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枕書
你的東西還要嗎
◎蘇枕書
我獲悉周緒與張明微結(jié)婚是去年冬天的事。
我本應(yīng)拒絕接受與周緒有關(guān)的一切訊息,但這個時代與過去已大不同,日光底下已無秘密。我也曾好奇周緒會與怎樣的姑娘結(jié)婚,甚至有一些期待,心想他是否會與她到山中行走,吃一盤豆芽春韭,告訴她那是掐菜;他是否會給她看收藏的三葉蟲化石、貝殼化石、海星化石以及石燕;而那位姑娘是否會與他到博物館消磨整日時光;是否會在漫長的時光里烹煮飲食,準備沐浴的熱水……
我知道我這樣的假設(shè)已不具備成立的可能,他不會再與一位少女戀愛,我也不會再回到少年時期。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有稀薄的僥幸,似乎相信他不會再愛別人,或者是不會這樣快愛上別人。
我收到張明微的郵件,上面寫著:你好,我是周緒的未婚妻。春節(jié)我們即將結(jié)婚,之后我們會去悉尼。他這里有一些你的物品,我不知如何處理,如果你想拿走,我就寄給你。這也是周緒的意思。
后面附了一張單子,有書、畫和植物標本。我笑了起來,后來又覺得悲傷,因為我已無法全然相信“這也是周緒的意思”是這位張小姐的杜撰。
我選擇了沉默。索還物品是刻薄的行為,我不可以這樣做;回信難免出語譏諷、挑釁,我還沒有足夠大度的涵養(yǎng);而要我祝福又太虛偽。我想如果多年以后與周緒見面提起這一件事,一定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當然我很快又原諒了張明微,因為數(shù)年前我與周緒剛在一起時也曾在意過他的前一任女友。
她是他的高中同學,后來赴美讀書。他有她手寫的書信、賀卡,還有她的日記本,他曾有過一段時間與她交換日記。我曾問他:“你們?yōu)槭裁床辉谝黄??”他很無奈,男人總是無法理解女人為什么有這樣愚蠢、無聊的問題且樂此不疲。當然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的時間并不長。新的感情開始,過去的一切都變得沒有那么重要,至少我很快就忘記了她。某年她回國治療眼病,周緒為她推薦醫(yī)院,我甚至想見她一面(這只是出于可恥的好奇心罷了)。
而今我也成為另一個女人關(guān)注的對象,我的一切都將接受她好奇心的洗禮,幸好我相信這樣的時間并不會太長。
(摘自《不許流光入夢來》江蘇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