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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代以來西方世界關于長城形象的演變、記述與研究——一項“長城文化史”的考察

      2015-11-14 07:49:17趙現(xiàn)海
      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15年12期
      關鍵詞:長城

      趙現(xiàn)海

      (中國社會科學院 歷史研究所,北京 100732)

      雖然中國長城形象自修筑之時,便經(jīng)由商人、使節(jié)、流亡之人等媒介,傳播至中亞乃至歐洲,但西方社會對于長城系統(tǒng)的介紹與初步討論,卻是始于近代時期基督教向世界傳播的過程。西方傳教士陸續(xù)抵達中國,不僅開始將長城形象越來越清晰、完整、準確地傳遞給西方社會,而且還將西方科學手段運用于長城考察與測繪,從而推動了中國長城地圖史的發(fā)展。繼傳教士而來的新興資本主義國家使團雖然對長城只是浮光掠影之“掠過”,卻從國際戰(zhàn)略、軍事技術(shù)之視野加以審視,其所傳播的長城形象也成為近代西方世界關于長城形象的直接來源。20 世紀前后,西方探險家的中亞探險則為西方長城史研究提供了獨特資料,推動了20 世紀初期西方長城史研究迅速發(fā)展。西方長城形象雖來自于中國,但由于立場、文化等各方面因素之影響,在長城記述、研究中融入了西方歷史文化中的諸多因素,并反過來通過各種方式影響了近代中國對長城的認知,構(gòu)成了我們當前關于長城認識體系的重要部分。本文嘗試從文化史的角度,對近代以來西方世界長城形象的演變、記述與研究脈絡,進行系統(tǒng)考察,并揭示其背后所蘊含的西方世界對中國認識的時代變化與觀念變遷,并在此基礎上提出“長城文化史”的研究范式。

      一、近代以前西方世界的長城形象

      長城修筑之后,不僅在中國屢屢見諸書簡,而且在遙遠的歐洲,通過商人、使節(jié),甚至軍人,中國長城形象也很早便為西方所知。只不過這種印象較為零碎而膚淺,目前所見西方關于中國長城的最早記載可能始于公元四世紀。古羅馬歷史學家阿米安·馬爾塞林的《事業(yè)》一書“在地圖描寫中,則已述及長城”?!妒聵I(yè)》載:“在東方和距兩個斯基泰地區(qū)以遠的地方,有一用高墻筑成的圓城廓將賽里斯國環(huán)繞了起來”。西亞、東歐因距中國較近的緣故,應很早便對長城有所了解。

      成吉思汗及其子孫建立了疆域遼闊的蒙古帝國,打通了歐亞交通的走廊,為歐亞世界的廣泛交流提供了條件。作為這一重大歷史事件的產(chǎn)物,《馬可·波羅行紀》成為13 世紀中外交流的最著名例子。但關于馬可·波羅是否到過中國,《行紀》是其親歷還是摭拾西域商人舊聞,一直存在巨大爭議。懷疑者提出的最大證據(jù)是馬可·波羅竟然對中國的萬里長城視若無睹。但也有辯護者稱長城當時已甚頹敗,并不雄偉,馬可·波羅不加記載也屬正常。但從目前所見長城遺跡來看,這一辯解顯得無力。馬可·波羅曾由哈密至肅州、甘州,以后至太原、平陽,這些地區(qū)皆有長城貫穿,目前在哈密以東至河西走廊尚可見漢長城高大滄桑之烽燧與突出連綿之墻體,在沙漠、平川上十分顯眼。若馬可·波羅確曾親歷,估計會給他帶來相當?shù)男睦碚鸷?,記載的可能性要大于不記載的可能性。雖然《行紀》記載了肅州、太原、平陽等地“環(huán)以墻垣之城村”、“環(huán)墻之鄉(xiāng)村”。所指應為府州之城及地方堡寨,也是長城之一部分,不過最明顯的連續(xù)墻體還是未見記載。無論如何,西方世界并未通過《馬可·波羅行紀》獲得長城的形象。

      與西歐相比,阿拉伯世界對于長城的記載較晚且少。有學者認為生于巴格達,到過中國沿海的馬蘇弟于公元955 年撰成《稅制考》一書,已明確記載長城。《稅制考》(第43 頁):“大地的最東方,乃中國和新羅國的邊界,直到戈(Gog)和麥戈(Magog)的長城?!?896 年,卡拉·德·沃將該書加以翻譯,稱:“該段里德戈和麥戈長城,乃中國的萬里長城”。之后在很長一段時期內(nèi),盡管阿拉伯商人頻繁至中國貿(mào)易,但卻很少記載長城,有觀點認為這可能與當時商道主要在東南海路有關。隨著蒙古帝國歐亞秩序的建立,大體與馬可·波羅同一時期的埃及學者努威里(1278 ~1333),在其名著《文苑觀止》中明確記載了長城?!按┰街袊? 個月的時間。那里有許多無人能夠逾越的高山,像城墻一樣環(huán)繞著它。那里還有許多非常寬闊的淡水河。據(jù)說中國國王擁有一道城墻,只在遇到極高的山和很寬的河的地方才會斷開”。

      帖木兒第四子沙哈魯繼帖木兒之后,平定叛亂,派遣使者赴明朝?;鹫摺どw耶速丁(Hafiz Abru,?-1430)根據(jù)使團日記,撰寫出《沙哈魯遣使中國記》,記載了明初河西走廊的烽火傳遞制度。不過這一關于明初長城之信息,在目前所見資料中,并未有傳至西歐的記載。近代西歐廣泛熟知長城是在明后期西方傳教士進入中國之后。

      二、16—17 世紀西方世界關于長城形象與早期研究

      明后期至清前期,西歐各國與天主教會向中國大量派遣傳教士,至乾隆年間達到高峰。最初踏上中國土地的是大航海時代的先驅(qū)——葡萄牙人與西班牙人,此后意大利、法國等傳教士也先后進入中國,他們成為近代歐洲最早記載長城的群體。

      葡萄牙人圣·方濟各·沙勿略(St. Francois Xavier)一般被認為是第一位進入中國的傳教士,他于1522 年底(明嘉靖年間)到達廣東,寫出《一位先生向沙勿略神父提供有關中國的信息(1548)》,指出中國與韃靼交界之地,筑有堅固城墻,長度相當于一月或更長之路程。城墻依山而建,山頂以尖鎬劈開,形成墻狀,山谷之墻基非常結(jié)實。士兵駐守于城墻上之堡壘之中,城墻上還有許多監(jiān)視哨。但韃靼軍隊還是曾經(jīng)進入過城墻。在沙勿略之后,葡萄牙軍官、商人加里奧特·佩雷拉于1549—1553 年在福建經(jīng)商,《關于中國的一些情況》(載《葡萄牙人在華見聞錄》)是他自1551年開始寫作的關于中國之筆記,但只記載了中國與韃靼由山脈隔開,“山上有一些關卡,關卡兩邊都有軍事力量和守衛(wèi)部隊”。16 世紀后期,葡萄牙人加斯帕·達·克路士(Gaspar da Cruz)曾到達中國南部,撰成《中國志》(Tractado),并出版于1569 年。指出中國筑有一道長一百里格或更長的,中間被山脈隔斷因此并不連續(xù)的長城,把他們和其他人分開來,防止韃靼入侵。這些著述關于長城之記載既非常簡略,又欠缺準確,這與他們活動范圍始終限于南方,對于長城只是耳聞,而未目睹有關。這些著述反映的長城依山而建、利用地形之特征是16 世紀明代社會的普遍常識,這一常識也相應成為西方人筆下長城的主要特征之一。長城是為防御韃靼而建的觀點也成為18—19 世紀西方人長城功能的普遍認識,在20 世紀初期才遭到地緣政治學視角之挑戰(zhàn)。

      西班牙奧古斯丁會修士馬丁·德·拉達(MarDin de Rada)于1575 年訪問福建后,出版《記大明的中國事情》(Relacion),指出中國北部有一道方石筑成的雄偉邊墻,有差不多七百里格長,七口尋高,底部六口尋寬,頂部三口尋,據(jù)說全蓋上瓦,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建筑工程之一。根據(jù)史書記載,這道邊墻是秦始皇為對付韃靼人修筑,他把全體百姓編成三人一組,先從每地區(qū)每三人中征召一人,再每五人中征兩人。因這些人來自遠方,又是到不同地方去,筑城時大批死亡。城墻外還有城鎮(zhèn)作為邊哨,并且派遣總督、大將駐守。邊墻外土地是在趕走韃靼人后取得的,并非明朝領土,只是歸屬于它。該書關于長城由全國三分之一民夫,在嚴厲監(jiān)視下修筑而成的記載,既吸收了中國孟姜女故事傳說,又反映了西方社會對東方專制文明的一般認識,從而成為此后三百年間長城史修筑的普遍觀點,被廣為傳抄。

      與以上僅到過中國南部的西方人相比,葡萄牙人費爾南·門德斯·平托曾被押送至北京,流放至甘肅,因此得以親眼看見長城,1614 年出版的《游記》對長城之記載便非常詳細。該書指出大約在公元528 年,中國修筑城墻,長315 里格,封閉邊界,以防御韃靼。共動用75 萬人,三分之一由百姓提供,三分之一由僧侶與安南各島提供,三分之一由國王及親王貴族與察院按察使等朝廷命官提供。平托還曾親自丈量過長城,一般來說城高六口尋,墻身部分寬40 拃;但四口尋以下的墻基像充填凹地似的夯土建成,外面覆以灰泥混凝土,幾乎比墻身寬一倍,如此堅固,一千門炮也不能轟開。長城沒有建堡壘,但建有雙層哨樓,底部為黑木柱,中國人稱之為caubesi,即“鐵木”。每根木柱都粗似酒桶,而且非常高,哨樓坐落在上面,似乎比坐落在石頭和石灰上面更堅固。人們稱此為長安城墻,意思是“堅固的防御”。這一城墻以同樣的方式沿著綿延起伏的山脈修建,如碰到陡峭的山巔,便用鎬把山巔劈開,形成天然石壁,這比起單純城墻更加堅不可摧。長城只有五個出入口,均是河流所造成,每一出口皆有駐軍7 000 人,其中步兵6 000 人,騎兵1 000 人,軍餉開支巨大。駐軍大部為外族人,如蒙古人、占婆人、波斯的霍拉桑人與杰齊拉人,以及居住在內(nèi)陸各王國的臣民,因為中國人的確不善戰(zhàn),除了缺乏實戰(zhàn)經(jīng)驗外,他們好戰(zhàn)心不強,還缺少一些武器,特別是缺少火器。城墻全線還設有320 個哨所,每處500 人,共計16 萬人,再加上差役、衙役、按察使與察院的衛(wèi)兵以及管理維持的其他人員,常年人數(shù)高達20 萬人。對于這些人,國王只需提供糧食,無須支付餉銀,因為他們所有的人或大部分是被流放發(fā)配來此的。

      平托關于長城之記載,一方面源于實地考察,因此較其他道聽途說之著述,更為準確,他也是目前所見,第一個明確提出“長城”這一名稱的西方人,并且指出這一稱呼源于中國人的稱謂,這顯示出16 世紀明代社會“長城”之稱謂是十分普遍的,明人并未避諱“長城”之說。但平托對長城同樣充滿了神話般的敘述,比如將東南亞、西亞種族與長城防御部隊聯(lián)系起來,這一顯然違背事實的論述其實源于西方傳教士的傳教地圖與世界認知。平托將近代西方民主議政形式附會明代政治體制,顯示出他對中國政治體制的誤解。雖然拉達、平托在中國的活動足跡大為不同,但在記載勞工來源上卻呈現(xiàn)了驚人的相似,且皆指出資料源于一本中國人撰述的史籍,這反映出在明代中國,這部史籍十分流行,成為明人、西人了解長城歷史之主要途徑。

      而塞巴斯蒂昂·曼里克則指出這部史籍其實是一部記載歷代建筑的書籍。葡萄牙人塞巴斯蒂昂·曼里克供職于奧古斯丁修道院,于1628 年被派往東方傳教,到過澳門,于1649 年在羅馬完成《東印度傳教路線》。該書指出中國由一堵極大的自然形成與人工建筑的大墻環(huán)繞,中國一本介紹建筑的書籍記載大墻由古代一位國王為防止韃靼人入侵而建造。國王在南京城召集御前會議,征得各市、居民點或鎮(zhèn)的代表的同意,由后者撥出一萬皮科白銀,提供23 萬勞工,其中包括三萬官員與經(jīng)過考核的工匠。27 年后,一堵長322 里格的高墻封閉了中國和韃靼兩個帝國之間的全部世界,其中80 里格是人工造的墻,彌補大自然的不足,遇到河谷與山之缺口,將山削平,用山石填埋,再在上邊建造大墻。為了大墻平直好看,山頭被削成一樣高,上邊做成方塊石狀,外面敷以人造油灰和灰泥,看著如同一道墻。先后有65 萬人參加修筑,分別由各居民點,教會與海南諸島,皇帝與王子們,位高權(quán)重的老爺,如都察院、都堂、海道及法官和總督提供的。大墻建造得極為堅固,中國人稱它為“長城”,意思是“堅不可摧的要塞”。大墻有五個入口,由河流沖刷而成。每個入口有兩個城堡,一個是“大秦”的,另一個是韃靼大可汗的。他們每一方在各自領地的盡頭也都有城堡。上述中國歷史書指出,這些城堡中每一座都有七千人駐守,另外還有六千名步兵和一千匹馬,士兵中大部分是東方其他各國和各民族的人民,例如莫臥兒人、呼羅珊人、波斯人、昌巴人和與中國交界的其他省份的人民。沿著如此長的大墻有三百二十座駐軍兵營,每個兵營有五百士兵,即共有十六萬士兵,這還不包括會計、出納、警官、司法官員和管理這一帶人民和工程所需按察使和都察院的法官的陪同人員、衛(wèi)兵和侍從。塞巴斯蒂昂·曼里克除了重復平托已經(jīng)論述過的內(nèi)容,進一步把包括東歐在內(nèi)的更多的種族與長城防御聯(lián)系起來。明代在華傳教士,以利瑪竇傳教最為成功。這位長期居住北京的傳教士,也記下了他對長城的印象,指出長城位于北緯42°,連接山脈,是中國防御韃靼入侵,并與之分界的工程,是一道攻不破的防線。

      在傳教士傳遞的長城信息基礎上,西方人開始對長城展開初步的繪制與研究。據(jù)目前所見,歐洲人繪制的第一幅標有長城的地圖是1561 年維爾荷(B. Velho)繪制的亞洲海圖,該圖用一座城墻置于中國與韃靼之間。1584 年出版的奧特呂斯(Ortelius)的地圖冊中,地圖學家巴布達(Barbuda)也在兩座山脈間畫有長城,并注明它有400 里格(1600 英里)長,是中國用來抵御韃靼人入侵的要塞。

      歐洲史書首次介紹長城的是葡萄牙歷史學家巴洛斯(Joāo de Barros,1496—1570)的《每十年史》(Terceira decade)。1533 年,若昂·德·巴洛斯被任命為幾內(nèi)亞及印度事務府總監(jiān),該機構(gòu)是在外官員回國后述職之地,巴洛斯從而借此搜集了大量葡萄牙人在亞洲的史料,于1552 年出版《每十年史》。該書記載中國在“四十三度至四十五度之間矗立著一道城墻,西起嘉峪關,沿山脈而行,東至東海海角,長度在200 里格以上,是一大奇觀。城墻并未連成一體,而是利用了陡峭山脈,只是在關隘處筑有城墻。城墻是為防范韃靼人或疍家人之入侵。值得注意的是,《每十年史》首次明確地記載了明長城的東西起止,但其估算的長度卻是大有問題的,這反映出巴洛斯依據(jù)來源不同的長城記載,導致得出互相矛盾的結(jié)論。

      與巴洛斯相似的是,德國耶穌會士阿塔納修斯·基歇爾(Athanasius Kircher,1602 ~1680)也從未到過中國,他關于中國的知識完全來源于在華耶穌會士卜彌格、白乃心、曾德昭、衛(wèi)匡國給他的第一手材料。在此基礎上,他撰寫了《中國圖說》一書,并專辟《中國的長城》一節(jié),指出長城環(huán)繞四個省,甚至整個帝國,長度超過三百德國里格,中國人稱之為“萬里長城”,比整個亞洲還長。長城起始于中國海,在黃河岸邊金村的山旁結(jié)束。除了在北部北京省和西安城以陡峭的山代替外,長城未曾中斷過。長城建成拱形圓屋頂,仿佛是在橋上。長城每隔固定距離便有一高塔,有塔門。長城附近有城堡和要塞,駐扎不少于一百萬的兵力。長城由秦始皇修筑,開始于公元前215 年,十人抽三,歷時五年完成。由于非常堅固,長城中不能插入一根釘子,否則修筑者會被處死。為把長城筑進海中,許多裝載鐵塊的船只被沉入海中作為奠基。長城一直保存到現(xiàn)在,沒有任何損毀和破壞?!吨袊鴪D說》再次明確“長城”、“萬里長城”之稱謂,并吸收了此前多種書籍關于長城之描述,是傳教士著作中關于長城描述較為全面的一部。

      不過以上著作影響并不大,使16 世紀較多的歐洲人知道長城的是西班牙歷史學家門多薩1585年刊行的《中華大帝國史》。該書1585 年首版于羅馬,廣泛吸收了此前西方人,尤其克路士、拉達、巴洛斯關于中國之論述。該書第一部分第九章《該國的奇異建筑和長500 里格的長城即圍墻》指出中國43°和45°之間有一道長500 里格的工事及城墻,西起嘉峪關,向東延伸超過200 里格。城墻是秦始皇為防御韃靼而修筑,城墻封鎖了整個韃靼邊境。城墻中400(或420)里格由天然巖石構(gòu)成,其他則是用人工將巨大的石塊筑成底7尋寬,高7尋的墻。為完成這一工程,在全國內(nèi)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很多人因筑城而死。中國史書將城墻作為中國得以存在兩千多年的原因。

      17 世紀60 年代,也就是明朝滅亡20 年后,荷蘭作家根據(jù)傳教士與水手傳遞至歐洲的信息,創(chuàng)作了關于明朝滅亡的戲劇,對長城的長篇贊歌、“技藝填補了自然的缺口,建造了,也提供了你所需要的屏障。一堵城墻,從西到東,一座拱璧,抵擋危險”。同時,認為長城也無法抵擋外來入侵,只有向基督開放,中國才能獲得真正堅固的城墻。

      三、清代傳教士長城測量與考察

      清前期西方傳教士已通過種種途徑,在清朝政治中占據(jù)一席之地,他們對中華帝國之了解,已逐漸深入,這其中便包括長城。明代西方傳教士限于條件,對長城之了解多限于道聽途說,或簡單之考察,長期居于北方之清前期傳教士,則利用各種機會,對長城進行了多種形式的考察與測量。1682 年,耶穌會士比利時人南懷仁(Ferdinand Verbiest)隨康熙帝抵御沙俄之進攻,據(jù)此寫成《韃靼旅行記》,對所經(jīng)東北長城進行了考述。1687 年,受法皇路易十四的派遣,法國人張誠(Jean -Francois Gerbillon)來到中國,作為與俄國在雅克薩戰(zhàn)爭后談判的譯員,四次赴中俄邊境,多次往返長城,成為所有傳教士中對長城了解最多、最全面者。在此基礎上,陳誠寫成《對大韃靼的歷史考查概述》,指出長城雖然是世界上最驚人與非凡的工程之一,但以往西方人誤以為所有長城都與北京地段一樣,其實山西以東長城由磚石修筑,以西由泥土筑成。張誠對長城的論述是在多次考察的基礎而得出的確鑿結(jié)論,已近于專業(yè)的學術(shù)討論。

      清代西方傳教士與長城最密切之關聯(lián)是采取西方制圖學方法,以長城作為坐標,繪制了全國疆域圖《皇輿全覽圖》。1689 年中俄尼布楚條件簽訂時,張誠利用譯員身份,乘機向康熙帝進呈亞洲地圖,意在指出清朝對當時東北地理知識的不足。康熙帝遂令歐人大規(guī)模測繪全國地圖。為便于測定北方各省界限與毗鄰地點緯度,傳教士白晉、雷孝思、杜德美等人先從長城測起。從康熙四十七年至次年,教士繪成長一丈二尺的總圖,舉凡長城各門(共300 余處)、各堡以及附近城寨、河谷、水流,均行繪入。1709 年5 月,雷孝思、杜德美、費隱諸人又開始測繪清廷的發(fā)祥地滿洲。他們先從遼東入手,東南至朝鮮邊境圖們江,東北至松花江之魚皮韃子區(qū)域。1711 年測繪工作全面展開,雷孝思、麥大成(Cardoso)到山東,杜德美、費隱、潘如(Bonjour)出長城至哈密,測繪喀爾喀蒙古和陜西、山西。在山東完成測繪工作的麥大成等人,后來也參加了對山西、陜西的測繪。最終,1718 年(康熙五十七年)完成《皇輿全覽圖》?!痘瘦浫[圖》是當時世界上工程最大、最為精確的地圖,奠定了中國地圖用三角測量的基礎。隨著疆域拓展,乾隆年間完成《西域圖志》,由法國耶穌會士宋君榮(Gaubil),西班牙傳教士傅作霖(Felix da Rocha)、高慎思(Joseph d'Esphina)完成?!痘瘦浫[圖》實現(xiàn)了歐洲尚未開展的大規(guī)模實地測繪與地圖繪制,不僅為此后中國地圖的繪制描繪了藍圖,而且也為歐洲的地圖學理論提供了實踐機會。法國唐維爾依照費隱寄去的《皇輿全覽圖》,繪制了各種中國地圖。在此基礎上,1735 年,法國耶穌會士杜赫德在巴黎出版了《中華帝國及中國韃靼之地理、歷史、編年、政治、自然的記述》,即《中華帝國全志》,從使長城形象普遍為西方人所知。

      四、17—18 世紀歐洲使團眼中的長城形象及其負面化

      歐洲最早訪問清代中國的使團來自俄羅斯,這與兩國在17 世紀的疆土問題上存在糾紛有關。1675 年,羅馬尼亞人尼古拉·斯帕塔魯·米列斯庫(N. Spataru Milescu)作為俄國使節(jié)出使中國,據(jù)此經(jīng)歷撰成《中國漫記》一書。該書指出當時在歐洲流行的中國地圖以長城為界,繪出支那(Kitai)或契丹(Hatai)、希那(Hina)或希馬(Hatai)兩個帝國的做法是一種誤解,中國長城以北,沒有帝國與城市。長城東起遼東半島,離松花江不遠,使中國成為與世隔絕的世界。長城以內(nèi)是密集的城市與人口,長城以外是蒙古人、博格達人。長城是外人進入中國的關口,但蒙古人、喀爾木克人可以通過小關口通商、進入,黃河也在長城上撕開了幾個口子,稱為“塞”。在第十七章《中國長城,何時由何人興建,起始和終止地點》中,米列斯庫專門討論了長城的修筑與分布,指出長城是秦始皇為一勞永逸地防止博格達人、蒙古人入侵,于公元前215 年開始修筑,從全國征集民伕,十人抽三人,歷時五年,修筑完成。民工如此眾多,以至運送磚石泥灰無須再爬到山巔,用手相互傳遞即可。因為是在多處地段同時興建,故而工程進展神速,整個長城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便得以完成。長城修筑極其嚴格,用石灰黏結(jié)石縫,要堅硬到以至鐵釬也無法插入,否則便要處以極刑。長城的結(jié)構(gòu)是:以巨石奠基,上面砌以城磚,用石灰接縫。有的段落則全以石塊砌成。高五口尋,寬近二口尋,墻頭布滿垛口。長城東起遼東地區(qū)的海灣,離阿穆爾河不遠,鴨綠江即流入此海灣。在起始處,秦始皇沉沒了許多船鐵礦石,以為墻基。所以,長城實際上起始于大海,并由此開始跨越四個大省,直達蘭州。中國人把長城叫作“萬里長城”,這并不符合實際,因為長城實長約一千五百多俄里,中國人之所以稱之為“萬里長城”,是喻其巍峨宏大。長城走向隨地勢而變,除喜峰口地區(qū)山勢過于陡峭,以及黃河流經(jīng)之處外,長城一直連續(xù),并未間斷。如果長城古時便為人知曉,將會與世界七大奇跡并駕齊驅(qū)。長城完好保存至今,只有個別地方曾坍塌過,但一旦那里發(fā)生坍塌,中國人會馬上派工匠修復。

      1693—1695 年,由荷蘭人伊德斯率領的俄國使團訪華,德國商人布蘭特(AdamBrandt)是成員之一,寫下了《1693—1695 年俄羅斯使團訪問中國的沿途見聞》,記載長城在韃靼語言中叫Zabancrim,是全世界聞名的建筑。長城有300 德國里格長,如果拉成直線,可能有400 里格;有四個orya 高;寬度亦是如此,可容七、八匹馬并行。長城多半筑于山頂,每四分之一里便有塔(烽火臺),以弩防御敵人。

      乾隆年間英國馬戛爾尼使團訪華是鴉片戰(zhàn)爭前中西最為著名的一次對話。1792—1794 年,英王喬治三世以向清乾隆帝祝壽為命,派遣由喬治·馬戛爾尼勛爵率領的,包括軍事、測量、繪圖、航海等各方面的專家在內(nèi)的百余人使團訪華。作為使團隨行人員之博物學家巴羅,在回國后著成《巴羅中國行紀》,感嘆長城工程浩大。而作為馬戛爾尼的副手,喬治-倫納德·斯當東爵士在回國后,于1797 年出版了訪華見聞錄《英使謁見乾隆紀實》,很快被譯為多種語言,在歐洲引起很大反響。該書指出長城在保護中華文明、抵御游牧民族具有積極作用,在古代世界軍事建筑具有代表性與突出地位,顯示了中國政府具有大規(guī)模動員與組織社會的能力,既是中國隔絕韃靼之邊界,也是阻止內(nèi)地反政府者出外之界限。而在史實判斷上,英國使團較以往之西方人也更為準確,比如指出長城最初修筑于戰(zhàn)國時期??傊箞F對長城的評價是十分正面的,將長城界定為文化先進的種族抵御其他種族之世界上最偉大的軍事工程。

      經(jīng)過西人不斷介紹、研究,長城逐漸以其年代之久遠、工程之巨大、作用之偉大而為西方世界普遍所知,成為中國歷史、文化之象征,是西人中國知識體系中最重要一環(huán)。但步入18 世紀以后,隨著中國逐漸衰落、西方逐漸壯大,尤其是軍人充斥的官方使團替代文化傳播之傳教士,成為東西方信息傳遞之主要紐帶后,西方對中國之評價逐漸由正面轉(zhuǎn)向負面,西方世界長城形象也相應經(jīng)歷了逐漸負面化之轉(zhuǎn)變。英國人笛福(1660—1731)在1719 年完成的《魯濱遜歷險記》中,認為長城盡管是一項十分偉大的工程,但大而無當,因為它連烏合之眾的韃靼兵都擋不住。在1756 年出版的關于世界歷史、文化之通史《風俗論》中,伏爾泰對長城尚基本持正面態(tài)度?!肮?37 年修筑的、把中國同韃靼人隔開并用以防御韃靼人的長城……就其用途及規(guī)模來說,這是超過埃及金字塔的偉大建筑”。但在晚年編撰的《哲學辭典》中,伏爾泰開始對東方文明展開更多地批判?!爸袊拈L城是恐懼的紀念碑,埃及的金字塔是空虛和迷信的紀念碑。它們證明的是這個民族的極大耐力,而不是卓越才智?!钡聡軐W家赫爾德(Johann Gottfried von Herder,1744—1803)在1774 年完成的《關于人類歷史哲學的思想》著作中,指出中國具有某種獨一無二的、不可改變的“東方性”。中華帝國的專制教化將臣民的理智禁錮在孩童階段。他們吃苦耐勞、樂天知命、對專制君主百依百順,創(chuàng)造出令世人驚嘆的工程或藝術(shù),如萬里長城。但這無法阻擋這個民族的衰落,因為專制政治與奴化教育窒息了這個民族文明發(fā)展的生機。馬克思則通過將長城視作全世界最保守的堡壘與最頑強仇外心理的象征,從而指出中國將是最后沐浴歐洲文明的地方?!叭绻覀儦W洲的反動分子不久的將來會逃奔亞洲,最后到達萬里長城,到達最反動最保守的堡壘的大門,那末他們說不定就會看到這樣的字樣:中華共和國自由、平等、博愛”。“資產(chǎn)階級既然把一切生產(chǎn)工具迅速改進,并且使交通工具極其便利,于是就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蠻的都卷入文明的漩渦里了。它那商品的低廉價格,就是它用來摧毀一切萬里長城、征服野蠻人最頑強的仇外心理的重炮”。

      無論是正面夸贊或負面貶低,20 世紀以前,西方學者對長城之關注,基本是將其視為中國歷史、文化之象征,是一種籠統(tǒng)地、概念式的認知,對長城歷史進行具體研究的著作較為少見。整個學術(shù)界也基本如此。比如20 世紀初奧地利著名文學家卡夫卡根據(jù)世所流傳之長城印象,寫出他認為一生中最重要之作品《中國長城建造時》,以第一人稱的口氣,以跨時空的方式,將長城塑造成最大的一個“物化”,通過長城構(gòu)建出一個遙不可及,但又不處不在的,牢牢地控制著一切的領袖意志,以及一群不斷嘗試激情、出路卻又總在重復舊路的大眾。

      伴隨西方世界對中國了解逐漸深入,長城形象在其知識視野中,也愈加清晰而準確。尤其鴉片戰(zhàn)爭后,歐洲憑借堅船利炮打開中國大門,法國遣耶穌會士古伯察(Regis-Evariste Huc)從1841 年至1846 年展開環(huán)中國考察。古伯察在沿途撰寫而成《韃靼西藏旅行記》,自承在15 個以上的不同地點穿越長城,多次描寫了作為農(nóng)民、牧民,農(nóng)業(yè)、牧業(yè)兩種不同世界界限之“長城”或“萬里長城”。并在實地考察的基礎上,訂正了馬戛爾尼使團以北京周邊磚石長城作為全部長城之代表的誤解,指出:“我們所遇到的往往不是在北京附近存在的那種筑成堞垛的雙層城墻,而僅僅是一種簡單的泥石砌體,有時又只不過是一堵普通的土墻。我們甚至還發(fā)現(xiàn)這道著名的長城被簡化成了其最常見的表現(xiàn)形式,完全是用幾塊碎石堆砌而成?!辈贿^關于長城起止,古伯察仍然延續(xù)了清代的主流觀點,“萬里長城從甘肅的最西端一直延伸到東海”。

      在西方世界將長城從“神話想象”轉(zhuǎn)變至“歷史研究”的著作是《東域紀程錄叢》。1866 年,英國退役軍官亨利·裕爾在意大利完成了《東域紀程錄叢》一書,該書被譽為幾乎囊括了當時所知道的有關東方歷史的全部知識,對于長城之研究,也較以往所有著述都更為準確。指出秦始皇為抗擊匈奴,在公元前214 年建造長城,并將北方諸國建造的長城連接起來。西漢公元前102 ~101 年,李廣利第二次征大宛后,長城進一步向西越過沙漠推展。晉武帝欲于塔里木河流域重樹中國的影響,從而于肅州以外別造長城,輔以瞭望亭,與舊長城相連。揆諸史實,裕爾之研究實屬專業(yè)歷史學研究成果了。不過當時西方的長城研究由于史料匱乏關系,只能到此為止。西方長城史研究格局的形成與擴展,始于19 世紀中葉以后中亞探險熱潮與社會科學發(fā)展所帶來的新史料、新理論的巨大刺激。

      五、19 世紀中葉以后西方探險家的長城考察與長城形象的正面化

      15—17 世紀地理大發(fā)現(xiàn)(大航海時代)激勵著西方人探索未知世界的巨大興趣。19 世紀后期,中亞成為世界地理的最后一塊拼圖——“地理上最后的空白”,從而吸引了來自俄國、英國、德國、瑞典、法國、美國、匈牙利、日本等國探險家的接踵而至。西方探險家雖然身份各異、目的不同,或出于純粹的探險,或為掠奪文物,或者肩負著偵察中國西北軍事、政治情報的職責,但大都具有較高的學術(shù)素養(yǎng)。探險家對古絲綢之路沿線古國遺址進行了考古發(fā)掘,其中尤以尼雅、樓蘭、羅布泊的發(fā)現(xiàn)最為著名。敦煌文書的發(fā)掘更是形成了多學科交叉的中國中古史研究的新領域——敦煌學。總之,西方探險家的考古發(fā)掘,為20 世紀以來中國邊疆史地研究奠定了資料基礎。西方探險家在取得以上成績的同時,還對西北長城進行了考察,而敦煌長城文書的發(fā)現(xiàn)更是直接推動了以研究漢晉長城防御軍事防御與生活為內(nèi)容的長城簡牘學的形成。西方探險家發(fā)現(xiàn)的這一文書史料,以及從中亞審視中國邊疆與歷史的傳統(tǒng),都刺激了20 世紀西方學者在“內(nèi)亞”研究視野下,借鑒社會科學方法,利用考古與文書資料,考察中國長城起源,構(gòu)建長城理論的一系列研究。而在這一過程中,漢學家在考察、研究長城過程中,對長城所作正面之描述與贊頌,在相當程度上扭轉(zhuǎn)了18 ~19 世紀西方世界長城形象的負面化,西方長城主流形象從而自此以正面為主。

      由于地緣政治的緣故,俄人是最早關注、考察我國西北地區(qū)之探險家。普爾熱瓦爾斯基共進行四次中央亞細亞考察,數(shù)度穿越長城。19 世紀末、20 世紀初,俄國上校、皇家地輿學會會員科茲洛夫曾目睹長城。馬達漢是20 世紀俄人考察中國之最著名人物,對于甘肅長城,馬達漢一方面肯定了長城在中國古代歷史上的防御作用,另一方面認為長城已經(jīng)失去了軍事意義。1877—1880 年,匈牙利貴族貝拉·伊斯特萬(Bela Szechenyi)率領考察團前來中國考察,曾考察長城,團員之一地理學家羅慈·拉約什(Lajos Loczy)據(jù)此于1886 年撰成《論中華帝國自然狀況及其省縣》,1902 年又撰成《中華天國史》(A Mennyei Birodalomwak t?rtènete,115 -116.p. Budapest,1902),已關注長城修建史。地理學家喬爾諾基·葉諾(Jen? Cholnoky)到過長城之南口、古北口、山海關,指出長城之步步西展,就是中國與匈奴勢力強弱之契機,匈奴勢力因此一蹶不振,不得不向歐洲逃竄,搖撼羅馬帝國。羅蘭大學中文系教授艾之迪(Ildiko Ecsedy)則認為長城起不到多大的防御作用,儀式性與象征性意義更大。

      19 世紀末20 世紀初,西歐探險隊掀起對我國西北考察之熱潮。1893 ~1894 年,法國杜特雷依探險隊曾在青海途徑石砌墩,可能是烽火臺,如果這一推測成立的話,那么杜特雷依探險隊是最早發(fā)現(xiàn)青海長城的外國考察隊。至遲于1899 年,西歐探險家已考察長城,該年法國外交官伯寧(M.C.E. Bonin)對敦煌烽火臺與墻壁遺址進行了考察。1907 年,法國漢學家沙畹曾至陜西、山西、河北、東北等地考察,并拍攝大量長城照片,收錄于1915 年在巴黎出版的《華北考古記》(Mission archeologique en Chine septentrionale)。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是20 世紀最負盛名的探險家,但對長城這一舉世聞名之建筑似乎缺乏熱情。記載肅州長城墩臺皆刻有名稱,但卻并未專門考察長城。

      以發(fā)現(xiàn)敦煌文書聞名于世的英國探險家斯坦因,于1906—1908 年考察了甘肅長城,尤其是敦煌長城。歸國后發(fā)表了關于此次考察的筆記《沙埋契丹廢墟記》與正式考古報告《西域考古記》。斯坦因重點考察了敦煌境內(nèi)兩漢烽火臺及其周邊遺址、環(huán)境,指出漢武帝修筑長城改變了秦始皇時長城防御游牧民族的功能,成為漢朝大規(guī)模進攻西域的工具,是漢族、游牧民族之間的界限。在長城修筑中,兩漢王朝充分考慮到利用當?shù)氐牡匦螚l件,并采用了先進的修筑工藝。通過將兩漢修筑長城得以保障政權(quán),而羅馬帝國則被西進的匈奴滅亡兩相對比,可以看出長城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價值。通過對烽火臺及其周邊遺址的發(fā)掘,斯坦因發(fā)現(xiàn)了大量長城軍士作戰(zhàn)工具、生活設施與工具,除了少量記有中亞文字的絹、紙外,其他大量的漢文木簡展示了兩漢時期長城地區(qū)長城防御與生活途經(jīng)。此外,斯坦因還以長城周邊所發(fā)現(xiàn)之大量中國絲綢、中亞古物,以及周邊宗教設施深染中亞風格之特征,指出兩漢時代中國與中亞交流頻繁而密切。1914 年,斯坦因第三次到達中亞,考察了敦煌至額濟納流域之漢長城,并著《亞洲腹地考古記》。此次考察所獲漢簡,亦由沙畹弟子馬伯樂(Henri Maspero)考釋,1953 年出版,書名為《斯坦因第三次中亞考察所獲漢文文書》。斯坦因?qū)﹂L城史研究作出的最大貢獻是發(fā)現(xiàn)了大量長城原始文書,填補了漢晉長城基層防御體系史料的空白,在世界范圍內(nèi)直接推動與刺激了長城研究的開展,使長城研究成為20 世紀漢學研究熱點之一。

      最早考察長城全程的西方學者是英國皇家地理學會會員,美國人威廉·埃德加·蓋洛(William Edgar Geil)。蓋洛于1903 年首次來到中國,考察了包括長城在內(nèi)的中國全國各地,1909 年出版了《中國長城》,對長城起源、修筑、目的、作用及意義首次進行了全方面探討,發(fā)現(xiàn)了青海長城。在長城起源問題上,與顧炎武以及近代中國學者觀點一致,認為長城源于井田制廢棄,車戰(zhàn)被騎兵取代。蓋洛很早便指出長城是兩種文明之分界線,限制內(nèi)外民眾之出入,也是中國形成中央集權(quán)帝國之標志??傊?,蓋洛在系統(tǒng)考察長城基礎之上,參考各種研究長城之中西方著作,對長城起源、修筑、目的、作用及意義首次進行了全方面探討,是西方學者關于長城之第一部專著;他提出的長城隔絕文明之觀點,姑且可視之為“長城界限論”,是20 世紀以前西方世界關于長城之普遍觀念,但卻很快受到社會科學化史學潮流之批評。值得注意的是,蓋洛是目前見諸文字的“長城是從月亮上可見地球上唯一人類建筑”之“神話”的最早提出者,這一想象卻源于中國的嫦娥奔月傳說。

      蓋洛之后,1917 年,英國外交官臺克滿(Eric Teichman)也途經(jīng)青海、甘肅、寧夏、大同長城,并在其考察記《領事官在中國西北的旅行》中有所記述,且指出青海長城之修筑是出于抵御蒙古族、藏族入侵之目的。1920 年,美國地質(zhì)學家弗雷德里克·克拉普也在長城考察的基礎上,在美國《地理研究》上,發(fā)表《中國萬里長城面面觀》一文,對長城的現(xiàn)狀有詳細的敘述。

      結(jié) 論

      西方世界很早便形成長城之公共形象,并具有不少的記述與研究,長城也被視為中國歷史與文化的象征。明清傳教士、商人將明長城宏偉印象與秦始皇偉大功績相結(jié)合,構(gòu)建了長城古已有之,此后不斷修筑,在歷史上一直扮演了抵御韃靼人之重要角色的“神話”。但明清,尤其清代傳教士、使團已開始準確地測繪、記述長城的地理與歷史,向西方世界逐漸傳遞真實的長城形象。伴隨中國在世界近代歷史中地位的浮沉,長城也經(jīng)歷了由正面至負面的變化過程,但20 世紀前后隨著西方探險家對于長城的考察與贊頌,長城形象正面色彩更多一些,并且進一步影響到了中國對長城的評價,與中國國內(nèi)時勢相結(jié)合,共同促進了長城在中國形象的提升與崛起。可見,長城不僅是一個物質(zhì)實體,而且由于其在中國歷史上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從而被西方世界視為中國文化的象征,并伴隨近代國際格局、文化思潮的變遷,其形象呈現(xiàn)出不斷變化的歷史過程,從而成為一種“長城文化”。相應,未來對于長城的研究,可從文化史角度,對圍繞長城所形成的文化現(xiàn)象,進行整體考察。這一研究可以概括為“長城文化史”。“長城文化史”的研究,是將長城從客觀存在引向主觀認知,從而全面研究長城、提升長城保護意識的必要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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