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略
立冬已過,住在鄉(xiāng)下,一到這個時節(jié)就想著:該去彈床新棉被了。
只是,彈花匠已經很久不見。除了在黃道婆紀念館看到過彈花弓和彈花錘,并沒見過現(xiàn)場操作。恰好鄰居要去鄰村的手工彈花作坊做褥子,我便跟去看了看。
彈花的老爺爺姓吳,今年82歲,14歲開始彈棉花,真正一個行業(yè)做一輩子。
恰逢冬至,本地風俗這日不做工,吳爺爺一開始不太愿意演示。我們到的時候,他正在作坊里午睡。好一番請求,他才換上工作服——一件單衣夾克衫,束起腰帶,背上彈花弓開始操作。為何要換工作服,吳爺爺說因為彈花需要很大的力氣,一床被褥彈下來已滿身是汗,所以即便在寒冷的冬日,吳爺爺也只穿薄薄的單衣。
棉絮已事先用軋花機軋過,故而十分松軟,手摸上去的感覺是“柔若無物”,像摸了一片云。軋出的棉絮約1.2米寬,作為吳爺爺的助手,老伴幫他把這些棉絮一層層橫豎交叉地鋪在操作臺上,大概鋪了三四層。
待全部鋪好,吳爺爺便開始彈花。他左手持弓,右手握彈花錘。弓很長,約2米,弓上綁著尼龍線,彈花錘擊打這根線發(fā)出聲響,同時見棉絮紛飛,快速起落,但一點都沒有粘到尼龍線上。爺爺說一般初學者都會在線上沾滿棉花絮,需要練習幾天才能摸到一點門道。而以前使用的也不是尼龍線,是羊腸線,選取羊身上最細的一根腸子。
彈好的棉花十分蓬松,差不多比原來高出一半。吳爺爺拿出一根細細的竹竿,挑著棉線上下穿梭,縱橫交錯地將整個棉絮輕輕綁住。再拉開一張大紗布,將綁好的棉絮整個包住。最后用像鍋蓋一樣圓木,按在棉絮上,轉來轉去地壓。直到將整個棉絮壓平整,一床棉被才算完成。一看表,用了3小時。
吳爺爺拿出一個小號的彈花錘,說有80年歷史,難怪色澤泛黃。那個彈花錘是配小的彈花弓,給婦女用的。從前老太太們是坐著彈花的,彈好之后搓條子才好紡紗。而大號的弓和彈花錘是用來彈被褥的。
見我們看得津津有味,吳爺爺說手藝靠看是看不會的,得做,還得天天做。他之前帶過一個徒弟,15年沒有彈花,上次去他那里彈了一下。手完全生了,弓上沾滿花絮。手藝丟不得,一丟,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
只是,這弓太長,這錘太大,我們根本舉不起來,親自彈花的想法只能作罷。
20多年前,吳爺爺還收徒弟,徒弟們大都不做這行,他也就不再收徒了。
剛學小提琴的人,總容易被嘲諷,你在彈棉花嗎?
不如,來聽一聽彈棉花的聲音??菰?、乏味,卻又如此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