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欣
賣紅薯的小叫花
□林 欣
說說我舅舅的親身經(jīng)歷,其實也不是親舅,是我媽的姑表弟。我舅舅幾年前在死黨的慫恿下,買了車干起了出租。他之前開過拖拉機,也跑過運輸,所以開出租也算是在行吧。
后來干出租這行的多了,生意也不大好了,閑下來就和其他出租司機在火車站人流中閑侃聊天等生意。那車站人流量大,有很多或真或假的叫花子,甚至還有孩子叫花隊。那孩子們,也不能完全是花子,一般手里拿著花或者一些零食叫賣,一個個如狼似虎,小臟手抓住你不撒手,不買就吐你還罵人。有個賣烤紅薯的小叫花,衣衫襤褸鼻涕拉擦,那樣子別提多惡心了。那天寒風中,他依舊叫賣,和別的小叫花爭生意,舅舅沒生意時,就看著他們。
那天天黑下來,人流減少,花子們干脆找這些等生意的司機兜生意。許多司機叫罵著要他們滾開,舅舅發(fā)現(xiàn)那個賣紅薯的孩子雖然也爭搶生意,但從來不動手拉人家衣襟,就算人家不買也不罵人,只換一個人再兜售。這時候那個孩子被一個司機推倒喝罵,舅舅就對那孩子說,給我來塊烤紅薯,紅薯花子馬上爬起來跑到舅舅這,不停地道謝。此后,只要舅舅沒生意,這孩子一定上來問舅舅是否要吃烤紅薯,搞得舅舅有時也不勝其煩。別的同行笑舅舅太過婦人心腸,那花子們的東西臟得哪能吃?其實后來舅舅說,他還真沒怎么吃過那紅薯,買來,僅僅是因為那孩子比較有教養(yǎng)。
話說那天晚上七八點鐘,來了兩個斯文的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說要坐出租到某村投奔親戚,最好天黑前到達。舅舅想那里離自己以前住的村子不遠,但天黑前到達,自己回來時天就黑透了,不太安全啊,說不去。年輕人急了,說加倍給錢,不然要在市里住一夜,要不無處安身的,自己窮學生,也沒錢住旅館。舅舅說那加一倍錢不夠,還要再給一些回程錢的,不打表。兩個人合計了一下,就答應(yīng)了,舅舅心里也很高興,這次賺了,于是囑咐兩個人系好安全帶。剛要出發(fā),那群叫花子出現(xiàn)了,尤其那個紅薯孩子,拉住舅舅車門不放,非要他買紅薯。舅舅煩不勝煩,拿出5元錢扔了出去說,紅薯你留著,我一會兒回來吃哈。孩子還是不放手,一定要舅舅下車看斤兩,還要求舅舅買多些。旁邊其他司機幸災(zāi)樂禍笑著看著舅舅。兩個乘客不耐煩了,說再不走一會兒天黑了,其中一個把紅薯孩子推到了一邊,舅舅這才開車走了。
走著走著天就黑下來了,兩邊莊稼地冷風凄凄,外面黑漆漆一片。舅舅不禁后悔起接這個生意了,但如今只有硬著頭皮走了,剛才還多話的年輕人也沉默了。忽然,舅舅脖子被卡住了,斯文的年輕人一臉猙獰,要求舅舅停車,把所有現(xiàn)金交出來。舅舅剛一動,感覺胸口被硬物抵住。停車后,倆人并不答話,一個緊勒住舅舅脖子,另一個迅速搶走現(xiàn)金,就在這時,其中一個人說:“做了他,把車開走!”舅舅一聽要滅口,猛一轉(zhuǎn)身掙脫出來,拔腿就跑。倆人迅速持刀追趕,舅舅耳邊呼呼風聲,感覺脖子一陣熱熱的東西在流,顧不上了,眼看要被追上,眼前出現(xiàn)一條小河。舅舅不會水,但此時容不得多想,縱身跳下河,忽聽后邊歹徒凄聲慘叫,舅舅蒙眬看到,竟是賣紅薯的孩子,揮動手里的東西,打在兩個歹徒臉上,舅舅不一會兒就沉下去了。
天還沒亮,不知過了多久,舅舅被凍醒了,想起剛才發(fā)生的事,看看周圍,黑漆漆一片,哪里有什么小河,明明是一片莊稼地??!舅舅一瘸一拐地徒步走到一戶人家,拍門得救了。后來警察趕到,舅舅被送到醫(yī)院,才知道脖子動脈被劃破,幸好搶救及時大難不死,這個奇跡令醫(yī)生也很驚訝。而那兩個歹徒被不明物活活燙瞎了雙眼,倆人供詞說是被一個孩子拿東西燙的……
舅舅恢復后找那個賣紅薯的小叫花子,哪里還有人影。問起那群孩子,都說沒見過;說起那天的事,眾司機也都說沒見過那孩子,說舅舅臨開車前,只看到舅舅扔出來5元錢說回來吃烤紅薯,那錢被眾孩子搶去分了。也就是說,那天那個紅薯孩子根本沒出現(xiàn)過!舅舅一直在找那個孩子,而那個孩子,卻再也沒出現(xiàn)過。
舅舅后來一看到有孩子賣紅薯他就去買,而那兩個瞎眼歹徒,也一直堅稱是個孩子把他們的眼燙瞎的,但是,誰也沒再見過那個孩子,包括舅舅。
(原載《新聊齋》 吉林李仁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