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茨·凱萊赫
2012年1月13日,居住在意大利奇維塔韋基亞港口的菲爾德·福特漢姆一家要去在比薩的爺爺家參加一個生日聚會。
福特漢姆是瓦倫島的牧師,同時也是一名經(jīng)驗豐富的船員。這是一個充滿愛與歡樂的家庭,妻子奧德麗溫柔賢淑,四個孩子——15歲的大兒子羅比、13歲的二兒子希爾、11歲的大女兒莉蓮和6歲的小女兒莉莎,全都聰明可愛。孩子們出生在港口,成長在港口。年紀雖小,卻個個都是游泳高手。
13日晚上7點,福特漢姆一家六口開心地登上豪華游輪“科斯塔·康科迪亞”號,住進了游輪第三層的303艙室,與同船搭載的3200名乘客從奇維塔韋基亞港出發(fā),開始了環(huán)游地中海之旅。
一小時后,在乘客們的歡聲笑語中,游輪已行駛到了托斯康群島。就在這時,福特漢姆的小女兒莉莎突然腹痛不已,同時又嘔吐不止。福特漢姆連忙叫來游輪上的船醫(yī)。船醫(yī)診斷后開始忙著為莉莎打點滴。
妻子奧德麗對福特漢姆說:“你帶著孩子們先去餐廳吃晚餐吧,莉莎由我在船艙里照應?!?/p>
驚險巨響之后
晚上9點30分,一些乘客正在餐廳享用美味佳肴;另一些乘客則前往劇場和娛樂場所,準備欣賞舞蹈演員和魔術(shù)師的表演;還有一部分乘客留在船艙內(nèi)看電影。這時,突然傳出一陣“轟隆隆”撞擊的巨響,所有餐具都掉到了地上。
隨后,船體開始傾斜。乘客們頓時驚慌起來。而船員們卻告訴乘客“沒有任何危險”,一切馬上會恢復正常。船長弗朗切斯科·斯凱蒂諾宣稱“只是一個技術(shù)問題”,甚至還勸乘客返回船艙。
盡管如此,還是有人開始搶奪門窗旁的救生衣。正在表演的魔術(shù)師丟下了還被鎖在箱子里的助手,徑自逃生。這時,有多年航海經(jīng)驗的福特漢姆知道,沉船可能已不可避免。他飛步跨上了餐桌,迅速摘下掛在對面窗邊的幾件救生衣,回手扔給他的兒女們:“快!羅比,你們都穿上,然后去船頭甲板上的安全處等我,我去303艙找你們的媽媽和莉莎!”
9點50分,船身開始嚴重傾斜,但船上的工作人員依然沒有發(fā)布關(guān)于使用救生船的指令。不過,乘客們已經(jīng)開始感到恐慌,紛紛穿上救生衣前往逃生集中點.但是,正在不斷傾斜的船身令他們行動困難,電力故障也使一些船艙門自動鎖死了。
福特漢姆定了定神,隨即揮著他力大無窮的雙臂擠入前門的人群;羅比則帶著弟弟希爾與妹妹莉蓮,迅速從側(cè)門奔出。
晚上10點10分,船長最終發(fā)布了棄船指令。很快,船上的恐慌就演變成大規(guī)模的混亂。乘客爭搶著救生船上的座位,尖叫聲連連。羅比與弟妹三人已經(jīng)來到船頭甲板上,但是龐大的游輪已經(jīng)極度傾斜,他們只能手牽著手,攀登到船體的上弦欄邊,緊緊抓住船欄桿,抱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爸媽與莉莎出現(xiàn)……
沉船迷宮
出了餐廳,通道上擠滿了恐慌與逃生的人群。福特漢姆躍上通道欄桿,眼見游輪的底艙與第一、第二層已經(jīng)傾斜進了海水中,奧德麗與莉莎所在的第三層船艙也正在被海水淹沒……
福特漢姆一急,從游輪第五層餐廳通道的欄桿上“噗通”一聲跳入海水中,向著靠近船尾的第三層船艙游去。海水涼極了。當福特漢姆奮力游到船尾時,第三層船艙已經(jīng)被海水淹沒了,他的心頓時懸了起來:“天啊……奧德麗與莉莎還有救嗎?”
福特漢姆立即下潛到水下三米多深的地方,“呼啦啦”作響的船體倒映在他的眼前,像一座倒塌的大教堂聳立于海底。福特漢姆向著第三層船艙游去,心急如焚地尋找入口。他記得在第三層船艙的入口不遠處有一個游泳池,那里有備用的便攜式水下氧氣面罩。雖然福特漢姆能在水下憋氣幾分鐘,但是要長時間在水下探救妻子與小女兒,沒有氧氣面罩是不行的,何況奧德麗與莉莎也更需要氧氣。
于是,福特漢姆快速潛到了游泳池附近,很順利地從墻壁上摘下了三個氧氣面罩。他立刻戴上一個氧氣面罩,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然后左手提著那兩個氧氣面罩,右手反臂劃水,游回到303艙室門前。
當福特漢姆抓住門鎖的把手要開門時,才發(fā)現(xiàn)船艙門由于電力故障已經(jīng)自動鎖死。他只能急切地敲打艙室門板。這時,他聽見從艙室內(nèi)傳出了微弱的呼喊聲:“是福特漢姆嗎?我和莉莎在這兒!”
是奧德麗?對,她和莉莎還活著!
福特漢姆急切地用全身力量撞開了船艙門,門外的海水將他沖進了艙室。艙室內(nèi)的海水迅速漫到了抱舉著莉莎的奧德麗的胸部。“奧德麗!快戴上氧氣面罩!我們要盡快從這里潛水出去!”
福特漢姆給莉莎戴上氧氣面罩后,右臂順手挾起他的小女兒,左手抓著奧德麗的右臂游出了303艙室。
突然間,一聲巨響傳來,福特漢姆急忙回頭一看,透過氧氣面罩的玻璃鏡片撲入眼簾的情景將他嚇呆了:這巨大的響聲竟然是一面厚重的艙壁倒塌發(fā)出的,恰好把剛才進入303艙室的通道堵死了……福特漢姆暗自慶幸:多虧我們早出來了一步!
面對剛剛傾沉的復雜船體與冰冷的水下,各種意外皆有可能發(fā)生。福特漢姆不敢貿(mào)然行動;而且,氧氣面罩內(nèi)的空氣只夠維持他們5分鐘的呼吸;但他轉(zhuǎn)念一想:我們必須要在生死存亡的一瞬間作出抉擇,盡快地潛出船艙,找到游輪最高處的煙囪塔,才能有希望保住大家的生命。
為了盡快潛出,福特漢姆這時松開了奧德麗的右臂,示意她緊跟著自己。不久,福特漢姆右臂挾著莉莎,終于摸到了通往船舷的出口。
當他們潛游到第三層船艙走廊的交叉口時,發(fā)現(xiàn)在右邊的通道里堆滿了橫七豎八的殘舊雜物,于是他們又向左邊進發(fā),但僅僅游了幾十米的路程,就到了死胡同。因為周圍全是黑暗一片,根本無法找到出路。他們不得不又退了回來。面對堵塞走廊出口的雜物,福特漢姆只得側(cè)過左身,用盡全力將雜物撞倒,才潛游到了船舷邊。
突然,一縷亮光吸引了他們,那是從船舷邊緣透射到水下的燈光。福特漢姆欣喜地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潛出了傾沉的船體了,于是他便拉著奧德麗迅速上浮。當他的臉部露出海面時,他看到了意大利海岸警衛(wèi)隊救援的探照燈光,也看到了已經(jīng)傾沉的龐大的“科斯塔·康科迪亞”號。
失去親人
與此同時,正在船頭左舷甲板上焦急地等待著爸媽的羅比,眼看海水不斷地涌入船艙,船體開始嚴重傾斜,便帶著弟弟希爾與妹妹莉蓮跳上了一艘小型救生船。但是由于船身傾斜嚴重,救生船無法順利下放到海面上。
在驚恐的尖叫聲中,許多乘客直接跳入海中,準備游泳逃生。也有許多乘客直接從游輪上往已經(jīng)漂浮在海上的救生船內(nèi)跳去。驚呼聲、救命聲此起彼伏,場面極為混亂,慘不忍睹。
突然,希爾手捂胸部,蜷縮著倒在了救生船內(nèi),額上冷汗直流。
“希爾!希爾!”羅比呼喊著,將弟弟摟在懷中,妹妹莉蓮也驚嚇得大聲哭喊起來:“希爾哥哥,你怎么啦?希爾哥哥,你別嚇唬我……”
這艘救生船上的人們都圍了上來,有人問:“這孩子怎么啦?”也有人說:“可能是被嚇著了!”還有的說:“一定是犯什么病了?!币晃恢心昴腥丝窟^來看了看希爾的眼睛,又摸了摸他的鼻唇,皺著眉說:“這孩子心臟病突發(fā),已經(jīng)猝死了。”
聽到這話,妹妹莉蓮急了。她一邊推打著那位中年男人,一邊咆哮著:“你去逃命吧!我的希爾哥哥不會死的!你快滾開吧,他不會死的!”
圍觀的人們在一聲聲嘆息中遠離了他們。有的人抓住時機跳上了其他的救生船,也有的人直接跳入海中游走了。最后,救生船上只有羅比兄妹三人了。羅比緊緊地摟著希爾,莉蓮扯著希爾的手哭泣著,但是希爾一直沒回應。
冰海中求生漂浮
時間過了許久,羅比一直緊緊摟著他的弟弟希爾,妹妹莉蓮一直在哭喊著“希爾哥哥”,她的聲音已經(jīng)嘶啞了。龐大的游輪也一直在不停地下沉,從船體內(nèi)不時傳出劇烈的爆炸聲與撞擊聲。
這時羅比抹了一把眼眶中的淚水,對妹妹說:“莉蓮,我們也必須走了?!?/p>
“不,我不走!我要在這里陪伴希爾哥哥!”莉蓮堅定地說。
“不行,為了希爾,我們必須活著!”
“不,我不走!”
“莉蓮,你愛希爾,我也愛希爾,但是我們必須要為希爾活著!而且,我們也愛爸爸媽媽和莉莎,他們還不知道希爾已經(jīng)死了,為了讓他們知道希爾的死訊,我們也必須活著……”
羅比說著,將他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希爾身上,牽著莉蓮的手,縱身跳進了黑暗而又冰冷的大海。他們一邊游,一邊回頭看著被吊在高空中的救生船。無限的悲痛吞噬著兄妹倆的心。他們咬緊牙,向大海深處游去。
但是,這兩個年幼的孩子面對的不是一般的江河,而是冰冷的大海。他們很快就累了。哥哥羅比邊游邊鼓勵莉蓮要堅持住,告訴她前面一定會有小島的。
為了關(guān)照妹妹,羅比讓莉蓮采用最省氣力的踩水方法,只要保證身體不下沉就行。由他拽著妹妹向前游。羅比使出渾身解數(shù),盡量讓莉蓮漂浮在浪尖之上,以節(jié)約她的體力。但是冰涼刺骨的海水,一直無情地吮吸著他們身體中的熱量。
他們在海上艱難地漂浮著。最后終于爬上了一塊光禿禿的巖石,兩人疲憊地躺在上面大口喘氣。想著失散的爸媽和小妹莉莎,還有猝死的希爾,兄妹倆抱頭痛哭起來。
第二天凌晨,他們被凍醒了,妹妹餓得直哭。望著妹妹饑餓的樣子,羅比毅然決定下海去找吃的。他繞著巖石來到另一側(cè),驚喜地發(fā)現(xiàn),在這塊大巖石的縫隙中竟然長著兩團海藻。他很輕松地就把它們扯了下來。
羅比與莉蓮大口嚼食了海藻之后,總算平靜下來??山酉聛碓趺崔k呢?在這塊巖石上苦等“救兵”嗎?巖石下還會有海藻嗎?再說,這里沒有淡水,兄妹倆肯定會被渴死的。他們開始感到絕望了。更糟糕的是,隨著太陽升起,溫度升高,莉蓮開始全身脫水了。
終于,意大利海岸警衛(wèi)隊救援的直升飛機在海上搜索中發(fā)現(xiàn)了他們。直升飛機立刻降下了懸梯,警衛(wèi)隊員將羅比與莉蓮從大巖石上托起,兄妹倆得救了。
羅比與莉蓮兄妹倆得救后不久,他們?nèi)以诩窭飱W島的大教堂中團聚了。羅比、莉蓮與爸媽和小妹莉莎在熱淚中擁抱了許久之后,羅比哭著對爸爸說:“希爾他……”
“別說了,我已經(jīng)知道了?!卑职指L貪h姆沉痛地說。
第三天,海岸警衛(wèi)隊為這次海難的遇難者舉行了海上悼念儀式。在警衛(wèi)隊的巡邏艇上,福特漢姆全家人在希爾猝死的海面上撒下了白色的雛菊,祈禱他安息,魂歸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