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雪蓮
★寫作由來:
那天,只聽“啪”的一聲,在臥室的我被驚醒了。是父親回來了。他正拉著一平板車菜,嘗試著過門檻。他那破舊的褲筒在熱風(fēng)中“呼呼”作響,黝黑瘦小的后背汗珠密布。一邊是找不到一絲黑發(fā)的老父親,一邊是衣著入時的我,頓時,我眼眶紅了?;氐脚P室坐在課桌前,我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父親已過花甲,原屬享清福之人,可現(xiàn)在卻為了她唯一的女兒在操勞奔波。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動在我心中涌動,忽然,我想到了冬日放學(xué),父親接我時那抹微笑,于是情之所至,順手成章。
路燈下的那抹微笑,一直鐫刻在我的記憶中。
冬雪剛過,寒風(fēng)撲面而來,四周滿是枯枝的搖擺聲。下了晚自習(xí),我騎車回家,一人走在寂靜的道路上,很是緊張。透過雪影望去,路旁昏暗的燈光,模模糊糊的,我的心更加不安起來。月考的沮喪緊緊地纏繞著我,我感到自己是那樣地孤獨無助,生怕被眼前的黑夜吞噬。
忽然,前方出現(xiàn)一熟悉的身影,年邁,偏瘦,中等個兒。透過燈光,隱約看到他臉龐泛起一抹微笑,很燦爛,如春日里的陽光。不知不覺間,我的心情敞亮了許多。再近些,果真是爸爸。
“爸,天這么冷你還出來了?”我略帶煩躁,不滿地說。
“雪蓮啊,回來了。我給你留了水餃,快回家吃口暖暖身子吧!今兒怎么這么晚?我在這兒等你半天了,我剛準備到學(xué)校去找你,沒想到……”
“我不是早都說過了嗎?每天放學(xué)后還要留校上晚自習(xí),回來會很晚,不是要你在家等,大晚上還瞎溜什么?”
“哦,我不記得了,我,我……”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站在一邊傻傻地笑……
爸爸已年過六十,兩鬢泛滿了銀霜。他愛喝酒,酒精連同歲月,一點點吞噬他的記憶力。他的記憶如同飛鳥在草地上留下的影子,轉(zhuǎn)瞬即逝。一件事別人聽一遍就記下了,他總得聽十幾遍才能記下,大多數(shù)事都是左耳進右耳出,聽罷就忘了??伤í氃谑致房诘任业氖拢涣?。他年老了,眼有些昏花了。好幾次碰到年齡和我相仿的女孩,他都上前笑著問:“雪蓮,你回來了么!”
爸爸裹著那灰色大棉襖緩慢地轉(zhuǎn)身,路燈透過樹葉散落到他的發(fā)際間,那花白的頭發(fā)更加刺眼,像一把鋒利的寶劍,直刺我的心。斑駁的燈光落在他的脊背上,這一刻,我才發(fā)覺父親已老了。他那挺直剛健的背已成弓形,活像一只爬不動的老海蝦,讓人心疼。
我心里微微一顫,背過燈光,偷偷地抹了把眼淚:“爸,別在十字路口等我了。天冷,明晚別忘了?!?/p>
“嗯……”爸爸回頭一笑,好似一日的疲憊就從此消失了。這時,我才明白自己在爸心中的地位。此時,我感到爸爸的那抹微笑是那樣地親切溫暖。
路燈下,步履蹣跚、佝僂的老父親的那抹微笑,在我們這父女相依為命的家庭中,是那樣地溫暖。它像一盞燈,給我信心,給我光亮,照亮了我走向前方的路。
(指導(dǎo)老師:夏玉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