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建
摘要:19世紀初,西方傳教士在創(chuàng)辦中文期刊時,出于多種因素的考慮,將西文期刊內(nèi)涵加以變通,融入新聞元素,形成了“統(tǒng)紀傳”類期刊風格。中期以后,隨著形勢的變化,傳教士創(chuàng)辦的中文期刊逐漸朝著報、刊合流的方向發(fā)展,進而形成了中國化的期刊概念和內(nèi)涵。
關鍵詞:統(tǒng)紀傳;新報;期刊中國化
中國近代期刊的起源,可上溯至19世紀初,由西方傳教士引入,在當時所采用的譯名往往是統(tǒng)紀傳、新報,等等。這些期刊概念在名稱上的差異,不僅是譯名的不同,也折射出近代來華傳教士對中文期刊概念、功能理解的心路歷程。
一、“統(tǒng)紀傳”類期刊與西方期刊中國化的開始
在英文世界,期刊(periodical、journal、magazine和serials)一詞的內(nèi)涵在17世紀下半葉逐漸成為定論,即不僅包括經(jīng)濟、哲學、軍事、天文、理化等內(nèi)容,在一定時段內(nèi)定期或不定期出版,均有長久的計劃、連續(xù)的期數(shù)及特殊的名稱。19世紀前期,馬禮遜等西方傳教士和商人在東南亞、中國沿??诎蛾懤m(xù)創(chuàng)辦了一些現(xiàn)代涵義的中外文期刊。當時,由于現(xiàn)實原因的限制,他們開啟了西方期刊概念中國化的歷程,即所創(chuàng)辦的期刊都或多或少地加入了新聞的元素。譬如1817年馬禮遜與米憐創(chuàng)辦的兩份期刊——《印中搜聞》和《察世俗每月統(tǒng)紀傳》,前者為英文季刊,是倫敦會在東方的傳教士了解關于歐洲和亞洲的各種消息、互相溝通的媒介,先后辟有“各傳道團報道”“一般新聞”“論說、傳教短簡”“印中文化”“印中新聞”“印中雜錄”(其中以“大事記”“譯文”為主,“大事記”主要以中國政治和社會新聞為中心)等欄目?!恫焓浪酌吭陆y(tǒng)紀傳》則是一份中文期刊,由于當時中國正緊閉國門,“迫害性的法令和對于外國人幾乎無法克服的嫉妒”,“不準耶穌基督的傳教士在‘廣闊的大地上,用生動的聲音宣講福音,”為達到“傳播普通知識和基督教知識”的目的,馬禮遜等人“以月刊或其他適當?shù)钠诳问匠霭妗?,并涉及新聞的登載,其中《月食》是預告自然現(xiàn)象的一條新聞,其他如“嗎喇呷(即馬六甲)濟困會”的會務報告以及《立義館告貼》接近新聞的性質(zhì)。
到《東西洋考每月統(tǒng)紀傳》時,其創(chuàng)辦人普魯士來華傳教士郭士立非常關注新聞,因此添設了固定的新聞欄目。除少數(shù)幾期外,每期都登有新聞,有時一期登載數(shù)篇新聞?!稏|西洋考每月統(tǒng)紀傳》所登載的新聞,若是海外新聞,其來源主要是依靠西方船只帶來的信件和報紙,譬如部分新聞欄目的按語描述說“今月所到西方船只皆無帶來緊要消息”。“此刻西方英吉利等國船只,近月尚未有到,致無新息可傳,且今時風亦順逆不常四方船皆少來,所聞各國之事,甚為稀鮮也?!盄中國新聞方面,則更多的是來自于《京報》等邸報。其中轉(zhuǎn)載于《京報》的《奏為鴉片》,刊登在丁酉年(1837年)四、五、六月號上,內(nèi)摘錄了許乃濟、朱嶟、許球的三篇奏折。此外,《東西洋考每月統(tǒng)紀傳》還刊載了具有新聞綜述性質(zhì)的文章,如甲午二月號(1834年)上刊登的《新聞之撮要》寫道:“道光十三年,為救世主耶穌降世后之千八百三十三年號,此年瞬間而飛,茲時際東洋無何大行作,惟西洋殊異?!?/p>
西方傳教士這種對于新聞的關注,事實上說明了他們對中文期刊內(nèi)涵的看法正在悄然發(fā)生變化。《察世俗每月統(tǒng)紀傳》的英文為Chinese Monthly Maganize,其中magazine一詞是指雜志。1828年,英國傳教士吉德創(chuàng)辦的《天下新聞》月刊,放棄magazine一詞,使用Universal Gazette。Gazette一詞不同于雜志,具有公報和報紙的雙層涵義,故《天下新聞》刊登了中國新聞和國際新聞。1838年創(chuàng)辦的《各國信息》則用了News一詞,介紹各國國情和商業(yè)信息。郭士立的《東西洋考每月統(tǒng)紀傳》盡管套用《察世俗每月統(tǒng)紀傳》中的“統(tǒng)紀傳”,但其英文名稱為Eastern and WesternOceans Monthly Invesigation,這里用Invesigation而不是magazine,說明郭士立認為中文期刊更多地體現(xiàn)了新聞的元素,跟西方嚴格意義上的雜志還是有一定距離的。為此,《東西洋考每月統(tǒng)紀傳》刊發(fā)《新聞紙略論》進行詮釋說:“在西方各國有最奇之事,乃系新聞紙篇也。此樣書紙乃先三百年初出于義大里亞國,因每張的價是小銅錢一文,小錢一文西方語說加西打(即Gazette),故以新聞紙名為加西打,即此之意也。后各國照樣成此篇紙,至今到處都有之甚多也。惟初系官府自出示之,而國內(nèi)所有不吉等事不肯引入,之后則各國人人自可告官而能得準印新聞紙,但問有要先送官看各張所載何意,不準理論百官之政事,又有的不須如此各可隨自議論諸事,但不準犯律法之事。其新聞紙有每日出一次的,有二日出一次的,有七日出二次的,亦有七日或半月或一月出一次不等的,最多者乃每日出一次的,其次則每七日出一次的也。其每月一次出者,亦有非紀新聞之事,乃論博學之文?!雹芎茱@然,郭士立把報紙與期刊統(tǒng)稱為新聞紙,強調(diào)它們是分日報、雙日刊、周刊、旬刊、月刊,并都是以登載新聞為主的,但同時也承認,部分月刊的內(nèi)容傾向于知識類,而非新聞。
二、“新報”類期刊與西方“報”“刊”概念內(nèi)涵的合流
鴉片戰(zhàn)爭后情況有所變化,人為的制度壁壘逐漸被打破,但郵政事業(yè)的落后造成信息傳播的相對滯后卻又始終困擾著報人,“中華不似泰西諸國,恒無分送日報,又無置郵遞信,更無迅速馳驟,平時透達信息,多由耳食傳聞,或由書簡寄遞,素有攜帶書函,以資營生,其日行至速,亦不逾一百二十里,故此土相距遼遠之事,頗難早得確耗?!痹谶@種情況下,馬禮遜等人對期刊內(nèi)容的編輯中加入了報紙登載新聞的做法,又在相當長的時期內(nèi)得以延續(xù)。這些中文期刊不僅在其英文名稱上避免使用magazine,如《遐邇貫珍》《六合叢談》用serial,《中外新報》用Gazette,并且部分還設有新聞欄目,如《遐邇貫珍》登載的新聞文章數(shù)量大為可觀,并且自1855年第二號起,開始對新聞進行分類報道。此外,從新聞文體與新聞寫作來看,“以前中文報刊上的新聞報道,往往與文學不分,與歷史不分,與評論混淆,而《遐邇貫珍》所載新聞,從總體上看,則是對新近發(fā)生的事實的報道,基本上能體現(xiàn)新聞的特點。……標志著中文報刊的新聞報道已進入了一個新階段?!标P于其期刊的性質(zhì),《六合叢談》主要撰稿人韋廉臣在給友人的信中說,“《六合叢談》于中國新年創(chuàng)刊,每月出版一期。它兼具報紙與雜志性質(zhì),包含一兩篇宗教文章,一篇科學內(nèi)容,一篇一般文字,還有簡要的當?shù)嘏c外國新聞,等等?!?
1858年后,這種半雜時事、介紹知識的宗教月刊雖然還繼續(xù)存在與發(fā)展,但已經(jīng)不是中文報界的主流,它所刊登的新聞也不再像早期期刊那樣具有特殊的意義。這時取而代之的是“新報”。所謂新報,主要是以報紙形態(tài)出現(xiàn),其版頭、分欄與版面的安排等仿自西報,內(nèi)容則以新聞報道和發(fā)表評論為主。這種“新報”在時人眼中,本質(zhì)上是與中文期刊一樣的,即統(tǒng)稱新聞紙或新報。譬如花之安在《新聞紙論》一文中指出,“溯西國新報之名,始為新聞紙,今則易其名為《萬國公報》,又有《小孩月報》《循環(huán)日報》《中西聞見錄》各等,皆廣人學問、增人識見,寓勸懲于規(guī)諫,其意甚美。然其出也有定期,或一日三次、一日二次,或半月每月一卷,或半年每年一卷,或每季每禮拜一卷,其數(shù)甚繁,大抵每日出者,則為時勢政事雜報居多,每月、每禮拜出者,則為專報,如天文、格致等報居多。蓋事有多寡,且有難易,故不得不分報也。”王韜認為《察世俗每月統(tǒng)紀傳》等雜志,亦是日報的一種,“華地之行日報而出之以華字者,則自西儒馬禮遜始。所刻東西洋每月統(tǒng)紀傳是也,時在嘉慶末年”。
戊戌變法時期,梁啟超等人逐漸接受了西方傳教士林樂知和李提摩太、傳統(tǒng)通商口岸知識分子王韜和鄭觀應等人的報刊觀點。譬如嚴復將當時的報刊分為兩類:一是《時務報》《經(jīng)世報》《蘇報》等,是為明當世之務,“知四國之為”;二是講專門之業(yè),如《農(nóng)學報》《算學報》等。其中,“大抵日報則詳于本國之事,而于外國之事則為旁及。旬報則詳于外國之事,而于本國之事則為附見?!奔词谷绱?,這些報刊“雖復體例各殊,宗旨互異,其于求通之道則一也”。又如梁啟超認為期刊分為大報和分報,即綜合報刊和專門報刊,所謂“大報”,“議院之言論紀焉,國用之會計紀焉,人數(shù)之生死紀焉,地理之險要紀焉,民業(yè)之盈絀紀焉,學會之程課紀焉,物產(chǎn)之品目紀焉,鄰國之舉動紀焉,兵力之增減紀焉,律法之改變紀焉,格致之新理紀焉,器藝之新制紀焉?!倍胺謭蟆?,“有一學即有一報,其某學得一新義,即某報多一新聞,體繁者證以圖,事賾者列為表,朝登一紙,夕布萬邦,是故任事者無閡隔蒙昧之憂,言學者得觀善濯磨之益。”這些報刊根據(jù)出版周期,則分為月報、日報等,“其出報也,或季報,或月報,或半月報,或旬報,或七日報,或五日報,或三日報,或兩日報,或每日報,或半日報?!盄由此可見,嚴復、梁啟超等人認為期刊與報紙盡管有所區(qū)別,但在本質(zhì)上二者仍是一物。
出史版話
舊派小說之九:武俠小說
民國以后,武俠小說風起云涌。這類小說以情節(jié)的曲折緊張、人物的奇事異能來引人入勝,并且內(nèi)容也總是彰俠義,懲頑惡,投合人心,故能擁有大量讀者。在這股武俠狂潮中,寫武俠小說的作者多至160人,成書680余部,幾乎占了民國舊派小說的三分之一。而且這股武俠狂潮在20世紀30年代前期,頗有點席卷銀幕和連環(huán)畫之勢,使許多進步作家痛心疾首地起而痛斥這種“迷魂湯”和“白日夢”式的文學,呼喚著“救救我們的孩子”和“鏡救在墮落中的民族性”。為這股狂潮掀起第一個浪頭的是平江不肖生。他以《留東外史》成名,后因武俠小說《江湖奇?zhèn)b傳》火爆一時。這部小說自1923年初起在《紅》雜志上連載,成書后流行全國,暢銷東南亞。其出版次數(shù)之多,發(fā)行量之大,影響面之廣,時所罕有。《江湖奇?zhèn)b傳》引起的“武俠小說熱”—直持續(xù)到1949年。其間作者可能有200人,總數(shù)可能超過千部,字數(shù)可能超過3億,它是當時通俗小說中數(shù)量最大、讀者最多、影響最大的一類。20世紀三四十年代是武俠小說的鼎蠱時代,當時以風格各異的“北派五大家”最受讀者歡迎。其中李壽民以“奇幻仙俠”取勝,白羽以“社會世態(tài)”見長,王度廬、鄭證因和朱貞木則分別以“悲劇俠情”“試功技擊”“詭異奇情”凸顯自己的風格。
(摘編自陳幼華:《暢銷書風貌》,武漢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