錄取。而我的那位愿意“講清楚”的朋友,他終于被蕪湖地區(qū)的一所師專錄取了。

      1978年的高考我沒有報名。311分都沒有考上,自然灰心失望。但我的第四次考試,還是緊接著第三次考試來臨了。只是性質變了,“面壁十年圖破壁” ,在別人的攛掇下,我異想天開“跳級”考了一次研究生,而且很奇妙地這次是報了文科。也許認為只有“文科”才是“變化多端”,不可捉摸吧。有一位“忘年交”,也是文革“落難”時我姐姐、姐夫的同事,其時已在北京的魯迅研究室工作,他支持我,給我寄來了兩本書,一本是王瑤先生的《中國新文學史稿》,另有半本是以群編寫的《文學的基本原理》(上冊)。我就讀了這兩本書,報考了黃藥眠的研究生,沒有考上。這次是不冤枉的。與前三次不同,寄來了成績單,也唯有這次,我看到了自己的分數(shù)。

      惟有政治分數(shù)是及格的。

      接下來的事情,已經不屬于我這篇文章所要講述的了。歷史忽然有了一個加速度。如果不是我哥哥在我回家時偶然說了句:你為什么不到《解放日報》去,要求“平反”?如果不是因為我找到了人,并在當時的形勢下一次次地寫信、上訴;如果不是北大很快便 同意了改正“錯案”……也就不會再有我以后的人生轉折和人生道路。

      我想起經??吹降囊恍┗貞浳恼禄虻磕钗恼?,寫到文革中或文革后如何寫信、遞材料、申訴、上達高層(一般是要給周恩來、鄧小平、胡耀邦等),得到了幫助,重新處理并恢復了工作等。當然是身份不同,也體面得多。但這些果真很體面嗎?這樣的“上訪”,與現(xiàn)在的各種上訪,又有什么不同?

      在談論以往歷史時,還常聽人自豪地說:我們曾經犯過錯誤,但我們有能力糾正錯誤。所有的錯誤也都是黨自己糾正的。我很驚訝,這也值得驕傲嗎?如果領導不糾正錯誤,或再晚些時候糾正錯誤,那我們怎么辦?如果它再晚十年改正我的錯案,我怎么辦?

      我們無能為力。

      一個社會化的人,它在物質的生活方面,最重要的是現(xiàn)在;而它在精神的生活方面,最重要的則是過去。我們的未來生活要靠現(xiàn)在來開拓,而在人生路上,我們的精神收獲與認識,則都來自于過去。

      本欄責編 李春風

      郵箱:sdwxlcf@163.com

      猜你喜歡
      解放日報考試文章
      解放日報“特稿”:新傳播環(huán)境下的熱點選題深度報道
      傳媒評論(2019年8期)2019-11-11 12:22:38
      細致入微的描寫讓文章熠熠生輝
      學生天地(2019年33期)2019-08-25 08:56:16
      放屁文章
      小處著眼,寫大文章
      Japanese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Robotto Take Entrance Examinations
      中學科技(2017年5期)2017-06-07 13:01:01
      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紙媒組織架構“柔性再造”——以解放日報“上觀新聞”欄目制為例
      傳媒評論(2017年2期)2017-06-01 12:10:16
      你考試焦慮嗎?
      中學科技(2015年6期)2015-08-08 05:35:38
      議程設置框架下腫瘤防治議題淺析——以《解放日報》、《文匯報》2013-2014年相關報道為例
      新聞傳播(2015年21期)2015-07-18 11:14:22
      做好深化國企改革大文章
      準備考試
      永寿县| 武城县| 安徽省| 朝阳区| 兖州市| 苍梧县| 双桥区| 石门县| 高密市| 寿光市| 城市| 辽中县| 图们市| 阜新市| 龙陵县| 津南区| 海阳市| 临朐县| 嘉禾县| 大名县| 牡丹江市| 石台县| 龙井市| 民丰县| 青冈县| 东乌| 南充市| 洛宁县| 涟水县| 偃师市| 仙桃市| 和田市| 遂平县| 卓尼县| 新晃| 定兴县| 繁昌县| 阿城市| 清远市| 丹凤县| 冷水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