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 睿
等待一個人的自首
□游 睿
根據數日偵查,我準確地找到了他租住的房子。這是一間很不起眼的小屋。由于地處偏僻,這里社會治安一直不好。作為在逃的經濟犯罪嫌疑人,應該大隱隱于市,他為什么會選擇把房子租在這種環(huán)境?
我把這里的情況給頭兒匯報了。我說:“頭兒,是不是可以馬上抓捕?現(xiàn)在抓他易如反掌?!?/p>
頭兒說:“你找到他就行。先別急著回來,在附近租間房子盯著他。記住,千萬別讓他發(fā)現(xiàn)你,不管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不要露面?!?/p>
“為什么?”我問,“直接抓他不就行了嘛?!?/p>
頭兒說:“等他來自首吧?!?/p>
“他自首?怎么可能!既然他逃到了這里,又怎么會自首呢?”雖然我也知道,一個自首的逃犯肯定比抓捕回來的逃犯改造自己的決心大許多。但關鍵是,他會來自首嗎?
頭兒說:“別問了,聽從安排?!?/p>
很快,因陋就簡,我也租了間房住了下來。我倒要看看,他真會如頭兒說的那樣自首嗎?
這個案子一直是我在負責。他曾是一個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在調查中我了解到,他其實平日無論在單位還是在家里都是個很不錯的人。只是出身貧寒,對金錢的欲望太強。大學畢業(yè)后,他進了金融機構。在每天與鈔票面對面的日子里,他漸漸萌生了把那些錢據為己有的想法。終于有一天,他帶著一百萬現(xiàn)金,踏上了逃亡之路。
我在我的房間里裝了望遠鏡,然后對他開始了二十四小時監(jiān)視。通過望遠鏡,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一舉一動。他的房間里,除了一張床以外,幾乎沒別的東西。屋子里擺滿了大桶大桶的方便面。整整一天,他都沒怎么出門,只在床上輾轉著身體,除了中午和傍晚分別吃了一桶方便面以外,他什么都沒做。
第二天,他依舊是這樣躺在屋子里。除了吃面以外就是躺著,而且似乎從來沒有睡著過。一直到了第三天,他依舊這樣度日。
我有些耐不住了。一連三天都這么看著他,他也沒什么變化,真是單調到極點!我撥通頭兒的電話,我說:“頭兒,他什么都沒做,要等到什么時候?”
頭兒說:“別急。認真執(zhí)行你的任務?!苯又^兒掛了電話。
第四天,我看到他在屋子里焦躁起來。他用手敲打墻,看樣子他也可能耐不住了。果然,天黑的時候,他小心地在門口望了望,然后出了門。我緊跟在了他的后面。
在一條巷子里,他停住了腳步。我看到一個女人拉住了他的胳臂。聽不清他們說了什么,但是我看到女人很快就挽起了他的手臂。可是他和女人剛走幾步,就被另外幾個人包圍了。接著他們爭吵起來,女人站在了那幾個男人身邊。很快,我看見他從衣袋里拿出一沓鈔票,看得出他的眼神很無奈。一個男人接過錢,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然后帶著女人轉身離開了。
作為警察,我不能坐視不管。等他走遠后,我調了幾個人,追上了那幾個男人和女人,然后順利地給他們戴上了手銬。據這幾個人交代,他們剛才用美人計對他進行了敲詐。
我回到我租的房子,接著對他進行監(jiān)視。我發(fā)現(xiàn)他回去之后十分消沉,卻依舊睡覺吃面。大約過了兩天,他又選擇了一個傍晚小心地出門,但很快就又被人堵在了巷子里。我說過這一帶的治安不是很好,結果他被搶劫了。
事后我抓到了那個搶劫他的人,那人說這是他搶劫得最輕松的一次。
我把這兩件事報告給頭兒。頭兒說:“好,快了。”
幾天后,他又在那間小屋里待不住了。這次他網購了假發(fā)和胡須,出了門,他上了一輛公共汽車。
在車上,他一直低著頭。我就坐在離他不遠的一個座位上。車又過了一站,上來了一個精瘦的年輕人。年輕人站在他身邊,兩站后下了車。年輕人剛下車,一個小孩跑到他的身邊對他說:“叔叔,你的錢包讓剛才下車的那個人給扒了。”
“什么?”他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衣袋,上面有一條很長的口子。他的臉上有了憤怒的表情。這時,那個小孩說:“叔叔你趕緊報案吧,能抓到那個壞蛋的?!彼戳丝葱『?,沒說什么,下了車。下車后,他跑到一個墻角,然后蹲了下來。
遠遠地,我聽見他嗚嗚的哭聲。突然間,他瘋狂地奔跑起來。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為了防止他逃跑,我跟了上去。
他一直跑到馬路邊。這時,一輛警車停在了他的身邊。他驚恐地舉起手,看著上面下來的警察。可是警察下車后,來到了另外一個人身邊。那個人見到警察,連忙說:“剛才是我報的案,我的錢包被小偷給偷了?!?/p>
就在那一刻,他放下去的手突然又舉了起來。他對著警察大喊:“我要自首,我要自首……”
在頭兒的辦公室里,我滿臉不解地看著微笑的頭兒:“頭兒,我服了。憑什么相信他會自首?”
頭兒依舊微笑著,起身緩緩對我說:“其實,道理很簡單,一個人逃離了法律的制裁,也就逃離了法律的保護。失去保護日子會太平嗎?”
我豁然開朗!
(原載《啄木鳥》2015年第7期湖北韓玉樂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