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楠楠

本文聚焦浮雕藝術與大眾心理的偏差所存在的問題，沿著社會性、場域性和功能性三個方面推進，剖析當代浮雕藝術的社會分析。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公眾藝術修養(yǎng)的提升，社會評價日益成為評判當代浮雕藝術作品價值的重要因素。因此，當代浮雕藝術創(chuàng)作不能只是藝術家單方面的思考過程，還需根植于特定時代的公眾心理、空間場域、功能形塑等社會性因素，彰顯作品“接地氣”的藝術感染力。

當代浮雕藝術的公眾心理

由于藝術鑒賞能力、經濟水平、文化程度的限制，大眾對當代浮雕藝術的鑒賞旨趣更具平民化與通俗性，更傾向于浮雕的具象特征如造型、外觀、色彩和體量，以及是否能與周邊環(huán)境相符和融洽，因此，大眾對于浮雕總是發(fā)出“好看！好大！好真！”等贊嘆。然而，由于審美水平、知識儲備、社會閱歷的專業(yè)性，藝術家對于浮雕的創(chuàng)作心理更加偏向于抽象層面，例如，有一些藝術家力求設計出可以洞察社會心態(tài)和文化心態(tài)的抽象作品，以抽象浮雕表現社會現象等等。這種創(chuàng)作心理和大眾趣味的差異性凸顯出藝術家藝術創(chuàng)作的困境。

突破困境的路徑在于藝術家藝術創(chuàng)作心理與公眾審美旨趣的契合，在于藝術家對公眾共同社會心理的理解與把握。盡管當代浮雕藝術的形態(tài)、質感、色彩等都會影響大眾心理感受，而且不同年齡、不同性別、不同閱歷的人對浮雕藝術的欣賞趣味也確實千差萬別，然而，毋庸置疑的是，社會大眾心理仍然存在共同點，即存在一些并不受公眾職業(yè)、性格、年齡等影響的共同社會心理：“完整的序列、變化而統(tǒng)一、和諧而優(yōu)美的浮雕都會帶來愉悅的感受；相對而言，不平衡構圖的，運用過強對比的、極不協(xié)調的色彩和眩光等浮雕則會令人感到緊張；而空間位置、方向和尺度模糊、不穩(wěn)定的形體等則會讓人感到驚恐”。而這種共同的社會心理，是源于根深蒂固的心理原型的影響?！霸褪且磺行睦砘顒颖夭豢缮俚南忍煲蛩兀推仁谷说闹X與領悟進入某些特定的范式”，通常來說，人類都具有對于出生、死亡、母親、英雄等共同的心理原型。例如，無論是具有普通鑒賞水平、傾向于具象感受的大眾還是具備一定藝術造詣、善于解讀抽象形象的雕塑師和藝術家，在面對英雄主題的烈士浮雕時，心理感受上都會契合于內心的“英雄原型”——即英雄都應該具有英武剛毅的特點，因此，被稱為中國浮雕里程碑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底座浮雕（圖1）獲得了公眾與藝術家的一致認同。

當代浮雕藝術的空間場域

“場域作為社會個體參與社會活動的主要場所，可用于調節(jié)社會結構與文化實踐”。一方面，藝術家根據空間場域的限定因素，在浮雕的風格、意境、功能、形式、尺度配合上與之關聯，形成特有的空間結構；另一方面，浮雕又激發(fā)空間場域的活力，反過來促進視覺審美的空間延展。因此，當代浮雕藝術創(chuàng)作尤其需要重視對空間場域的分析。

不同空間場域（如私人空間和公共空間）對應著不同的社會關系，深刻影響著浮雕藝術的創(chuàng)作。比如，置放于私人空間的浮雕往往是室內浮雕，尤其是在一些別墅或較大套房中的浮雕往往選擇置放于客廳、主入口等會客區(qū)域，以期向客人們充分展現主人的審美情趣和生活理念，在浮雕設計上就往往強調體現主人的個性。因此，這些浮雕或是選擇淡泊雅致、含蓄寧靜的題材與形象，或是用加強對比的手法營造獨特的視覺感染力，以增添整個私人空間的藝術文化氣息，營造一種溫馨、優(yōu)雅的場域環(huán)境。

由于公共空間類型多樣，不同公共空間的浮雕有著不同的空間場域，相應地，浮雕藝術創(chuàng)作也應該具有不同的特點。例如，酒店大堂、機場候機大廳、歌劇院入口、重要的地鐵站等形象空間的人口流動性較大，這一場域不適合放置體量較小的浮雕，比較適合放置具有民族特點、地方特色、鄉(xiāng)土氣息、歷史文脈的題材性大型浮雕，尤其是放置在醒目的墻面上，或襯托和美化城市形象，或敘說城市歷史，讓人產生獨特的視覺心理作用。北京圓明園地鐵站的浮雕（圖2）就非常具有典型性。該浮雕畫面以代表性的圓明園建筑（西洋樓）殘柱為背景，以御題《圓明園四十景》的文字形式為內容，加上建園、毀園、燒園三個“歷史年號”，給人銘刻于心的視覺心理作用和潛在的愛國主義教育意義，而且，進出站通道墻壁為黃、褐色馬賽克，與站廳站臺內的暗黃色格調相諧調，營造出一種歷史懷舊的氛圍，為人們了解北京的城市文化和民族苦難歷史提供了藝術展示空間。又如，廣場、園林、公園等休閑空間是人們茶余飯后休閑、放松、交流的場所，浮雕作品就既要體現藝術語言的通俗性、品賞性，又要注重體現藝術與公眾的交流性，構筑“人、環(huán)境、浮雕”三位一體的立體空間，凸顯浮雕在整個場域中的空間表現力、感染力和凝聚力。圖4中的天津和平路步行街浮雕就展示了和平路悠久的歷史，也起到標志性作用。再如，大型商場、購物廣場等商業(yè)空間的現代感強、開放度高，適合放置醒目新材料新技術的浮雕以強化商業(yè)空間的動感，體現浮雕作品與消費者之間密切的心靈對話。圖3中成都春熙路北口用花崗石雕制而成的成都風俗浮雕藝術墻，描繪了唐代成都的八大景觀：廟會、花會、燈會、采桑、芙蓉、濯錦、織錦、釀酒。

顯然，不同空間場域具有不同的特點，對應著不同的社會關系，當代浮雕藝術創(chuàng)作既要與場域空間的周邊景觀、自然環(huán)境元素相協(xié)調，又要在內容與形式上服務于空間場域的功能、主題和風格，尤其是要注重特定場域空間中浮雕尺度、造型、含義等與公眾的對話。

當代浮雕藝術的功能形塑

當代浮雕藝術的社會功能大體上可以分為記憶豐碑、美化環(huán)境、標識功能、教化啟迪等四類。一是記憶豐碑功能，即刻畫再現某一歷史事件或偉大的英雄人物，以供人們瞻仰、懷念、紀念，有助于于勉勵大眾和起到宣傳教育意義；二是美化環(huán)境功能，即以優(yōu)雅的形體、韻律的線條給空間帶來視覺亮點；三是標識功能，即在特定場所中起到辨識的標識作用，讓觀賞者在腦海中留下深刻印象；四是教化啟迪功能，即通過積極向上、寓意深刻，感召力強的藝術作品，使觀賞者深受啟迪、感同深受，“對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起到了指導意義，藝術性與感化性恰如其分地融為一體”。

實際上，一件優(yōu)秀的浮雕藝術作品往往能形塑多種社會功能。例如，上海市寶山區(qū)吳淞開埠廣場的《吳淞百年開埠》浮雕就形塑了四類社會功能：首先，從創(chuàng)作題材上看，它刻畫了吳淞發(fā)展的歷史脈絡，讓公眾在感受開埠百年風云中得到啟迪，具有記憶豐碑和教化啟迪的雙重功能；其次，從浮雕位置來看，浮雕直接位于吳淞開埠的原址，能夠起到標識開埠紀念地的作用，具有標識功能；再次，從環(huán)境美學來看，該浮雕周邊居民區(qū)與浮雕相得益彰，又能起到美化環(huán)境作用，具有美化環(huán)境的功能，因此也受到了周邊居民的廣泛歡迎。

當然，要充分發(fā)揮浮雕藝術作品的社會功能形塑作用，必須增強藝術作品的公眾感染力，使公眾從浮雕藝術中能獲得感動和啟發(fā)至關重要。因此，當代浮雕藝術的創(chuàng)作既要考慮其地域性文化和公眾審美心理，聚焦浮雕藝術語言的可讀性和易讀性；又要以自身特有的視覺邏輯引導公眾理解浮雕的含義，尤其是要針對公眾對浮雕的圖式造型、色彩等藝術的心理傳達進行創(chuàng)作設計，從而凸顯功能內涵。同時，還要注重浮雕藝術與其他藝術門類如建筑、園藝、繪畫等的相互整合，構建特定的空間氛圍，以整體感知烘托浮雕藝術的社會功能。

最后，社會功能的實現離不開浮雕藝術的推廣和浮雕知識的普及。探索依托浮雕專題網站、浮雕創(chuàng)意產業(yè)發(fā)展等現代信息技術與創(chuàng)意融合的方式向社會公眾不斷地普及浮雕知識和傳播浮雕藝術是當代浮雕藝術形塑社會功能的必由之路。

（作者單位：泉州華光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