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菱歌
一、
被女帝打入冷宮的第一天,我就見到了奕川。
彼時,他正在小茅屋里洗澡。
冷宮里自然不會有什么高級的衛(wèi)浴設(shè)施,我哼哧哼哧地翻進(jìn)奕川的專屬小茅屋時,正好看見他赤條條地站在木桶旁,背對著我,舀起水往自己的身上澆。
此景難遇,我立刻就放蕩不羈地吹了一聲口哨。
要知道,在奕川遭到女帝迫害之前,一直是幽國排名第一的美男子,昔日他一頭銀白長發(fā),一身似火紅衣,每當(dāng)策馬過京華時,不知生生迷暈了多少少女,以及大嬸。
可惜,如今這張臉毀了。
聽見我的哨聲,他迅速回過頭,臉上半張鐵制面具閃著冷冷的光,面具下的一雙深眸銳利似冬夜寒刀。
我知道他一定以為我是淫賊,所以此刻他才會一臉殺氣,以要置我于死地的架勢沖過來,手中握著他唯一的武器——那一只他用來舀水洗澡的勺子。
我有些崩潰,這樣漂亮的手,應(yīng)該拿劍的好嗎!
然而被勺子敲一下也是很疼的,我立刻就沒什么骨氣地跪下求饒:“少主饒命!我是君子盟派來救你的!”
勺子果然在我的頭蓋骨前一寸地方硬生生停住。
他冷冷道:“我不認(rèn)識什么君子盟?!?/p>
我心中呸了一聲:“少主,您就別裝了,我要是真想害你,我還會傻傻地站在這里欣賞你的肉體這么久嗎?我一開始就會飛進(jìn)窗戶,空中轉(zhuǎn)體三周半,直接沖你插刀子好嗎?”
他應(yīng)該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于是沉默了一陣,吐出兩個字:“暗號?!?/p>
我們君子盟內(nèi)部的人員接頭都是有暗號的,他要我對暗號也符合江湖規(guī)矩,可是,以他此時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的樣子,以我跪地求饒的造型,我一抬頭,就可看見……
我臉頰紅彤彤的:“少主,討厭啦,你要人家對暗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可以先把衣服穿上嗎?你別看我長得這么嫩,人家可是連男生的小手都沒摸過幾回呢。”
“啰唆?!?/p>
雖然罵我啰唆,可是我眼尖地瞧見,他的耳郭有一抹潮紅,啊,這個清純卻又要逞強(qiáng)的男兒喲!
他走到床邊,拿了一件紅色外袍穿上,床是簡陋的木板床,上面只有一張薄被,外袍也是古舊的外袍,只有精細(xì)的暗紋無聲透露著過去的華貴。他穿好衣服后就在床上坐下了,盡管身處陋室,天生的雍容氣質(zhì)也不減分毫,銀色的面具下,雙眸深邃如千年古泉,面具遮不住的半張臉,皮膚細(xì)膩,下巴是一道優(yōu)美的弧。
我看得有些癡,他似乎不耐煩了,催促道:“暗號?!?/p>
“是是是?!蔽业?,“你先出,三十幾套暗號,你隨便挑幾個,看我對不對得出?!?/p>
他沉思半晌,開口:“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p>
我馬上接:“防脫發(fā),用霸王。”
他想了想,又道:“日照香爐生紫煙?!?/p>
我對答如流:“日照香爐生紫煙,李白來到烤鴨店??谒毕氯С?,摸摸口袋沒有錢?!?/p>
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這幾個暗號只有君子盟的高層才有權(quán)知道。心知他已經(jīng)相信我是君子盟的人了,我露出邪魅一笑。
他靜了一會兒,問我:“我的屬下在宮外過得如何?”
我照實(shí)回答:“過得挺滋潤的啊,天天有魚有肉,左一個雞腿右一個蹄髈的。”我瞟了一眼不遠(yuǎn)處餐桌上的飯菜,同情他,“不像少主,您只能在這冷宮里吃野菜拌飯?!?/p>
我清楚瞥見他額上的青筋跳了跳。
我趕緊安慰他:“不過盟里也正是因?yàn)榉e攢好了足夠的經(jīng)濟(jì)實(shí)力,現(xiàn)在才打算和你里應(yīng)外合,干一票大的!”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眼神十分堅毅,“少主,如今時機(jī)已經(jīng)成熟,復(fù)國在望,你的心里是不是按捺不住,一陣陣洶涌澎湃呢?”
他不回答我,轉(zhuǎn)頭看著我的手,眉心微微一皺,敢情是在嫌棄我的碰觸呢!
我悻悻地把手收回,他才慢條斯理地將目光轉(zhuǎn)回我的臉上,問:“復(fù)國這件事極其兇險,稍有不慎就萬劫不復(fù),我看你年紀(jì)尚輕,衣著打扮也不似貧窮人家,更非我幽國故人,你為何會冒著丟掉性命的風(fēng)險,進(jìn)宮來幫我?”
我心里咯噔一響,他這是查我的底細(xì)啊。
我笑嘻嘻地道:“你猜?”
他當(dāng)真開始思索:“你心存正義,看不慣拓跋女帝對我幽人的迫害?”
我十分慚愧:“對不住,我暫時還沒有這么高尚的情懷。”
“那么,你希望助我復(fù)國之后,名利加身,在我朝謀得一官半職?”
我甩了一下自己的劉海,做瀟灑狀:“名利于我如浮云。”
連續(xù)兩次都猜錯,他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臉上閃過一抹遲疑,語氣不確定地說道:“難道,你是仰慕我的美色……”話說到一半他自己就搖頭否定了,笑容有些苦澀,“怎么會呢,我如今已經(jīng)毀容?!?/p>
我迅速地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唇上,眼神憐惜:“小傻瓜,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p>
“……”
“本姑娘是這么膚淺的嗎?!會出于名利啊、美色啊什么的來幫你?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說著說著,忍不住有一點(diǎn)兒惱怒。
大抵我這一番言辭博得了他的好感,他自從我進(jìn)門來就一直繃著的臉終于有一絲軟化,眼神也不那么冰冷了。他將我的手指從他唇上移開,柔聲道:“抱歉,是我誤會你了?!?/p>
我一挺胸膛:“我之所以會冒著掉腦袋的危險進(jìn)宮來幫你,當(dāng)然是因?yàn)榫用私o了我一個好報酬啊!”
二、
我是穿越來的人,在穿越之前,我是一個整形醫(yī)生。
我剛剛穿越到這里的時候,這里還是奕氏當(dāng)權(quán)的幽國,四海升平,國泰民安。我穿越的那天,幽國的太子奕川殿下正在神殿的池水里沐浴,潔凈自身,為焚香祈福做準(zhǔn)備。
我覺得一定是上天在玩弄我,我穿越的方式才會是從天而降,這還不算什么,悲摧的是,我從天上嗷嗷叫地跌下,好死不死地正好掉在皇宮的神池里,砸在正在沐浴的奕川身上。
悲劇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fēng),奕川當(dāng)場就被我砸得暈了過去,我扶著閃了的老腰,站在寒風(fēng)一陣陣,波紋一陣陣的池水中央,淚流成河。
我被打入了天牢,第二天就聽聞國師上奏皇帝,說什么“此女乃天降災(zāi)星,降下之時,神池一片血紅,是天示異象,不將此女?dāng)厥准捞?,我幽國必有大患?!?/p>
我表示不服,國師,你懂不懂科學(xué)啊!我砸下來的時候池水之所以一片血紅,只不過是因?yàn)槲以诖┰街皠偤迷卺t(yī)院里整理血袋,穿過來時手里好巧不巧揣著一包,砸破了而已!
幸好太子奕川沒有相信國師的鬼話,一句“濫殺無益”,便下令將在牢里蹲著的我放了。
我憑著自己過硬的專業(yè)知識,在京城里租了一個鋪?zhàn)?,開了一家叫作“瑪麗蓮夢露五星級國際美容連鎖”的店,賣賣面膜、洗面奶、精華水什么的,也幫人瘦瘦腿、豐豐胸。無論哪個時代都有愛美的女人,我的鋪?zhàn)右婚_張就生意火爆,我數(shù)著白花花的銀子,做夢時都笑開了花。
可惜好景不長,一切從拓跋玥進(jìn)城開始就變了。
景元年二月初三,拓跋玥率部下進(jìn)京,向幽帝朝貢。幽國國界北方有一個游牧民族叫作燕支,乃女人當(dāng)權(quán)的母系部族,拓跋玥便是他們的首領(lǐng)。說起這個拓跋玥,那可是一個“女中餓狼”,在自己部落已有三十多名男寵的她,在瞧見幽國風(fēng)華絕代的奕川殿下時,兩只狼眼還是“嗖”地一下放出了綠光。
她向幽帝獻(xiàn)上了兩百只綿羊,請求太子奕川入贅,跟她回北方的燕支。
幽帝看著擠滿了自己朝堂的那兩百只綿羊,每一只的眼神都是那么的無辜,轉(zhuǎn)頭一看自己身邊的太子,神情是那么冷漠,再看向殿中站著的拓跋女壯士,舔唇舔得是那么饑渴,幽帝只得嘆氣:“太子乃國之根本,拓跋愛卿這請求萬萬不可行。朕再賜你綿羊三百只,美男二十名,絲綢千匹,珠寶十箱,以慰愛卿回途之勞,如何?”
這就是要打發(fā)她走了。
“我不愿意將就。”拓跋玥也是一個有個性的女人,“我燕支人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要不到的,幽帝不肯給,拓跋便也不為難,告辭?!?/p>
景元年二月初八,拓跋玥啟程回燕支。
景元年六月十五,拓跋玥舉兵來犯。
照理來說,幽國一個泱泱大國,本不該如此簡單就被攻陷,奈何幽國出了叛徒。幽國的驃騎大將軍莫云虎之子,一個月前因?yàn)閺?qiáng)搶民女,并將那女人凌虐致死,結(jié)果被按律流放。莫云虎曾向太子求情,太子閉門不見,莫云虎因此懷恨在心,拓跋玥一來游說,他便不假思索地叛變了。
七日之內(nèi),帝京淪陷,幽帝自縊,拓跋玥以一異族女人之軀,登上了大幽的皇位,改國號為燕支,以女子為官,女性為尊。
瞎子都知道拓跋玥是沖著美人兒奕川來的,她稱帝第一天,就命人將奕川押上朝堂,邪魅狂狷地宣布要將他封為第一位男妃。
奕川只是諷刺地微微一笑,下一秒,掏出匕首劃花了自己的臉。
拓跋玥本就只是貪戀奕川的美色,破了相的奕川對她來講還不如一只綿羊來得風(fēng)情萬種。奕川沒當(dāng)成第一任男妃,倒是成功當(dāng)了第一位被女帝打入冷宮的男人。我敬佩他。
穿越不到一年就目睹了大幽國的繁華覆滅,我摸著自己的小心臟,有些心虛,天啊,我真的不是什么天降災(zāi)星啊!
三、
我是個做女人生意的,有道是女為悅己者容,拓跋玥登基后,女人的地位火速提升,反倒變成了“男為悅己者容”。一天到晚,各種各樣的小伙子跑來我的店里,這個對我說“老板娘,我要買一瓶精華液,收縮毛孔、提亮美白的”,那個對我說“老板娘,我覺得自己的胸肌還不夠好,我娘子摸著嫌還不夠彈性,你快來幫我按摩按摩”,時日一久,我感覺快要窒息了!
所以,當(dāng)君子盟的人找上我,要拉我入伙,一起致力于光復(fù)幽國的大業(yè)時,我?guī)缀跏呛瑴I點(diǎn)頭答應(yīng)。
君子盟是奕川在位時經(jīng)營的江湖勢力,由眾多幫派組成,如今是踏火山莊的秦幫主在宮外坐鎮(zhèn),奕川在宮內(nèi)通過暗線遙控指揮,盟里眾人,都尊稱奕川一聲“少主”。
“少主,你要知道,我這雙‘霹靂無敵海棠回春手可不是浪得虛名,我有著多年的臨床經(jīng)驗(yàn),成功幫不少女明星整過容,是個靠真本事吃飯的?!蔽页蛑却?,沾沾自喜道,“女帝大抵也是聽說過我的名氣,宣我入宮替她美容,盟中的兄弟瞄準(zhǔn)了這是一個機(jī)會,才高薪聘請我來幫忙。”
奕川正蹲在冷宮的小溪邊給自己洗衣服,長長的眼睫毛低垂著,面具下的臉看不出表情。遠(yuǎn)處天高云淡,近處溪水流淌,與恢宏大氣的其他宮殿相比,冷宮這里顯得無比寂靜。我看著奕川被溪水泡得有些發(fā)白的指尖,思及他的遭遇,禁不住就有些唏噓。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秦幫主本來指使我在給女帝敷面膜時,直接用一個枕頭捂死她,可我畢竟是個接受過九年義務(wù)教育的根正苗紅的好少女,這種事情我哪敢做呀?和秦幫主討價還價了好久,他才說如果我下不了手,那就找機(jī)會到你身邊來,聽從你安排?!?/p>
這個相對就簡單多了,我在拓跋玥臉上弄出了一顆痘,她勃然大怒之下,果然將我關(guān)進(jìn)了冷宮。
我蹲到奕川身邊,雙手環(huán)抱住膝頭,偏著腦袋看他:“少主,你說我們下一步該怎么做?”
他停下搓衣服的動作,不看我,緩緩道:“想要復(fù)國,兩個人必須剪除,一個是拓跋玥,一個是莫云虎,這兩人好比狼與狽,拓跋玥身居高位,莫云虎手掌兵權(quán),他們兩人必須同時除掉,缺一不可?!?/p>
我正襟危坐,不停鼓掌:“少主高見?!?/p>
他掃我一眼,臉色陰晴難辨:“此二人的護(hù)衛(wèi)都是銅墻鐵壁,能靠近他們的人不多。莫云虎尚好辦,他有個不成器的兒子,只要拿下了他兒子莫小寶,便能掣肘他交出兵權(quán),此事君子盟已有周詳計劃。難就難在拓跋玥……”他看著我,臉色忽然就變得有些臭,“這一年來,除開心腹,能走近拓跋玥的就只有姑娘一人。奕某若知姑娘如此心善,定不會在姑娘身上花費(fèi)這么多心思?!?/p>
“等等,你什么時候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我怎么一點(diǎn)兒都感受不到呢?”我奇怪地看他。
“若非奕某暗中使人買通宮女,在拓跋玥面前吹噓姑娘的美容之術(shù),姑娘以為拓跋玥會宣你進(jìn)宮嗎?”
“啊,原來是這樣……”我的虛榮心受到了一萬點(diǎn)傷害,我揉著鼻子,“我還以為真是我名氣大?!?/p>
“機(jī)不可失,失不再來?!彼f完便陷入了沉默,我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看見他手掌上青筋暴起,搓衣服的力道大得都快把布料撕碎了……喂,怪我咯?
我回想一下他小茅屋里的衣物情況,急忙好心地小聲提醒:“少主,您輕點(diǎn)兒,您要是把這件外袍弄破,您就只剩一條開襠褲可穿了……”
他的手猛地一抖。
“咝——”布料裂了。
“……”
他一定是在生我的氣,我知道的。
四、
我真心覺得奕川是個小可憐,他經(jīng)歷了破國,喪父,毀容等等慘絕人寰的事情,好不容易才遇見我這顆可以幫他了結(jié)拓跋玥的希望之星,偏偏我這個希望之星是個連雞都不敢宰的,他在我身上下了這么多賭注,我卻只能幫他補(bǔ)補(bǔ)開襠褲。
從小溪邊回來,為了補(bǔ)償他,我主動拿起他褲襠開了口的那件褲子,以我手術(shù)縫合的高超手法,坐在木桌邊幫他縫了起來。他僅著單衣,盤腿坐在他那張小木板床上,雙眼閉著,不知是在練功還是在養(yǎng)神。
針線在我手中游走,我安靜不到片刻,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性子,弱弱地問他:“少主啊,以你的聰明才智,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扳倒女帝的,對吧?”
他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我,一雙深眸不見波瀾。
我還是個寶寶,沒什么戀愛經(jīng)驗(yàn),被這樣一個戴著面具的美男直勾勾地盯著,我的心禁不住一陣小鹿亂撞?,F(xiàn)代的小說和漫畫里不是經(jīng)常有這種人設(shè)嗎,戴著面具的古典美男什么的,更是平白增添幾分神秘與禁欲啊……
我心蕩漾,還沒來得及腦補(bǔ)出一篇纏綿悱惻的《落難太子愛上我》,就聽見冷宮門口站崗的那兩個侍衛(wèi)大哥在高聲報:“陛下駕到——”
我一下子就把開襠褲扔到地上,“嗖”地一下站起來,緊張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拓跋玥來了?拓跋玥來這里干什么?”
很快,拓跋玥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那個賤婢呢?”
我忽然就冷靜下來,我知道了,拓跋玥是來看我的下場的。這偌大冷宮里,住的不外乎是被拓跋玥厭膩了的男人們,這些男人長年在這,不得接觸外界女性,寂寞程度可想而知。拓跋玥把我一介女流送進(jìn)這里,也就代表無論他們對我做出什么事,她都是默許的。這就是她對我令她長痘的懲罰。
好在我來這里是經(jīng)過君子盟打點(diǎn)的,冷宮內(nèi)自然無人動我。萬萬料不到今日拓跋玥會親自過來,她若是見我完好無損,定會大怒。
我頓時就慌了,手足無措之時心生一計,立刻就以餓狼撲食之姿朝奕川撲過去,雙手揪住他的衣領(lǐng):“凌辱我!快!”
他大概是料不到我怎么會突然狼性大發(fā),訝異地將雙眸微微睜大,不可思議地瞪我:“你失心瘋了?”
拓跋玥一行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響,我心急如焚,簡直都要朝他咆哮了:“你快點(diǎn)兒呀!不要因?yàn)槲沂且欢鋴苫ǘ鴳z惜我!”
他只是用看一個傻子的眼神在看我。
我沒有時間和他解釋,他不主動,就別怪我不憐香惜玉了。我一個用力,將他推倒在床上,緊接著坐上去,以一雙分花拂柳手,使一個太極八卦式,三兩下就把他的衣襟解開。
他徹底愣了。我手掌下觸及的他的肌膚,似乎在這一刻連血液也沸騰起來。
我有點(diǎn)兒意想不到,哎呀,我還以為他真是一個堅貞不屈的好漢呢!
也許是骨子里的高傲讓他不愿被一個女人騎在身上,他只是短暫一愣,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不知怎么的一個翻轉(zhuǎn),被壓在底下的人就變成了我。他用一只手?jǐn)堊∥业难硪恢皇痔羝鹞业南掳汀?/p>
好一個香艷火辣的姿勢!時機(jī)剛剛好,下一秒,小茅屋的門就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
我趕緊擠出兩滴淚,假裝自己是一個飽受欺凌的小媳婦,可憐兮兮地求饒道:“奕川大哥,你不要這樣……”
拓跋玥領(lǐng)著幾個身著鎧甲的女侍衛(wèi)大搖大擺地跨進(jìn)門檻,看見我和奕川的瞬間,眸中閃過一抹陰狠,冷哼:“好一對狗男女!”
我佯裝受驚,用盡力氣從奕川的壓制下掙扎出來,一骨碌從床上滾到地下,對準(zhǔn)拓跋玥來了一個大拜:“女皇陛下饒命!奴婢知罪!求陛下不要再把奴婢留在冷宮……陛下有所不知,他們……他們都是禽獸?。 蔽遗宸业难菁?。
然而就算我發(fā)揮這種影后級別的演技,拓跋玥卻從頭到尾理都不理我一下,她神色復(fù)雜地盯著奕川:“朕想遍了這冷宮中誰都有可能對這賤婢出手,卻怎么也沒想到你會是其中一個。”她咬牙切齒,一副又愛又恨的模樣,“朕待你如珍寶,你卻寧愿毀去容顏,也不愿委身于朕,料不到你今日竟在這破落地兒,和這賤婢做這茍且之事!”
啊,這酸溜溜的語氣,敢情女皇陛下貌似對咱們的奕川少主余情未了啊,也是,縱然她納了那么多男寵,又有哪個的顏值比得上奕川破相之前一半?
聽見拓跋玥所言,奕川只是勾起嘴角,輕輕一笑,那笑竟是對著我的:“陛下說她是賤婢,奕某卻覺得她挺好的,美麗,善良,勇敢,還會針線活,就是膽子小了點(diǎn)兒?!彼p嘆,似乎有些遺憾,“奕某若還是當(dāng)年的富貴之身,娶妻,當(dāng)如是?!?/p>
我心跳如擂鼓,這個情話,我給滿分!
我本來飄飄然,突然感覺不對,少主啊少主,你這情話說得……擺明是想女帝削死我啊!
拓跋玥瞪著我,眼睛里快冒火了,好在我剛剛已經(jīng)想了一個完美的計劃,我于是朝她磕了一個響頭,道:“陛下,奴婢愿意戴罪立功?!?/p>
“如何立?”
“奴婢有一獨(dú)門秘方,可祛疤生肌,若陛下恩準(zhǔn),奴婢一定竭盡所能,還奕川原本容貌,以解陛下心結(jié)?!?/p>
“好極!”拓跋玥的眼睛馬上就亮了,“若你真能讓奕川恢復(fù)原來的容貌,朕便允你封官加爵,享盡榮華富貴?!?/p>
“謝陛下?!?
我看著奕川驟然煞白的臉,狡詐地嘿嘿笑了。
五、
“大丈夫頂天立地,寧死不屈!”拓跋玥前腳一走,奕川便立刻向我表明他的底線,“即便你真有本事治好我的臉,我縱是再將它劃花一次,也絕對不會去討好那個女人!”他一甩袖口,背對著我的修長身影看起來甚是憤怒。
我笑嘻嘻地道:“其實(shí)仔細(xì)瞧瞧,拓跋玥也算得上是一個美人,不會委屈你的?!?/p>
“毛茸茸!”他氣極大喝。
我的笑容驀地消失,抽了抽嘴角:“說好不叫我這個名兒的呢……”
當(dāng)我答應(yīng)幫君子盟潛進(jìn)宮當(dāng)暗樁的時候,我曾經(jīng)給自己取了一個拉風(fēng)的江湖代號,叫作“穿越時空之鬼見愁邦德零零七”,可惜秦幫主嫌這個名兒太長了,說不容易紅,硬要根據(jù)盟中的字輩給我取一個,就這么不走心地一取,我就成了“毛茸茸”。
奕川幽幽地盯著我,雙拳緊握,手背青筋暴起,看來被我氣得不輕:“你可知道,我恨不得親手殺了那個女人?!?/p>
“那就對了?!蔽肄哉疲J(rèn)真地回視他,“難道我現(xiàn)在不是在幫你嗎?”
他眸中幽光一閃,不知是不是理解了我的意思:“莫非,你打算……”
“沒錯!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樣!”我清了清嗓子,“我的確膽子小,你就算把我送到拓跋玥面前我也成不了大事,但是換成你就不一樣了。以我看遍宮斗劇累積的經(jīng)驗(yàn),綜合拓跋玥對你的癡迷程度,只要你進(jìn)了她房里,她還不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到時候,你是要磨刀霍霍向豬羊,還是一樹梨花壓海棠,不都隨你了?”
三十六計,其實(shí)最好用的就是美人計。
奕川總算是明白了我的苦心,若有所思地垂頭,薄唇抿得緊緊的,良久,呼出一口氣,看我的眼神帶著亮光:“若我能早些想到像你這么不要臉的法子……”
“這不是不要臉好嗎!”我怒了,“這是機(jī)智,機(jī)智!”
他輕笑一聲,然而笑容很快收起,愣愣地觸碰自己的臉頰:“可我如今容顏盡毀,哪還有本錢去迷惑她?”
“這就輪到我出場了?!蔽倚赜谐芍竦匾恍?,從口袋里掏出幾樣?xùn)|西,在木桌上一一排開,“棒子的整形術(shù),島國的化妝術(shù),天朝的自拍術(shù),這就是本醫(yī)師稱霸江湖的三大法寶,幸好我穿越來的時候,重要的一件也沒落下?!?/p>
他走到我身邊,從桌子上拿起一件物品,興致勃勃地把玩:“這是什么?”
“氣墊bb霜?!?/p>
他放下,又換了一樣:“這個呢?”
“遮瑕膏?!?/p>
“這個?”
“眼線筆……好了,你別問了,說了你也不懂。”我雙手搭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凳子上坐穩(wěn),“姐姐我縱有天大的本事,要讓你的疤痕在三五天內(nèi)就完全消除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有辦法讓別人暫時看不見它?!?/p>
“就憑這些?”
“就憑這些?!?/p>
我一邊說,一邊朝他的面具伸出手去,他下意識稍微往后仰,想避開,我眉毛一挑,指尖往他耳朵后的細(xì)繩一勾,面具便“哐”的一聲落了地。
他苦澀地笑了笑。
我忽然就有些心塞。除了我穿越而來的那天,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全部面貌,已不再是初見時的驚為天人,如今他的眉角處有約莫半指長的一條傷疤,就好比羊脂白玉上的裂痕,怎么看怎么刺眼。
我垂眸不去看他的眼睛,輕咳了好幾下才讓喉中的哽意消散。我一邊幫他化妝,一邊隨口問:“你受了這么多苦,如果這次你真的能把皇位奪回,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以為他回答的會是“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quán)”之類,那我就可以進(jìn)而問問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兒……
“我最想做的,就是把當(dāng)日砸暈我的那個天降災(zāi)星揪出來,活活掐死?!蔽宜坪趼牭剿谀パ溃爱?dāng)初我就不該不信國師的話,否則,也不會……”
我一陣哆嗦,手一滑。
他話語頓住,從旁邊撈起一面鏡子,里面映出一個安靜的美男子的臉上,眼線的痕跡從眼尾一路畫到了額頭。
“……毛茸茸,你在我臉上畫的是什么鬼?”
我含著淚回答:“回少主,這可是……最新潮的煙熏妝呢。”
六、
把美美的奕川送到拓跋玥的寢室里,退出來躡手躡腳地幫他們關(guān)好門,我站在寢宮門前的臺階上,望著天上彎彎的月亮,到了此時才控制不住緊張。
奕川已經(jīng)進(jìn)去,結(jié)果不過成敗二字,若奕川成,接下來皇宮將經(jīng)歷一輪新的洗牌換血;若奕川敗,結(jié)果自然不必多說。無論如何,今夜這宮墻之內(nèi)是不得安寧的了,我還是趕緊找個安全地兒躲起來好了。
思及此,我搓著手馬上就要開溜,不經(jīng)意間抬眼一看,兩個用紗巾蒙住臉的小宮女正行色匆匆地朝女皇寢宮方向走來,一邊走,一邊抱怨對方:“走快點(diǎn)兒啊,殿下今晚召人侍寢,一定少不了要用這個藥兒,要是我倆耽擱了陛下的興致,仔細(xì)回頭被剝掉一層皮!”
“這也怪不得咱們啊,前兩天藥就用完了,是林御醫(yī)沒能及時配出來……”
我才留意到兩名小宮女手上分別捧著一個暖爐一樣的玩意兒,里面點(diǎn)著火,燒的卻不是炭。炭可散發(fā)不出這股甜膩的味兒來。這個香味,我只遠(yuǎn)遠(yuǎn)一聞,就感覺有點(diǎn)兒頭重腳輕,身體莫名一陣燥熱。
我趕緊捂住鼻子,天啊,這爐里燃著的,總該不會是某種閨房專用,不可告人,居家旅行,四季必備的催情香吧?
我一個箭步,攔下了小宮女:“兩位美女姐姐,這爐子里燃著的是什么?”
兩位美女姐姐只瞪了我一眼:“去去去,小孩子不要問這么多。”然后急匆匆地把香爐送進(jìn)女帝寢宮里去了。
我愣在原地,似乎有寒風(fēng)從腳底吹起,把我冷得硬生生打了一個冷戰(zhàn)。這……這可真是萬萬沒有想到!誰能料到拓跋玥如此卑鄙,居然還用情藥!
怎么辦……現(xiàn)在撤退已經(jīng)來不及,奕川給拓跋玥送刀子估計是指望不上了,怕就怕奕川在神志不清下,當(dāng)真被拓跋玥玷污了清白,那他醒來肯定要恨死我了!
我抹了一把臉,事已至此,唯有放手一搏了!
我快步走到隱秘處,放了一個信號彈,通知宮外的君子盟事態(tài)有變。然而只憑君子盟的力量,想要夜襲皇宮救出奕川仍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我咬咬牙,腳尖一轉(zhuǎn),朝御林軍的值班室狂奔而去。
若我沒記錯,今日剛好是李魁值班。
我氣喘吁吁地推開值班室的大門,果然,李魁正十分愜意地在里面吃著夜宵。事態(tài)緊急,我直接開門見山,大喊道:“李大統(tǒng)領(lǐng),你別吃了!我有要事要你幫忙!”
聽見我的聲音,李魁拿著雞肉串的手一抖,心虛地看我:“姑娘,你哪位?”
“你別裝了,我現(xiàn)在沒空陪你演?!蔽易哌^去,揪起他的領(lǐng)子,“太子在女帝的寢宮里出事了,我需要你帶兵去把他救出來!立刻!馬上!”
“你這不是要我造反嗎?”
“這不叫造反,這叫驅(qū)除韃虜!”
“可你那天不是以你的醫(yī)德發(fā)誓,說手術(shù)一完成,你就會假裝不認(rèn)識我嗎?”
“你去還是不去?”我急了,“你要是不去,我就爬到紫禁之巔朝全世界大喊,說你的鼻子是被我整過的!”
七、
景和年七月十八,夜,在歷經(jīng)了燕支政權(quán)長達(dá)一年的暴政統(tǒng)治后,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李魁率先領(lǐng)兵起義,趁著夜色直入女帝棲云宮。彼時,女帝正和一不知名絕色男子在宮中尋歡作樂,兵亂乍起,女帝披頭散發(fā),倉皇出逃。
景和年七月十九,凌晨,驃騎大將軍莫云虎接到宮中烽火報信,夜起點(diǎn)兵集結(jié),意欲進(jìn)宮救駕,奈何緊要關(guān)頭,不見虎符,千軍不發(fā)。后方得知虎符乃由其子莫小寶暗中盜走,緣一貌美女子夜夜枕頭吹風(fēng),說“小寶哥,奴家就只是想看一看虎符,保證不拿走,真的,愛你喲,么么噠”?;⒎Ц`,莫云虎帥位不保,其叛國之行早已寒透人心,翌日出門被坊間老嫗執(zhí)杖毆打,不治身亡。
景和年七月二十,初微,有百姓目睹女帝面色憔悴,領(lǐng)百余殘部飛馳出城門,一紅衣白發(fā)男子率逾千精騎緊追其后,如猛虎逐兔。有姑娘家說那男子雖然臉戴面具,但看那神采風(fēng)姿,必是上上人物,也有年紀(jì)稍長的老者說,發(fā)色天生銀白,那是咱們幽國皇族血脈啊。
景和年七月二十,日中,女帝敗于城郊,自刎,亡。
次月,先帝之子奕川舉行登基大典,至此,大幽復(fù)國。
我最近的生意不錯。
奕川一登基,滿朝文武就開始操心他的選妃事宜,個個都盤算著把府中閨女送上后座,好在新朝鞏固自家地位。所以最近來我店里的官家小姐那叫一個多,這個讓我?guī)兔θグ呙腊?,那個讓我提臀豐胸,出手都十分闊綽。
生意是好了,然而我一看千金小姐們對奕川的那股垂涎勁兒,我就怎么也開心不起來。
哼,那種忘恩負(fù)義的薄情郎,有什么好前赴后繼的!
那一夜,我發(fā)揮我大學(xué)時考八百米跑步的毅力,累成狗卻仍要堅持,生怕自己趕不及,通過努力,終于成功搬救兵。我在前,李大統(tǒng)領(lǐng)在后,我深吸一口氣,一腳踹開了棲云宮的大門。
室內(nèi)燭火跳躍,暖香撲鼻。我在來的路上想過千百種畫面,有奕川被拓跋玥按在身下為所欲為的,也有奕川和拓跋玥一起扭成麻花辮兒的,每一個畫面都讓我膽戰(zhàn)心驚,然而,我卻沒有想到,殿中的景象會是如此和諧。
奕川神志不清地倒在拓跋玥的龍床上,發(fā)絲凌亂,面色潮紅,額上布滿細(xì)密汗珠,一看就知道是中了催情香,而拓跋玥則一臉欲求不滿地瞪著床上的奕川,除了臉色陰沉點(diǎn)兒,沒有任何不文明的舉動。
我破門而入,她怒不可遏:“賤婢!你好大的狗膽,竟敢欺騙朕!”
我扭頭朝奕川看去,啊,原來不知什么時候,奕川的妝容已經(jīng)被冒出來的汗珠沖花了,臉上浮著一層白粉,疤痕也原形畢露,活像穿越而來的貞子,難怪拓跋玥下不了手。
等等,賣家,你說好的防水防汗防日曬呢!
我有些心塞,我就知道不該相信某寶說的絕對正品……
思及我的幫手馬上就到,我一挺胸脯:“就是欺騙你咋地,不服就滾回你的北方養(yǎng)綿羊!”
下一瞬,李魁帶領(lǐng)御林軍趕到,拓跋玥一看情勢不對,立即翻窗逃跑。李魁立馬帶著部下去追,一時間,兵戈聲四起。
我朝床上的奕川走去。
“我可憐的少主呀,你快醒醒?!蔽腋┥砜拷?,輕拍他的臉頰,語氣寵溺,“幸虧姐機(jī)靈,沒有我,你可怎么辦喲……”
也不知他是清醒還是迷糊,皮膚滾燙得仿佛在火上烤一般,我一觸碰,他便立刻睜開了眼睛,眸中神色竟是清明的。我微微一怔,忽然嗅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
他看著我,眼神深邃,聲音低沉,哄道:“茸茸,你過來,我保證不對你做什么?!?/p>
“你覺得聰明如我,會信嗎?”
他的雙眼仿佛會勾人,嗓音放得更輕更低:“若我真對你做了什么,我便封你為后?!?/p>
“我母上大人告訴過我,床上的男人說的話不能信……??!你干嗎,放手放手!”
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防備,我就被他扣住了手腕。他輕巧使勁,我們倆的姿勢就變成了他在上,我在下。
他的指尖帶著火的熱度,開始解我的衣裳。
“等等!等等??!”我茍延殘喘地掙扎,“少主,至少你答應(yīng)我一個請求!”
“你說?!?/p>
我從兜里掏出一張手帕,雙手奉上:“少主,最起碼,你把你臉上的妝擦擦好嗎……”
八、
母上大人果然是對的,男人在床上說的話哪能信呢。一夜過后,晨光微熙,有小兵來報女帝已經(jīng)潰敗,此時正帶領(lǐng)她的燕支舊部出逃。奕川披衣而起,身體已然恢復(fù)如常的他,即刻便要領(lǐng)兵去追。
我急巴巴地扯住他的袖子:“那我呢?”
他回眸:“你暫且出宮,等我的消息?!?/p>
我這一出宮,等到了他登基的消息,等到他選秀的消息,卻遲遲等不到他。我才恍然大悟,姐這是被人華麗麗地甩了啊。
這樣也好,我還沒忘記他曾說過要把天降災(zāi)星千刀萬剮的話呢。
又是一年中秋佳節(jié)。
秋風(fēng)乍起,我店里的潤膚露賣得極好,早上一開門屋外便排起了長龍。只不過比起往日,今日排隊的客人似乎更為騷動一些。
我讓店小二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過了一會兒店小二就回來了:“老板娘,外面來了一個客人,戴著面具的,頭發(fā)又是銀白色,大伙兒這是瞧著稀奇呢?!?/p>
我眼皮突然跳了跳:“你去把他攆走……不,你去把他給我拎進(jìn)來!”
小二可憐兮兮地道:“老板,您這不是為難小的嗎,街邊就站著一隊人馬,一看就是保護(hù)那客人的,小的這哪打得過呀……”
店小二不肯去,我親自出動,把奕川拎到了我的后堂。
不愧是當(dāng)上皇帝的人,他長發(fā)束冠,身著一襲紅色外袍,整個人看起來風(fēng)采卓絕。
我把他帶到椅子旁,說了一句“請坐”,便走到旁邊去磨菜刀,磨一下,對著日光看一下,務(wù)求刀刃鋒利。
他失笑:“生氣了?”
“不敢?!蔽沂种械牟说赌サ糜l(fā)用力了,“小的只是一介草民,哪敢生陛下的氣?”
他緩緩道:“我之所以把你送出宮外,乃是因?yàn)閷m中余孽未清,你待在那里,不安全。”
我磨刀子的動作停下。
我猶豫半天,哼了一聲:“豬才會信你的鬼話,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jīng)開始偷偷摸摸地選妃了,當(dāng)晚你對我許諾的東西,不過是你放的一個響屁?!?/p>
“茸茸,你是在吃醋?”
“醋你妹!”
我氣急攻心,拎著刀子就要朝他沖去。他不退反進(jìn),抬手迅速敲了一下我的手腕,我的手一酸,菜刀就掉了地。
“好了,好了。”他將我擁進(jìn)懷里,“宮中事務(wù)繁多,是我來遲了。”我一扭一扭地掙扎,他更加用力地?fù)Ьo我,“那些大臣送進(jìn)宮的美人,我一個也沒要?!?/p>
“……真的?”
“不信你自己去看?!彼麌@氣,“若是我有半句謊言,你大可發(fā)揮你的本事,將朕這江山再次翻覆了便是,以你天降災(zāi)星的本事,應(yīng)該不難?!?/p>
我一下子就蔫了:“你知道了?”
“宮中有人認(rèn)出了是你。”
我欲哭無淚:“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啊,我區(qū)區(qū)小女子,哪能是什么災(zāi)星。”辯解不能,寶寶心里苦哇,“你老實(shí)告訴我,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不,只要你不嫌棄我?!彼o靜地看著我的眼睛,“茸茸,我畢竟是個毀了容的人?!?/p>
作為商人的本能,讓我立刻就嗅到了商機(jī)。頓時什么兒女情長,互訴衷腸都被我拋到了腦后。我拿出幾個瓶瓶罐罐,遞到他懷里,嫣然一笑:“這是我最新調(diào)配出來的美容霜,專門祛疤用的,一瓶三兩銀子,五瓶一個療程,治疤痕,不含糖,包你藥到病除,還你美麗容顏……”
“……”
“不要掉頭就走嘛,親,大不了看在你我交情的分兒上,你買第二瓶半價!”