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紹瓊
一、定時炸彈
夜很黑,萬籟俱寂,黑暗處慢慢移出一個黑影,越來越長,最后,一個兩米五高,巨大的身影全身而現(xiàn),他面無表情,眼中沒有光彩,甚至沒有眼珠,他一步步慢慢地向正在激情的男女走去,當(dāng)女人睜開眼驚恐地尖叫時,男人的頭已成鮮紅的碎片……
江露緊緊咬著牙,想按下遙控器,但這恐怖片就像磁石一樣吸引她繼續(xù)往下看,看完片子,她就要去往煙雨山莊。
來到煙雨山莊時,月亮探出了頭,青白色的月光如酒般撒在地面。
草叢中,站著江露和王朝,這是山莊后院,雜草叢生、鮮有人跡,王朝一雙眼睛發(fā)著陰森如地獄的光,他說:“你來干什么?”
“來參加你的婚禮,看看你當(dāng)林娜的新郎,尾巴翹上天是什么模樣?”江露回敬,內(nèi)心是早已麻木的疼痛。
王朝突然笑了,他向旁邊的墻使了個眼色:“我們進去說,這里有人來?!?/p>
翻進去,他要殺了江露,也許到她化成白骨也沒人察覺。
煙雨山莊,是王朝岳父林教授的私地,距離城市十公里,山中小城,傲然而獨立,盡顯富貴和氣派,還有蒼涼和寂寞。
王朝是江露曾經(jīng)的戀人,嚴(yán)格地說:是江露自認(rèn)為王朝是自己的戀人,實際上,她只算他一個玩物,風(fēng)流成性的富家公子王朝不缺女人,當(dāng)年是他用甜言蜜語哄騙了江露的靈魂和身體。
明天是王朝和林娜的婚禮,很西式的婚禮,去往教堂后,就讓賓客在山莊辦自助燭光晚餐,這是新娘林娜的意思。
林娜和王朝相識于網(wǎng)絡(luò),這浪漫得有些過頭,曾被傳為佳話。
江露的意外出現(xiàn),對王朝來說是定時炸彈。
二、雕像猛回頭
墻不算太高,王朝借著棵樹翻身上墻,后面的江露根本不用借樹,她是學(xué)體操的,身體很是靈活。
下地第一眼,江露就愣住了,這才是真正的地獄,后院空無一人,古樹參天、雜草亂生,彌漫著鳥糞的臭味,王朝在江露旁邊,只剩一個黑影,樹影完全遮蓋了他的面龐,那樹影背后的神情一定是屬于惡魔的,她突然有些后悔。
王朝向江露一步步逼近,但是,他突然停住了,江露看到他在向她身后張望,她回過頭,驚叫起來,在她身后有一個更高大的黑影,正一動不動地俯視著他們,這里還有第三個人?他是誰?
遮蓋月亮的半片陰云突然散去,江露終于看清了:那個高大的身影是一尊雕像,冰涼的雕像。
雕像高約二米,灰白色的像體、灰白色的眼眶,靜靜地一動不動,宛如真人,突然出現(xiàn)在這鬼院,像索命的魑魅。
王朝看到那雕像,只是五秒鐘愣神,立刻溫柔起來:“親愛的,你是知道的,我的婚姻得由父母做主,林家算和我家門當(dāng)戶對……”
江露還在看那雕像,失魂似的,慢慢向雕像走近,那尊冰涼的雕像像是磁場,像有生命力,像要對她說些什么……
突然,雕像猛然轉(zhuǎn)頭!原本灰白色的眼睛突然翻出黑色的眼珠,在月光下閃閃發(fā)光,惡狠狠的目光,真如魑魅!
王朝和江露嚇得驚呼,之后第一個動作就是逃跑。
慌不擇路,王朝笨拙地攀上了墻,卻怎么也翻不上去,江露在下面推了他一把,對方手上一條繩索落地,王朝人已經(jīng)翻過了墻,轉(zhuǎn)眼跑得無影無蹤。
江露一愣神,好像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假如那雕像沒有轉(zhuǎn)頭,這個人跡罕至的荒院真會出現(xiàn)一個女鬼,那就是江露,王朝是準(zhǔn)備把她引到這里殺掉的,雕像轉(zhuǎn)頭那一刻,他已在江露后面舉起了準(zhǔn)備好的繩子。
三、灰色的婚禮
婚禮就在第二天,比起其他普通百姓,林、王家的婚禮要氣派得多,江露一直尾隨其后,像做夢一樣參加著整個婚禮。她口袋里一直放著那個早準(zhǔn)備好的硬物。
晚上,江露是要回到煙雨山莊參加聚會的,她的計劃沒有改變,不會因為那個神奇恐怖的雕像而改變。
王朝一直躲著江露,極有紳士風(fēng)度地和客人敬酒、握手、擁抱,甜蜜地親吻新娘。
江露緊緊握著口袋里的那個硬物,幾乎要握出水來,她像一只盯住獵物的狼一樣盯住王朝,一步一步向他走近,王朝躲不掉這正面的“攻擊”:“哈,這位小姐我認(rèn)識,來碰一杯。”
“到你新房看看?不介意的話讓我參觀一下?”江露若無其事地笑著說。
王朝臉有些扭曲,壓低聲音喝道:“你到底想怎樣?”
“不怎么樣,就是想看一下你的新房,難道你希望我在這里大吼大叫,說你讓我懷過兩次孕嗎?”
王朝陰著臉,屈服了,他的確害怕江露,因為他欠她很多,而且他知道江露是個有仇必報的女人,在這關(guān)鍵時刻,他不能因小失大,先穩(wěn)住她是第一任務(wù)。
四、新房里的偷情
山莊樓有七層,王朝和林娜的新房在最高處。
王朝躲瘟神一般爬上樓梯,江露緊緊跟隨,山莊所有的人都在樓下狂歡,樓上靜得如同空谷,腳踏在地上都有回音,江露突然想到了昨夜的后院。
王朝警覺地向門外張望,江露就先進了門,體操運動員果然動作迅速,三秒鐘時間,江露已在一個角落放下了那硬物,并打開細(xì)如米粒的開關(guān)。
確定沒人后,王朝火速關(guān)了房門,對江露再也隱藏不住嫌惡:“你到底想怎么樣?你想要錢?可以,但現(xiàn)在給不成?!?/p>
江露似乎根本沒聽進去,以一個“燕子凌空”的動作撲向王朝:“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會影響你的婚姻?!?/p>
要是往常,好色之徒王朝就算滿心嫌惡,也會接受這投懷送抱的女人,但現(xiàn)在,這是他和林娜的新房,再放肆,也不能在此刻亂來。
江露看出了對方的遲疑:“你放心,你的新娘不可能撞上,你從這里可以看到她?!?/p>
“是嗎?”王朝順著她的手,拉開窗簾的一條縫,望著樓下。燈火闌珊的角落,林娜獨自靜靜地坐在一棵小樹下,好像在打盹,看樣子是累了。
“我們可以在窗邊親熱,邊做邊監(jiān)視著下面,保管萬無一失,你難道不覺得這很刺激嗎?”
這主意不錯,可以監(jiān)視著林娜的動向,還可以尋歡作樂,最重要的是,這的確很刺激,這正是讓王朝最心動的。
在洞房里,在新娘和眾賓客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還能和其他女人偷情,真是太過癮了!可以在狐朋狗友面前吹得他們流口水、眼發(fā)紅。
五、殺人的雕像
“咯吱吱”,床上突然有了響動。一個巨大的影子動了起來,晃到了他們身上,淹沒了正在情欲高峰的兩人,黑影幾乎掩蓋了整個房間。
王朝嚇得一把推開江露。房間內(nèi)燈并不明亮,王朝一進門只想著怎么對付江露,沒看到床上躺著一個龐然大物。
那的確是個龐然大物,那是一個身材巨大的女人,她慢慢地坐了起來,緩緩站起,名貴的婚床也經(jīng)不起沉重的壓力,發(fā)出“咯吱吱”的響聲。
是前一天晚上在后院遇到的那尊雕像!它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現(xiàn)在這個怪物復(fù)活了,它站起來一步步向偷情的男女走來。
江露突然想起來這之前看的那個恐怖片。
“你這個混球,你這個惡棍,我要你惡有惡報。”猶如音箱里發(fā)出的聲音,嗡嗡作響,充斥著整個空間,折磨著人的耳膜和神經(jīng)。
雕像踏過的地方,木地板發(fā)出“咯吱吱”的聲音,樓幾乎要塌陷。
王朝和江露魂都飛了,他們想呼救,可是窗戶怎么推也推不開,樓下的人們像在另一個狂歡的世界。
王朝一把推開癱軟在地的江露,向門外跑去,可是那門怎么打也打不開,雕像像一具僵尸立在屋的中間,慢慢向王朝轉(zhuǎn)過了頭,向他一步步逼近。
王朝逃不出去了,雕像向他走得很慢,像要故意戲弄他。雕像如音箱的聲音充滿整個房間,發(fā)著顫音:“你逃不掉的,逃不掉……”它越走越近,向王朝伸出了巨大的手。
江露爬了起來,向門外飛奔,這一回,門居然被打開了,就在她身體飛出門的那一刻,原本怎么也打不開的窗戶突然開了,王朝大叫著摔了下去,然后,門“嘭”地關(guān)閉,把江露關(guān)在門外,里面只剩那具僵尸般的雕像。
六、失足死亡
樓下,已混亂萬分,王朝像玻璃瓶般被摔得粉碎,他像恐怖片中那個男主角一樣腦袋變成鮮紅的碎片,摔在玩興正濃的賓客群中,像冷冰的餃子突然掉入滾燙的油鍋中,立刻濺起了油花,嚇得賓客驚叫散開。
江露混到這群人中時,早已氣喘吁吁,這七層樓,比她翻越百次鞍馬、平衡木還要艱難,但好歹她從地獄回歸到人間,她握著手里那個硬物,像做夢一樣。
新娘林娜看到丈夫腦漿四濺的慘相,承受不了打擊,暈了過去。
然后是警車,是鳴笛,是封鎖,是盤查,亂哄哄一團。
最后的裁定是死者為了修整閉路線失足,王朝失足的窗戶的確有根隨風(fēng)飄舞的閉路線,這么豪華氣派的山莊居然閉路線是裸露的,怎么說也說不過去,這得怪修建山莊的施工者,這個理由實在牽強。
王朝的死,在許多人心里是個謎。王家的人跟林家打起了官司,除了王朝的死,還有一筆財產(chǎn)糾紛,王朝名下有一千萬的房產(chǎn),按照法律規(guī)定第一繼承人是配偶,林娜是當(dāng)然的擁有者。
王朝是林娜的丈夫,可他死前連林娜的手都沒能觸摸上,因為林娜對他從來都是拒絕,對于自己討厭至極的男人,她做不到與他親熱。
沒人注意到,出事當(dāng)晚,王朝翻身下樓那一刻,庭院的一個角落,有個女人悄悄把一個遙控器放進了口袋,她就是林娜。
那個殺人的雕像其實是特殊定制的機器人,而它的控制者就是新娘林娜??尚履餅槭裁丛诨槎Y上謀殺自己的新郎呢?真相就是,多年前風(fēng)流成性的王朝奸污了林娜,多年后林娜出于報復(fù)假意接近王朝并成功誘騙他結(jié)婚,不但在婚禮上復(fù)仇,還能合法地繼承他的家產(chǎn)。
責(zé)編/劉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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