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山

鏢行天下

□高 山

沉沉的夜色籠罩著紫來客棧，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但對高手來說，其實只要用心看，仍然會發(fā)現(xiàn)匍匐在客棧屋頂?shù)膬蓷l黑影?！皫熜?，動手嗎？”眼看客棧最后一盞油燈熄滅，柳標壓低聲音問身邊的羅云。

清風寨這一次傾巢出動，準備一舉拿下威遠鏢局。但此刻羅云卻猶豫了，今夜下榻紫來客棧的威遠鏢局的一共12人，羅云已經(jīng)同每一個人打過照面，他可以肯定，那個被稱為總鏢頭的人斷不是葉仞。

10年前武林大會上的那場酣戰(zhàn)猶在眼前，他和葉仞大戰(zhàn)3天依然不分勝負，這些年來，他在清風寨落草，但江湖的事情也并非沒有耳聞。“師兄，快看！”柳標忽然望著前面低聲道。但見對面屋檐上忽然躥下10來條身影，個個手握利器，直沖向正屋。葉仞正歇息在那個屋里?！坝腥私夔S！”

巡夜的鏢客發(fā)現(xiàn)這一狀況，迅速發(fā)出警示。只一瞬從各個屋里閃出多條人影，顯然是威遠鏢局眾人聽到動靜，趕來助陣。轉(zhuǎn)眼間兩隊人馬廝殺在一起。

“師兄！”柳標再次詢問羅云。羅云打量院子片刻，忽然壓低嗓子命令：“上！”一聲令下后，十幾條隱藏在黑暗中的身影迅速沖出，趁威遠鏢局眾位鏢客被惡斗纏住，齊齊沖向葉仞歇息的屋子。他們的目標是那個孩子。

但屋里卻沒有人?！罢?，他們跑了！”屋外東南角一陣急促遠去的馬蹄聲，人顯然已在遠處?！翱熳罚　绷鴺思泵械??！扒衣　绷_云卻阻止?！皫熜?！”柳標不解地叫道，幾乎有些氣急敗壞。羅云也不跟他解釋，命令眾人搜索整個客棧，看是否有威遠鏢局遺落的物件。

片刻，手下人前來稟告，說在威遠鏢局的房間里搜出一箱珠寶。“寨主，事情有些奇怪，看到我們找到珠寶，威遠鏢局的人卻并不急著搶回，反而奪路而去。”羅云揮手打斷話頭，命一部分人先把珠寶抬回寨子，另一部分人火速向東南方向追去。

追出20里，卻找到柳標，只見他滿身血污倒在路旁，旁邊橫陳著各樣尸體。只聽柳標忽然從昏厥中醒來，低聲叫道：“師兄，求你……求你一定要幫我救出袁將軍的幼子……”話未說完又暈死過去。

羅云趕緊令人將柳標抬回清風寨。望著面前的尸體，他忽然朝一個心腹招了招手，在他耳邊低語幾句，眼看心腹身影消逝，羅云這才率領(lǐng)剩余的人再次向東南方向追去。

一天后，葉仞在百里外終于被羅云趕上。除了孩子，葉仞和其他兩個鏢師都受了重傷。見眾人趕至，3人迅速將孩子圍在中央，做出拼死一戰(zhàn)之勢。見此情景，羅云更覺疑惑。

“你不是葉仞，告訴我，你是誰？”羅云走出人群，問帶頭的那位總鏢客，“只要你告訴我是誰，或者可以留你一條……”“呸！”那人斷喝道，“我正是葉仞，要殺便一起上吧！”

羅云微微一笑，低聲吩咐手下：“不要下殺手，活捉他們。”3人很快被清風寨的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這再次證明羅云心中那個猜想：“你不是葉仞，至少葉仞的刀法不至于差成這樣。”再把目光看向那個孩子，這真的就是袁將軍的遺子？思緒回到3天前，正是柳標趕到清風寨向羅云求助的日子。原來朝政腐敗，奸臣亂政，大名鼎鼎的抗清名將袁崇煥將軍被朝廷處以磔刑。朝廷派人大肆捕殺袁將軍家眷，當中便有袁崇煥不足5歲的幼子，由于寄養(yǎng)在老家，所幸逃過一劫。柳標原本是袁將軍營下護衛(wèi)，為報知遇之恩，遂決定冒死奪回孩子。

但事情看來絕不是這么簡單。第三天，那名派出去的心腹終于趕了回來。他在羅云面前匯報良久，等匯報完，望著眼前被繩索捆綁起來的3個人還有那個孩子，羅云也沉默了良久。又回到了清風寨，但偌大的寨子卻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柳標站在清風寨曾經(jīng)的寨門前。“師兄，你終于回來了，我已經(jīng)等了你很久，那馬上捆綁的便是葉仞吧？今天，你可以向天下宣布你便是天下第一了?！薄帮w龍，你為什么要這樣？”羅云痛心地問道。

羅柳二人同門學藝，情同手足，但羅云一心習武不問世事，柳標卻渴望建功立業(yè)。后來時事動蕩，柳標便棄武從戎，而羅云便尋了一塊世外之地建立了清風寨。

“師兄，識時務(wù)為俊杰，袁將軍不明白這個道理，我卻明白，現(xiàn)在，既然抓住了葉仞，那請交出袁將軍的孩子吧，在朝廷上，我興許還可以為師兄美言幾句?！敝灰娏鴺耸忠粨]，漫山頭躥出許多輕裝男子，只見他們面前各自押了一名人質(zhì)，正是清風寨眾人家眷。

正如羅云的猜想，是柳標投靠了朝廷，而他求助羅云，僅僅是因為只有羅云才是葉仞的對手。但他沒想到，那個人并非葉仞，他更沒想到，費了這許多周折，那孩子根本不是袁將軍的。

羅云搖了搖頭：“可惜，可惜……”“可惜什么？”柳標隱隱感到不妙。

“像你這種人是不會明白的。”話剛落地，寒光頓起，眾人只看到一條人影直撲向柳標……

10里之外，冒充葉仞的男子率領(lǐng)其他兩名鏢師繼續(xù)帶領(lǐng)那個孩子朝預定的方向行進。

“父親，我還要繼續(xù)冒充袁將軍的孩子嗎？”“對，孩子，我們都要繼續(xù)走下去，只有這樣，袁將軍的孩子才能秘密轉(zhuǎn)移，安全達到終點?！?/p>

男子回了回頭，是羅云放他走的，但他至今還沒告訴羅云他的名字，不過這不重要，這一路來為了拯救忠良的后代，不斷有人搭上性命，有幾個人留下了名字？除了一個葉仞。

他還記得自己救葉仞時，葉仞身受重傷，剛經(jīng)過一場廝殺，懷里還抱著一個死去的幼孩，那其實是葉仞的幼子，葉仞悲痛欲絕，告訴他整個事情，然后便死去了。他埋葬了葉仞父子，然后喊出自己的孩子，變賣家產(chǎn)，便開始了這一段兇險的路程……

（原載《小小說月刊》2014年12月下 福建呂麗妮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