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國
談論“水墨”的話題不能缺少他的推廣者—策展人。作為年輕的策展人、批評家,朱小鈞看待“新水墨”的視角并沒有脫離傳統(tǒng)。雖然他策劃的展覽經常以“新水墨”冠名,但他覺得這和市場概念中沒經過學術考量的“新水墨”完全是兩回事。市場上“新水墨”的模糊提法可能只是一種資本策略,他認為資本一定會選擇好的藝術家,而這并不是一個虛偽命題可以做到的。
《中國收藏》:近幾年“新水墨”一詞十分流行,但從整體作品來看并沒有一個非常明顯代表“新水墨”這一概念的風格特征,您覺得提出“新水墨”的意義在哪?
朱小鈞:我自始至終都認為并沒有舊水墨和新水墨的對應,這完全是一個市場營銷的概念,對此我一直是持反對意見的。這可能只是從年齡和類型上由于市場的需要催生的一種概念。而從近兩年的市場情況看,“新水墨”也并不是一個值得大聲稱贊的概念,因為它的起伏非常大,有點“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感覺。我們在開學術研討會的時候,大家對此也有過討論,幾乎所有人都一致認為沒有誰從學術角度提出了“新水墨”這個詞,目前它還不太經得起學術推敲。
《中國收藏》:如果說經不起學術推敲,那么您2011年在東京策劃了一個名為“中國新水墨”的展覽,當時您的定位和現(xiàn)在我們理解的“新水墨”有什么不同?
朱小鈞:當時并沒有一個板塊化的市場概念,叫這個名字只是為了和傳統(tǒng)風格有一個區(qū)隔,著力推出年輕藝術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些人。做出選擇的依據(jù)來源于對藝術家綜合水準的判斷。第一,要有很好的學院教育背景,以中央美院和中國美院為主;第二,要有比較獨立的繪畫風格和個性化筆墨語言;第三,藝術家的展覽履歷也很重要,選擇了在水墨展覽里經常出現(xiàn)的面孔。在當時參展的20位藝術家中,有16位成為了目前所謂“新水墨”的代表藝術家。
《中國收藏》:您這個展覽和之后所謂的“新水墨”有沒有必然聯(lián)系,有人認為2013年是“新水墨元年”,而您在2011年就提出了。
朱小鈞:當時我的選擇是站在學術層面進行考量的,和后來流行于市場中的“新水墨”完全兩回事。其實在2011年之前也有“新水墨”的說法,主要是從年齡上來區(qū)分的,以70到80年代出生的藝術家為主,以水墨材料為創(chuàng)作基礎,繪畫面貌與傳統(tǒng)中國畫有所區(qū)別,題材上與我們的當代生活緊緊相關。
《中國收藏》:從您身邊的反饋來看,藝術家們對這個概念認同嗎?
朱小鈞:藝術家其實并沒有特別清晰地認為自己屬于某一畫派或某一門類,一般只認為自己是一個獨立的藝術家。一些藝術家希望的是自己的當代性更強,在對中國畫的承續(xù)上能有更大的創(chuàng)新。
《中國收藏》:現(xiàn)在從市場或者學術上來看,大家更愿意提“水墨”一詞,而“中國畫”一詞卻很少被提及,您覺得“水墨”是否還屬于中國畫范疇,它未來會比中國畫的范圍更大嗎?
朱小鈞:我認為“水墨”和“中國畫”應該是并行的,并不相悖,也更不能說誰隸屬于誰。中國畫分為工筆和寫意兩大門類,而現(xiàn)在有“新工筆”和“新水墨”等等提法,表面上看有所區(qū)分,但這些都是話題性的概念,并沒有在學理上進行嚴格的界定和梳理,所以很難在定義上說誰屬于誰、誰包含誰。
《中國收藏》:水墨已不僅僅以架上藝術的形式呈現(xiàn),也有裝置、影像甚至行為的方式,這些是否和“新水墨”又有所不同?
朱小鈞:我在近期也將做一個比較綜合的水墨展覽,我們遴選了40位藝術家,他們的創(chuàng)作都和水墨這個大概念相關,包括裝置、影像、新媒體等表現(xiàn)形式,希望能通過種種嘗試拓寬傳統(tǒng)水墨的表現(xiàn)力。我覺得更準確表達這個意義的詞匯是“東方精神”,它表現(xiàn)的是中國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的、與西方不同的精神面貌。我一直都很反對用材料來界定藝術屬性,誰是水墨畫家,誰是版畫家或者油畫家,這種提法已經過時了。而“新水墨”就更有局限性,因為它的概念不清晰,到底什么類型的作品應該屬于它的范疇?材料是水墨的,又剛好和傳統(tǒng)有所差別就是“新水墨”嗎?那和過去有什么不同,何必叫“新水墨”。我們更希望藝術家能夠表達出自己對東方精神的理解和體認,而不是用一個模糊的概念標榜自己。
《中國收藏》:你覺得相比“中國畫”,“水墨”一詞是不是在國際上更容易被接受,更容易推廣您所說的“東方精神”?
朱小鈞:常規(guī)理解是這樣的。但是我每年也會到國外去搞展覽,我們想讓西方人能更加深層次地理解中國水墨藝術。但每個西方人對中國文化的理解都有所不同。有的人認為新的表現(xiàn)形式更能體現(xiàn)中國的變化,也有人覺得傳統(tǒng)的形式才是中國文化的特征。像谷文達、徐冰這樣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中國藝術家,他們的藝術表達看起來很當代,但其實內核都源自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在用中國最傳統(tǒng)的元素生成的當代藝術。所以,所謂的國際化并不是推出一個詞匯可以做到的。
《中國收藏》:有人認為“新水墨”缺乏學術支撐,遭受到很多質疑。最近李小山就發(fā)表言論稱“‘新水墨熱’是一種集體起哄”,您覺得“新水墨”目前是一種怎樣的境遇,它的未來會怎樣?
朱小鈞:市場的推動讓大家都在關注“新水墨”,它從無到有,再到迅速崛起,主要是市場在起作用。我認為好的藝術家對自己的創(chuàng)作不僅要有更新的要求,還要有更深的追求,不管市場起和落,都能經受住考驗。未來誰都沒有辦法判斷,大家多做一些對行業(yè)有建設性、推動性的工作就好。市場雖然推動了某些板塊概念的興起,但市場也是大浪淘沙的,它的起伏更能檢驗什么是好的藝術家。在市場的磨礪中,資本選擇的藝術家一定是好的藝術家,這是我在實踐中歸納的一條真理。所以,其實“新水墨”真的是個偽命題,也不要把更多人歸結在里面,還是稱呼“水墨”比較恰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