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合
痞子張三
◎張青合
張三是一個痞子。
那年,他酒后摁住采煤隊的辦事員賈大海一頓猛揍。賈大海說:張三,你他媽的敢打我?!話音沒落,張三一酒瓶子砸了上去。酒瓶子砸在賈大海的頭上,像是敲到了木頭上?!班亍钡囊宦?,賈大海栽倒在地。還有一次,張三深夜翻墻跳進礦長家里,用食指和拇指掐著一條活魚。那魚身子挺過來挺過去,做著徒勞掙扎。礦長嚇壞了,礦長的愛人也嚇壞了。他們瑟瑟發(fā)抖,用不連貫的語調(diào)說:張三,你想干什么?張三說:給你送下酒菜來了。礦長示意愛人將魚接過去。張三一甩胳膊,晃了礦長愛人一個趔趄。熟魚有什么吃頭?活魚才好下酒。說著,張三張嘴就咬,幾口下去,咬下了活魚頭,“咯嘣咯嘣”地嚼出滿嘴血。張三一邊嚼魚頭,一邊將猶在蠕動的魚身遞給礦長,說:你也來一口。礦長當然不吃。張三,有啥事你說吧。礦長說,在我職責權(quán)限之內(nèi)盡量給你辦。我能有啥事?沒事。張三說,有你這句話,我就不骯臟你了。說著,張三又翻身出戶,跳出了礦長家。那身手矯健得像一頭豹子,頗有飛檐走壁、來去自由的意味。
第一次醉酒揍賈大海,是賈大海有眼無珠。張三在采煤隊上班,賈大海考勤扣了他一個工。張三要求賈大海給補上。一個工二十多塊,能抽一個月“47”煙。賈大海說根本就沒有補工這一說。張三急了:你不給補,我就要你好看。賈大海說:你狗日的動我一根指頭試試。張三聽了,軟了,請賈大海喝酒。酒至半酣,話不投機,張三摔了他一瓶子。為此,張三被拘留了半月,包賠了賈大海三百元醫(yī)療費。但賈大海頭上的疤卻帶了一輩子。啥時候看到這道疤,賈大海就吸溜涼氣,說:這個狗雜種下手真黑!跳進礦長家,是張三愛人想調(diào)動工作。事情進展到礦長這兒卡了殼。沒辦法的張三,只好跳進礦長吃了一條活魚頭。
有了這兩件事,張三聲名鵲起。很多混混兒,要張三入伙。張三一口回絕了。張三不想被條條框框約束。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有了這兩件事,張三被礦治安管理列入了黑名單。每逢有重大活動,事先單位支書都要給他做工作。說是做工作,其實是監(jiān)督,防止他腦子再一熱,做出生吃活魚的出格舉動。有了這兩件事,單位的同事對張三退避三舍。誰家有紅白喜事,也都是躲著掖著,防止張三醉酒搗亂。小混混敬張三一尺,張三敬小混混一丈??此贫Y尚往來,其實是井水不犯河水。單位支書做張三的工作時,張三就讓愛人下廚做幾個菜,要支書邊喝邊講。支書不敢貪杯,怕有閃失。支書不喝,張三喝,一杯一杯又一杯,一會兒爛醉如泥,趴在桌子上起不來了。同事辦紅白喜事,張三聞風而去,該隨禮隨禮,該吃飯吃飯。同事邀請他坐席喝酒。他擺擺手拒絕了,說:我這人酒風不好,還是不飲為好。
很多人都認為張三浪子回頭、改邪歸正了,沒想到張三又捅了馬蜂窩。這次馬蜂窩捅得比較大,驚動了刑警。煤礦屬于重工業(yè),很少要女工。張三的女兒技校畢業(yè)了,遲遲沒有分配。問題是張三的女兒沒分配,卻有的人分配上班了。礦后勤礦長的閨女,和張三的女兒一道畢業(yè),進了礦物業(yè)公司。工作科科長的準兒媳,和張三的女兒一道畢業(yè),在家呆了兩個月,在礦制修科上了班。他們的閨女都能上班,我的閨女為啥不能上班?張三一趟一趟又一趟找領導,找誰誰推三阻四,說: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事兒,等礦上研究研究再說吧。
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兩年多過去了,楞是沒有回音。張三急了,光著膀子,掂著刀子,吆五喝六的,闖進了礦行政辦公樓,把礦長堵在了辦公室,要礦長給一個說法。此礦長非彼礦長?,F(xiàn)任礦長見過世面,不為張三的氣勢所動。張三吐沫星子亂噴,噴了礦長一臉。張三說:你他媽的不要惹惱了老子,否則,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礦長說:你殺了我,你閨女就能上班了?你殺了我,難道你就能逍遙法外?
辦公樓走廊里,有持槍刑警拿著喇叭喊話,要張三放下兇器,爭取寬大處理。
張三滿頭冒汗,說:殺了你,我也不活了。
后勤礦長說:那好,你就拿刀給我一個痛快!
張三說: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張三被徹底激怒了,怒吼一聲,揮手一刀扎下,有血濺出,頓時染紅了辦公桌……
張三沒有扎礦長,而是狠狠地扎了自己一刀。
張三被推進醫(yī)院急救室之前,他女兒趕來看了他一眼。張三握著女兒的手,吃力地說了一句話:乖,不要怨爸沒本事,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責任編輯/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