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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閻真創(chuàng)作的存在主義之維

      2016-01-23 11:34:49晏杰雄方佳
      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個體生命情感

      晏杰雄,方佳

      (中南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長沙,410083)

      論閻真創(chuàng)作的存在主義之維

      晏杰雄,方佳

      (中南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長沙,410083)

      閻真作品因反映知識分子的生存狀況引起廣泛關(guān)注,但少有人注意到其作品所蘊含的形而上的哲學思考。實際上,閻真創(chuàng)作與存在主義哲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主要體現(xiàn)為三個維度:一是對現(xiàn)代人生存困境的呈現(xiàn);二是對“荒誕”的“孤獨”存在的敞顯;三是表達向死而在的存在之思。在對生活原生態(tài)刻寫的基礎(chǔ)上,作家對個體生存境遇的深描與對個體生存價值的追求,都彰顯存在主義內(nèi)涵,把其作品從人的生存推向人的存在。

      閻真創(chuàng)作;生存境遇;存在之思;向死而在

      在展示知識分子的內(nèi)心博弈上,閻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多面手,他不僅把視線聚焦于揭示國內(nèi)官場的黑暗,也把目光拋向了異域他鄉(xiāng)的邊緣化人物,除了對男性的個體發(fā)展的敘述之外,也展示了女性在婚姻和愛情中的地位,他對于藝術(shù)本位的執(zhí)著追求,使他的作品擁有大批量的閱讀群體。在已出版的四部長篇小說中,閻真一直站在人道的角度,把關(guān)切的目光放在了時代與社會,執(zhí)著于挖掘在當下生活的人們的生存困境,尤其關(guān)注在生存困境當中喘著粗氣掙扎的人,用細膩卻又不失風趣的筆觸向我們勾勒出個體無奈的生存狀態(tài),彰顯出他的責任擔當與普世情懷。就思想價值來說,閻真作品思想內(nèi)涵的豐富性和所體現(xiàn)的普適人類性遠超通俗文學。在閻真小說中,即便是那些看似尋常普通的故事情節(jié)中,也蘊涵著對個體生命價值和生命存在意義的追問,潛隱著對人類生存處境的根本性思考,既有強烈的當代意識,又有深厚的哲學意味。

      存在主義出現(xiàn)之前,人們的生存方式就如同本質(zhì)論中所設(shè)定的那般安逸恒定,不會對自身的生活時代、環(huán)境和生活需求做出過多的思考。但存在主義被提出之后,在認識到上帝已死之后,人們開始追尋生活的終極目的,力圖找尋一種理想的世界,找到詩意的棲居地,在這種意義上,存在主義正是“代表著某種虔誠的努力”。[1]就這一點來說,閻真的小說處處浸透了存在主義哲學,無論是官場生態(tài),還是學術(shù)場域,或者是異國他鄉(xiāng),抑或是兩性婚姻,他都能深入到生命的本質(zhì),努力挖掘自由選擇之后的深層含義,對復雜人性進行窺視,給生命意義以深邃的思考,并在思考中奮進,尋求真理,最終實現(xiàn)對人生價值與存在意義的深入探索。

      一、呈現(xiàn)現(xiàn)代人的生存困境

      現(xiàn)代文明發(fā)展帶來的矛盾是人類在擁有空前富有的精神和物質(zhì)財富的同時,人性的異化日趨嚴重,特別是20世紀以來,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和市場經(jīng)濟在使人類的創(chuàng)造性得以發(fā)揮的同時,卻使人的尊嚴和自我堅守喪失,造成對物的依賴性,進入了一個迷惘困頓的生活環(huán)境。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中,作品普遍關(guān)注的是時代生活,大都揭露當下社會的不合理問題,但缺乏對人類存在意義的叩問這一維度。閻真的小說在這一維度有較沉潛的探究,通過對都市文明的“惡之花”的透視來凸顯生命異化的主題,展現(xiàn)荒誕畸形的知識分子的內(nèi)心以及現(xiàn)代人生存的焦慮和恐慌,從而探索現(xiàn)代知識分子存在的意義以及對生存空間與生活環(huán)境的拓展。

      縱觀閻真的文學作品,他的作品中總是透著人生的無可奈何、現(xiàn)實的悲愴(《滄浪之水》和《活著之上》均有體現(xiàn)),以及遠飄異國他鄉(xiāng)的孤獨寂寞(《曾在天涯》中體現(xiàn)最明顯)。面對著各種各樣的生存窘境,要么奮起反抗,與世界對峙到底,要么只能委屈求全,在命運面前忍氣吞聲。處于現(xiàn)實生存困境的他們,被命運推置于一個困頓且邊緣化的境遇,對未來充滿困惑與不解。閻真從始至終都是以一個負責任的文人視角去構(gòu)建他所關(guān)注的生活世界,在那里涌現(xiàn)處于各種困境當中的人們,他站在知識分子的立場,懷揣著人道主義的慈愛,關(guān)懷著蕓蕓眾生。用悲慨沉郁的筆調(diào)去描繪人類生存困境——人們生活這堵大圍墻之內(nèi)掙扎的狀況以及人與人之間復雜的、勾心斗角、利益化的交往。

      在展現(xiàn)生活的困境當中,閻真首先從情感的失落出發(fā)。閻真的作品中處處體現(xiàn)著對情感這一人類最普適性因素的關(guān)注。從心理學角度來講,情感是“人對客觀現(xiàn)實的一種特殊反映形式,是人對于客觀事物是否符合人的需要而產(chǎn)生的態(tài)度的體驗”[2]。情感不是一種客觀存在,而是人基于客觀事情上生成的主觀印象與判斷,是一種主觀體驗,因而它對每個人來說都是獨特的卻又有普遍性的。人們以情感為內(nèi)核驅(qū)動力,在情感的驅(qū)使下工作、學習和生活,但是并非每份情感都能讓個體在體驗中獲得精神的滿足,在情感低落沉重之時,個體難免會感到孤獨。閻真的小說作品中,他時刻關(guān)注著不同時空背景之下的人的情感問題。在《滄浪之水》中,閻真以一個懸壺濟世的醫(yī)生為視角點來反思社會與我的關(guān)系,在渾濁的世界中試圖堅守自我的那份情感?!痘钪稀敷w現(xiàn)了歷史學家聶致遠在美好的人生理想與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之間的糾結(jié)、沖突的情感。除了自我與社會之間那種完全相悖的激烈情感沖突之外,在這兩部作品中,閻真也把關(guān)注點放在了作品中任務的情感的變遷上。這兩部作品中的家庭中都有著愛情和親情的維持,然而,親情也可能包涵道德綁架?!痘钪稀分械内w平平以給自己兒子提供優(yōu)質(zhì)的生活為由,不斷向聶致遠施壓,試圖改變現(xiàn)狀,改變他內(nèi)心的堅守,來滿足自己對金錢的渴望,這何嘗不是一種異化了的情感。《曾在天涯》是作者遠在異域他鄉(xiāng),在加拿大的文化語境下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窺視和剖析,反觀正在經(jīng)歷異質(zhì)文化體驗的華人,對他們的情感與命運進行言說,同時,對“我”的個人情感變遷也進行了關(guān)注?!兑驗榕恕芬粤酪罏殓R,表達的是兩性之間相處的情感,提出了關(guān)于愛情與婚姻的現(xiàn)實問題。在閻真的作品中,無論是寫有堅守的知識分子與殘酷社會的博弈還是寫異國他鄉(xiāng)的本國文化與他國文化的碰撞,閻真時刻刻畫一個主題:情感的缺失。情感的匱乏和無盡的孤獨的生存體驗中,主人公內(nèi)在的心理沖突與現(xiàn)實的重壓必然會導致他們撕裂開來,呈現(xiàn)兩種必然且極端的結(jié)局:要么順應承受這種情感的失落,要么反抗到底,為忠實自己的情感堅持到最后?!稖胬酥分械某卮鬄殚_始堅守著傳統(tǒng)的價值觀,對市場經(jīng)濟下以利益為風向標的人際關(guān)系極力反抗和抵制,然而在權(quán)錢的雙重壓迫下,只能放棄堅守,回到現(xiàn)實生活,妥協(xié)順從時世。《曾在天涯》中的高立偉從最初的壯志凌云,試圖在加拿大混出點名堂,到最終放棄學業(yè),放棄綠卡,與所謂的家庭文化優(yōu)越感抗爭到底,獨自啟程回國。閻真試圖展現(xiàn)的是一個生命存在的尷尬困境:已逝的傳統(tǒng)價值觀使當代存在個體的精神無所皈依,現(xiàn)代文明所暴露出的弊端和危機,使知識分子很難找到靈魂的安置圣地。

      與情感關(guān)聯(lián),不應該忽略的是閻真作品對女性的關(guān)注。兩性沖突中的家庭式逼迫也是閻真作品所重點呈現(xiàn)的人的困境。無論是《滄浪之水》中的董柳,還是《曾在天涯》中的林思文,抑或是《活著之上》中的趙平平,她們看似都是好女生、好妻子,恪守婦道,對丈夫也稱得上體貼入微,如趙平平為了不讓自己的母親反對聶致遠與她交往,三番五次在中間調(diào)和,多次拿出自己的私房錢來周旋。一開始,她們都是如此的體貼與美好,不趨炎附勢,不唯利是圖,但是實際上,她們本身就有著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即本能擴張的物欲和內(nèi)心傳統(tǒng)女德之間的彼此斗爭。她們一方面不想給丈夫壓力,一方面又想改變現(xiàn)狀,故而只能以自己作為扭轉(zhuǎn)聶致遠或池大為的逼迫者,不斷用女性的特殊權(quán)利——嘟嘟囔囔的抱怨和傾訴,試圖使自己的丈夫放棄堅守,獲得物質(zhì)上的收獲,然而在有所收獲之后,物欲愈發(fā)膨脹,不斷推著自己的丈夫走上了與本真相反的道路。閻真在《因為女人》中所塑造的這一女性角色更是彰顯了他對現(xiàn)代女性困境的關(guān)注。柳依依是市場經(jīng)濟下高級知識分子的女性代表,她從一個落后的小縣城考入財經(jīng)大學,懷著對美好愛情的憧憬,以愛情至上作為自己的精神追求,開啟了她的愛情生活。夏偉凱的身體啟蒙讓她對純粹的校園愛情感到失望,這種最接近夢想的愛情給了她沉重一擊;秦一星的社會啟蒙讓她在互相尋求中獲得失落,這種失落感最終讓柳依依的以愛為核心的價值觀走向了破碎;宋旭升的婚姻啟蒙,使她沒有獲得愛情,只能獨自承受著來自理性婚姻的失落。在以男權(quán)為中心的物化社會中,女性若獲得獨立的存在,比男性要付出更多的努力。閻真從性別角度出發(fā),把女性安置在現(xiàn)代人中間,把女性的困境寫的更加深邃——女性在現(xiàn)代社會中天生就處于一種弱勢地位,為了追求情感,追求詩意,幾經(jīng)辛苦,然而詩意與寧靜卻早已淪為消費對象,因而獲得的只是來自各個層面的失落,這恰巧使其筆下的女性更具有悲劇感。閻真寫“女人”也是寫人,實際上是對人進行更細微更極致的剖析。在兩性世界中,女性是感情化類群和“弱小的人”,相對男性往往體現(xiàn)更豐富的人性和人的本真狀態(tài),從而體現(xiàn)人的本質(zhì)性存在。通過對女性這個特殊的人的類群的透視,閻真實際書寫了一部存在主義意義上的人學之書,把對人性的觀察推到一個無所逃遁的澄明境地。

      此外,文化差異中的迷惘也是閻真作品中所表達的生存困境之一。閻真早年留學加拿大,在完全陌生且排外的生活環(huán)境中,親身體驗到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困境以及華人在異域文化處境下的焦慮和苦惱?!对谔煅摹分?,高立偉懷著遠大的抱負與美好的希望,無論生活如何艱難,都義無反顧地去拼搏去努力,試圖在異域他鄉(xiāng)扎根,改變現(xiàn)狀。然而在加拿大生活一段時間后,對這個國家也就有了更清晰的認識,所謂的自由、平等也并非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實際上,高立偉一直渴望平等的、心意相通的對話,不是林思文的咄咄逼人和家庭優(yōu)越感,而是張小禾式的貼合心意,然而滑稽的是,這個對話的對象也是這個國家的邊緣人。

      二、敞顯“荒誕”與“孤獨”的存在境遇

      “荒誕”和“孤獨”在20世紀以來被人們普遍感知,而且感受是如此的深刻和強烈。人類追求永生而生命個體的生存是有限的;他們渴望完全理解這個世界,但是世界卻往往是難以理解的;希望人生是有意義、有價值的,但實際上,人生卻是虛無和無意義的,這些對立的矛盾產(chǎn)生了荒誕的境遇。中國作家從20世紀初就從陀斯妥耶夫斯基、卡夫卡、薩特等西方現(xiàn)代主義文學大師那里獲取了思想資源,以現(xiàn)代哲學眼光打量自已的時代生活,開始對個體存在的追問和人的價值的探求。現(xiàn)代文學開拓者魯迅置身于“無物之陣”和“歷史中間物”的尷尬處境當中,感知到被一種敵對勢力包圍了,空有滿腔憤怒卻找不到明確的敵人,振臂高呼反抗,卻無從下手,“孤獨者”便是魯迅及其筆下的先覺者最為基本的生命存在體驗。當代先鋒作家余華也往往將人物置身于一種“極限境遇”當中去承受孤獨的存在,主動或者被動地去詢問存在的價值。閻真也把作品的人物置于一種荒誕的“兩難境地”,進則忤逆了自己的良心,退則受到生活給予的重壓,再現(xiàn)孤獨個體面對荒誕的生活境遇時,生命本真的潛在可能性和矛盾性如何被激發(fā)。只有面對著充滿偶然和不合理性的世界,經(jīng)歷著荒誕的命運的安排,經(jīng)受人生的戲劇性轉(zhuǎn)變以及對自己內(nèi)心的質(zhì)問,才能實現(xiàn)自我的堅守與裂變。

      《活著之上》把筆觸放在高校的腐敗之上,試圖以一個人文學科教育工作者的目光,去再現(xiàn)學術(shù)和教育體制的腐敗與齷齪。聶致遠把曹雪芹作為自己內(nèi)心堅守的標桿,以曹雪芹的一生為出發(fā)點,反觀自己堅如磐石的信念——對現(xiàn)世的自我感到慚愧。最開始的時候,他堅守自我,對公正公平充滿了自信,對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滿是真誠,對一切都是順眼的,自己也是懵懂的,然而在經(jīng)歷了考研、換導師、考博士、發(fā)論文、評職稱這幾件事情累加之后,對一切開始了質(zhì)問,大家都從自我生存出發(fā),以利益化作為交往的準則,這樣缺乏公平與公正的社會,讓聶致遠對存在的意義進行反思。而他的同班同學兼室友的蒙天舒,在浮躁喧囂的世界中見風使舵、隨波逐流,雖沒有聶致遠有才情,然而憑借他的“屁股中心論”倒也活得左右逢源,且蒸蒸日上。妻子趙平平是一個大學畢業(yè)的普通小學教師,工作兢兢業(yè)業(yè),卻因為沒有“關(guān)系”的原因,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這部作品中反復提到曹雪芹,以曹雪芹為開端,又以曹雪芹為結(jié)尾,每次當聶致遠遇到兩難選擇的時候,曹雪芹就縈繞在他的心頭,生活的逼迫與內(nèi)心固執(zhí)的堅守之間的較量,難免讓人生出一種一個世界已經(jīng)崩塌而另一個更為明朗的世界還未建成的焦慮與失落。在這樣一個物化逐利的世界之中,人們彼此隔膜,無法溝通,沒有著落、無依無靠,凡有精神堅守者不免陷入迷惘、困頓、孤獨與虛無。如小說中對曹雪芹的評價一般:“可他生活得那樣從容、淡定、自信、優(yōu)雅,好像是來自另一個星球的人?!遍愓嬉砸环N調(diào)侃嘲弄的筆調(diào)敘述了一件滑稽可笑的鬧劇——在聶致遠對教授這個職稱已經(jīng)完全放棄的情況下,命運之神又開了個玩笑,最無希望評上教授的他卻跨越眾人當上了教授,情理之中而又意料之外的結(jié)果,呈現(xiàn)了人在命運的迷宮里茫然無措,原本被認為很有意義的事物,本質(zhì)上卻是無意義的,甚至是荒謬的。

      《滄浪之水》敘述的是在新的歷史文化背景下當代知識分子試圖堅守傳統(tǒng)價值觀而大眾普遍的精神根基和價值觀遭到解構(gòu)的尷尬境遇。小說主人公池大為對傳統(tǒng)文化信仰最初近乎執(zhí)著眷念,但在現(xiàn)實的語境中,面對錢權(quán)的誘惑與生活的重壓之時內(nèi)心產(chǎn)生了矛盾沖突,不得不進行艱難的選擇與掙扎。閻真直言:“我力圖寫出普通知識分子日常生活中那種宿命性的同化力量,它以合情合理不動聲色的強制性,逼迫每一個人就范,使他們失去知識分子的身份,變成一個個僅僅活著的個體,虛無主義者?!保?]《滄浪之水》圍繞池大為仕途的發(fā)展而展開,池大為一心想要和自己的父親一樣,做一個問心無愧的尋醫(yī)問道者。起初,他對那些不公正奮起反抗,對赤腳醫(yī)生跪在衛(wèi)生廳門口求助這一事情,也伸出了援手,對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反抗,他的苦悶成倍增加且無從排解,以致于要把自己撕裂開來,他對現(xiàn)實社會的反抗和對傳統(tǒng)文化的堅守讓他們成為社會的“異類 ”。然而在現(xiàn)世生活中,生存環(huán)境的落魄,三代人擠在一間小小的昏暗的宿舍樓里,連廁所都在樓道盡頭,而毫無才情只會點頭哈腰的丁小槐卻掌握了“馬屁”精髓,一個大男人,竟細致到給領(lǐng)導洗襪子,十足的諂媚,而恰巧是這樣,卻一路攀升,房子輕而易舉就有了。池大為本無心去爭搶,也不想與社會同流合污,然而來自金錢方面的重壓與妻子的苦口婆心,個體靈魂良知和俗世生活之間的矛盾使他內(nèi)心感到撕裂的陣痛,各種客觀外在物與本能的力量涌向生命個體,生命個體的主體存在受到壓迫,逐漸被蠶食,人淪為外物的對象與客體的地位。于是只好選擇一種相對更為舒適的、更為輕松的生存方式,生活在被普通人所認同的角色當中——池大為被迫地選擇了適應與融合的這條道路,將世俗理念凌駕于個體的自我意識之上,遠離個體生命的本真狀態(tài),自我“異化”。

      加繆對生存的荒誕予以形象的描述:“一旦世界失去幻想與光明,人就會覺得自己是陌路人。他就成為無所依托的流放者,因為他被剝奪了對失去的家鄉(xiāng)的記憶,而且喪失了對未來世界的希望。這種人與他的生活之間的分離,演員與舞臺之間的分離,真正構(gòu)成荒謬感?!保?]加繆所表達的荒謬只是一種理性的特殊存在,而在荒誕的世界中自由選擇、積極探索,才是他的價值歸宿。閻真慣于在黑暗無光、沉淪無望的現(xiàn)實世界中挖掘俗世的陰暗與罪惡,在荒謬的世界中探索生命的意義,尋求自我的價值歸宿與靈魂的棲息地。金錢、欲望、權(quán)利這幾個俗世的基本要素,并駕齊驅(qū),使現(xiàn)世處于荒誕的自我否定當中。而閻真就是在自我否定當中去塑造人物,勾勒和敞顯荒誕中孤獨的個體存在。

      三、表達向死而在的存在之思

      存在主義出現(xiàn)在西方現(xiàn)代文明危機之后,它得以產(chǎn)生的內(nèi)在驅(qū)動力和動機來源就是“存在”的“焦慮”,認為個人的價值凌駕于一切之上,個體存在者在“異化”的實存狀態(tài)中最為基本的情緒感受和心理體驗就是焦慮。神學存在主義哲學家保羅·蒂利希在《存在的勇氣》中對存在的“焦慮”如此評說:“關(guān)于焦慮的性質(zhì)的第一個判言是:焦慮是一種狀態(tài),在這種狀態(tài)中,存在物能意識到他自己可能有的非存在?!保?]這就是從存在的角度對非存在進行了解和認識?!敖箲]”與“恐懼”不同,恐懼是對已知的實存物體的一種擔憂和害怕,是可以隨著威脅的解除而消除的,而“憂慮”不同,憂慮本身是無來由的,他是對非存在物的一種敏感的感知,發(fā)出威脅的對象也就是威脅本身,因而他不能被消除。在無神論存在主義那里,只有海德格爾的“向死而在”說才為解除焦慮提供了途徑。他認為:“死亡是此在的最本己的可能性。向這種可能性存在,就為此在開展出它的最本己的能在?!保?]對于孤獨個體而言,死亡是擺脫現(xiàn)實尷尬境遇、尋求自我價值的不二選擇。只有死亡才能使人從庸碌世界中分離,與社會關(guān)系割裂,從日常的消極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閻真著力于描寫那些在地獄般的生存境遇當中掙扎怒吼的人們,展現(xiàn)共同的現(xiàn)實困境,試圖呈現(xiàn)一個生存重壓下無可抗拒的悲劇命運,并對生與死這一對立的哲學命題進行思考。

      《曾在天涯》以夢境為引子,夢中的我經(jīng)歷了生命的苦苦掙扎,死神也與我擦肩而過,在經(jīng)歷了“回光返照”之后,開始體會生命的意義:“這時我忽然想到世界上最重大的變化最重要的事件原來就是生命的悄然移動,逐漸泛開的涼意使我清晰地意識到了生命移動的這每一寸。”“我”在死亡中尋求生命本真,思考我與這個永恒世界的關(guān)系,原來“我”的存在不過是與世界的共同存在的一場邂逅,突然頓悟到一切人生掙扎都是徒然的沒有意義的,現(xiàn)世的掙扎唯一的作用就是對生命路過的一個暫時的渺小的證明。不能強求人生的圓滿結(jié)局,生命的存在意義在于對意義的追問過程?!跋蛩蓝凇边@種形而上的思考在閻真作品中并非只有這一處,《活著之上》開門見山就是敘述“死亡”:“小時候曾看到很多人離開這個世界,這在魚尾鎮(zhèn)總是一件大事,也是我們的節(jié)日。”魚尾鎮(zhèn)的葬禮,這只是死亡的一種形式,是與世界的一種告別儀式,正是這種告別儀式開始讓聶致遠開始對生命的存在進行追問,“對于那些離去的人,很少有人再提及,包括他們的親人”,人生在世活七八十年,一點痕跡都不曾留下,那存在是為了什么呢?這不由得讓聶致遠覺得恐慌。爺爺?shù)碾x去只是一個引起我內(nèi)心震撼和思索的契機,把人物置身于生與死的對立中考察,正是他對生存意義的探尋的表現(xiàn)。通過人們在面對死亡之時所作出的自由選擇來體現(xiàn)人對生存的畏懼與惶恐,對現(xiàn)實世界當中人物的生存和生命本真進行探索。他站在形而上的角度試圖為我們指出一條通往生命本真的大道,告訴我們?nèi)绾卧谶@個荒誕的世界中使生活變得有意義,生存變得有價值。無獨有偶,《活著之上》除了有對現(xiàn)世的人的死亡發(fā)出追問之外,對已逝的曹雪芹的祭奠也是一種對俗世人生的追問。對于曹雪芹生前死后的思考,讓“我”不禁從一種曾經(jīng)體驗過的力量中讓自己從俗世中超脫出來,對現(xiàn)世的自我有積極的引鑒作用。閻真不畏懼死亡,正視死亡,對人們必然要達到的終點不做任何回避,他正視死亡就是正視生存,從而實現(xiàn)了對死亡的超越。作者超越了對于某一種社會現(xiàn)象比如學術(shù)腐敗,而對人類的一些本質(zhì)問題作了哲學層面的拷問,因而使作品具有了相當?shù)纳疃??!稖胬酥分苯右浴案赣H的死”開篇: “父親的肖像是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發(fā)現(xiàn)的。他已經(jīng)死了,這個事實真實得虛幻。”父親早年替同事說了幾句公道話,因而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被劃為右派,逐出了縣中醫(yī)院,受盡冷落。父親在看到“我”的錄取通知書后,吼了一聲“蒼天有眼”就倒地不起了,和范進中舉一般有戲劇性。這樣的死亡本身就很有戲劇性和荒誕性。父親的死看似是一種偶然性,實際上也是父親的自我選擇,父親本就是閻真筆下受壓抑的、無奈存在的一個個體,因為保持一顆剛正的心而受到外部世界的壓迫,一個愚昧的不合時宜的政治表現(xiàn),就使他無處翻身,本身就活得歇斯底里和絕望,對人的存在充滿了質(zhì)疑,如果不愿采取行動,或者說根本跳不出這樣的境遇的話,那就只能選擇死亡。所以閻真設(shè)置了死亡的情節(jié)來完成父親棄生求死的念頭。

      海德格爾在《存在與時間》中說:“死亡是此在本身向來不得不承擔下來的存在可能性。隨著死亡,此在本身在其最本己的能在中懸臨于自身之前?!敶嗽谧鳛檫@種可能性懸臨于它自身之前時,它就被充分地指引向它最本己的能在了?!保?]死是必然的,并非存在的終結(jié),而是走向存在終結(jié)的過程。向死而在指的并非是活著的人與等候在生命盡頭的死亡之間的一種外在關(guān)系。人們不是走向未到場的死亡,而是在我們朝死亡走去的嘶吼,死亡早已在場。通過死亡或者是把人逼入絕境之后,探尋人的存在,對人的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做出終極審問和思考。閻真深諳人生的終極虛無卻仍然不懈地反抗,深知個體的孤獨無助而執(zhí)著地堅定自我,與群體做生存斗爭,雖然難免也擺脫不了俗世的熏染,然而這種向死而在的形而上的思考正是閻真對個體存在的焦慮和群體存在的問題的一種關(guān)懷顯現(xiàn)。

      傳統(tǒng)的哲學把人看作是孤立的主體,客觀世界以及生存環(huán)境構(gòu)成了主體,把人與環(huán)境割裂開來??档掳堰@種無法證明外部世界存在的哲學命題看作是一個“哲學和一般人類理性的恥辱”。海德格爾進一步認為,這種“哲學上的恥辱”不在于至今尚未完成這個證明,而在于人們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期待著、嘗試著這樣的證明。[6]在他看來,把人生和世界等同是片面的,應當把人的認識和真理也視為整體,人生本就是一個呈現(xiàn)和揭示的過程,人生的展開過程也就是人的一個認識真理的過程,也就是事物得以“解蔽”的過程。閻真在創(chuàng)作中,闡述對人生價值的思考,是把人生置于死亡的格局中闡發(fā),如池大為死亡的夢境、爺爺?shù)乃?。在面對死亡,面對人生必然走向終結(jié)的這一事實,作者探尋的是超越死亡的意義,力圖在絕境中尋求光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試圖堅守住自己的精神世界,把生存的價值放置于追尋希望和目標的路途當中,借此去體現(xiàn)存在的價值。面對死亡的絕境,閻真探討的不只是獲得現(xiàn)實的物質(zhì)、世俗的成功,而是從存在的意義上探尋真理和目標,試圖以人生的展開,逐漸去認識真理,揭示事物的真相,只有當此在存在之時,存在者才被揭示、展開、得以解蔽,從而體現(xiàn)一種形而上的思考——即便身處絕境,在黑暗當中看到那一絲絲光明,正如懸崖上的那朵紅花,遺世獨立。閻真筆下的人物都懷揣著不屈服的精神,昂首闊步向真理邁進,即便沒有光明,也要在追求的路途當中去反抗,這有些類似魯迅所提出的 “鐵屋子”情境:“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里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xiàn)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shù)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么?”[7]明知死亡只是徒然增加更多的苦痛,但是也要在吶喊中走向滅亡,在吶喊的過程中體現(xiàn)生命的價值。閻真試圖告訴我們的正如魯迅先生所認識到的,即便身處囹圄,處于封閉的現(xiàn)實黑暗,也只能朝前走,向著真理反抗到底,哪怕這是無意義的,但這才是生命存在的證實,這就是“真的人”的生存方式,被“處以自由之刑”[8]的存在主義者的生存方式。他們堅信在現(xiàn)實生活的世俗世界之后還有一個更為浩瀚更為深邃的真理世界等待著我們?nèi)ソ沂尽?/p>

      文學的最終目的是實現(xiàn)對人的終極關(guān)懷,閻真用他綿密的心理敘事,以生命自我體驗為基礎(chǔ),把豐富、本真的人性剖析給眾人,是對世俗生活與絕望的超越,實現(xiàn)了對人的關(guān)懷。無論是對知識分子情感失落的敘述,還是在對文化差異的迷惘的敘述中,抑或是對女性的整體關(guān)照當中,閻真無處不在的揭示那些“高知”的生存困境,面對荒誕現(xiàn)實與孤獨個體的矛盾沖突與對立,把個體良知與存在境遇的對抗細膩鮮活地呈現(xiàn)出來。在極端的現(xiàn)代體驗與深厚的現(xiàn)實關(guān)懷相沖突的情況下,閻真選擇的是在死亡中或者是絕境中去探尋生命的意義,把自已創(chuàng)作深入開掘到對人的終極價值的追尋上,與存在主義所代表的“某種虔誠的努力”相契合。

      [1] 王曉華. 西方戲劇中的終極追問與荒誕意識[J]. 中文自學指導,2005(1): 16-20.

      [2] 仇敵輝. 數(shù)理情感學[M]. 長沙: 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 7.

      [3] 閻真. 時代語境中的知識分子——說說《滄浪之水》[J]. 理論與創(chuàng)作,2004(1): 60-64.

      [4] 加繆. 西西弗的神話[M]. 北京: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7: 6.

      [5] 保羅·蒂利希. 存在的勇氣[M]. 貴州: 貴州人民出版社,1988: 33.

      [6] 海德格爾. 存在與時間[M]. 北京: 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9: 289.

      [7] 魯迅. 魯迅全集·第一卷[M]. 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441.

      [8] 薩特. 存在主義為何物[M]. 北京: 人文書院,1955: 32.

      [編輯: 胡興華]

      The dimension of existentialism in Yan Zhen’s writings

      YAN Jiexiong,F(xiàn)ANG Jia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Central South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3,China)

      By reflecting the general living status of intellectuals in China,Yan Zhen's works have attracted extensive attention. But,few have noticed the metaphysical philosophy inherent in them. In effect,there lie numerous affiliations between Yan Zhen's writings and existentialism,which can be ellaborated mainly in the following three dimensions:presenting modern people's hellish struggle for survival,revealing the absurdity of their lonely existence,and reflecting on the existential philosophy of Being-towards-death. Based on the description of people's original living situation,the novelist goes deeper to manifest the connotations of existentialism by sketching individuals' living circumstances and the pursuit for their life value,hence uplifting his works from survival to existence.

      Yan Zhen's writings; living circumstances; philosophy of Being; Being-towards-death

      I209

      A

      1672-3104(2016)04-0156-06

      2016-03-20;

      2016-06-12

      2013 年度湖南省教育廳優(yōu)秀青年項目“新世紀長篇小說健康發(fā)展理論研究”(13B026)

      晏杰雄(1976-),男,湖南新化人,文學博士,美學博士后,中南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第五屆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客座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中國當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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