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寬

曹雪芹寫《紅樓夢》，背景是清代的北京城，這有許多實例可證。如《紅樓夢》中多次提到的“炕”，分明是北方苦寒之地的產(chǎn)物;再如第十七回描寫大觀園的“雪白粉墻，下面虎皮石，隨勢砌去”的“虎皮石”，本是產(chǎn)自北京西山的各種顏色的石頭，由于用其徹成的墻再勾上梅花縫，看去像一張老虎皮，故名之;再如第三回賈雨村護(hù)送林黛玉進(jìn)京時“有日到了都中，進(jìn)入神京”之“神京”二字，指北京無疑，因為當(dāng)時的文人就將北京稱為“神京”，如《長安客話·西山》一文中云：“西山神京右臂，太行山第八陘?！敝T如關(guān)于“黛石”的描寫，“木石前盟”的描寫，“假寶玉”的描寫等，在北京西郊海淀都能找到實物例證，此不贅言?，F(xiàn)說說“十里街”的問題。

《紅樓夢》開卷第一回云：“當(dāng)時地陷東南，這東南一隅有處曰姑蘇，有城曰閶門者，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fēng)流之地。這閶門外有個十里街，街內(nèi)有個仁清巷……”

關(guān)于個中的“姑蘇”“閶門”，《紅樓夢》注釋是這樣說的：“姑蘇。閶門——蘇州城的西北門，又叫破楚門，這里代指蘇州城。”

這一解釋，只是小說家言，并未成為曹雪芹的知音者。

筆者認(rèn)為這里的“姑蘇”“閶門”是把讀者的眼光引向吳王，通過荒淫無恥的吳王再啟迪讀者明白，所謂的一二等富貴風(fēng)流之地的十里街、仁清巷說的是清代北京城的東西長安街。

大家都知道《紅樓夢》中的脂硯齋批語有著導(dǎo)讀《紅樓夢》的作用，而甲戌本《脂硯齋重批石頭記》在第一回“……然后好攜你到隆盛昌明之都，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之地，溫柔富貴之鄉(xiāng)去安身樂業(yè)”有如下批語：“伏長安，伏榮國府，伏大觀園……”

在“當(dāng)日地陷東南，這東南一隅，有處曰姑蘇”（下有脂批“是金陵”），在“這閶門外有個十里街”（下有“開口先云是伏甄封二姓之事”批語），在“街內(nèi)有個仁清巷”（下有“又言人情，總為士隱火后伏筆”之批語）。

若將上述脂批綜合分析，似說《紅樓夢》關(guān)于榮國府大觀園的勢力與人情的描寫，伏寫了長安和金陵。

這里說的“長安”與“金陵”均是清代首都北京的代言詞，通常都認(rèn)為長安指漢代或唐代的首都，即今陜西長安;金陵說的是素有“六朝金粉”之稱的南京。其實不然！

長安指北京，研究北京史的人都知道有一本明代萬歷年間蔣一葵寫北京本地民俗的專著，名字叫《長安客話》，因為“長安是封建時代皇都的通稱”，故以之名北京。

金陵通常以為是南京，但也指北京，此處“是金陵”之批指的就是北京。眾所周知，滿族人的前身是女真族，女真族是金朝的統(tǒng)治民族，北京的建都史應(yīng)從金中都說起：金貞元元年（1153）三月二十七日，海陵王遷都至燕京，改燕京為中都。中都城仿宋汴梁城規(guī)則，在遼南京城舊址建成。城凡三重……城外建四子城，作為戍樓之所。

大家知道，滿族的貴族愛新覺羅姓金，這也是與之前女真族建立的金朝及海陵王有著密切關(guān)系的。同時為了不忘前金，努爾哈赤于

1616年定國號為金，歷史上稱后金。

《紅樓夢》第四回俗言口碑中的“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金陵王指的是誰很少人解釋，其實這個金陵王指的是清代皇帝。

再說“十里街”的問題。其實，姑蘇城是沒有十里街的，真正的十里街只有北京有。如今天的北京東西長安街，俗稱“十里長街”。為何叫十里呢？這與當(dāng)年明代永樂皇帝修造北京城有關(guān)。原來當(dāng)時的北京城，從東單牌樓到西單牌樓有條東西大街，全長不過四公里，時稱“天街”“長安街”，俗稱“十里長安街”。所謂“天街”是說天子所在之街，所謂“長安街”是指首都而言，所謂“十里長安街”是形容這條街的長度與寬闊，又由于這條街位于天安門前，是皇帝的專用道，平頭百姓無權(quán)步入此街，于是有人將十里街諧音成“勢力街”。

曹雪芹的親友脂硯齋所批“開口先出勢力……”正是此謂。

（選自《紅樓夢八旗風(fēng)俗談》，中華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