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

□劉亞艷

心病

□劉亞艷

老胡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會遭遇車禍。災(zāi)難來得太快了，他的一塊心病還沒有去掉，咋就死了呢！

今天兒子帶女朋友回來了，老胡看了女孩一眼，就怔住了，那張面龐太熟悉了，難道……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老胡裝作隨意的樣子問了一下女孩母親的名字，女孩說出母親的名字，并說母親已經(jīng)去世幾年了。老胡聽完，心仿佛被狠狠插了一刀，世上竟有這么巧的事情，真是作孽呀！老胡咬著牙，攥緊拳頭，真恨不得把自己砸爛。

二十幾年前，身為部門經(jīng)理的老胡，把一個女孩子的肚子弄大了，為了自己的家庭、前程不受影響，老胡偷偷給女孩子一大筆錢送走她后，兩個人再無聯(lián)系，沒想到……

看著兩個年輕人親熱無間的樣子，老胡心如刀剜。老胡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倆人在一起，可是，怎么去阻止？那種事兒，實在是無法開口??！說出來，老婆兒子能原諒自己嗎？這個家還不亂套，散了？

老胡心煩意亂，正犯愁之際，領(lǐng)導(dǎo)來電話，說單位有急事兒，讓他趕緊去一趟。老胡就急匆匆往單位趕，沒想到剛下車，就被一輛貨車撞飛……

老胡難過極了，有這么一大塊心病，自己死了再無人知曉此事，也就是無人會阻止倆孩子在一起，那可就糟了！這塊心病讓老胡陰魂不散，他飄飄忽忽來到陰間，看見閻王爺?shù)臅r候，匍匐跪地，磕頭如搗蒜。他說，閻王老爺，雖說生死由命，小人該死，可是小人有一事還沒有了斷，心有不甘啊！如果這件事情不處理好，小人無顏面去見列祖列宗，愧對子孫后代，將成為千古罪人！大人能否給小人一次機會？等了卻這樁心事，粉身碎骨，毫無怨言！閻王爺見老胡聲淚俱下，如此懇切，也動了惻隱之心，想了想說，好吧，就給你一個機會。閻王爺翻看了一下生死簿，搖搖頭說，可惜了，你本來不該死的，還有五年陽壽，只是你曾經(jīng)心懷不軌，坑害了一小女子，減壽五年，你的死期已到，復(fù)活是不可能了。

啊……老胡驚恐萬分，繼續(xù)給閻王爺磕頭，求閻王爺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幫幫他。閻王爺看老胡額頭磕得都是大紫包，就說，這樣吧，就放你的魂魄回去一晚，把你的夙愿托夢給你老婆，讓你的老婆替你把事情做個了斷，天亮之前，必須返回。

老胡連忙點頭答應(yīng)，再次對閻王爺磕頭拜謝。

晚上，老胡的魂魄又飄飄忽忽地回到了家中。鉆進屋子的時候，老婆正靠在沙發(fā)上，雙目緊閉，眼角還掛著淚痕，面色蒼白憔悴，十分疲憊的樣子，足以證明她這兩天，為了老胡的死，是怎樣的操勞。老胡開始難受，他覺得對不住老婆，結(jié)婚這么多年，他都沒有好好地和老婆坐在一起說點知心話，沒有好好待她，他悔啊，現(xiàn)在他想做什么，都晚了！他哀嘆著，老婆，今生欠你的，只等來生做牛做馬償還你了。等會兒入了你的夢鄉(xiāng)，再對你懺悔吧！

老胡正在這尋思呢，突然聽見“梆梆”的敲門聲，老婆聽見聲音，趕緊起身去開門，老胡一看，進來的是樓上剛搬來不久的人事局長老王。老胡和他不是很熟悉，這么晚了，他來做什么？

老胡正疑惑，只見老王關(guān)好門，換了鞋，脫掉外衣，一把抱住老胡的老婆，嘴里念叨，親愛的，想死我了，這回好了，不用偷偷摸摸的了，我們可以經(jīng)常在一起了！老胡的老婆用拳頭捶著老王的胸脯，嗔怪道，壞蛋，瞧你急那樣兒，老胡才走兩天就……還沒等老胡老婆說完，老王的嘴就砸在老胡老婆的嘴上了……

老胡一見，仿佛跌進冰窖里，心都涼透了。呸，沒想到這敗家老娘兒們還有這一手！剛才對她的愧疚之情一掃而光。老胡只覺一陣眩暈，魂魄險些散去，他倚著墻，勉強支撐，如果不是有這塊心病要解決，他早就順著門縫逃走了，實在不忍目睹二人干那茍且之事。

這時，老胡就聽老王說，親愛的，聽說咱兒子有女朋友了？咋樣？哪天讓我看看。老胡的老婆“叭”地親了老王一口，說，挺漂亮的，你看了一定滿意。

聽到這兒，老胡再也支撐不住了，就覺有一股強烈的冷風(fēng)，“呼”地一下，將他從門縫吹了出去。老胡的魂魄一路跌跌撞撞回到陰間，落在閻王爺?shù)哪_下。閻王爺一愣，不是讓你天亮之前返回嗎？咋這么快就回來了？難道心病已去？

老胡悲嘆，閻王爺，小人心已死，再無心病可言了！

（原載《金山》2015年第7期山東田龍華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