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亞

這不是一個女孩的染血青春，是一群人的求職掙扎——

在“拼爹”“拼媽”之風盛行的年代，沒有爹媽可“拼”的年輕女孩們拼什么？隨著畢業(yè)季臨近，家境平凡的蘭州女大學生孫靈燕只能“拼男友”！然而2015年7月27日，她卻不幸殞命于蘭州市城關區(qū)的一家快捷酒店，兇手正是她的男友王浩。王浩與孫靈燕的純潔戀情曾被同學當作校園戀的楷模。究竟為什么，讓王浩親手殺死了心愛的女孩？

頂著壓力戀愛，畢業(yè)求職失利

22歲的孫靈燕是蘭州市城關區(qū)人，父母都是蘭州鍛造廠的工人。孫靈燕自小成績優(yōu)秀，父母一直對她寄予厚望。

王浩與孫靈燕同齡，是同一學校財務管理專業(yè)大四學生，陜西延安人，父母是農(nóng)民。二人結識在大一新生軍訓期間，王浩參加學校的籃球比賽，孫靈燕是拉拉隊隊長。再加上兩人都喜歡看動漫，經(jīng)常在一起討論角色，漸漸互生好感，發(fā)展成為戀人。

王浩是個“暖男”：每天，他會第一時間為女友打好飯菜和開水；冬天的晚上，會給女友送來用開水燙過的八寶粥；每到節(jié)日，他還會為女友送上精心準備的禮物……

大學校園內(nèi)，女生們紛紛拼男友：學霸型、帥氣型、籃球高手型、搞怪天王型……王浩不但會疼女朋友，而且幽默帥氣，令孫靈燕很是“拿得出手”。但是，孫靈燕曾對閨蜜張蕾說過，她父母得知王浩家在農(nóng)村時，堅決不贊成他倆交往。

大三那年暑假，兩人已相戀兩年多。王浩特意買了禮品去看望孫靈燕的父母，卻被他們無情地趕了出來。王浩十分沮喪。孫靈燕卻買了一對情侶水晶掛墜，給自己和王浩掛上，還唱起了徐懷鈺的歌：“我們的愛情就像水晶，沒有負擔秘密，干凈又透明……”王浩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頂著家庭壓力，他們的愛情一直堅持到了大四。2015年春季開學后，緊張的畢業(yè)季來臨了。王浩和孫靈燕都是學校的優(yōu)等生，對求職信心滿滿。王浩給自己和女友各做了20份厚重而精美的簡歷，對女友說：“你放心，不等這些簡歷用完，我就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到時候，我就跟用人單位提條件，買一贈一，把你帶上！”王浩的話，讓孫靈燕吃下定心丸。

然而，不論是春風廣場的高新技術人才市場，還是民安大廈的人才招聘會，到處都是人山人海。每次求職，王浩和孫靈燕都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為了提高效率，兩個人決定分開求職，但海投簡歷后只有寥寥無幾的面試通知，最后沒有一家單位錄用他們。

無爹媽可拼，心理失衡

2015年3月中旬，孫靈燕高興地告訴王浩，她收到了摩西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面試通知。這家公司在業(yè)內(nèi)很有名氣，如果能被錄取，將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平臺。王浩讓女友精心準備了一番去面試，沒想到她還是被刷下來了。孫靈燕難過極了，在微博上發(fā)表感慨：“找工作難，難于上青天！”

對于孫靈燕的另外一些同學來說，找工作似乎沒那么難。2015年4月，有些課程還未結束，王浩就聽孫靈燕說，她們宿舍的楊媛媛已被一家證券分司錄取，中午剛剛收拾東西搬走。楊媛媛其貌不揚，成績中等，但她父親開了一家進口汽車維修店，結識了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聽說，楊父花了幾萬塊錢，就輕松搞定了女兒的工作。

沒過幾天，孫靈燕班上的另一個女生魯萌也到市直機關報到了。魯萌不無得意地說，她當處長的老媽從她大一時就開始為她的就業(yè)搭橋鋪路。孫靈燕和閨蜜張蕾等一眾沒有門路的女生頓時心塞。

那段時間，同學們紛紛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爹的拼爹，有媽的拼媽。女生宿舍里幾乎天天都有人搬走，剩下的人壓力越來越大，越來越心慌。

當初拍著胸脯承諾“買一贈一”的王浩，現(xiàn)在連自己都沒“賣”出去。孫靈燕不無迷茫地說：“現(xiàn)在這個社會是怎么了，十年寒窗根本沒用，走上社會全靠‘拼爹‘拼媽！”王浩安慰她：“雖然我們沒有有錢有勢的爹媽，但我相信，靠自己也能闖出一條路……”

男友勵志的話語似乎給了孫靈燕一些信心，她當天就在微博中曬出愛情宣言：“雖然我們一無所有，但我相信，我們的愛情可以抵御現(xiàn)實的嚴冬！”

5月12日，孫靈燕告訴王浩，同宿舍的秦璐被一家房地產(chǎn)企業(yè)錄取了，在辦公室做內(nèi)刊編輯，月薪4000元。秦璐與孫靈燕一樣，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其男友在另一所學校讀研究生，她憑什么找到了這么好的工作呢？

孫靈燕說：“秦璐雖然投簡歷也屢次被退，但在招聘會上認識了那家房企的人事經(jīng)理。漂亮的秦璐，引起了人事經(jīng)理的注意，兩人互加了QQ，之后人事經(jīng)理便開始追求秦璐……”王浩驚訝地問：“然后呢？”孫靈燕說：“然后她就被錄用了呀！”王浩更加驚訝：“秦璐不是有男朋友嗎？”孫靈燕搖搖頭說：“那還不是秒吹！”

孫靈燕死后，警察曾調(diào)取了她的網(wǎng)絡日志，其中有幾篇被加密的日志，恐怕更能反映她真實的心態(tài)：“5月15日。我今天問秦璐，交往了那么久的男朋友，說吹就吹，舍得嗎？她說，當然舍不得，可是現(xiàn)在的社會，做什么都要拼爹拼媽，我們換不了爹換不了媽，就只好換個男友拼未來了！”

“5月22日。今天張蕾去相親了。真不敢相信，她和小偉那么相愛，居然瞞著他去相親！張蕾說：學校和社會是兩個不同的圈子，在校園里，小偉很優(yōu)秀；跨出校門，他什么也不是。她還警告我：別看王浩是‘暖男，可是走上社會，或許他只是個‘軟男！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要想在以后的社會上站穩(wěn)腳跟，我們只能讓身邊人‘與時俱進……”

急換男友，青春陷落

孫靈燕的父母很著急她的終身大事，四處托人幫女兒介紹相親對象。他們不知道，其實孫靈燕的生活中已經(jīng)有了一個名叫李騰的男人。

李騰，28歲，畢業(yè)于西南財經(jīng)大學，孫靈燕的室友楊媛媛與他是同事。他與孫靈燕認識，正是通過楊媛媛的介紹。

案發(fā)后，公安機關向李騰了解孫靈燕的情況。李騰說：“我在楊媛媛的QQ空間里，看到孫靈燕和幾位室友的萌照，對她印象很好，就請楊媛媛幫我問問，這個女孩有沒有男朋友。楊媛媛說沒有，我很高興，就委托她幫我介紹?！?

“大約第三天，楊媛媛就幫我把孫靈燕約出來見面了。她比照片上還要漂亮。后來我們又見過幾次面，還互相加了QQ，慢慢就熟悉了。我覺得她對我印象不壞，但我們倆一起吃飯時，她總是嘆氣。我問她怎么了，她說找工作太難了，每個單位都問你有沒有工作經(jīng)驗，好像人一生下來就該有工作經(jīng)驗！”

“看到她憤憤不平的樣子，我就說不要緊，我們家經(jīng)濟條件還可以，車子、房子都是現(xiàn)成的，不需要你去打拼。她說，她不希望當寄生蟲，自己有能力工作，為什么不工作呢？我覺得，她很可愛……”

對于女友與李騰的交往，王浩一無所知。6月6日，終于有一家“黃河商貿(mào)有限公司”錄取了王浩，他興高采烈地拉著女友前去報到。兩人搭乘公交，轉(zhuǎn)了好幾趟車，才在一個偏僻的家屬區(qū)找到了一間光線昏暗的辦公室。原來，這是一家只有五六個人的小公司，王浩找到的工作竟然是電話營銷！

雖然是一份很不起眼的工作，但王浩仍然對孫靈燕說：“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跟經(jīng)理談談，讓你也留下來一起工作。”孫靈燕卻掙脫他的手說：“不用了，我后天就到摩西公司上班了?！蓖鹾频难劬︻D時瞪得溜圓：“你不是說被他們拒絕了嗎？”

孫靈燕淡淡地說：“后來他們?nèi)耸陆?jīng)理又給我打電話，覺得我的條件很合適。我是補錄的?！蓖鹾平o了女友一個熱烈的擁抱，嘖嘖贊嘆：“靈燕，你真是好樣的！”頓了一會兒，他突然一拍腦袋：“要不，你向他們推薦推薦我吧！我比你的成績還好呢，再說，我是男生……”

閨蜜張蕾說，那天孫靈燕給她打電話，聲音聽起來很失落。她說：“張蕾，你說得沒錯。在現(xiàn)實面前，王浩就是個‘軟男。我指望不上他，他卻還想著沾我的光。這樣的男朋友，怎么跟別人‘拼！”

張蕾問：“你的工作到底怎么回事？”孫靈燕說，一周前她跟李騰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恰巧碰到摩西文化公司的副總。李騰和副總的關系不錯，聊了幾句，副總就同意讓孫靈燕去公司當網(wǎng)站編輯。孫靈燕感慨：“我們千辛萬苦都得不到的工作機會，他們一句話就輕松搞定了。所以，我答應李騰，做他的女朋友了！”張蕾試探地問：“那王浩呢？”孫靈燕猶豫著說：“分手吧！”

7月20日，王浩收到了孫靈燕的分手短信，他立刻撥打她的電話，但她怎么也不接。王浩追到她宿舍，在樓下堵到了背著包正準備出去的孫靈燕。王浩擋在孫靈燕面前，讓她給自己一個解釋。孫靈燕一臉漠然地說：“我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我父母不同意我們交往。”王浩激動起來：“他們不同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不是說要和我堅守一輩子純粹的愛情嗎？”孫靈燕摘下脖子上的水晶遞給王浩，什么也沒說便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不論王浩如何苦苦哀求，孫靈燕就是鐵了心要分手。王浩的心涼了。

7月27日，王浩在蘭州市城關區(qū)定西路一家快捷酒店開了一個房間，給孫靈燕打電話，請她過來談談。他懇切地說：“就算分手，咱們也好說好散吧。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一起回憶些以前的事情，說完了，咱們就分手。”孫靈燕答應了。

晚上大約7點，孫靈燕如約來到酒店房間。王浩開了兩聽啤酒，便開始絮絮叨叨地訴說兩人相識、相愛的一些瑣事。聽著聽著，孫靈燕的眼眶濕潤了。王浩看到她的樣子，以為有轉(zhuǎn)機，沒想到此時孫靈燕的手機響了。

王浩隨意一瞟，發(fā)現(xiàn)短信上竟寫著：“老婆，想你了，你在干什么？”他腦子頓時一熱，劈手奪過孫靈燕的手機翻看起來，這一看不打緊，李騰那些熱辣辣的情話短信像烙鐵一樣灼紅了他的雙眼！

王浩舉著手機，大聲質(zhì)問：“他是誰？怪不得你要跟我分手，原來是你劈腿！”孫靈燕漲紅臉喊道：“把手機還我！你自己沒本事，能怪我嗎？”說完，她背著包就想離開。王浩攔住她，在他的逼問下，孫靈燕終于說出李騰幫她搞定工作的事。

孫靈燕如釋重負地說：“現(xiàn)在你都知道了吧，這樣做的不止我一個，我們班好多女生都這樣。這就是現(xiàn)實，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突然，她的脖子被王浩死死扼住。王浩的雙手越扼越緊，孫靈燕漸漸沒了氣息，身子軟軟地靠著墻向下墜。王浩撲在孫靈燕身上，痛哭流涕……當天半夜，王浩趁賓館前臺無人注意，將孫靈燕的尸體偷偷背出，埋藏在一處廢棄工地。

孫靈燕失蹤后，她的家人報警。最終，警方將王浩控制并依法刑拘。

一起慘案，就此落幕。孫靈燕父母為女兒的死而痛斷肝腸，張蕾、秦璐等一眾靠“拼男友”獲得就業(yè)機會的女生，無不唏噓。

希望那些想靠各種“拼”而改變命運的年輕人，不要指望站在別人的肩膀上坐享其成。踏實付出、自食其力，在任何時候都是成為人生贏家的通行證。

（本文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他人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