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松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作品比李清照還多的才女朱淑真
●劉松
朱淑真出生于南宋紹興五年(1135年)前后,為安徽歙州(今屬于江西婺源)人,與大文豪朱熹是同鄉(xiāng)。她死后,她的大部分作品被父親付之一炬,十不存一。宋文人魏仲恭收集其遺作編輯成書,定名為《斷腸集》,這才有詩詞作品340余首流傳于后世,比才女李清照留下的詩詞作品還要多。
童年的朱淑真,出生在一個官宦家庭,其父曾在浙西做官,家境優(yōu)裕。從她遺留的作品中就可以看出,當(dāng)時她家里有東園、西園、西樓、水閣、桂堂、依綠亭等建筑,足見她家的富裕程度。朱淑真天生麗質(zhì),自幼穎慧,而且受到過良好的家庭教育。
她不但博通經(jīng)史,而且多才多藝,能文善畫,精曉音律,能歌善舞,尤工詩詞,素來就有才女之稱。據(jù)記載朱淑真書畫造詣相當(dāng)高,她很擅長描紅梅翠竹。明代畫家杜瓊收藏一幅朱淑真的《梅竹圖》,并在上面題道:“觀其筆意詞語皆清婉……誠閨中之秀,女流之杰者也。”明代一位大畫家沈周也在《石田集·題朱淑真畫竹》中說:“繡閣新編寫斷腸,更分殘墨寫瀟湘?!庇纱丝梢姡焓缯胬L畫功力之高,并非一般才女能比。
少女時代的朱淑真作為官宦家的千金小姐,是非常幸福的,她天真爛漫、情竇初開,幻想著將來嫁個如意郎君,過著充滿詩意和恩愛的夫妻生活,從她早期詩作“初合雙鬟學(xué)畫眉,未知心事屬阿誰?待將滿抱中秋月,吩咐蕭郎萬首詩”,就可以看出她理想中的丈夫應(yīng)該是一位能夠吟詩作賦,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伴侶。
朱淑真真正的不幸是從她19歲嫁人開始的。按照現(xiàn)在的話來說“男怕選錯行,女怕嫁錯郎”,她就屬于“嫁錯郎”這種不幸的女人。封建時代的婚姻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人幾乎沒用半點(diǎn)選擇的余地。陰差陽錯,天不隨人愿。朱淑真長大后,由父母做主,把她嫁給當(dāng)?shù)氐囊晃晃姆ㄐ±魹槠蕖?/p>
朱淑真的丈夫叫汪綱,是宋理宗時戶部侍郎。有一次,汪綱外出久不歸家,朱淑真便給他寫了一封書信。汪綱收到拆信一看,滿紙都是大大小小的圈圈,不明其意。翻過信紙一看,在信紙的背面又發(fā)現(xiàn)一首小詞:“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里。單圈是我,雙圈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缺了會圓,圓了會缺。我密密加圈,你密密知我意。還有那說不盡的相思情,一路圈兒畫到底?!?/p>
這就是朱淑真有名的《圈兒詞》。據(jù)說汪綱讀后深為感動,于是第二天就趕回家與她團(tuán)聚了。
雖說汪綱也有一定的文采,但是與朱淑真夢中的情郎相差十萬八千里,文化相差甚遠(yuǎn),性格愛好更是格格不入,所以朱淑真婚后的生活很不如意,整日愁容滿面,抑郁不樂。在一首《愁懷》詩中,朱淑真是這樣描寫自己的婚姻的:
鷗鷺鴛鴦作一池,須知羽翼不相宜。
東君不與花為主,何似休生連理枝。
最能說明她婚后孤獨(dú)悲怨心情的還是她的《減字木蘭花》:“獨(dú)行獨(dú)坐,獨(dú)唱獨(dú)酬還獨(dú)臥。佇立傷神,無奈春寒著摸人。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边@首詞一開頭就連用五個“獨(dú)”字,可見作者當(dāng)時的心情的確孤獨(dú)苦悶之極。
朱淑真面對婚姻名存實(shí)亡,夫妻關(guān)系冷若冰霜,經(jīng)常與幾個官太太借酒消愁。后來,汪綱另尋新歡,納妾再娶,這對朱淑真來說更是雪上加霜。愁腸百結(jié),百無聊賴的朱淑真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她有好多詩歌都是回憶初戀情人之作。面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婚姻,朱淑真選擇了“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fēng)”,她毅然決定離婚。
在古代有“好女不嫁二男,好馬不配二鞍”之說,女人離婚并非易事,離婚的女人會被世人看作“失貞”,失去貞節(jié)的女人,連娘家人都跟著受辱,“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就是如此。哪里像今天婚姻自由,想離就離,想結(jié)就結(jié)。為了下定決心離婚,朱淑真曾經(jīng)寫了一首《斷腸謎》:“下樓來,金錢卜落;問蒼天,人在何方?恨王孫,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難留。悔當(dāng)初,吾錯失口,有上交無下交。皂白何須問?分開不用刀,從今莫把仇人靠,千里相思一撇消?!?/p>
離婚后的朱淑真,又回到了娘家,雖說經(jīng)常遭到鄰人的非議和輕蔑,但是她從此可以自由追求以前的戀人了,所以朱淑真并不在意別人的議論。朱淑真終于能和自己初戀情人在一起了,她又找回來了那久違的歡笑。她在《清平樂》中寫到:“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xì)雨。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最是分?jǐn)y時候,歸來懶傍妝臺?!睆脑~中我們可以看出,此時的朱淑真終于能和以前的戀人并肩攜手走在路上,還敢大膽放肆地睡倒在戀人懷里,才女朱淑真900多年前就如此開放,真是令人難以想象!
朱淑真還有一首和新歡戀人元夜相會的詩《元夜》,她在詩中這樣寫道:
火燭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春風(fēng)。
新歡入手愁忙里,舊事驚心憶夢中。
但愿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
賞燈哪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
為了能夠和自己心愛的戀人單獨(dú)待在一起,才女朱淑真連元夜熱鬧燈會也沒有工夫看了,只要人能夠“繾綣”,任他月亮長期朦朧下去,而且還擔(dān)心明年會不會再有今天這樣的約會。
不幸的是,朱淑真的擔(dān)心卻如約而來。她畢竟是離過婚的女人,在和舊日戀人短暫相守過后,她的這位戀人終于抵擋不住家庭和社會的輿論壓力,離她而去,做了“薄情郎”。朱淑真在一年后的元夜,寫下了她著名的《生查子》一詞: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這首《生查子》多年以來都掛在歐陽修的名下,根據(jù)近代學(xué)者考證原來是朱淑真所作,而且與上面的《元夜》詩是姊妹篇。從這兩首詩詞中可以看出,朱淑真的這段戀愛只維持了短短一年,上年元夜還“暫成人繾綣”,到了第二年的元夜時,已經(jīng)“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了。
婚姻的不幸并沒有把才女朱淑真擊倒,而這一次戀人的離她而去,徹底擊碎了朱淑真對愛情的最后一絲希望。從此她萬念俱滅,心灰意冷,自號幽棲居士,寄托佛門,希望能夠減輕心靈上的痛苦。佛門廣大,救不了才女朱淑真。她無法忘記感情上的創(chuàng)傷,悲痛欲絕的人,寫出的也只能是悲痛欲絕的詩。經(jīng)過無數(shù)個日夜煎熬的才女朱淑真,最終還是不能自拔。在一個月白風(fēng)清的夜晚,才女朱淑真帶著滿腔愁怨跳水而亡,結(jié)束了她悲傷、凄涼而又短暫的一生。
朱淑真死后,其父感到朱淑真有辱家門,更不想讓她的作品流傳于世,以免遭到后人非議,一怒之下將她的所有作品付之一炬。到了南宋淳熙九年(1182年),有一個名叫魏仲恭的文人,廣泛收集朱淑真的殘存作品340余首,編輯定名為《斷腸集》,并為之作序,這樣才使一代才女詞人朱淑真的作品,沒有湮滅在歷史的長河里,得以流傳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