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篇：從怒江到薩爾溫江：“八百媳婦國”和帕奧禪林

彭澤琴

跨出國境后的怒江，被當(dāng)?shù)厝朔Q為“薩爾溫江”。在這段全長1600多公里的河流沿岸，原始森林密布，山民靠山吃山，以豢養(yǎng)黑熊為榮;“八百媳婦國”的傳奇在沿岸流傳，當(dāng)年山民的弓箭、長矛讓入侵的日寇膽寒;河流入?？诟秋L(fēng)光絕美——棕色的沙灘和高大的木麻黃樹映襯著藍天白云、白浪碧波;建于公元6世紀的古城莫塔馬，聞名東南亞的帕奧禪林，均位于此處……

怒江在中國境內(nèi)可謂激情澎湃，但流出國門進入緬甸后，水勢卻開始變得舒緩，展現(xiàn)出溫情的一面，兩岸景色也開始發(fā)生變化，高山深谷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原始森林。

怒江進入緬甸后，第一站便是莫代——中緬邊境上的一個并不起眼的緬甸小鎮(zhèn)，只有百余戶人家，極為安靜。從地圖上看，這是怒江進入緬甸后流經(jīng)的第一個人類聚落，換句話說，這里就是怒江下游——薩爾溫江的起點。

共飲一江水的“胞波”

靠山吃山，把黑熊當(dāng)作寵物養(yǎng)

從莫代小鎮(zhèn)開始，薩爾溫江縱穿緬甸東部，依次接納了西岸的南定河、南卡江，東岸的南登河、南邦河等支流，水勢逐漸壯大。不過，這一區(qū)域地勢平坦，江面寬闊，江流舒緩，兩岸布滿層層疊疊的原始森林，與怒江大峽谷的風(fēng)光截然不同。

生活在當(dāng)?shù)卦忌掷锏木挼槿?，有個統(tǒng)一的名字叫“胞波”——這是緬甸語，即“親戚”的意思。的確，在生活于中緬邊境線上的兩國居民看來，穿越國境線就跟出門遛彎走親戚一樣簡單，雖分居國境線兩側(cè)，但他們當(dāng)中的很多家庭都屬于同族甚至同宗，血脈上有割不斷的聯(lián)系，經(jīng)濟、婚姻、生產(chǎn)生活各方面的關(guān)系則更為密切。

每逢趕集日，眾多邊境集市熱鬧非凡，附近村寨乃至較遠處的山民，都會不約而同前來販售自家的農(nóng)產(chǎn)品和手工制品，以此換回一些生活用品。此時，大街小巷總是被擠得水泄不通，土特產(chǎn)琳瑯滿目，邊民們身著特色民族服裝，或頭頂貨物靈活地穿梭于人群之中，或支起小攤在道路旁販賣，好一派繁榮的景象。

不少緬甸山民仍以狩獵為生，他們會將獲取的獵物拿到集市上出售。當(dāng)?shù)卦忌直Ｗo得相當(dāng)完好，時常有馬鹿、豪豬、野豬、野雞、野兔等動物出沒。一些技藝高超的獵人常常會活捉野雞，帶回家扔進雞圈豢養(yǎng)。而有些山民家里的雞圈甚至堪比小型禽鳥動物園，除了常見的家禽類的雞、鴨、鵝，還飼養(yǎng)有火雞、珍珠雞、孔雀等罕見的禽鳥。但是，山民家庭最驕傲的家庭裝飾，不是珍珠瑪瑙等寶物，而是黑熊——在家中養(yǎng)一只黑熊當(dāng)作寵物，在當(dāng)?shù)夭凰阆∑?，有些大戶人家甚至將此視為身份的象征?/p>

在許多人看來，國境線是神圣而又神秘的，但對于邊民來說，那只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有些邊民房子就蓋在距離界碑不足20米之處。雜居在邊境線上的中緬兩國邊民，世代居住在風(fēng)格相似的房屋中，同樣有黑眼睛、黑頭發(fā)、黃皮膚，甚至語言都一樣，完全不分彼此……

“八百媳婦國”

讓入侵者膽寒的叢林

圖為薩爾溫江流域風(fēng)光。薩爾溫江部分河段通地方小船。因有急流險灘，使其難以成為重要水道。和怒江不同的是，怒江的兩岸是陡峭的峽谷，薩爾溫江的兩岸則是根連著根，葉連著葉的蔥郁的原始森林。

圖為薩爾溫江流域風(fēng)光。薩爾溫江部分河段通地方小船。因有急流險灘，使其難以成為重要水道。和怒江不同的是，怒江的兩岸是陡峭的峽谷，薩爾溫江的兩岸則是根連著根，葉連著葉的蔥郁的原始森林。

“八百媳婦國”是一個很吸引眼球的名字，在中國浩如煙海的典籍里，這個名字不止一次出現(xiàn)在各個朝代官方編撰的史書上。史籍認為，這個神奇的部族就存在于薩爾溫江流域的熱帶叢林地帶，每一代族長都有八百個妻子，而每個妻子都統(tǒng)領(lǐng)一個村寨：“八百媳婦者，世傳其長有妻八百，各領(lǐng)一寨，故名?！?/p>

經(jīng)過專家考證，這個部族的確存在過，且非常強大，最強盛時，其轄境囊括了今緬甸景棟以南，湄公河以西，薩爾溫江以東的緬甸國土和泰國北部地區(qū)，甚至還影響到了中國的西雙版納地區(qū)，這個曾經(jīng)的強國不僅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文字，還制定了法典，以鞏固政權(quán)。

不過，所謂“八百媳婦”，只是一種江湖傳言。這個部族其實是由八百多個大小不等的城鎮(zhèn)和村寨組成的，雖然“國君”是男性，但每個城鎮(zhèn)或村寨的首領(lǐng)都是婦女充任，是一個處于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過渡階段的部族。同時，專家還推論，“八百媳婦”聽上去很美，可媲美中國皇帝的“后宮三千”，但她們絕非個個青春年少、貌美如花，反而很有可能都是粗眉大眼、身材矮小、皮膚黝黑，在當(dāng)時的交通條件下，有些“媳婦”恐怕終其一生都難得見其“夫君”一面。

圖為薩爾溫江流域風(fēng)光。緬甸境內(nèi)薩爾溫江里的魚多達140 余種，及入海口附近的安達曼海，是緬甸漁業(yè)的重要保障。其入?？诿薜貐^(qū)又是廣闊肥沃的河口三角洲，人口密聚，農(nóng)業(yè)發(fā)達，也是緬甸重要產(chǎn)稻區(qū)。

圖為薩爾溫江流域風(fēng)光。緬甸境內(nèi)薩爾溫江里的魚多達140 余種，及入?？诟浇陌策_曼海，是緬甸漁業(yè)的重要保障。其入?？诿薜貐^(qū)又是廣闊肥沃的河口三角洲，人口密聚，農(nóng)業(yè)發(fā)達，也是緬甸重要產(chǎn)稻區(qū)。

資料還顯示，因為影響力太大，“八百媳婦國”還遭受過戰(zhàn)爭——元朝時期，遠在北京的蒙古人本著“臥榻之旁豈容猛虎酣睡”的原則，決定出兵遠征這片土地。

但是，原本戰(zhàn)無不勝的蒙古鐵騎還沒遭遇敵人，就已經(jīng)損兵十之七八——中緬邊境一帶茂密的原始熱帶雨林，成了蒙古人最大的敵人，這里道路艱險、瘴癘四伏，大軍因疫病和險路而損兵折將，加上占盡地利的各路土著山民一路埋伏偷襲，致使蒙元大軍接連敗北，最終一路退回貴州。

歷史有時驚人地相似。就在蒙古人出兵700多年后的20世紀40年代，武裝到牙齒的日本軍隊也開始入侵緬甸，他們在薩爾溫江畔的“八百媳婦國”故地，也遭到了與蒙古軍隊幾乎完全相同的打擊。

1925年出生在緬甸勃生的老兵李四維說，1942年初，日軍侵入緬甸。由于緬甸人恨透了英國人對他們的殖民統(tǒng)治，所以日軍入緬初期，他們廣泛持歡迎和支持的態(tài)度。后來，緬甸人看清了日本給予緬甸的“獨立”的虛偽性，而且日軍比英國人更壞、更殘暴，于是民眾便揭竿而起，抗擊日軍。在連綿的原始熱帶雨林里，山民們盡管手無寸鐵，甚至衣不蔽體，卻讓日軍驚恐不已——他們穿越叢林如履平地，或躲在大樹后，或藏在草叢中，挖陷阱、射毒箭、埋竹簽，還將當(dāng)?shù)責(zé)釒в炅痔禺a(chǎn)的“見血封喉”樹的毒液抹在武器上，打擊日本侵略者，保衛(wèi)家園。

日軍第18師團的一位老兵在回憶錄中寫道：“叢林中的野戰(zhàn)醫(yī)院，是最恐怖的地方，不僅是因為隨時會有山民來襲擊你，更因為日本軍醫(yī)院就像屠宰場一樣，日本軍醫(yī)動手術(shù)基本不使用麻藥，要求每個日本傷兵堅持承受如刮骨療毒般的痛苦。唯一給士兵減輕痛苦的措施，就是讓他咬著一根木棍，免得他痛極了而把舌頭咬下來，或者把醫(yī)生給咬了……”

帕奧禪林

入海口的信仰圣地

薩爾溫江穿越叢林一路南下，前往緬甸南部的入?？?。入?？谥苓叺牡貐^(qū)是緬甸重要的農(nóng)業(yè)區(qū)，緬甸的稻谷、玉米、花生、葵花、木薯、甘蔗、椰子、油棕、可可、橡膠等作物，多半出自于此。其中，這里的緬甸孟邦首府毛淡棉是緬甸第三大城市，人口約為30多萬人，其瀕臨馬達班灣，為遠洋輪船可以?？康母凼?，工業(yè)和貿(mào)易均較發(fā)達，有公路、水路和航空線路相通。

江水在毛淡棉分流為西、南兩支，在江水漫長的沖刷下，著名的比盧島三角洲便誕生了。一路從青藏高原奔流下來的江水，正是在這個三角洲邊上注入印度洋安達曼海的馬達班灣，走向終點。

對于大多數(shù)中國人而言，安達曼海有點陌生。它位于印度洋東北，南北長約1100公里，東西寬約600公里，其面積約65萬平方公里的海域與著名的馬六甲海峽相連，是南中國海與印度洋之間的重要航道。受到熱帶海洋性季風(fēng)氣候影響，薩爾溫江入?？谝粠夂驕睾停L(fēng)景迷人，即使在冬季，最低氣溫也維持在 15℃左右，非常適合旅游觀光。

當(dāng)?shù)厝苏f，正是薩爾溫江的水造就了入?？诘慕^美風(fēng)光——棕色的沙灘和高大的木麻黃樹映襯著藍天白云、白浪碧波，吸引了大批慕名而來的游客。與入?？诟艉Ｏ嗤?，是一座建于公元6世紀的古城——莫塔馬城，當(dāng)?shù)厝讼矚g稱其“馬打萬”或“馬達班”，這里曾是緬甸南部一個小王國的都城，后來因為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逐漸發(fā)展為緬甸最為重要的漁港之一。

亞洲聞名的帕奧禪林，就位于入海口邊的帕奧村。帕奧禪林創(chuàng)建于1926年，是東南亞地區(qū)最著名的禪修地之一。緬甸盛行短期出家的風(fēng)俗，且云游參學(xué)之風(fēng)頗盛，每年來帕奧禪林修行的人非常多，尤其是在緬甸新年（公歷4月13日至17日）期間，常常有數(shù)千之眾云集于此。從1990年開始，有許多外國禪修者前來帕奧禪林求法，其中華人占半數(shù)以上，主要來自中國、馬來西亞和新加坡，此外，還有來自亞洲和歐美二十多個國家的禪修者。

現(xiàn)今的帕奧禪林由下院、中院與上院三部分組成，其中上院面積最大，主體建筑名為“莊嚴山寺”。在這里的茂密樹林中，還分布著近數(shù)百間獨立的“孤邸”，即簡陋的高腳小木屋，禪修者基本上每人可以分配到一間孤邸，以便不受干擾地獨處禪修。同時，禪林內(nèi)還規(guī)劃有大禪堂、禪師寮房、圖書館、醫(yī)院、診所、齋堂等，可謂“五臟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