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利民
警車聲呼嘯而來,沖擊著房間里兒子就要崩潰的心。而父親卻鎮(zhèn)定如常,將剛才說過的話又在兒子耳邊重復(fù)了一遍。見兒子仍是一副惶恐的神情,父親勃然大怒:“別這么沒出息!我說的話記住沒?”
“記住了!”兒子垂頭答道。
“記住了就打起精神來。不就是五年嗎?離了我你還活不下去了?”父親狠狠地說。
這時門被推開了,全副武裝的警察沖進(jìn)屋,不由分說地給父親戴上了手銬。兒子跟上去,說:“爸,我送你!”門外,是一大群探頭探腦看熱鬧的人。
出了院門,圍觀的人群閃出一條通道。兒子對警察低聲請求:“讓我把我爸送到那個地方吧!”
警察想了想,同意了。兒子看著父親的臉,說:“爸,你放心,我也不回來了,我要出去打工掙錢,到時我和你一起回來!”父親重重地點點頭,他們都上了警車。刺耳的警笛聲響起,警車絕塵而去,留下一大群交頭接耳的人。
兒子果然沒有再回來。一個“攔路搶劫的案子”以及那個“只有父子倆的家”,在父親被警察抓去、兒子外出打工之后,人們對這些議論得時間長了,也漸漸地嚼沒了味道,然后被淡忘。只有在路過那座房子時,人們才會偶爾想起曾經(jīng)有父子倆住在這。
五年之后,這對快被人們從記憶中抹去的父子倆一起回來了!
兩個人一路無語,沉默在他們周圍困囿,他們心中都想著那個叫家的地方。無言之中,他們的目光也偶爾對視交流,兒子的眼中再沒有了當(dāng)年的凄惶與無助,代之的是一種剛毅和自信;而父親的眼中,也是澄亮無比,與風(fēng)霜縱橫的臉相比,就如蒼茫大地上明亮的湖泊。
終于回到了家。人們終于想起了他們,還有他們的故事。人們遠(yuǎn)遠(yuǎn)地聚在外面。一個打工者,一個囚犯,如今都回來了,他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又該多起來了。所以,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一種掩飾不住的興奮。
而房中,父子二人仍是對坐無言。家里的一切,還定格在五年前離開的那一刻。良久,父親才緩緩地說:“兒子,這五年,你受苦了!你還怨恨我嗎?”兒子猛然抬起臉,說:“爸,我不怨恨你,我該感謝你,要不我現(xiàn)在仍是過著黑暗的日子。其實,這五年我過得很好呢!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相信以后咱們家的好日子就會來了。爸,倒是你這五年,真的是吃了不少苦呢!”父親的眼睛有些濕潤,他用力甩甩頭,說:“只要你好了,什么都值得。你說得對,咱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外面的人還沒散去,仍在熱情高漲地議論著,他們都在想,一個當(dāng)過搶劫犯蹲過監(jiān)獄的父親,帶著一個落魄的打工的兒子,回來后他們能做些什么呢?
房中的一老一小卻在相視而笑,都笑得淚光瑩瑩。笑夠了,也流夠了淚,兒子站起身,對父親深深鞠了一躬,哽咽著說:“爸,你為我做的一切……”
是的,父親為了兒子所做的一切,在天下間,也只有父親能為兒子做到。其實,外出打工五年的是父親,服刑五年的,是兒子。可是為了兒子,為了兒子以后的名聲,父親卻犧牲了自己一生的清白。當(dāng)他知道兒子所犯的事后,說服了兒子,并親自去找警察,不惜給警察下跪,不求別的,只想讓他們配合自己演出一場假象。面對這個一心為兒子的父親,看著他已經(jīng)花白的頭發(fā),警察們含淚答應(yīng)了。于是,便有了五年前父親戴著手銬被兒子送走的一幕。
父親扶起兒子,倆人站在窗前,夏日的陽光暖暖地照進(jìn)來,空了五年的房子,忽然就充滿了家的感覺。他們都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眼中閃著燦爛的色彩。
是的,他們的好日子正在開始。
(選自2014年第11期《演講與口才》,本刊有改動)
[讀有所思]
小說結(jié)尾說:“是的,他們的好日子正在開始?!蔽恼氯绱丝隙?,你覺得有什么充足的理由?(蔣光紅/設(shè)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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