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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純

      2016-02-11 10:35:51周實(shí)
      雜文月刊 2016年1期
      關(guān)鍵詞:瀟水豆腐心刀子嘴

      周實(shí)

      喜歡單純。

      喜歡單純的人,喜歡單純的事,喜歡單純的文字,喜歡單純的繪畫,喜歡單純的音樂……

      總之,喜歡單純。喜歡單純的一切,也喜歡一切都變得單純。

      單純于我,是一種享受,一種境界,一種美,一種大美。

      所以,有朋友一問:《書屋》的擇稿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腦子里立即蹦出來兩個(gè)字:單純。

      朋友說,能具體一點(diǎn)嗎?想了想,九個(gè)字:有思想,見性情,不生澀。

      朋友又說,能再具體一點(diǎn)嗎?于是,說了下面一次經(jīng)歷。

      那是八十年代中期,我去永州開一個(gè)會(huì),會(huì)后,大家去游瀟水。坐在清澈的瀟水河上,船在碧波里慢慢滑行,河底的石頭、水草、小魚、藍(lán)天、白云,變幻著,閃著光,如在目前。我驚嘆,驚嘆瀟水竟如此清淺。艄公笑笑,放下槳,舉起篙,就那么一篙撐下去,兩人長的那根竹篙只留下了一個(gè)篙尖。好多年之后,回想那情景,寫了下面這么幾句:

      這么清的河水

      一眼看得見底

      這么深的河水

      一篙撐不到底

      這么清的河水

      居然這么深

      看著手中的長篙

      懷疑自己的眼睛

      單純并不等于單薄。單純也可以豐富和深厚。豐富而深厚的單純,可敬,可親,使人回想,使人遐想。這就是美。有時(shí),這美,真令人懷疑自己的眼睛。

      單純真好,可惜難得。

      上面是2001年我為《書屋》第四期所寫下的開篇絮語,由于版面和體例所限,只寫了這么五百來字,其實(shí)還有一些話放在心里沒寫出,這里我再繼續(xù)一下:

      單純真好!單純真美!誰會(huì)說它不好不美?即使已不單純的人,即使很不單純的人,也難說它不好不美。不論什么人,我想對(duì)單純,都是喜歡的。差別只是有的珍愛,有的則是利用而已。單純對(duì)于后一種人,只是一件偽裝的外衣。在這外衣的掩飾下,即使把住了他的脈,也難了解他的心。這種人的心,不論深與淺,即使淺得像個(gè)水洼,只有腳背深,水也是濁的,恐怕你也沒有辦法能夠一眼看見底的。若是他的心,真的是條河,那就更可怕。你若碰上這種人,而又沒有警覺的話,那就難保哪一天不會(huì)翻船或擱淺。

      誰又愿意擱淺呢?誰也不會(huì)愿意翻船!誰都希望此生此世航行在清澈的河流之上。誰都唯愿這一輩子交往心地單純的人。遺憾的是很難單純。遺憾的是這一輩子為了能夠生存下去,必須蹚過很多濁流,最后自己也被污染,甚至變成行尸走肉。

      能夠逃過這一劫嗎?捫心自問,不能自答。茫然四顧,暗自神傷。

      于是,特別關(guān)注單純,關(guān)注那些單純的人,那些在這個(gè)世界上最容易受到傷害的人,那些在這個(gè)世界上最容易被人侮辱的人,那些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說什么的人,那些時(shí)時(shí)將他人想得比自己還好的人,那些凡是路見不平便會(huì)拔刀相助的人,那些做了很多好事卻不知道留名的人,那些刀子嘴豆腐心不會(huì)處理關(guān)系的人,那些書生意氣很重、永遠(yuǎn)“不曉世事”的人,那些“不思進(jìn)取”的人,那些“無所作為”的人,那些“無能為力”的人,那些“長不大”的人……每當(dāng)我看著這些人,看著這些人的眼睛,看著那些眼睛里閃亮著的那種光,那條清且深的瀟水就緩緩地蜿蜒面前,我的心又鮮活起來,變成一尾魚,游在那河里。

      雖然,有時(shí),我也懷疑,這是不是一種幻覺,幻想靠著這種幻覺來使自己得到自救,從而使得現(xiàn)在的自己再一次地單純起來,即使再一次的單純已非很久以前的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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