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昌

懷孕那年，丈夫遠在廣東，我一個人在馬關(guān)生活。每天挺著個大肚子朝九晚五地去上班。租住的房子離單位遠，每天走路要花上半個多小時。隨著孕期的推進，右腿殘疾的我，負重而行，每天出門，總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摔倒會影響腹中的寶寶。

所有的不易，惟有在電話里向媽媽傾訴。她握著電話說：“姑娘啊，走路一定要小心，累了就打車上下班。想吃啥就買啥，不要舍不得花錢。吃東西一定要注意，不要吃冷的。冷的吃多了，以后孩子容易感冒……”

嘮叨了半個小時，擱下電話，她還是不放心。尋思了半天，最終決定，放下手中的活就到馬關(guān)來照顧我。父母一直做著小生意養(yǎng)家糊口，為了盡快來照顧我，媽媽把家里囤了幾年的三七低價賤賣了，騰出手就到了馬關(guān)。

從此，我閑下來了。洗衣、拖地、做飯，她一個人把家里的活全包了。每天下班，就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每天她都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

那年，正值三七大漲價，每天，她都背著我給爸爸打電話，詢問三七市場價如何。三七價格一路飆升，從60元一斤一下子漲到了200多一斤。賤賣的三七，如果再晚賣一兩個月，至少要多賣十多萬元，而他們一輩子也沒攢下過十多萬元。媽媽來馬關(guān)后，爸爸的手突然疼了起來，他是個不會關(guān)心自己的人，一點小病從來不會主動去醫(yī)院看，由于沒及時治療，拖來拖去，病情越來越嚴重，最后疼得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這些事，她從來沒有告訴我。每天半夜，我都聽到隔壁房間傳來重重的嘆息聲。

兒子順利出生。寶寶愛鬧整夜不睡覺。我性子急，經(jīng)常對著久哄不乖的孩子發(fā)火。媽媽輕輕地接過孩子，唱歌、跳舞、背一背、搖一搖，她總有法子讓孩子安靜下來。每天晚上寶寶總要哭鬧幾個小時，我和媽媽就分工，一人哄上半夜，一人哄下半夜，但每次都是我哄一會兒她就接過去了。

我人雖然胖，奶水卻不足。媽媽就想方設(shè)法給我做下奶的東西吃?；ㄉ鸁踟i蹄、木瓜燉雞、鯽魚豆腐湯……只要聽說什么東西對下奶有利，她就做什么給我吃。陽春三月，木瓜還沒大量上市，不好買，她就讓人從河口帶來滿滿一麻袋，每天桌上都有木瓜燉雞湯……

不管媽媽使了什么法子，奶水仍然不足，只好母乳和奶粉混合喂養(yǎng)。媽媽從來沒有喂過奶粉。因此，她不知道喂奶粉還有那么多講究。每次我提醒她：“媽，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沖奶粉要用溫水，開水會把里面的營養(yǎng)成分破壞掉的。”

她像犯了錯的孩子似的點點頭，小聲說：“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蹦┝?，補一句：“別擔(dān)心，我會像愛你一樣愛他。”

聽了這話，我背過身子，藏起臉，眼淚不自覺地滾了出來。

陳蘄摘自《含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