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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與灰燼

      2016-03-15 09:07默默安然
      花火A 2016年3期
      關(guān)鍵詞:爸媽媽媽

      默默安然

      作者有話說:本文是以線來推進(jìn)的,可無論有幾條線,這個故事好像是按塊在推進(jìn)的。就像兩座島嶼,越漂越近,短暫接壤,看起來像是一座島嶼,但很快它們又漂流開來,或者分裂成三塊。他眺望著她,她遙望著他,他亦回望著她,但最后他們都漸行漸遠(yuǎn)。

      一件錯事后一定會有接二連三的錯事,故事里的他們,每個人都做錯了一件事,然后一起導(dǎo)致了最后的結(jié)局。從這點上來說,這算是我寫過的故事里,結(jié)構(gòu)比較特別的一個。至于里面說話好像有點口音,是個人愛好,自然而然就這樣寫了,好像這樣才過癮。

      1.林允湘是個很靈的姑娘

      在當(dāng)今時代,比美更動人一點的叫靈。所有人都說,林允湘是個很靈的姑娘。

      她五官不是最標(biāo)致的,但周身都好似閃著光,更不要說她從小學(xué)大提琴,腰桿挺得直,氣質(zhì)沒得說,上小學(xué)時就跟團去維也納比賽了。她是這老弄堂里所有老人的寶貝,所有孩子永遠(yuǎn)避不開的“別人家的孩子”,所有和她差不多年紀(jì)男孩心里的花。

      誰也沒想到她會被吳叢摘走。當(dāng)她挽著吳叢的胳膊從弄堂穿過時,惋惜的聲音就像晾衣桿上往下滴的水一樣。

      隨便換一個人,大概都要比吳叢好一些。吳叢長得雖說不影響市容,但呆頭呆腦的,戴著一副掉了漆的細(xì)框眼鏡,一年到頭穿著校服。這還不算什么,重點是,他是個半啞人。

      吳叢的爸媽都是聾啞人,既聽不見也不會說,雖然會唇語,但街里街坊的,誰愛和他們聊天???大家也說不上歧視他們,但多少還是有些顧忌,一起住了三十幾年,始終維持著表面客氣。吳叢并沒有遺傳父母的聾啞,他聽力正常,也能開口說話,但奇怪的是說話總是含含糊糊的,就像小孩剛開始學(xué)說話一樣,不認(rèn)真聽聽不明白。他自己似乎也知道這個問題,所以輕易不開口講話。不過聽說他爸媽帶他去檢查過,檢查結(jié)果是他的喉嚨沒有任何器質(zhì)性的問題,他是個健康的小孩。醫(yī)生說,大概是因為心理原因,從小沒人和他說話,他生活在無聲的世界里,再加上自卑,所以他有意識地封閉了自己的聲帶。

      他們這一片好房子,房齡都不知道有多長了,是典型的老式弄堂。房子的間距也近,推開窗子就能看見對面家吃什么飯,還有一些房子是共用的廚房和衛(wèi)生間。夏天潮濕悶熱,空調(diào)開太多就會跳閘,于是街坊們拿小板凳坐在外面,聊的都是其他人的閑話,聊得最多的也就是吳叢家。

      林允湘的家境反倒不太一樣,她家不窮,在繁華地段也有房子,還有商鋪,在這里住著一是因為住慣了,而且這里離她的學(xué)校近,另一個原因是,據(jù)傳這邊一年半載的就會被拆遷。

      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么就走到一起去了,連林允湘的爸媽都不理解。她媽媽讓她從小接觸藝術(shù),接觸上層人群,就是為了讓她眼高于頂,之后好找個厲害的人物托付終身。她也確實眼高于頂,初高中情書收了多少,一封封全上交了,到了大學(xué)也一段戀愛都沒談。眼見著大學(xué)還差一年畢業(yè),她申請了巴黎國立音樂學(xué)院和曼哈頓音樂學(xué)院,被錄取了就出國深造。偏偏在這關(guān)口,她怎么就和吳叢扯上關(guān)系了?

      “林允湘,你腦袋拎不清啦?你讓我出去抬得起頭來嗎?我今天出去買菜,哪個見我就跟我說恭喜,瞧他們的嘴臉喲,就跟給我報喪一樣!喪氣死了!”飯桌上,媽媽不停埋怨,“我不管之前怎樣哦,你快點和那個吳家小子斷了,別給我丟人現(xiàn)眼!”

      “媽,你也是念過書的人,說話會不會太刻薄了?”林允湘不慌不忙吃著飯,眼皮都沒抬。

      “我刻???我哪里刻薄了?!我已經(jīng)很客氣了好伐!我和你爸爸起早貪黑供你好吃好喝想干什么干什么,還不是為了讓你出人頭地??!平日里我對吳家也好的呀,你問問這周圍,哪家有我對他們這么好?。课铱此麄兛蓱z,有好吃好喝的新鮮玩意總是給他們送去??!但這跟你和他談朋友是兩碼事!”

      這飯也是吃不好了,于是林允湘放下碗筷,抱著胳膊,無可奈何地等媽媽說完。她知道媽媽說的是真的,知道媽媽不算是個特別不講道理的人,也能理解媽媽的想法。不過,其實她并不怎么在意這些。

      “哎喲,我說這么多,你就沒點反應(yīng)啊!說得我口干舌燥的,簡直在跟塊木頭講話!你倒是表個態(tài)??!”

      “我?”林允湘輕笑了一下,“我沒什么意見啊!不就是分手嗎?分就分唄。我有個問題問你,你覺得吳叢不行,那你覺得陳鋒怎么樣?”

      媽媽愣了一下,突然把飯碗摔得叮當(dāng)響,轉(zhuǎn)身就回了屋。林允湘挑了挑眉毛,端起碗繼續(xù)吃飯。

      2.這世界有點假,可我莫名愛上他

      外人不知道,看起來乖巧懂禮貌的林允湘是個硬骨頭,著實不是個聽話的小孩。她優(yōu)秀,是因為她不服輸,是因為她要以優(yōu)秀的成績在爸媽這里換得更多的自由。當(dāng)然,出國也是為了自由。不過,如果能和陳鋒在一起,她愿意用自由換。

      吳叢和陳鋒,林允湘也不知道媽媽會更喜歡哪個。這真是個千古難題。

      如果說吳叢是不招人待見的有缺陷的可憐蟲,那陳鋒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壞坯子。他和他父母都是外來人口,在這里租房子,一租就是六年。他父母也是怪人,住在這里也不和人交往,一嘴北方口音格格不入,動不動家里就傳來爭吵的聲音。他們對孩子也不管教,十幾歲的陳鋒經(jīng)常半夜回家,也不顧別人,腳步極重,有時候還唱歌,吵得整條弄堂都不得安寧。

      大家都很討厭他,但即使長大了,陳鋒還是沒變好。他買了一輛制造噪音的重型摩托車,還安了兩個大喇叭,播著吵鬧的舞曲,明知巷子窄,還一定要開進(jìn)來。大家時常見他和一堆打扮怪異的男男女女一起出去,一行人行為輕佻,語言粗鄙,教科書般的不學(xué)好。

      林允湘知道,媽媽不會當(dāng)真,只會以為她是故意激將。但她其實是認(rèn)真的,她真的喜歡陳鋒,好幾年了。

      這段孽緣起源于一個雨夜,這一片的燈都熄了,路燈在很遠(yuǎn)處,光根本照不進(jìn)來,一入夜,這弄堂里面就黑得嚇人。林允湘一個人睡在樓上,雨聲清晰,吵得她不睡著。隱隱約約,她聽到了歌聲——

      “這人間苦什么,馬不能越千里,這世界有點假,可我莫名愛上他,荒涼一夢二十年/依舊是不懂愛也不懂情,寫歌的人假正經(jīng)啊,聽歌的人最無情……”

      林允湘翻身坐了起來,她從未聽過一個年輕人唱《牡丹亭外》,荒腔走板的音調(diào),卻透著一股蒼涼之感。她等著聲音近了,陡然推開了窗,這時陳鋒正走到她窗下,聽到聲響,抬頭看她。

      趴在窗欞上的少女,渾身盡濕、眼睛卻泛光的少年,那一眼注定是要留下些什么。

      “下雨了,你怎么不打傘?”怕吵醒樓下爸媽,林允湘極其小聲地問道。

      “我沒帶傘。”

      “你等會兒?!绷衷氏婺昧俗约旱挠陚悖瑏G了下去,“你拿去用吧。”

      沒想到陳鋒卻笑了,他打開那把碎花雨傘,在身前轉(zhuǎn)了個圈,又收了起來:“我還差兩步路就到了,你現(xiàn)在給我還有什么用?不過,這鬼地方的雨下起來就沒完,興許明天用得著。謝了?!?/p>

      陳鋒的背影很快隱匿在黑夜里,歌聲卻再次響了起來。有兩戶人家亮起了燈,開窗罵了起來,林允湘趕緊關(guān)了窗,背倚著墻根一滑,就坐在了地上。她哼著那句歌詞“這世界有點假,可我莫名愛上他”,臉突然燥熱得厲害。

      在那之后,她和陳鋒間像是有了個共同的小秘密,只要是雨天,陳鋒就會舉著那把碎花傘,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他又痞又皮,打個傘都一副很欠揍的樣子。她的媽媽倒是提過一句那傘怎么那么眼熟,但誰也沒有把他們想到一起去。有幾次,他從她窗下經(jīng)過,會從傘下露出眼睛和她對個眼神。

      除此之外,幾年了,他們沒有更深的溝通。但僅僅如此,已經(jīng)夠林允湘牽腸掛肚了。

      然而就在一個星期前,她參加完排練回來,在巷口被吳叢攔住了。說是攔住,其實他也并沒有拉她,只是堵在她面前,她向左他就向左,她向右他就向右。

      林允湘皺了皺眉,問:“你找我有事?”

      吳叢點了點頭,可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看得出來他很著急,臉都憋紅了。林允湘耐著性子鼓勵他道:“別著急,你想說什么,慢慢說?!?/p>

      “我……”

      她越鼓勵,吳叢就越急,好不容易終于發(fā)出了聲音,可她的注意力已經(jīng)不在他的身上了。在吳叢的身后,她的面前,陳鋒牽著一個女孩的手走了過來。女孩戴著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假發(fā),穿著大紅色的裙子,一副盜版洋娃娃的樣子。

      就在她的心沉下去的那一瞬間,陳鋒看見了她,可是眼神沒有丁點波動,手也沒有松開。她從未這么挫敗過,自尊心促使她一把挽住吳叢的胳膊,連拉帶拽,和陳鋒擦肩而過了。

      沒有人注意到陳鋒和她,所有人的關(guān)注點都在她和吳叢身上。

      沒人知道她的痛苦,也沒人知道她之后對吳叢說:“你剛才是想和我說他有女朋友了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歡他的啊?”

      吳叢沒說話。

      “你能繼續(xù)幫我保守秘密吧?今天,謝謝你了?!?/p>

      說完,林允湘轉(zhuǎn)身離去,再也沒看吳叢一眼。她自然不會知道,吳叢在原地站了好久,小聲嘟囔著一句話,摘下眼鏡,抹了一把眼淚。

      3.這樣的人,怎么會在乎愛

      “我喜歡你”這句話就四個字,說的時候連嘴型都不用變化太大。

      但就是這四個字,吳叢對著鏡子練了一個星期。他不是不會說,可怎么說都覺得不夠好。他一次一次重復(fù),想將這四個字說成他人生里說得最流利的四個字,說得像其他人一樣。

      他喜歡最好最好的女孩,所有人都喜歡的女孩。他常常偷看林允湘在二樓的窗口拉大提琴。大提琴本不是適合獨奏的樂器,聲音低沉哀婉,不是每個人都欣賞得來的。他經(jīng)常聽到其他人在暗地里交頭接耳,說也聽不出個好來,但一到明面上就夸個不停。可吳叢喜歡,他偷著錄林允湘拉的曲子,隔著很多的噪音,聽著就像是幻覺一樣。

      很長一段時間里,那是吳叢世界里唯一的聲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做了表白的決定,雖然他知道必敗無疑,但他的心從有這個想法起就再沒安穩(wěn)過。他開始覺得,如果這件事他都做不到,或許這一生就白活了。

      可是,當(dāng)他終于站到林允湘面前,他發(fā)現(xiàn)說出這四個字更難了。羞恥的火焰燃了他滿身,快要把他燒成灰。

      最終,他還是化成了灰。他從未發(fā)現(xiàn)林允湘喜歡陳鋒,但他現(xiàn)在知道了,因為林允湘親口告訴了他。

      他本就沒有什么自尊了,如今竟覺得連骨肉都失掉了一般。

      在那之后,吳叢病了,沒有食欲,也不愿見人。他爸媽本就無法和他溝通,生拉硬拽著他到了醫(yī)院,也查不出身體上有什么問題。所有查不出來的病,都叫心病。

      于是,大家茶余飯后嚼舌根的內(nèi)容變成了小啞巴被湘湘甩了之后得了相思病,用得全是嘲諷和唯恐天下不亂的語氣。

      到了這時候,林允湘的媽媽倒是不忍心起來,站在門口潑一盆水,揚聲喊一句:“年紀(jì)一把,孩子都不小了,嘴上積點德吧!”然后狠狠關(guān)上了門。

      “又不是你說人家的時候了?”林允湘一邊整理著東西,一邊輕笑道。

      “我說了,我沒那么狠心。吳家兩口子多不容易啊,真是一分一角省下來的念書錢。但這和我同意你和他談朋友是兩碼事!不過真要我選,我寧愿選吳家的也不要那姓陳的,那種人,你休想喲!”

      林允湘沒說話,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淡了下去。她在心里想:我倒是想,可人家不想啊。

      兩天前,她收到了巴黎國立音樂學(xué)院的錄取通知書,很快就要去報到。這段日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準(zhǔn)備出國。她出了國之后,她爸媽也決定搬去新房住,把這老房子徹底清空租出去。她大概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她沒什么舍不得的,一早就想離開這鬼地方了??伤屑?,在離開前必須要做。

      離啟程還有一個星期,林允湘面不改色地對媽媽說:“媽,今天我朋友要給我辦送別會,我去通個宵,明早回來。”

      “行,不過別在外面瞎晃,要注意安全。”她年紀(jì)也不小了,再說也算事出有因,媽媽根本沒多想就答應(yīng)了。

      那天,林允湘下午三點出門,自己出去閑逛了幾個小時,吃了一頓晚飯,挨到將近晚上十點開始往回走。差不多十一點,這一片的燈光就都熄了,她蹲在巷口,開始等陳鋒。

      下午,她親眼看見陳鋒出去了。陳鋒一出去,不到半夜是不會回來的。她有把握,她等得到。

      只是比想象的更晚一點,將近凌晨三點,陳鋒才從遠(yuǎn)處走來。林允湘看著他從昏黃的路燈下面慢慢靠近,他手上拎著一條像很粗的金屬鏈條的車鎖,一下一下敲擊著路燈桿,那聲音非常刺耳。

      他有什么可好的?他沒有。他滿身都寫著不在乎,不在乎這個世界,不在乎邏輯,也不在乎自己。這樣的人,怎么會在乎愛?林允湘很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她一邊想著這個人怎么這么討厭,一邊卻可以笑起來。

      “你怎么在這兒?”走近了,陳鋒才看見林允湘,似乎是過于驚訝,臉上第一次有了點在乎的表情。

      “等你。”因為說是送別會,林允湘出門精心打扮過,她穿著一襲仙得不行的純白連衣裙,在夜里看起來不似凡人。她往前走,陳鋒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等我?”陳鋒干笑兩聲,“聽說你要出國了?”

      “你聽說啦?那我就直說了。我出不出國,全憑你一句話?!?/p>

      偏偏是個無風(fēng)無雨的夜,略有些悶熱,空氣仿佛凝結(jié)成了半固體,流動緩慢。沒有任何借口能讓陳鋒回避掉林允湘丟過來的繩索,他只要撿起來就能獲得一件人人艷羨的禮物。拒絕禮物本就是一件很難的事。

      “你知道嗎?你的臉上永遠(yuǎn)有一種勢在必得?!标愪h緩緩抬起手,放在了林允湘的臉旁,卻隔著半厘米的距離,就是沒有放上去。林允湘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又回歸了平靜,“你知道你想要的你都得的到。但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臉,你其實是在偽裝,你害怕了。因為你知道,在我這里,你做不到?!?/p>

      陳鋒的手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她陡然一個激靈,竟將眼眶里那層薄薄的淚忍了回去。

      她輸了。但她不后悔。人能做的,也不過是結(jié)果之前的努力,但即使做了再多努力,也一樣無法百分之百確定之后的結(jié)果。

      小孩子才鬧著要公平,聰明人都會給自己鋪一層叫作不后悔的臺階。只是,是不后悔還是不放棄,這里面的微妙差異,總是會被悲傷弄得曖昧不清。

      4.在吳叢心里,他們一直沒說分手

      萬萬沒想到的是,吳叢會在那樣的時刻出現(xiàn)在林允湘面前。她不知道吳叢是不是聽到剛剛她和陳鋒的對話了,她此時此刻不想見到任何人。

      她原想找個地方待幾個小時,得到了早上才能回家。她也不明白,吳叢怎么會深夜出來。不過想一下,吳叢的父母聽不見,他想出來自然可以出來,弄出多大響動都無所謂。

      “你怎么在這兒?”

      林允湘干脆在路邊坐下來,也沒在乎會在白裙子上留下印子。吳叢繞到她面前,站定,還是像之前一樣半天沒說話。

      林允湘本不想抬頭的,可眼前有影子,她總覺得壓抑,終于又抬起頭正視吳叢的眼睛,問了一遍:“我說,你怎么在這兒?”

      “我喜歡你?!?/p>

      “嗯?”

      要是這句話稍微有點卡頓,林允湘也不會反應(yīng)不過來。可這句話太流暢了,和平時吳叢講話的語速完全不一樣,甚至聲音也不太一樣。林允湘愣了一下才徹底明白,頭皮突然有點發(fā)麻。

      事實上,現(xiàn)在的人說句“喜歡”,說句“愛”,根本可以不用當(dāng)回事,陌生人也一口一個“親”,像機器人一樣。換成其他人,林允湘都能把這句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可偏偏,吳叢不行。她知道吳叢是認(rèn)真的。一個如果可以寧愿永遠(yuǎn)不和人張口的人,主動對她說出這句話,她沒辦法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

      “你……你不知道嗎?”頓了一下,林允湘開了口,喉嚨竟因為緊張而澀澀的,“我馬上就要出國了?!?/p>

      吳叢慢慢蹲了下來。林允湘發(fā)現(xiàn)他確實消瘦了不少,整個人都病怏怏的。

      “你是因為要出國,而不是因為,討厭我?”拋開剛剛那句表白的話,吳叢說話的聲音和頻率又回歸了以往,含含糊糊,磕磕巴巴。

      可林允湘聽懂了,她搖搖頭道:“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啊?!?/p>

      “那,等你回國,你能答應(yīng)我嗎?”

      “等我回國?”林允湘托著腮道,“我要是不再回來呢?這可說不準(zhǔn)呀。”

      “如果,那個人讓你不出國,你還走嗎?”

      林允湘又愣住了。她沒想到,吳叢看得那么透,就好像在呆愣的外表下,有一塊無人染指的開闊天地。

      “我不知道。不過沒有那種如果,我肯定是要出國的。這樣,你陪我走走吧?!绷衷氏嬲酒饋恚柫寺柤绨?,朝吳叢伸出一只手,“我還有幾個小時才能回家,你陪我這幾個小時,我們就當(dāng)這幾個小時是在一起的。天亮了,我們就在這里分手,好不好?”

      她是心血來潮,也不在意吳叢答不答應(yīng),反正他答不答應(yīng),她也不會傷心。只是這長夜漫漫,有個人陪總是好的。正好,他倆都想要人陪。

      吳叢并沒有牽她的手,卻還是答應(yīng)了。他們并肩朝著一個方向,沒有目的地走。路上連車子也見不到一輛,偶有只野貓從草叢里一竄而出,嚇了她一跳,她下意識往一邊躲,吳叢笨拙地伸著兩條胳膊,想撐住她的背,卻又不敢。

      林允湘“撲哧”笑了,她對吳叢說:“你要多和人接觸接觸嘛?!?/p>

      吳叢點點頭。

      “不要點頭,要說話。你又不是不能說話。”

      “我怕你聽不清?!?/p>

      “我聽力很好的?!绷衷氏嬷噶酥缸约旱亩?,“我可是學(xué)樂器的啊?!?/p>

      吳叢臉上第一次有了點笑容:“你拉琴,好聽。”

      “是吧是吧,改天你去我家,我給你……”

      說到這兒,林允湘又停住了。她想不到要是把吳叢請到家里去,媽媽會不會有意見,場面會不會難堪起來。吳叢似乎也知道她在顧忌什么,搖搖頭道:“叔叔阿姨不會同意的?!?/p>

      他什么都懂,為什么還一定要告白呢?林允湘本來只想在心里想想,沒想到嘴上卻嘟囔了出來。

      吳叢停下腳步,回答她:“因為,我喜歡你?!比耘f沒有一絲猶豫。

      “咱倆都是傻子呢?!?/p>

      林允湘想到她對陳鋒和吳叢對她是一模一樣的,先動心的那個人,仿佛注定是輸。

      他們的城市沒有海,卻有一條寬闊的江,水是渾濁的,在夜里像只會吞掉一切的野獸。他倆坐在江北的長椅上,一左一右,中間隔著一個人的空位。林允湘覺得這情景有點好笑,像在夢里一樣,可她又覺得要是能做這樣一個夢也不錯。

      飛到地球另一邊,很快就能忘了陳鋒吧。她仰頭望著黑漆漆的天。

      不想就是不想,不愿就是不愿。好像有根稻草讓她抓住,就算注定會折斷,她也想要那一瞬間的欣喜。

      “哎,你覺得陳鋒那個人怎么樣?”

      她想問問旁觀者的想法,可她轉(zhuǎn)過頭卻發(fā)現(xiàn)吳叢頭向后仰,打起了瞌睡。她皺了皺眉,笑著搖了搖頭。

      看來他是不習(xí)慣熬夜的吧,所以他今天出來,也是知道她出門了,為了等她嗎?

      “本來還想和你說,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要把話練好一點。你可以的,只要你愿意說,一定會變好的。不過既然你睡著了……”林允湘小聲念叨著。

      突然,看著像是睡著的吳叢開口說:“我聽到了。”

      林允湘被嚇了一跳,接著卻止不住大笑了起來。她邊笑邊拍了吳叢好幾下,心里籠罩著的那團霧似乎終于淡了一點點。

      清晨,他們終于再次回到巷口。只是不等他們說分手,呼嘯而去的警車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警車后面跟著不少人,林允湘看見了媽媽,趕緊朝吳叢擺手,示意他躲起來。

      他們沒來得及說分手,或者說,在吳叢心里,他們一直沒說分手。

      5.她仿佛身處噩夢中,可惜她是醒著的

      “你剛才沒看見,可熱鬧了?!绷衷氏嫘牟辉谘傻睾蛬寢屢黄鹜易撸偸腔仡^看吳叢在哪兒,只見吳叢溜著墻根走在后面,“陳鋒家來了一群人,摔盆打碗的,最后人和人也打起來了,都被警察帶走了,早就說他家不是正經(jīng)人……”

      “你說誰?”林允湘琢磨了一下,才醒過神來,立刻停住了腳步。

      媽媽這才覺得自己言多語失,擺了擺手,揪著她就往家拽:“沒事,跟你沒關(guān)系?!?/p>

      但眼前陳鋒家門口亂成一團,好多東西被丟了出來,陳鋒的媽媽一邊撿一邊抹淚,一看就不是沒事的樣子。林允湘從媽媽的手里掙脫出來,轉(zhuǎn)身往外跑,經(jīng)過吳叢身邊的時候,沒有回頭。

      “湘湘!湘湘!你去哪兒???”

      林允湘的媽媽在后面追了幾步就追不上了,她大概知道林允湘要去哪兒,潛意識里卻又不想知道。她站在巷口喘著粗氣,心慌意亂覺得要出事,甚至都沒注意到吳叢從她身邊經(jīng)過,朝林允湘走的方向追了去。

      因為一般的小事件被派出所的人帶走,應(yīng)該是去最近的一所。林允湘在外面苦等了倆小時,陳鋒終于出來了,臉上有一點掛彩,不過還過得去。林允湘松了一口氣,迎了上去。

      “你怎么在這兒?”陳鋒抬頭見她,心竟漏跳了一拍。

      “有麻煩嗎?缺錢嗎?住在這里是因為躲債吧?把車子賣了嗎?天天半夜才回來是因為工作吧?你到底裝成這副小混混的樣子給誰看啊?!”

      林允湘說著急了起來,惡狠狠地拍著陳鋒的胸膛。陳鋒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子震住,惶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只是聲音有些虛地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心,有心就會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事?!?/p>

      “看到了又怎樣?有心又怎樣?你能幫得上忙嗎?你還不是只能看看熱鬧!”陳鋒一把推開他,“別煩我!”

      “我能幫你。只要你想?!?/p>

      陳鋒回過頭,本想說“你能幫什么”,卻撞到林允湘眼睛里近乎鋒利的認(rèn)真,硬生生止住了。他確實需要幫忙,他爸爸欠了一堆債,還上一批,又欠。如今新的債主又找上門,他們又得偷著搬家了,但搬家前,還需要還上一部分才行?;秀遍g,他想起林允湘的家境不錯。

      他以前從未這樣想過,他雖然不算好,但真的不想淪落到讓女孩子搭救。但這一刻,他的意志有一點松動了。

      “多少錢,你說個數(shù)?!?/p>

      猶豫了一下,陳鋒說了個數(shù)字。林允湘聽后臉色變了變,但很快恢復(fù)了平靜。她點了點頭,說:“三天,我想辦法把錢給你。”

      “你什么都不問?你有這么多錢?”陳鋒覺得不可思議。

      “我選擇我愿意做的事,你也可以選擇你愿意做的事,我沒權(quán)利勉強你。借你錢,我心甘情愿。你要是不還,我也自認(rèn)倒霉?!?/p>

      林允湘說完也沒有等陳鋒,大步地走了。陳鋒看著她灑脫的背影,略微有些出神。好奇怪啊,他一直以為這個女孩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任他也不舍得讓她走到塵世里來??扇缃?,面前的林允湘似乎已經(jīng)不是那天夜里從二樓窗戶里探出頭的輕靈女孩了,她身上飄揚著塵世的味道,一股開始燃燒,早晚會燃燒殆盡的味道。

      他喜歡她嗎?總會有一點點吧。但他從未想過和她在一起,原因很簡單,他也沒有什么不想拖累那種高尚的想法,僅僅是因為兩個人不在一個世界。

      現(xiàn)在,他卻不那么想了。

      “你要是真能幫我渡過這個難關(guān),我把我媽安置好,我就帶你走,你想去哪兒,我就帶你去哪兒?!?/p>

      林允湘回過頭,看見陳鋒逆光站著,整個人像一個剪影,銘心刻骨的剪影。明知他說的是不合邏輯、不負(fù)責(zé)任的、充滿孩子氣的話,她卻還是歡欣雀躍地當(dāng)了真。

      陳鋒追上了她,一把摟住了她的肩。她沒掙脫,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媽媽最不喜歡的那種輕佻女孩,可她快樂。

      她始終沒看到吳叢躲在她九十度轉(zhuǎn)角的派出所墻后,聽清了他們說的每一句話。

      她也不能知道,她的這個選擇,不只是改變了她一個人的命運。

      但就算她能提前知道又怎樣?每一個自愿做出選擇的人,都甘之如飴。

      三天后,林允湘偷著取出了爸媽為她存好,要給她帶去巴黎念書的一年的學(xué)費以及生活費,全部交給了陳鋒去還債。

      然后,她按原定時間,仍舊在機場和爸媽告別,出發(fā)去巴黎。她和陳鋒約好,等飛機起飛,爸媽離開,她就從安檢口出來,陳鋒會等在外面,帶她去一個地方躲起來。

      他們會躲個一年半載,等他們有了點積蓄,再回家做解釋。

      她是這樣做的沒錯。她眼見著那架應(yīng)該可以帶她去往藝術(shù)殿堂的飛機起飛了,可她不后悔。她背著沉重的琴盒,拉著行李箱,逆著人流出了機場。

      外面沒有陳鋒,他手機也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

      她仿佛身處噩夢中,可惜她是醒著的。

      6.從喜歡林允湘那天起,他就是灰燼了

      “林允湘!你是瘋了嗎?!為了你要出國,我和你爸這幾年省吃儉用,你手松一松就給那個小兔崽子了!現(xiàn)在好了吧,人家腳下抹油了!你呢?!你抬得起頭來嗎你?!”

      ……

      她媽媽扯著嗓門,像瘋了一樣咒罵她和陳鋒。她將身子縮成一團,坐在家里的古董躺椅里,像睡著了一樣,一動不動。門外看熱鬧的人遠(yuǎn)遠(yuǎn)圍著,眼巴巴往里看,看的人越多,她媽媽就越消不了氣。

      陳鋒家的門一直鎖著,說是東西大多數(shù)都搬走了,大概是半夜偷偷摸摸走的。林允湘并不知道,她一早搬著行李離開家,還往那扇門看了一眼,滿懷希冀。但她隨后等到的是,她的爸媽又趕回了機場,將蹲在機場外哭泣的她拖了回來。

      是吳叢通知她爸媽的。她想不到吳叢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到他家,以笨拙的語言說服她父母相信的,但她明白,吳叢什么都知道,包括陳鋒騙她。

      吳叢就站在人群后面,林允湘突然朝他伸出手去,在媽媽的咆哮聲里異常平靜地說:“你過來。”

      吳叢像個僵直的木偶人,從人群后面鉆出來,站在她家門檻外,再不敢上前。

      “你說,你喜歡我,對吧?”林允湘近乎病態(tài)地笑了一下。

      她這句話說出口,徹底燒掉了她媽媽最后一點點引線。她媽媽抓起一旁的花瓶,朝她砸了去,但并沒有砸中她,花瓶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大塊而鋒利的殘片。

      媽媽一生氣就愛摔東西,林允湘是知道的。

      她以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速度撿起一片碎片,往自己拉弦那只手狠狠戳了下去。

      尖叫聲頓時震痛耳膜,可林允湘的腦子卻不可思議地清明。她對震驚到無法反應(yīng)的吳叢說:“你要是喜歡我,就讓陳鋒來見我。”

      說完這句話,她一頭從躺椅上載下來,倒在一地碎瓷片和血里。她的長發(fā)披散開來,像殘破的羽。

      對于搞樂器的人來說,手是生命。林允湘?zhèn)私?,雖然日常生活無礙,但別想再好好拉琴了。她的藝術(shù)生命走到了頭。

      在那之后,無論是病房還是家,都籠罩著末日來臨一般的氣氛。所有人都說,林允湘變了,她不靈了。從前圍在她身旁的星光都隕落了,她也不過是個普通女孩而已,甚至都不如普通女孩有活力。大家甚至都覺得她有點可憐,不敢正眼瞧她。

      除了吳叢。吳叢沒有變。

      林允湘的父母沒心情再管他,也就放任他來陪林允湘。他真的有練說話,他說話比從前流利多了,可現(xiàn)在換成林允湘不說話了,只是偶爾會問一句:“他還是不愿意見我嗎?”

      吳叢無言以對,他不回答,就代表默認(rèn)了。

      漸漸地,林允湘終于不再問了。

      只是她變得更加黯淡了。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因為沒有了音樂而變成這樣的,只有吳叢知道,讓她閃閃發(fā)亮的從來都不是大提琴,不是什么夢想,而是她對于活著比任何人都旺盛的希望,那其中很大一部分,來自于她對陳鋒的愛。

      就算重來,她還是會選擇把學(xué)費給陳鋒。燃盡和熄滅,她只會選擇前者。

      只有吳叢覺得沒什么。從喜歡林允湘那天起,他就是灰燼了。

      他不知道陳鋒去了哪里,以他的能力再也不可能將陳鋒找回來了。他也不能這樣做,假如陳鋒回來了,他這團沒有一絲復(fù)燃跡象的灰,就只能被吹散了。

      到時候,又變成熊熊烈火的林允湘,甚至都不會被他瞇住眼睛,掉一滴多余的眼淚。

      7.逃不過最后化為灰燼的結(jié)局

      那天清早,林允湘提著行李,和父母一起出發(fā)機場。不久之后,半夜先將母親送走的陳鋒,再次回來了。吳叢等在那里,攔住了他。

      “你,害了她?!?/p>

      吳叢和陳鋒從未說過話,他們對于對方來說就是陌生人。陳鋒挑了挑眉毛,居然一時沒明白。

      “她喜歡你,你卻拿走她出國的錢,你害了她。你害了她,你害了她!”

      吳叢激動地?fù)]舞著手臂,陳鋒卻步步退后,沒做任何反應(yīng)。他本以為林允湘借給他的并不是她出國的錢,她是單純地不想出國而已。其實仔細(xì)想想,他不是猜不到,只是他不想猜。

      不知道,就不會背負(fù)心理壓力??扇缃癖粎菂泊疗屏?,陳鋒一下子就慌了。

      “是她心甘情愿的,關(guān)我什么事?!她求著我?guī)?,她以為我真喜歡她,傻不傻!你喜歡她,那你去?。》凑乙矝]打算去找她!”

      陳鋒夸張地說著混賬話,吳叢氣得雙拳握緊,卻毫無辦法。吳叢這三天過得簡直煎熬,他偷出家里的存折,發(fā)現(xiàn)上面的數(shù)字根本不足以讓林允湘繼續(xù)出國。他恨自己沒用,可他不想讓陳鋒繼續(xù)毀掉林允湘的人生。

      “我本來就是騙她的,你想去就去吧,和她說,我就是個騙子?!?/p>

      陳鋒擺擺手,轉(zhuǎn)身走了。他雙手插著口袋,每走一步都盡力表現(xiàn)出滿不在乎??伤€是回了一次頭,望向機場的方向。

      他眼睛里是有一些東西的,吳叢不是沒看出來;他或許是打算履行承諾的,吳叢不是沒想過。

      只是在那一刻,每個人都認(rèn)為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做著對的選擇。

      她喜歡你。你害了她。

      我喜歡她。我害了她。

      你喜歡她。你害了她。

      情之所起的那一刻,似乎就注定了過程美得多徹底,也逃不過最后化為灰燼的結(jié)局。

      編輯/眸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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