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

前不久，我回老家湖濱縣探望父母。因為愛好寫作，我很愿意跟人聊一些家長里短的事，從中搜集創(chuàng)作素材。

這天，我跟著父親去參加他一個朋友的孩子的婚禮，同桌的幾個人開始聊起鄰縣新調來的副縣長。這是我十分感興趣的話題，父親也曾跟我提起過，說這位副縣長名叫蘇珊，年輕有為，據(jù)說還不到三十歲。

席間參與討論的幾個人我都不認識，事后也沒問父親，為敘述方便，稱呼就用字母代替吧。

A說：“這事兒我清楚。這位蘇副縣長是舞蹈學院畢業(yè)的，畢業(yè)后分配到九龍山管委會，專門給到訪的領導做導游。她長得那么漂亮，哪個領導不喜歡？記得市委有個喜歡攝影的副書記，好像姓陳，經(jīng)常到九龍山攝影，每次都點名讓蘇珊陪同。聽說這位副書記經(jīng)常半夜三更上山，等著拍日出的照片，蘇珊肯定也得陪著去。夜深人靜孤男寡女，不發(fā)生點什么事才叫奇怪呢。后來，陳副書記將蘇珊調到市里，好像是黨史辦吧，要不就是研究室。這次調整干部，又將她提為副縣長了?！?/p>

B說：“不對，不對，你消息來源有問題。蘇副縣長根本不是九龍山出來的，她是大學生村官，不是在興豐縣就是在武德縣，反正是村官。沒當兩年，就調到縣接待辦去了。聽說蘇副縣長跟那個縣的縣長關系不一般。那個縣長是交流干部，家屬不在身邊，蘇副縣長就經(jīng)常幫他洗衣服做家務。這事兒地球人都知道。那個縣長被提拔之前，紀檢委曾調查過他跟蘇副縣長的問題?？蛇@種事，男的不說女的不講，怎么可能查出來？后來，那個縣長到市里當了領導，半年不到，就將蘇副縣長調到市里去了。這次升任副縣長，當然也是他起的作用?！?/p>

C說：“得了吧，你倆都是道聽途說，差太遠了。你們說蘇副縣長跟這個領導有關系，跟那個領導不正常，根本就是人云亦云。我外甥有個同學跟蘇副縣長是朋友，蘇副縣長當過村官是不錯，在九龍山工作過也不錯，但人家是有背景的。人家老公是省委組織部一個姓胡的副部長的侄子。胡部長的侄媳婦，當個副縣長還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嘛，哪有那么復雜啊?！?/p>

D說：“你們吶，一個個說得跟真的似的，其實都是無稽之談。蘇副縣長是吳富貴的干女兒。吳富貴是誰？是市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老板，在深圳、上海都有產(chǎn)業(yè)。當年蘇副縣長進市委就是吳富貴出的面。吳富貴跟他們縣的關書記是同學，大學里睡上下鋪，關系不是一般的好，就這么簡單！”

E說：“你們都是以訛傳訛。一個女領導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非得因為和領導有不清不楚的關系嗎？聽說蘇副縣長是名校畢業(yè)，不僅形象氣質好，各方面素質也是一流的。當然，更要緊的是，她有個叔叔在省委任要職?！?/p>

F說：“哎呀，你們誰知道得都沒有我清楚，我跟蘇副縣長的父親是老相識，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

聽到這里，手機響了，我到一旁去接聽。電話是鄰縣一個文友打來的，聽說我回來，想盡一下地主之誼。

電話中，那位文友特別提到，他們蘇副縣長也喜歡文學，聽說過我，到時也會來作陪。我笑了，心想：馬上就要見到“曹操”了。

文友將宴席安排在城郊一個農家風味的特色小店。進入包間，文友向我一一介紹他的幾個朋友。

寒暄幾句后，我正想跟文友打聽一下蘇副縣長的事，進來幾個人，其中一個英氣逼人的年輕男子徑直朝我走來，伸出手熱情地說：“您就是寧老師吧，我是蘇珊。久聞大名，今日幸會??！”

握著蘇副縣長的手，我一時哭笑不得。

【原載2015年8月6日《檢察日報·都市寓言》】

插圖/流言蜚語/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