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鮮章平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文/鮮章平
老天似乎有意和我過不去。就在沿海之旅即將成行的時候,我的身體卻不斷出現(xiàn)狀況。先是莫名其妙地發(fā)燒,好在吃了點藥很快就好了。接著是吃飯時不小心被一塊石頭咯了牙,疼得見著硬食就躲。難道是老天嫉妒,不想我讓去南方休假?我恨恨地想。
工作這些年,也利用出差的機會走過很多地方??煽偸怯X得行色匆匆,沒有靜心,也沒有盡興。于是2015年初就下定決心要尋一僻靜之地,告別塵世之煩惱,與大自然來個親密接觸??墒敲β盗艘荒辏驗榭傆羞@樣那樣的牽跘,休假日期一拖再拖,眼看要到年底了,我再也忍不住,預訂了機票,打算直飛沿海,找一小島,發(fā)發(fā)呆,看看海,吃吃海鮮,犒勞忙碌了一年的自己。
計劃出發(fā)的日子是11月8日晚,先坐火車,抵達烏市換乘飛機。7日晚飯,妻子專門做了我愛吃的水煎包子。剛坐上餐桌,手機響了,一看,是二姐的電話,聽我上次回家說胃不舒服,才在電視里看了相關知識,囑咐我不可小覷,一定要去醫(yī)院檢查。我連忙回答說,檢查過了,沒大問題,請她放心。放下電話,我對妻子說:真是奇怪,二姐從來不打電話,今天是怎么啦?
妻子的廚藝好,油汪汪的水煎包子吃得我心滿意足。吃完飯,按老習慣下樓走路鍛煉身體。還沒出小區(qū),肚子突然劇痛,真是哭笑不得:難道新疆人的嘴就這么靈?說啥來啥!堅持著走完路回家還是不舒服。是夜,疼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怕吵著大家,就悄悄來到客廳。站著、躺著、蹲下、趴著,換遍了不同姿勢,腹部連著背部的疼痛絲毫不見減弱,那種疼法,難以描述,現(xiàn)在想起來額頭還冒汗。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會。聽我說了癥狀,妻子不放心,拉著我去醫(yī)院做了檢查,說是膽囊炎,問題不大,聽說我要出遠門,醫(yī)生給開了藥,叮囑了幾句。也是奇怪,整個白天,膽囊停止了折騰,相安無事。在同學群里聊了昨晚的感受,那真是生不如死??!就有人勸我說:那就別去旅游了,身體要緊。我說,沒關系,膽囊炎,小問題!可是想想前一夜受的罪,我心里直犯嘀咕:萬一今晚又不行了那可咋辦?于是想,如果到了火車站,稍有不適,立即折返。打定了主意,心下稍安。
傍晚吃了“出門的餃子”,免不了對兩個孩子叮囑一番,然后告別,妻子把我送到火車站,看看沒事就先回去了,臨走再三交代:感覺不對勁就別上火車了,立即回家。在候車室,看著密密麻麻的人頭,我的心里忐忑不安,暗暗祈禱。終于等到檢完票要上火車了,隨著人流向登車的天橋走去。突然肚子傳來一陣巨疼,大顆的汗珠子立即從額頭冒了出來。想起前一晚上經(jīng)歷的折磨,我毫不猶豫,立即返身向站外跑去,過往的旅客用好奇的眼光看著我。
作者單位/新疆兵團第四師電視臺
走到半路的妻子接到電話立即返回火車站接回了我,要立即送我去醫(yī)院,可是我依舊懷著僥幸的心理,回到小區(qū)在車上休息了一會,還是堅持上樓回家了。吃了藥,疼痛還是止不住,熬到凌晨兩點多,在妻子的督促下,只好趕往醫(yī)院。
當那個睡眼惺忪的小伙子走出值班室的瞬間,我立即認出這就是九月份給我做體檢的那個醫(yī)生。
“膽囊炎,伴有細沙狀結石?!?/p>
“怎么可能?九月份做體檢時不是還一切正常嗎?”聽到這一診斷時我簡直驚呆了。
聽我這么一說,小伙子回過頭認真看了我一眼說,“你叫什么名字?”然后在電腦里一查:“是啊,當時就有膽囊炎癥狀啊。”
聽了這話,我簡直連死的心都有了!究竟是醫(yī)生當時沒說清還是我沒聽清,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從考證了。
現(xiàn)在想想,2015年對我來說是諸事不順的一年。其實從年初我的腹部就一直不舒服,甚至有兩次都是半夜從睡夢中疼醒,因為持續(xù)時間不長,加上工作忙懶得去醫(yī)院,就把病情疏忽了。到九月份單位組織體檢時被告知胃部有潰瘍癥狀,就找醫(yī)生開了藥,再沒當回事。更為蹊蹺的是,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最終我的體檢單也沒返回單位。接著是不小心受涼,腰椎間盤突出癥犯了,一邊治療,一邊買了個護腰系上,腹部天天隱隱作疼,卻自以為是護腰太緊勒的。結果就在不知不覺中拖著膽囊炎的身體奔波了大半年。唉!我想,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該有一劫,咱也就別怨天尤人了,聽天由命吧。
問清楚狀況后,醫(yī)生兩手一攤:“你看你,要是昨晚來,就立即上手術臺,三天就沒事了。可是現(xiàn)在你都拖了48小時,錯過了最佳手術時間,只能先給你保守治療了?!?/p>
于是值班護士立馬按醫(yī)囑給我插了胃管,然后開始打吊針,說是要禁水禁食三天,為的是排空胃里的殘留物,讓膽囊停止工作,消除炎癥后才能做微創(chuàng)手術。
大大小小17瓶吊針打了整整一個對時才完。其間我疼痛難忍、高燒不斷,護士小姐一晚上忙個不停,止痛針、安眠針、退燒針輪番上陣,卻絲毫未見療效,白天黑夜里熬著,我?guī)缀跻豢涛撮]眼。妻子也跟著煎熬,一臉蠟黃。第三天的晚上,半夜突然發(fā)了高燒,寒戰(zhàn)不止。護士來一量體溫,41.5度。妻子知道其中的厲害,趕緊給科室的領導打電話。不一會,科里的徐副主任從家里匆匆趕來,問明了情況說,明早立即組織專家會診!
想起10多年前一個同事的父親就是因為一個尋常的膽結石手術出了意外,不幸告別人世,我隱隱感覺到,自己的情況也是非常地不妙。心里反而平靜下來,給妻子聊起這些年的往事,聊起英年早逝的好友,把家里的事一一交代。這期間護士又按醫(yī)囑來給打了一支肌肉針,不一會我就開始大汗淋淋,像是在洗桑拿,連續(xù)換了兩套內衣內褲,棉被也幾乎濕透了。體溫終于降下來,膽囊也不疼了,我感到渾身輕松。這時,天也大亮了。我開心地說:“看樣子打了幾天抗生素現(xiàn)在才發(fā)揮作用啊,我感覺可以出院了!”妻子卻一點也輕松不起來:“你知道為什么這次把體溫降下來了嗎?因為醫(yī)生實在沒招了,給你打了冬眠靈!”我不知道冬眠靈為何物,聽她這么說,知道自己是盲目樂觀了,因為在醫(yī)院工作的她最清楚我的病情。
上班后四師醫(yī)院普外科最好的專家都來了,圍著我會診之后,決定立即手術。中午12點,我被推進手術室。打了麻藥,不一會兒就恍惚睡過去了,只聽見四周轟隆隆的戰(zhàn)車聲,我夢見自己身披鎧甲沖向戰(zhàn)場?,F(xiàn)在想來,那是其他病人被推進來時的車轱轆發(fā)出的響聲啊!
不一會醒來了,感覺似夢非夢。想說話,喉嚨卻被一口痰堵得死死的,想坐起來,渾身像是被捆綁著,僵硬得動彈不了。那情形像極了小時候夢魘的狀況,甚至更難受。聽到我含混不清的叫聲,護士趕忙過來用吸痰器為我清理了口中的痰液,麻醉藥開始慢慢消退,人也漸漸清醒過來。
這時我想起父親臨走的那幾天,全身癱瘓,是怎樣的難受!心里不禁想哭出聲來。父親一生中做過兩次大手術,每次伺候父親住院的時候,看著他一躺就是五、六天不能動,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成了這樣,那該怎么辦?真是越想越害怕。沒想到這么快就輪著我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不能吃喝,可是我也挺過來了。想想人生就是這樣,沒有蹚不過的河,沒有翻不過的山,災難來臨,害怕是沒有用的。最好的辦法是堅強和忍耐。
想起我鄰病床的一個老漢,八十多歲了,做了胃大部切除手術,腹部縫得像裝了個拉鏈。前后住了兩個月院,一直靠鼻飼維持著營養(yǎng)。終于快痊愈了,老人卻不聽話,醫(yī)生讓吃流食,他偏不聽,又鬧著要出院,醫(yī)生自然不同意,他就在病房里喊:“老子當年跟著王震解放新疆的時候,你們他媽的在哪里呢!”三個子女,都為老人的家產(chǎn)打著小算盤,一個個粗聲大嗓地向老人表示著自己的孝心。可是當醫(yī)生說需要給老人加強營養(yǎng)買罐蛋白粉時,一個個都沒了聲。更為悲劇的是,有一天大兒子和小女兒回去給母親上墳,回來后小女兒一家人爭先恐后地向父親告狀:大哥和大嫂回去獨霸了父母的樓房,換了鎖,兩家人為此在母親的墳頭大打出手,直到驚動了派出所。老漢聽了,捶胸頓足地罵著大兒子:“我怎么生了這么個王八蛋??!”我無意去摻和人家的家務事,只是躺在病床上想:有什么事,能大得過生死呢?看樣子教育好孩子,是刻不容緩的大事!
讓我欣慰的是,兒子和女兒聽說我要手術,都在中午放學后趕來病房看我,直到看著我睡著了才離去。事后護士告訴我說,“你知道嗎?我們科里做這樣的手術,一般只上一個主刀醫(yī)生,兩個助手就行了,給你一下子上了三個主刀!”可見我的病情是多么危急。后來聽妻子說,我的病情再拖下去,會殃及其他臟器,如果那樣,就危險了。而連續(xù)多天的感染,做微創(chuàng)是很難成功的,專家們是做好了兩手準備,實在不行就臨時給我改成常規(guī)手術。好在老天有眼,感謝專家們全力以赴,為我及時摘除了病灶,終于遏制了病情繼續(xù)發(fā)展的勢頭。
兩天后我終于可以進食了,喝著清香的米湯,感覺人生是多么美好。到護士站一稱重,五天時間足足餓掉了六公斤!這可是我努力了多少年也沒有實現(xiàn)的減肥目標啊!更讓我感到幸福的是,這一次陰差陽錯的病痛讓我收獲了親情。住院期間,妻子始終保持著半睡眠狀態(tài),聽到一點動靜就爬起來看看我,這讓我想起當年父親住院時的情景,兩者何其相似!只是,如今角色進行了轉換,我由當年的照顧者變成了被照顧者。誰說半路夫妻沒有真感情呢?我想,這也算是患難之中見真情吧。
出院后,我開始改變過去暴食暴飲的習慣,由于住院期間的五天禁食,對饑餓的耐受力也大為增強,我繼續(xù)堅持調整飲食結構,加強體育鍛煉。半年過去,體重不僅沒有反彈,而且在出院時的基礎上又下降了4公斤,湊夠了一個整數(shù)!而此時我的血壓也比任何時候平穩(wěn),整個人感覺到輕松了很多。
這時我想起“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典故,想起當下最流行的那句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誠然,只要有顆感恩的心,只要能平靜面對苦難,你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將成為你的財富,你的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