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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力

      2016-01-21 04:40:58詹政偉
      當代小說 2015年11期
      關(guān)鍵詞:小柳蓉蓉檳榔

      詹政偉

      魯勇是在聽到那個皮膚黝黑的巡導(dǎo)員說出那句話后產(chǎn)生那個念頭的。

      巡導(dǎo)員吹著哨子,高聲喊:退,退,退回來,退到紅線以后,不退,會沒命的!

      魯勇當時笑了笑,巡導(dǎo)員也說得太夸張了一點,雖然海浪有點大,但風(fēng)力并不算大,一些游客呆的地方離海還有老遠一段距離。

      也就是坐在礁石上拍個照留個念什么的,怎么就會沒命?他心里嘀咕。

      巡導(dǎo)員繼續(xù)嚷,前些天,就有人突然被海浪卷下去了,我的娘,什么也沒有了!

      魯勇的心里異樣地動了一下,倒不是慌,也不是怕,而是一個念頭涌到了腦門——如果從這里消失,那別人不是就找不到我了?

      那時候,他就在紅線以外,三米外的地方站著他的老婆小柳和女兒蓉蓉,她們正興高采烈地互相拍著照,偶爾,她們也會向他揮揮手,過來啊,一起照!

      顯然,他對拍照沒多大的興致,其實他對所有的東西都不是十分有興致,包括這次的臺灣之行,如果不是蓉蓉執(zhí)意要來散散心,他會說出好多的理由來拒絕的,但蓉蓉說,老爸,去吧,難得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出去。小柳也慫恿說,去吧去吧,以后想讓蓉蓉再和我們一起走,恐怕有難度了。

      細想想,他有些恍然大悟,是的,蓉蓉長大了,要去上大學(xué)了,不再是那個牽著他的衣角緊緊不放的小姑娘,她長成了一個個頭有1米69的大姑娘了。下次找了男朋友,她還會依偎著小柳,一起出行?

      那時他無話可說,他不說話了,母女倆就認定他是默認了。于是替他去旅行社報了名,參加了8天的臺灣環(huán)島游。

      魯勇沖小柳和蓉蓉搖了搖手,說,你們拍你們的,不要管我。我在這里吹吹風(fēng)。那邊見拉不動他,就自管拍了,他甚至能從一大堆雜亂無章的笑聲中辨認出她們母女倆的——尖銳,因激動而特有的顫動。他很想抽棵煙的,他被那個念頭沖激得有點手足無措,全身也在微微地抖。要照以往,他早就拿出手機了,或發(fā)微信、微博或瀏覽新聞,借以掩飾一些東西,可以這么說,手機一直是他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但這次來臺灣,他犯了一個小錯誤,一直習(xí)慣于早作準備的他,居然聽從了小柳的建議,說到那邊去買個卡吧,方便。

      他想想也是,便沒有去移動公司辦理出境手機開通手續(xù),等到下了飛機,才發(fā)現(xiàn)臺灣的手機卡貴得一塌糊涂。小柳不為自己的過失辯解,反而振振有詞地安慰他,這是好事情啊,陰差陽錯,讓你真正像在度假了,因為沒人能聯(lián)系得上你了,如果有事,你可以打公用電話或者用我的手機……

      魯勇想想也是,也就8天時間,權(quán)當在作封閉式訓(xùn)練吧。手機成了擺設(shè),這在他看來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剛開始幾天,他總是習(xí)慣性地去看手機,看看是不是有未接電話或者短消息,還有,他習(xí)以為常的微信、微博、QQ。他搔首弄姿的樣子,常常惹得蓉蓉哏哏哏地笑。

      小柳索性把他的手機放到她的包里去了,說它現(xiàn)在是個聾子,是個啞巴,省得他老是惦記著。

      好像有人在耳邊說,試試,試試啊,你不試怎么知道?

      說魯勇那時候一點猶豫都沒有,那是假的,特別是看到穿得花枝招展的小柳和蓉蓉時,他的心顫動了一下,但只是那么一下,隨后他就對自己說,試試,你不是一直想試試么?他動作迅捷地閃到了人群里,離小柳和蓉蓉遠一些,再遠一些,接著他就跑出了她們的視線……

      在經(jīng)過他們的旅游大巴停放的位置,他甚至還看了一眼,那個車牌號碼他記得清清楚楚,但車上沒人。他從容地攔了一輛計程車,走出了那個喚作野柳地質(zhì)公園的地方,那里有塊特別像英國女皇頭像的礁石……

      計程車司機是個老頭,他奇怪臺灣這個年齡段的老頭怎么還在開車,尤其是開計程車,勞動強度很大的。

      老頭問,去哪里?

      去哪里?魯勇自己也很茫然,因方他壓根兒沒有想好去哪里,他只是想獨自出走,這個念頭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是一月二月了,它蟄伏在魯勇體內(nèi)已足足有幾十年了,如果按他現(xiàn)有47歲的年齡來算,這個念頭至少存活了30年。當他還是一個高中畢業(yè)生的時候,他就向往著離開小城溫暖的家,去到一個陌生的遙遠的城市,過一個人的生活,但理想只能存在于他的想象中,因為身體原因,他與大學(xué)失之交臂,他后來招干進了一個單位,留在了父母身邊。

      老頭又問了一遍,去哪里?還用狐疑的眼光瞄了魯勇一眼,他發(fā)現(xiàn)這個衣著考究、有些謝頂?shù)闹心昴腥松袼加行┗秀薄?/p>

      魯勇隨口說,去周邊最近的景點。

      老頭說,你掉隊了?

      嗯。魯勇含含糊糊哼了一聲。

      老頭說,你們大陸客,來得太多了,都是一呼啦來,一呼啦去,一個不小心,就有人掉隊了。還有,你們太吵了,總是哇啦哇啦,你看看,你看看,現(xiàn)在哪個景點不是刷著大紅標語,提醒你們要注意,要禁止——千萬不能大小便!千萬不要擁擠!你們哪,什么都不聽!一點都不懂規(guī)矩!

      魯勇讓他說得有些臉紅耳赤,這些都是事實,一路上過來,他們的導(dǎo)游也總是在有意無意地嘲諷大陸游客,在他看來,現(xiàn)在的臺灣人,對中國大陸客真是又愛又恨,愛的是超大量的消費水平,恨的是他們暴發(fā)戶一樣的無賴做派,把他們固守的東西生生地擠到了角落,這叫他們?nèi)虩o可忍。

      司機是個饒舌的老頭,口才也好,看魯勇唯唯諾諾的樣子,愈發(fā)得意,你們哪,不能就文明一點?底線都沒有。這像什么,這像一個女人不穿底褲在大街上走來走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你看看,成何體統(tǒng),成何體統(tǒng)!

      這一路上全是他發(fā)泄對大陸游客不滿的詞句,說到特別激動處,他時不時地從后視鏡里偷瞄魯勇一眼,但看他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便放了心,說話也更加的肆無忌憚。

      魯勇當然聽得一清兩楚,但他懶得去和他理論,而且有些話還頗對他的胃口,大陸游客的種種惡劣,他同樣也是氣憤的,雖然他自己本身也是一個大陸游客。

      到了一處海灘,司機偏過頭來問他,是這里嗎?

      魯勇胡亂地點點頭,好,就這里下。

      司機又好奇地盯了魯勇一眼,好像在納悶這個大陸游客怎么一點脾氣都沒有,他在找魯勇零錢時說,你和別的大陸客不一樣,是講文明的,也不吵鬧,好!他向他伸了伸大拇指。

      魯勇很想回敬他一句,好個屁,人好不好哪里可以從臉面上看出來?我只不過沒心思理會你!

      這一處海灘,沒有野柳地質(zhì)公園那么大,卻也停了好幾輛觀光大巴,魯勇心里一陣寬松,好像真的到了一個叫他安心的地方。這里基本上都是大陸游客,他們一如剛才那個司機說得那樣,不停地大呼小叫,猶如過節(jié)一般熱鬧。他避開他們,特意到小賣部買了一包煙,坐在抽煙區(qū)里狠狠地抽著。

      接下去該怎么樣,他還沒想好,但他內(nèi)心里還是非常的激動,這樣的沖動會在一剎那間迸發(fā)出來,魯勇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換在以往,打死他也不會逾規(guī),所以好多的時候,他一直覺得沒勁,生活似乎一直停滯在某一個節(jié)點上,他像個木偶,被人牽著,他想不讓人牽,可他做不了主……

      魯勇吸煙的過程中,邊上就有音樂慢慢地響起來,原來是一個盲人樂隊,看到來休息區(qū)的人多了,他們又開始表演了。主唱是個小姑娘,碩大的墨鏡,把她的半張臉都遮住了,看不出長相如何,她嗓音條件不錯,連唱了好幾首歌,她唱到《采檳榔》時,魯勇的心猛地一跳,對啊,何不去看看檳榔妹?他頓時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沖動在于這個。

      關(guān)于檳榔妹,魯勇早就從媒體了解了不少,來臺灣之前,他還特意到網(wǎng)上做了一點功課,知道臺灣除了臺北,其他地方都有從事檳榔買賣的檳榔妹。但此次從臺北到高雄,又從高雄回到臺北,差不多都環(huán)島一圏了,壓根兒沒有看到傳說中的穿著清涼、身材出挑、容貌姣好的檳榔妹。路上曾經(jīng)撞見過無數(shù)的檳榔屋、個體小攤,但從業(yè)者,大多是一般家常打扮??此H蝗羰У臉幼?,在大巴上時,坐他旁邊的小柳還奚落他,你這種壞人一來,把她們都嚇跑了!

      我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鬼。魯勇笑著打趣。

      小柳哧哧笑,你不見導(dǎo)游偷偷罵我們是吝嗇鬼?

      魯勇摁滅了煙蒂,跑出了休息室,他朝一個司機招了招手,一輛橘紅色的計程車就滑到了他的身邊。他坐進駕駛室后,悄悄地問,哎,師傅,你知道哪里的檳榔西施最有名?

      司機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他盯了魯勇有三秒鐘,然后他就笑了,去桃園吧。桃園或許還有,其他的地方說不準。大哥,你來的月份不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7月來,7月是鬼月哪,要過中元節(jié)的,那些妹子啦,都不出來啦!

      那就去桃園!

      司機帶著魯勇優(yōu)哉游哉往桃園去的路上,魯勇所在的旅行團隊正亂作一團。領(lǐng)隊彭導(dǎo)——這個看上去像個未畢業(yè)大學(xué)生的小個子青年,一把抓住了全導(dǎo)的一只胳膊,他快要哭出來了,一迭聲地問,大哥,要不要報警?大哥,你說??!顯然,他從來沒有碰到過類似的情況,他嚇呆了。

      全導(dǎo)快40歲了,雖然也焦灼萬分,但他比彭導(dǎo)鎮(zhèn)定多了,他訓(xùn)斥他說,事情還沒了解清楚,報什么警,他很有可能馬上就會回來,或許他上錯了車,跟別的旅游團隊跑了。

      他上錯了車,肯定會發(fā)現(xiàn)的,一發(fā)現(xiàn),他肯定要打電話給你的,你的手機號他知道的。彭導(dǎo)松了一口氣。

      全導(dǎo)似乎想到什么,那個魯勇的手機好像沒有開通臺灣業(yè)務(wù)啊。

      他不會那么傻吧,完全可以和邊上人借來用一下,也可以用公用電話打。彭導(dǎo)嘟噥。

      再等等吧,說不定他是跑到其他地方去了,現(xiàn)在正在趕過來。全導(dǎo)說。

      規(guī)定的時間是一個小時,現(xiàn)在都快二個小時了,把我們丟在這兒,算什么?團里有人提抗議了。

      會不會是掉海里去了?有人小聲地說。

      掉下去,他肯定要喊的,不會不聲不響的。

      他喊了,但沒人聽見,一下去,一個浪頭過來,人就不見了。又有人說。

      ……

      小柳起先還忍著,聽到有人這么說,她終于忍不住了,哭了起來,她一哭,蓉蓉也跟著哭得稀里嘩啦。

      原先提抗議的團友,也噤了聲。

      兩個導(dǎo)游嘰里咕嚕地商量著什么,后來,決定報警。

      警察很快來了,總共三個,他們不厭其煩地向所有的人一一了解著情況。魯勇——這個坐在車牌號為Z5_8883旅游大巴里的來自大陸江蘇的中年游客,在野柳地質(zhì)公園游玩時,突然失蹤,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警察又去找了巡導(dǎo)員,巡導(dǎo)員也傻了眼,一個活人,好端端地從他們的眼皮底下消失了,這好像有些不可思議。

      前些天,這里確實掉下去過一名大陸游客,但那人掉下去時,有好多人都看見了,她是違規(guī)走過了紅線,在一處比較奇特的礁石處擺POSS,海浪從后面撲來,把她卷到了海中,她大聲呼救,巡導(dǎo)員也采取了措施,但風(fēng)高浪大,他們無法靠近,出事者的家人跪倒在巡導(dǎo)員腳下,巡導(dǎo)員也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浪尖里……

      有一個巡導(dǎo)員狐疑地說,會不會是他悄悄走開了,他是存心要脫離團隊的。

      警察搖搖頭說,不大像,這不大合常理。因為此人妻女在同一個團隊里,他不會丟下她們獨自走的。

      警察們也想不通,只能立案調(diào)查,然后規(guī)勸這個團隊回賓館休息。

      整個團隊的人都垂頭喪氣的,誰也沒有想到在8天的環(huán)島游即將結(jié)束的時候,會出現(xiàn)這種意外。小柳和蓉蓉哭得撕心裂肺,一家子好好地一起出來,回去卻少了一個人,這叫她們無法面對現(xiàn)實,更難以向家里人交待。

      當警察面色凝重地勸她們多保重時,小柳發(fā)現(xiàn)自己快崩潰了,魯勇這回是兇多吉少啊。

      同團隊的人看到神色恓惶的母女倆,都不住地安慰她,說,一般不大會有事的,他又不是想自殺,要自殺的人是不可能阻擋他的,你們家男人是不是想留在臺灣了?所以,他找了一個合適的時機離開了。

      當聽說魯勇是國家公職人員,而且還擔任著一官半職時,有人甚至還斜著眼,嘴角噙著譏諷,他們當著小柳母女的面說,你們?yōu)樗蓿娌恢档茫欢ㄊ窃诖箨憮谱懔隋X,然后借機逃了。

      有人表示懷疑,并分析說,他要是真的是貪官,不逃到歐美,逃到臺灣干什么?一個彈丸之地,哪里是久居之地?

      馬上有人笑著說,他是小官,能撈到的不夠多,所以只能在臺灣度日。

      有個和蓉蓉年齡相仿的穿紅襯衫的小姑娘對她說,要換了我,我也留下來了,干脆也逃掉好了,再回大陸干什么?

      彭導(dǎo)聽到了,立馬沖出來,站在過道里沖著紅襯衫嚷,你什么意思啊,存心叫我吃不了兜著走啊,你們都逃掉了,我就替你們背黑鍋了,丟了飯碗不說,說不定還得去吃官司!他的臉鐵青著,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紅襯衫不依不饒,她忿忿然地說,你不是貪官,你當然不想逃,因為你沒錢,逃了也沒用。

      不等彭導(dǎo)發(fā)話,蓉蓉就哭起來,你們都是胡說八道,我老爸雖然是個官,但決不是貪官,他在單位里就是和知識分子打交道,是個清水衙門……

      不知是誰在車角落里溜出一句,廟小菩薩大,清水衙門不等于沒有貪官。

      小柳暗暗叫苦不迭,魯勇生死未卜,本來大家都應(yīng)該同情她們母女的,現(xiàn)在卻因為談到貪官,就把同情轉(zhuǎn)換成了憤怒,她想哭都哭不出來了,她氣急敗壞地說,你們都錯了,我們家老魯本質(zhì)上是個藝術(shù)家,他是搞書法的,在我們那里,知名度很高的……

      小柳不說還好,一說,等于是捅了一個馬蜂窩,有個黑大漢站出來說,這種混在國家公務(wù)員隊伍中的藝術(shù)家更加靠不住,他要真貪污了,比別的貪官更厲害……你們不見以前江西省有個副省長叫胡長清的,擔著一個書法家的名頭,江西南昌街頭,所有的店鋪招牌都是他寫的,每寫一字一萬元……最后怎么樣,東窗事發(fā),給崩掉了!還有,現(xiàn)在哪個當官的不喜歡寫幾筆,來錢快啊!

      全導(dǎo)將話筒放到嘴邊說,你們大陸客喜歡吵,你看你看,又吵上了,現(xiàn)在吵這些有什么用,我才不管你是清官還是貪官,我只管你們平平安安地來,平平安安地回?,F(xiàn)在我們馬上回賓館,先住下來,等候通知!你們再吵下去,我也不管你們了,讓警察局來管你們!

      一車人這才沒了聲音,雙層大巴車在明明滅滅的燈光中穿行,只有小柳和蓉蓉低低的啜泣聲在響著,在漸漸黑下來的夜空里,顯得特別的凄涼……

      哎,你會唱《街角紅薔薇》嗎?魯勇問眼前那個涂著濃黑眼影,看上去有點像大熊貓的檳榔妹。

      這個自稱叫小莆的少女咧開嘴笑了,呵呵,誰不會啊,伍佰的,要不,我給你唱幾句,不過,你得再買我的檳榔。

      魯勇眼角的魚尾紋像水波一樣蕩開來,好,沒問題,你唱。

      小莆理理拂在眼前的頭發(fā),唱了:

      你是街角的一朵紅薔薇

      半夜里沒人陪

      黑暗中獨自流著淚

      冰冷的光照在你的肌膚

      蒼白得像下雪

      七彩的霓虹玻璃窗

      街上的車都要回家了

      你要的幸福啊

      距離你到底有多遠……

      小莆的嗓音條件一般化,但不知怎么,她一唱,很對魯勇的感覺,魯勇想,這首歌就是應(yīng)該這樣唱的,不連貫,有停頓,還有一種無可奈何的味道在那里。

      你可以去唱歌,說不定還會紅的。魯勇看著她說。

      小莆忸怩了一下身子,嘟著嘴說,我?唱歌,大哥,你笑話我啊,我在小姐妹里是最不會唱歌的。小莆有個十六七歲吧,長得也不漂亮,但因為年輕,青春氣息就撲面而來,她這樣說時,是非常真誠的,一點也不做作。這在魯勇看來就難能可貴了。

      在大陸,前些年,魯勇有時候也會因為工作需要或者種種宴請,然后進入到娛樂場所,接觸過無數(shù)的美女,但他看不到一個真誠的眼神,哪怕一瞬間的也沒有,和她們的交談更是味同嚼蠟。

      他承認自己對她們有好奇心,他和一般到歡場的人不同,他是抱著和人交談的心情去的,他很希望聽到她們的故事,她們的故事會讓他體會到人生的一些樂趣,通俗地講,她們越悲慘凄涼,他就愈覺得人生有意義。這是他的一個秘密,他更多的是需要精神層面上的東西。

      現(xiàn)在有必要來說說魯勇的背景了。

      從魯勇成了江蘇省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后不久,他的仕途就畫了一個圓滿的句號。魯勇記得很清楚,那天是開部務(wù)會議,專門討論宣傳口子上干部人選的事,他當時是部務(wù)會議成員,辦公室主任。本來應(yīng)該參加會議,但因為人選涉及到他,他就需要回避了。

      會議開始,常務(wù)副部長介紹了一下所有人選的基本情況,在介紹到魯勇時,常務(wù)副部長插了一句,說,這個魯勇,字寫得挺好的,上幾天他還和我說,好像加入了省里的書法家協(xié)會,不容易,他到文聯(lián)去倒蠻合適的。

      部長看似無意的話,無疑就是一個方向,原來安排他去一個中心鎮(zhèn)當分管文衛(wèi)的副鎮(zhèn)長,現(xiàn)在變成了去文聯(lián)當副主席。而文聯(lián)這個位置,一直空閑著,因為沒人愿意去。

      魯勇調(diào)進機關(guān),就是沖著仕途去的,他練書法也是為了仕途,他想證明自己比別人更有能耐,大家都會寫材料,現(xiàn)在他除了會寫材料,還會寫書法。會書法是一個什么概念,就是懂中國文化。懂中國文化,哪會不懂領(lǐng)導(dǎo)藝術(shù)?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文化有幾個層次?誰說得出,他說得出,他說,文化有三個層次,一是物質(zhì)的,二是制度的,三是哲學(xué)的。

      拿到省書協(xié)的會員證,他第一時間去了部長那里,說成為省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的不容易。

      對于這樣的人事安排,魯勇如五雷轟頂,文聯(lián)在官場里算個屁?有時候連屁都不如,因為別人根本不知道這是一個什么機構(gòu)。

      小柳一針見血地說他,你啊,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早不匯報晚不匯報,偏偏在人事安排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和部長匯報,部長本來就在為文聯(lián)副主席的位置頭痛著,現(xiàn)在瞌睡的碰上了枕頭,哪有不高興的?

      魯勇去了文聯(lián),卻失去了向上的動力,他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了書法上。當他成為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文聯(lián)干了十年了。

      當他再也不能在文聯(lián)干的時候,趁換屆的時候就把他調(diào)去了社科聯(lián)當專職副主任,職級是括號,正科,也就是享受正科長級的待遇。

      其實,在這個小城里,沒有人把魯勇當領(lǐng)導(dǎo)看,大家習(xí)慣上叫他書法家,或者魯老師。搞藝術(shù)的么,都稱老師。大家都覺得魯勇脾氣好,童叟無欺的,連妻子小柳也認為魯勇自從成為書法家以后,一直很淡定,從內(nèi)心里講,她是喜歡他這樣的,因為安全,起先她擔心魯勇仕途上一路順風(fēng)時,會把她丟下的,等到他進文聯(lián)以后,她的心倒安了,她雖然不懂他這一塊,但在婦保醫(yī)院工作的同事對她說,你老公的前途0VER了。

      她笑笑說,他又做不了主,人算不如天算,還是過過小日子吧。她安慰他說,我們共同把女兒的學(xué)業(yè)管管好吧,女兒有出息,比什么都要緊。

      魯勇把頭點得像雞啄米,是啊,是啊,女兒健康發(fā)展,那比掙來金山銀山還重要。于是他們倆悉心培養(yǎng)女兒,女兒也如他們所期盼的那樣,學(xué)業(yè)優(yōu)秀,性格陽光開朗,前程一派光明。在別人眼里,這一家子,男的內(nèi)向,女的活潑,女兒乖巧,有著無限叫人羨慕的東西。

      但魯勇卻不這么以為,他覺得自己很憋屈,內(nèi)心里老是想蠢蠢欲動,有時候,他也有一種沖動,想不顧一切地掙扎開去,比如,從體制里跳出來,比如為心愛的女人不顧一切,比如借很多的錢辦企業(yè)……但這些設(shè)想,不是這個原因,就是那個原因,無一不是無疾而終,最后不了了之——理想一直在他的心胸間迂回曲折。

      好在他不大喜歡傾訴,因而許多的設(shè)想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一個人藏了那么多的東西,當然很累。偶爾,他也會失神,覺得自己怎么會這么窩囊呢?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他一直想干大事,他甚至想到了干完大事后,受無數(shù)人尊敬的美好場景……

      哎,大哥,你怎么不吃檳榔啊,來,我?guī)湍闩?。小莆掏出一個小袋子,從里面掏出一粒檳榔,熟練地用小刀將檳榔的頭和尾去掉,然后從邊上拉過一個類似化妝品一樣的小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層白白的泥,她手中的小刀飛快地往那白泥上一剜,挖出薄薄的一層,均勻地涂抹在一張檳榔葉上……

      那是什么?魯勇忍不住問。

      哦,那是石灰啦,往檳榔上涂一點,你吃起來就沒有什么刺激味了。小莆笑盈盈地說。

      魯勇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吃檳榔的情景,那還是二十多年前,在湖南的湘潭,他和小柳去張家界旅游,路過這里,乘火車前逛街,看到有賣檳榔的,因為沒吃過,想嘗嘗鮮,兩人一放進嘴里,就受不了了,小柳馬上吐出來了,而他堅持著吃,想在小柳面前樹立一點男子漢的形象,哪知一條街沒逛完,他就胸口發(fā)悶,汗涔涔下,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整個人軟綿綿像是要倒下去。

      小柳嚇壞了,立馬叫了一輛人力三輪車,把他送進了醫(yī)院,醫(yī)生問清楚原因后,笑了,說,沒事沒事,再去吃幾顆檳榔,保證你會習(xí)慣的。魯勇擦著汗水問,怎么這么厲害?

      醫(yī)生拍拍他的背說,小意思……他給他配了幾顆催吐藥,他吞下后,把吃的全都吐了出來……

      他把自己的故事說與小莆聽,小莆笑彎了腰,呵呵,還有這樣的事?來來來,是不是你吃的方法不對?我來教你。

      不,我不吃。魯勇心有余悸地說。

      小莆不敢相信地看著魯勇,她被這個前來買檳榔的中年大陸客給搞糊涂了,他進店后,老是問這問那,起先她保持足夠的警惕,吃不準他是什么來頭,但看他一次又一次地購買檳榔,她的神情就放松了。

      中年人告訴她,他對關(guān)于檳榔的一切都好奇。

      小莆噘噘嘴,想,我才不管你興趣不興趣,只要你多買我的檳榔,你愛怎么問就怎么問??吹剿尤毁I檳榔卻不敢吃檳榔,她來勁了,這個男人真滑稽,她可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倒想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樣。她逗他說,大哥,我來喂你吧。

      魯勇還是搖頭,我不喜歡。

      不要緊的嘛,保證你吃了沒事。小莆不等魯勇做出反應(yīng),把他拉了一下,拉進了她的懷里,她從桌上拿起一粒檳榔,放進自己嘴里,又飛快地將自己的嘴巴和魯勇的嘴巴貼在一起。魯勇不張嘴,他好像還回不過神來,她唔唔唔地發(fā)著含混不清的聲音,魯勇的嘴巴終于張開了,那粒檳榔嗖地一下鉆了進去……

      小莆惡作劇地笑起來,你吃你吃,保險沒事的。

      魯勇硬著頭皮吃了,嗨,還真沒事。

      來來來,大哥,再來一顆!小莆眼明手快地又喂了一粒給他……

      如果說魯勇開始時還有點被動的話,那么到后來就變得非常主動了,小莆在他的耳邊呢喃,我喂你一次,你得再買一點我的檳榔……

      沒問題,沒問題。魯勇一迭聲地說。他喜歡這時候的小莆,這時候的小莆給他一種在歡場看不到的東西,那就是真誠。當他說我買2000臺幣檳榔時,小莆一下子從魯勇身邊跳開了,接著她又慢慢地依偎到魯勇身上,大哥,真的?

      魯勇肯定地點頭。

      那……我……小莆喜不自禁,她把他的一只手拉到了她的胸前……

      魯勇移開了,他的心里有顧忌,因為小莆還沒他女兒大,他有些遲疑地說,這樣吧,你和我說說你的故事……

      小莆的眼睛睜大了,好像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依言說起了自己——不喜歡讀書,家境又不好,輟學(xué)了,到便利店又不夠格,就跑檳榔店了,收入還行……

      這時候,進來一個卡車司機模樣的顧客,他說買100元檳榔。

      好咧。小莆手腳利落地從冰柜里拿出檳榔,替他包裹好遞上。

      司機看看魯勇,似乎有些顧忌,但小莆大大方方地過去,把自己的屁股撅給顧客,顧客突然笑了,他伸出手,在她翹翹的屁股上狠狠地抓了二把。然后,心滿意足地走出了玻璃屋……

      魯勇愣愣地看著,小莆轉(zhuǎn)過身,臉有點紅。

      魯勇說,你真敬業(yè)。

      小莆說,廣告上有寫的,我得做到。

      這時候起風(fēng)了,風(fēng)把霓虹燈和廣告牌吹得嘩啦啦響,廣告上的幾個字脫落了。魯勇緊緊地盯著看,后來,他就對小莆說,有墨汁么?

      小莆讓他說糊涂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魯勇說,你看你看,廣告牌上的字,都掉下來了,我?guī)湍銓憽?/p>

      哦,小莆明白了。她皺著眉頭想了一下,然后給她的老板打電話,她笑嘻嘻地說,老板等會兒過來。

      這一夜他們下榻在臺北,本來安排看熱鬧的市場,但發(fā)生了魯勇的事,領(lǐng)隊和導(dǎo)游勒令所有的團員都在旅館待命,不準外出。

      一團人都哀聲嘆氣的,怪魯勇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小柳和蓉蓉像過街老鼠似的作聲不得,她們互相摟著,徹夜難眠。

      媽,我估計老爸真的逃走了,你想想,他這么一個老是飛來飛去,前幾年去歐洲、澳洲、美洲都開通手機的人,為什么這次來臺灣,突然像得了健忘癥,手機沒開通,文房四寶也忘了帶,那可是他最心愛的東西,這不合常理啊,他平時又是一個心細如尖的人。蓉蓉分析說。

      讓蓉蓉這么一分析,小柳也有點相信了,是的,魯勇是一個特別會安排的人,從來沒有見他丟三落四過,哪怕出去開個一二天的會,他也會把行李收拾得周周正正,有時候,甚至?xí)盐姆克膶氁矌?,說是晚上練上一陣也是好的。但這次,他怎么就把它落下了呢?

      原來是早有準備??!可小柳又犯疑了,他逃臺灣是什么意思?這好像沒有理由啊,他又不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如果要逃,前幾年去澳洲、去美洲,甚至去歐洲都有機會,何必要選擇臺灣,難道僅僅是為了語言、生活方式上接近?

      再說,他有必要逃臺灣么,別人都是因為貪了成百上千萬的錢,不逃,在國內(nèi)就要被抓住了,要坐牢了,而他魯勇有什么呢?

      如果一定要從數(shù)量上說的話,他多的是字帖,幾乎所有的字帖他都要收,收了就放在書房里,裝不下,就放到車庫里,那次收廢品的來,她差一點要把成捆的字帖當廢品賣了,當時幸虧價格談不攏。但字帖又不是錢,誰會把它當回事?

      是不是有情人?那更是荒唐,他憑什么要拋妻別女?花這么大的血本來滿足自己的一點情欲?所以小柳想到這個時,她啞然失笑,魯勇不是什么情種,那點風(fēng)花雪月的事也上不了什么臺面。

      是不是和單位鬧了矛盾?和別人有了分歧,厭倦了小城市的生活……

      是的,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魯勇的突然失蹤意味著什么,留在臺灣,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從此以后她和蓉蓉得替他背上沉重的黑鍋,她不知道這口鍋有多重。從內(nèi)心里講,她不希望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但這樣的結(jié)果比起魯勇已經(jīng)墜懸的現(xiàn)實,她愿意是前者,畢竟前者人還是活著的。

      想起前幾天在格魯巴游玩時,魯勇還摟著她和蓉蓉,笑得一臉的燦爛,小柳心如刀絞,這時候魯勇的一點一滴頓時像花一樣綻放開來——魯勇沉默寡語,但生性沉穩(wěn),自從和他認識,她還沒有看到過他與人大聲爭執(zhí)的情景,他向來都是溫文爾雅的。好像也不大喜歡熱鬧,與人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沒有什么特別合得來的朋友,但也沒有咬牙切齒的仇人,他受了氣或者委屈,習(xí)慣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一遍又一遍地研習(xí)字帖,有時候,她也對他溫吞水的樣子不滿,但他老是漫不經(jīng)心地說,人生是沒有意義的,如果說人生有那么一點意義,無非就是其過程;人中為什么要在嘴巴之上?那是因為人中下面有六個孔,人中上面有四個孔,你能說哪里重要,下面的六個孔管人的吃喝拉撒,上面的四個孔管人的精神層面,但人如果少了上面四個孔,還能活,少了下面的孔,那就活不了了。所以物質(zhì)的永遠勝于精神的……只要他說類似這樣的話,小柳就把耳朵捂起來,我不要聽,不要聽,別跟我說這些!

      在小柳眼里,魯勇除了人有點悶之外,基本是她中意的男人,他最大的不良癖好也就是愛在電腦上打打牌(不賭博),常常深更半夜還趴在電腦上,小柳有時候在單位埋怨,說這個老公玩得過火,人家一臉的譏笑,那還叫玩?這是現(xiàn)在這個年代里最聽話的男人了!

      蓉蓉,你老爸要是有個三長二短,我們怎么辦?小柳忍不住又一次哭起來,雙肩聳動得像小舢舨。

      媽,你別哭,我堅信老爸不會死的,他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他還說要親自開車送我去上大學(xué)呢!

      老板看這個男人把一支毛筆舞得像一條龍一樣,一會兒筆下的字就像剛會走路的小孩似的活蹦亂跳了,他欽佩地豎起了大拇指。

      小莆則歡喜得像一條小狗圍著魯勇轉(zhuǎn)。魯勇每寫完一個字,她就把整個身子在魯勇背上貼上那么一會兒,像是在獎勵他一般。

      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小個子,塌鼻子,臉上布滿雀斑,其貌不揚,小莆打電話來,他正在和老婆吵架,那個電話像救星,讓他逃離了是非。到店里,才弄清楚,有個大陸來的客人,一下買了2000臺幣的檳榔,他這么慷慨不算,還答應(yīng)給他的小莆檳榔店題寫招牌,說廣告牌上的字都被風(fēng)吹走了,不好看。

      老板的心情一下好了起來,還有這樣的好事,那太好了。他掏出煙請魯勇抽煙,魯勇擺擺手,說戒煙有好多年了。

      先生叫卜算子?老板悄悄問,因為他看到客人在寫完招牌后的落款是:卜算子。

      魯勇含笑點點頭。

      先生在大陸是干什么的?

      不干什么,就寫寫字,玩玩。

      先生好福氣,不像我,累得喘口氣的力氣都沒有。

      你這店不是開得蠻紅火的?

      不行不行,生意難做。政府又這個規(guī)定那個規(guī)定。都快沒飯吃了。不像你,財大氣粗。

      你哪里看出來我財大氣粗?

      嘿嘿,你面相好,一看就是一個大官。

      ……

      這樣的聊天無疑是愉快的,魯勇的心情也越來越好,老板甚至還把自己的姓名告訴了魯勇,我叫鄭健寧,以后你到臺灣可以來找我。顯然他對魯勇很有好感,他甚至慫恿魯勇把小莆帶出去開房,小莆很好的,真的。

      小莆也嬌羞地看著他,很希望他能說,好。但這個好字魯勇終究沒說出口,他還是有心理障礙,而且他的興奮點還不在小莆身上,而在于他的書法上,他對那個鄭健寧說,你看看,有沒有朋友需要我寫,比如匾額啊,招牌啊,我都可以效勞。

      鄭健寧看魯勇這么夠朋友,他立馬打電話給朋友,他還讓小莆打,讓她問朋友同學(xué)老師有什么需要的。一時間,只要報上名來的,魯勇一一滿足。

      小莆一臉的崇敬,大哥,你本事真大,什么字都會寫啊。這個是什么?

      魯勇告訴她這是隸書。

      那個呢?

      魯勇說是草書。

      還有呢?小莆嬌嗔地問。

      哦,是楷書。

      ……

      就在魯勇寫的過程中,旁邊檳榔店里的檳榔妹涌過來不少,她們像看西洋景一樣地看著魯勇寫字?,F(xiàn)場有人在給魯勇拍照,魯勇揪揪鼻子說,那可是要付費的。

      你是明星啊。人群中有人尖叫。

      差不多。魯勇咧嘴笑得開心,他想自己本來就應(yīng)該是明星,只是在大陸,他永遠沒有展現(xiàn)自己的機會,等到他徹底把自己置放在一個書法家的位置上時,他卻越來越少有機會展現(xiàn)自己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圈子。在圈子里的人看來,魯勇的書法至多是官員書法,是沒有多大價值的。

      寫了有多少張條幅,魯勇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反正等到圍著的人都散盡以后,他覺得自己的手臂有些酸痛。再看看時間,都是晚上九點多了。他向鄭健寧求助,鄭老板,幫我找個旅館,我想休息休息。

      鄭健寧朝小莆一努嘴,他用當?shù)卦捄退f著什么,小莆跳過來,身子貼住了魯勇,大哥,我?guī)闳フ?。你等等我,我換個裝出來。一會兒,小莆就換了一身套裙出來,和剛才的清涼裝判若兩人。她莞爾一笑,大哥,我們走著去吧,不遠的,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魯勇卻拒絕了,他像對鄭健寧、小莆說,又像對自己說,我想一個人靜靜,真的,一個人靜靜……

      鄭健寧難以理解地看著他。

      小莆的眼里露出了哀怨。

      魯勇卻渾然不知,喝醉了酒似的趔趄著往前走。

      小莆追了上去……

      大約凌晨3點多吧,全導(dǎo)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電話把睡夢中的他吵醒了,事實上他才剛?cè)胨粫海耙魂囎?,他一直在為魯勇的事焦頭爛額。你是誰?他懶洋洋地問,對方說,我是魯勇。

      全導(dǎo)跳了起來,魯勇,你現(xiàn)在在哪里?

      魯勇說,我直接去機場吧,我的登機牌你幫我換好。登機前我會趕到的。

      你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全導(dǎo)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在顫動。

      對方卻擱了電話,只留嘟嘟嘟的聲音。他一個鯉魚打挺,赤腳跑出了門,他先是去敲領(lǐng)隊的門,魯勇找到了,魯勇找到了,然后又去敲小柳的門,快醒醒,你老公找到了……

      沒有人能形容那時候小柳和蓉蓉的心情,實際上,在全導(dǎo)沖向彭導(dǎo)房間喊叫魯勇找到的時候,小柳也在第一時間跳了起來,她搖著迷迷糊糊的蓉蓉,蓉蓉,快,你老爸找到了,還沒等她跑出門,急促的敲門聲就響了,她忽地拉開門,膽顫心驚地問,活的?

      全導(dǎo)沒好氣地說,死的還能自己打電話過來?

      小柳喃喃地叫一聲,我的天,便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在桃園機場的候機室里,失蹤了整整15個小時的魯勇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對于大家的詢問,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我去吃檳榔,吃后不舒服,就去車上睡了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坐錯車了,那車都快開到臺中了。后來,我就一點一點往回趕。

      為什么不打?qū)в坞娫?,告知一聲?/p>

      起先號碼找不著,找著了,天也亮了。

      坐錯車,對方?jīng)]反應(yīng)。

      他們也沒辦法,因為沒號碼嘛。

      ……

      魯勇的回答漏洞百出,但全導(dǎo)不想計較,反正人已經(jīng)找到了,他也跟野柳警察分局打過電話了,銷了案,一切塵埃落定,就當是虛驚一場。

      蓉蓉卻較了真,非要刨根尋底,魯勇嘆口氣說,老爸也說不上來,看來臺灣的鬼月還是蠻厲害的,我都撞見鬼了。

      對于老爸牽強附會的回答,蓉蓉不滿意,她盯著他說,不是的,你一定有什么事瞞著我們。

      魯勇一本正經(jīng)地說,蓉蓉,老爸真的只是睡了一覺。

      不可能。蓉蓉頂真道。

      小柳阻止了女兒無休止的詰問,她說,讓你老爸歇會兒吧,他累了,只要人平安回來了,比什么都強!

      哎,我和你們說,我真的只是去睡了一覺。魯勇顯得頗為委屈??粗街煲荒樢苫蟮娜厝兀挥X自己全身乏力,整個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猶如一個溺水的人,一個勁兒往下墜,他張開雙臂,拼命地摟住蓉蓉,真的,那一覺好長啊……他喃喃說。

      責任編輯:段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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