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平
我的家鄉(xiāng)贛南是聞名遐邇的“中國橙橘之鄉(xiāng)”,漫山遍野都是果樹,家家戶戶都有果山。著名的“江西臍橙”就出產(chǎn)在這里!
我家在長嶺也有一座果山,山上種了近2000棵橘子和臍橙。因為我遠(yuǎn)在珠三角教書,果山便由妻子管理。
這么大一座果山,妻子一個人自然是忙不過來的,幸好平時有她的姐姐和姐夫幫忙。果山上需要抹梢、修剪、施肥、打藥或采果時,還會請一些臨時工。
我家果山的對面,隔一條平緩的山溝,是盧師傅家的果山。盧師傅和他的妻兒平時就住在果山上,他家的房子和我家果山上的房子門戶相對,距離不過50米。所謂“遠(yuǎn)親不如近鄰”,盧師傅一家對我們幫助也很大,果山上有不少事,都少不了他們幫忙。
盧師傅家里養(yǎng)了一條黑狗。這條黑狗雙目炯炯,皮毛黑亮,高大健壯,威風(fēng)凜凜,有一股王者之氣。因為我們家沒有養(yǎng)狗,妻子便把它當(dāng)成自家養(yǎng)的狗一般看待,平時經(jīng)常喂它飯菜、肉骨。黑狗也很懂得感恩,它盡責(zé)地看護著兩家的果山和門戶;它也很通人性,看到我妻子一個人住在果山上,便在我家待得時間多一些。平時妻子歸來或外出,它都會搖頭晃尾、舔手舔腳、興高采烈地迎接或送往。因為有了這條黑狗的陪伴,妻子便少了許多的孤單,特別是有時盧師傅一家人不在果山上的時候。
除管理果山外,勤勞的妻子每年還養(yǎng)十幾頭純種的杜洛克肉豬,目的主要是積攢果樹所需要的有機肥。有一次,才幾十斤大的小豬們從豬圈里跑了出來,一窩蜂地朝大路口逃竄,妻子驚慌失措地呼喊盧師傅家人來幫忙趕豬。黑狗首先跑過來幫忙,它一邊“汪汪汪”叫著,好像斥罵小豬們不聽話,一邊用嘴叼住小豬的耳朵,一頭一頭往豬圈里拖。有一只桀驁不馴的小豬拼死抵抗,結(jié)果黑狗用力過猛,差點把這只小豬的耳朵撕了下來。看到這只小豬鮮血淋漓的樣子,妻子猜想這只小豬可能養(yǎng)不活了,心里不覺一陣難過。黑狗看到這種情景,耷拉著腦袋,夾著尾巴,一副慚愧不安的樣子。但妻子并沒有責(zé)怪熱心腸的黑狗。后來,盧師傅每天用云南白藥敷在小豬的傷口上,慢慢地,小豬居然痊愈了,待到出欄時,它的體重竟然有二百八十斤!
有一天,妻子回娘家吃喜酒去了,恰好盧師傅一家人這天也有事走了,只留下黑狗看護果山和門戶。有一個到果山上收廢品(農(nóng)藥瓶、肥料袋等)的人,見兩家果山的主人都不在,四周悄無人影,便想偷我家的彩色電視。正當(dāng)他扭鎖行竊時,黑狗從對門“嗖嗖”飛跑過來,一邊“汪汪汪”厲聲叫著,一邊猛地?fù)淞松先?,在竊賊的屁股上狠咬了一口。竊賊“啊”的一聲慘叫,連滾帶爬,沒命地逃走了……當(dāng)妻子回來時,看到扭壞的門鎖和地上的血跡,再看看黑狗搖頭晃尾、“嗚嗚”歡鳴、得意洋洋的樣子,她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她撫摸著黑狗的頭,感激地說:“謝謝你,黑狗!”
有一年秋天的某日,妻子到縣城購買日用品。當(dāng)她回到果山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黑狗像往常一樣,搖頭晃尾、舔手舔腳、興高采烈地迎接她。
妻子打開廚房,準(zhǔn)備燒火煮飯,黑狗也隨她進了廚房。
忽然,黑狗靈敏的鼻子嗅到了什么,它撲到灶門口“汪汪汪”大聲叫著。
妻子感到奇怪,隨即拉亮電燈。她吃驚地看見,一條鋤柄粗的眼鏡蛇盤伏在灶門口,它正“呼呼”地吐著長長的信子,兩眼射出幽幽的兇光,虛晃著腦袋和黑狗對峙著,準(zhǔn)備拼個你死我活。
黑狗忽前忽后騰躍著,“汪汪”著,它瞅準(zhǔn)時機,猛地咬住眼鏡蛇的脖子。眼鏡蛇劇烈地掙扎著,翻騰著,纏絞著,最后被黑狗咬斷了脖子,一動不動松癱在地上。
妻子嚇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黑狗及時發(fā)現(xiàn)了毒蛇,她就去燒火煮飯的話,后果真不堪設(shè)想!……
后來,出于對妻子辛勞的體貼,女兒在我身邊讀書也需要人照顧,在我的堅持下,妻子把果山轉(zhuǎn)包給她的姐姐、姐夫管理,她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果山,來到珠三角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此后,每當(dāng)寒暑假時,我們都會回家鄉(xiāng)去,看看自己的果山。黑狗每次都會搖頭晃尾、舔手舔腳、興高采烈地迎接我們,就像迎接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
有一年暑假,我們再次回到家鄉(xiāng)自己的果山時,卻不見黑狗來迎接。妻子疑惑地問盧師傅:“黑狗哪里去了?怎么不見它?”盧師傅憤懣地告訴她:黑狗兩個月前就不見了,一定是哪個黑心的狗販子,看到我們兩家的人都不在果山,就把涂了麻藥的肉骨扔給它吃,把它麻倒后,偷走,賣給哪個狗屠了!妻子聽了后,立刻滾下兩行悲傷的眼淚……
許多年過去了,妻子還不時提起那條黑狗,給我們講述黑狗的“事跡”,而每當(dāng)這時,她的兩眼總紅紅的、濕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