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海
汪曾祺研究專家蘇北先生說汪曾祺有一種“無可救藥”的天真。的確,汪老的天真無處不在。
他到香港訪問,“臨離香港,被一個記者拉住,問我對于香港的觀感。我說我在香港聽到了斑鳩和蟋蟀,覺得很親切。她問我斑鳩是什么,我只好模仿斑鳩的叫聲,她連連點頭。”
每次讀這段文字,我總被汪老的天真折服,香港可記住的東西很多,老人卻記住了斑鳩和蟋蟀,且孩兒味十足一本正經(jīng)地學(xué)斑鳩叫,這是何等心境!
林斤瀾家中常接到找汪曾祺的電話,就問對方號碼從哪得來的?對方說是汪本人給的。林又問:“他不是在開玩笑吧?”對方肯定地說:“不,認(rèn)真的,他一個字一個字想出來的!”事后林斤瀾問汪曾祺,汪說:“我只記住這一個電話號碼?!庇謫枺骸澳悄阕约杭业牟挥浀??”他斷然答道:“我從不給自己打電話!”
這件事情本身并不太可笑,妙在汪老的回答,宛如相聲里的“底兒”,一派天真盎然!
汪曾祺到家鄉(xiāng)某企業(yè)參觀,負(fù)責(zé)人請他留言。汪先生接過留言薄,當(dāng)看到一位女作家的名字時,竟脫口罵道:“什么鳥人!她也配留言,有她留言,我不留言?!焙罂吹桨讟搴腿阒揪甑拿趾?,才點頭說道:“白樺、茹志娟,都是好人。他們留了言,我也湊個熱鬧吧?!蓖衾霞祼喝绯?,嬉笑怒罵,性情所致,皆出于本真!
與孫女相嬉,孫女在他稀疏的白頭發(fā)上梳起了小辮,別人呵斥小孫女,他卻說:“管得著嗎?你們!我就愿意這么玩!”小孩子看到他在寫文章,斷然喝道:“讓我看看!”他受寵若驚地呈上,小孩子磕磕巴巴地讀完,垂手而立的汪先生謙虛相詢,卻只得個“不怎么樣”的評價,先生眼淚汪然地接過來,好不傷感。
當(dāng)代文壇對汪曾祺先生有個普遍的評價:親切溫潤,善解人意,不失可愛。尤其是“不失可愛”的天真,是他留給后人的一筆寶貴財富!
(童話摘自《江淮時報》2015年3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