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的怪三爺

王宇

小巷子盡頭總蹲著一個修車的怪老頭兒。他的頭發(fā)稀稀落落，但根根直立著，給人孤傲固執(zhí)的感覺。他面如黃土，干皺的臉上溝壑縱橫，卻有兩個銅鈴般渾圓的眼珠。老頭兒在家排行老三，街坊們都叫他“三爺”?！叭隣敽芄帧！编従觽兌歼@樣說，“脾氣暴躁，性情孤僻。千萬別惹他。”于是，誰見了三爺都躲著走。

大家的流言絕不是空穴來風(fēng)。三爺平時在巷口招攬修車生意。有一次我放學(xué)回家，遠遠地就聽見有人大聲嚷嚷：“說了這自行車胎不能補了！再補也要壞！要么你換胎，要么你走人！”我驚愕地走近一看，果真是三爺。只見他滿臉漲得通紅，青筋暴起，瞪著渾圓的眼珠子，嘴巴大張著仿佛要吃人。被訓(xùn)的女子受到驚嚇，畏畏縮縮地低著頭，聳聳肩，推起自行車悻悻地走了。周圍站著幾個看熱鬧的老太太，她們撇撇嘴，不知在小聲嘀咕什么，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瞧著三爺。三爺似乎察覺到這種不懷好意的目光，感到遭受了侮辱，粗暴地嚷著：“看什么看！該干啥干啥去?！薄昂?，有錢不掙，還有閑工夫在這兒罵人！”老太太們挪著小腳走了?！袄掀抛?，別瞎說！我還不是擔(dān)心那個女人的安全！”三爺嘴里嘟囔著，“她那車胎補也補不好。不換新胎，哪天騎著車再扎了，傷得可大發(fā)嘍！”

見過三爺蠻橫“吃人”的樣子，我再也不敢在巷口玩耍了，直到有一天。那天陽光明媚，晴空萬里，我蹬著“小黑豹”自行車愉快地穿過巷道，悠游自在地哼著小曲兒，貪婪地嗅著繁花怒放的芳香，暢游于午后。突然——“嘣”的一聲，“小黑豹”的車胎居然癟了！玩耍的熱情瞬間沒了，我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怎么辦？偷偷地瞄瞄三爺?shù)臄傋?，好吧，我只好壯壯膽，輕手輕腳地把自行車推到三爺跟前。

“爺爺，我的車胎泄氣了?！蔽业吐曊f道，眼光躲閃著不敢看他。只見一只沾著油污的黑手一把抓過我的“小黑豹”，拿去拆胎。三爺一聲不吭，表情嚴肅，不茍言笑。只見他迅速地把車胎里的釘子拔出來，然后熟練地修補。一眨眼兒的工夫，“小黑豹”又重振雄風(fēng)，神氣活現(xiàn)地挺立在我面前了。我畏懼地扔給三爺10元錢，蹬著小車逃之夭夭了——快跑！快跑！

我漸漸騎遠，卻分明聽見背后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誰？三爺！我來不及躲閃，震驚地看到他追上來氣喘吁吁地說：“小妮子……不……不收錢……大人收錢……小孩子……拿著零花錢……買玩具吧?！?/p>

我詫異地看著這個古怪的老頭兒，一時間不知所措，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颗丁獩]事兒，您拿著吧！爺爺——”話音未落，三爺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我望著太陽下那固執(zhí)孤傲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社會上多些這樣質(zhì)樸直爽的“怪人”，一定會很溫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