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聲聲（四）

安武林

羅小慶看見窗外的梧桐樹上有一只蟬。它透明的翅翼和黑得發(fā)亮的身體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蟬。”他忍不住說了一聲。

“在哪兒，在哪兒？”妹妹小毛的耳朵真尖。

“喏，看見了沒有？”羅小慶用手指了指。

“我看不見呀?！毙∶谄鹉_尖，不高興地咕噥。

“來來來，我抱著你。”

羅小慶抱住妹妹小毛，把她舉得高高的，像抱住一條大魚似的。小毛在他的懷里上下扭動(dòng)，快活得大喊大叫。

“哎哎哎！”羅小慶心里暗暗叫苦。小家伙的勁兒真大，他被搖得后退了好幾步。嗖，小毛的身子落了地，羅小慶發(fā)悶的胸口和漲得通紅的臉蛋才松懈下來。

“真是倒霉透了?！彼虢o同學(xué)王強(qiáng)打打電話，訴說一番心里的苦衷。在拿起電話的那一刻，他的耳朵里響起尖銳的蟬鳴之聲。

唉，他心煩意亂地扣上了電話。

“哥，你是不是給媽媽打電話呀？”妹妹小毛仰起臉，童聲童氣地問他。羅小慶心里有點(diǎn)發(fā)慌，說：“沒有沒有，我想擦一擦電話?！?/p>

“先別動(dòng)，我去拿抹布啊?！泵妹眯∶忄忄獾嘏荛_了。

謝天謝地！羅小慶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感。剛才那一刻，他真怕妹妹小毛糾纏不休。爸爸和媽媽是非常敏感的詞兒，他小心翼翼避免使用。因?yàn)樾∶呀?jīng)哭鬧了好幾次，她要爸爸，要媽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真好像一個(gè)被父母遺棄了的孩子。他被哭得心里發(fā)毛，所有的辦法都無濟(jì)于事呀。他哄啊勸呀，最后束手無策了。

他突然吼了一聲：“大聲哭，使勁哭，你給我哭呀！”他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小毛，小毛大聲嚎哭一陣，發(fā)現(xiàn)哥哥無動(dòng)于衷。她抽抽搭搭，哭著，小手來回揉著眼睛，還不時(shí)偷偷瞥羅小慶一眼。

“哥，你哭啦？”小毛濕乎乎的小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輕輕搖晃著。羅小慶驟然一驚，說：“沒有啊。”他眨巴眨巴眼睛，兩顆好大的淚珠落在了地上。

照顧妹妹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他常常得壓制自己的怒氣，因?yàn)樯鷼獍l(fā)火，甚至動(dòng)手，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小家伙軟硬不吃，相比較而言，軟辦法比硬辦法的效果好一些。他不斷總結(jié)經(jīng)驗(yàn)，前提是最大限度地克制和忍耐。他發(fā)現(xiàn)小家伙不高興的時(shí)候，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頗為有效——她好奇嘛，在他看來平淡無奇的任何一件事，都可以引起妹妹濃厚的興趣。比如說，他要是突然說一聲“一條蟲子” “一只老鼠” “一只蟬”，小家伙立馬會(huì)被興致勃勃地吸引過來。

昨天中午，他遇到了一件很棘手的事兒——妹妹小毛死活不吃飯。他和顏悅色地哄小毛，吃飯可以長得高高的，能長得漂漂亮亮的，飯菜可香啦，等等。他認(rèn)為他用盡了他能想到的一切辦法，但小毛就是不吃。她晃動(dòng)著兩條腿，像是故意整他似的。

“小毛，吃完飯哥哥給你買口香糖?！泵妹眯∶貏e愛吃口香糖，他覺得這一招準(zhǔn)能刺激她的食欲，沒想到小家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她一邊搖頭，一邊拖著長腔說：“我——不——吃，不——吃?！?/p>

“你不吃飯坐在這兒干什么？”羅小慶有點(diǎn)克制不住自己了。

“我看著你吃呀。吃唄，你吃呀！”她蠻有理由的。

“真討厭！”羅小慶皺著眉頭說。

“你討厭，你討厭，哥哥真討厭?！毙∶归_了小性子，她嘟著小嘴，寸步不讓。

羅小慶被小毛逗樂了，他笑了一聲。

“笑，笑，你還笑！”小毛朝他翻了翻白眼珠。

“我餓啦，我要吃飯嘍！”羅小慶故意說。

“因?yàn)槲也火I，所以我不吃?！毙∶f。

他對小毛的話語有點(diǎn)吃驚，小家伙對語言的學(xué)習(xí)能力挺強(qiáng)的。

羅小慶問：“你不餓，你吃東西了嗎？”

小毛說：“吃啦?！?/p>

羅小慶不放心地問：“你吃什么東西了？你講給我聽聽?！?/p>

小毛說：“一塊巧克力，三塊雪餅，一包蝦條，還有一根火腿腸，可多啦?！?/p>

“哇，好厲害呀?！绷_小慶說。小毛很開心。

嗨，羅小慶心里哭笑不得，他還在為勸妹妹吃飯的事兒發(fā)愁呢，誰知道她已經(jīng)捷足先登，早早喂飽了肚子?！鞍ググ?，”他拍拍自己的額頭，嘴里念叨著，“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哥，哥，你再說一遍，好聽極啦?！毙∶珌砹伺d致，她才不管羅小慶的肚子叫不叫呢。

（下期請接著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