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輝
新 生
□徐永輝
女人掏出鑰匙對準鎖眼剛想捅進去,突然住了手,耳朵支棱一下豎起來。女人聽到房間里有響動。女人以為是外面的聲音,再仔細聽聽,還是房間里。女人的心一把提了起來,眼前像電影快鏡頭一樣閃出一個個家里人:男人下班還沒回來;兒子住校,今天才星期四,不是回家時間;爸爸媽媽、公公婆婆都沒有她家的鑰匙。
女人腦海里突然閃出另一個詞:小偷。同時想起來,床頭柜里有三千元現(xiàn)金,她的玉手鐲、金耳環(huán)等首飾就放在梳妝臺下的抽屜里。女人后悔得想扇自己兩耳光子,咋這么大意呢,還有小偷打不開的防盜門嗎?女人才猛然想起來看門。防盜門和以前一樣,鎖孔里,門邊上,沒有一絲一毫撬動的痕跡。女人不放心,幾乎把眼貼在上面又仔細看了幾遍,沒有。
聲音依然在斷斷續(xù)續(xù)撕扯女人的神經(jīng),她像雨水澆透的泥身子癱軟在墻上。她想跑下去找安,腿卻怎么也抬不起來。她想110報警,緊張出一頭汗才把手機褲兜里拽出來,剛撥了一個號,就嗒一聲掉了。女人更恐懼了。她看門嘩啦一聲開了,小偷一步跨出來先是一愣,隨后就拔出了亮閃閃尖刀。女人順著墻,身子慢慢地下縮。
關(guān)鍵時刻男人回來了,他被人嚇壞了,一步兩個臺階地往上躥他一把把女人抱起來,一連聲問:“你咋的你咋的,要不要叫救車?”
女人像被針扎了一樣猛然掙出來。男人一臉驚訝,你這幾天么了?女人回過神來,臉熱得能熟雞蛋,趴在男人耳邊小聲說:“吱聲,屋里有動靜?!蹦腥艘惑@,著身子把耳朵貼在門上。停了一會兒,男人神色恢復了,說:“老婆呀,別嚇唬自己行吧?!彼统鲨€匙打開了門。女人壯著膽把幾個房間門都打開,一個人影也沒有。女人又打開衣櫥的門,打開書柜的門,還把低矮的床底下掃描了幾遍。最后,女人把室內(nèi)的各個角落都仔細搜查一遍,連個螞蟻也沒發(fā)現(xiàn)。
但是,女人依然感覺房間里有人。
男人煩了,說女人:“看你折騰的!”男人隨后的一句話差一點把她嚇死。男人說:“是不是你心里有鬼?”
好在男人沒在意,說完就洗澡去了。
正是做晚飯時間,女人來到廚房。本來該下米,她卻舀了一勺面放到剛燒熱的水里;她去冰箱里拿肉,卻抓了兩只雞蛋。女人在心里罵自己,掐自己,但還是管不住自己,那一幕不停地在腦海里回放:賓館的門咣當一聲開了,另一個男人抱著醉眼蒙眬的她倒在床上……
突然,女人像被開水燙了一樣跳起來直奔臥室,三把兩下就把渾身的衣裳換了一遍。男人裹著浴巾進來了,一臉驚訝,問:“這是弄啥,天天換?!痹挍]落音就嗷地驚叫一聲,女人被嚇了一跳,再看,他已經(jīng)跑出去了。眨眼間,氣憤的聲音從廚房里傳過來:“看看你做的飯,鍋都快燒化了!你的魂呢!”
女人沒聽見,另一個男人的氣息依然在包圍著她。
她本來是個傳統(tǒng)的女人,對感情非常專一,結(jié)婚這么多年,心依然純凈得像待售的白紙?,F(xiàn)在,這張紙上突然出現(xiàn)了污點,女人備受折磨,幾乎一夜無眠。天剛亮女人就悄悄起床了,結(jié)婚以來,她第一次沒有準備早餐。
下午,女人請假提前回家了,她是來收拾自己衣物的,并且打算在男人回來之前離開。一踏進客廳,女人就看到餐桌上有一張紙條:雪兒,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也猜到發(fā)生了什么。你還是一朵剛剛飄落的雪花。
……
十年后,女人在一個黃昏又談起了這些,聽眾是她女兒。女兒正遭遇成長以來最大的彷徨和抉擇。女人的故事還沒講完,女兒就淚流滿面了,女兒默默給女人端了杯水,說,媽,我懂了。
(原載《金山》2015年第3期江蘇顧建平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